她多么渴望被一个男人凝视,欣赏,触碰,抚摸,进入,爱惜,珍重。
这样的女孩,怀有俄勒克特拉情结,情有可原,像张爱玲,年纪轻轻时候,那样的坎坷,那样的不堪回首,那样的落寞,那个父亲,囚禁她,束缚她,折磨她,冷落她,有等于没有,所以她的小说里,爱上一个成熟男人的女子,数不胜数。
王佳芝,盛九莉,周四小姐,还有心里怀着深切“恋父情结”的许小寒。她们为男人所误,但在那之前,她们渴望爱,渴望属于一个男人的飘渺稀薄的情,她们还是渴望一头深深扎入红尘里去,不醉不归,不死心不归的。
张爱玲何尝不是一个过早体验沧桑滋味的女人,那样平常人稚嫩懵懂的年纪,她已经忧郁地写出生命是袍,爬满蚤子这般切入肯䋜,惊世骇俗的话。
这是她文学的幸,却不可谓不是她人生的不幸。
她淹没于她自己的天才,她寂寞于自己的天才。旁人只看得到明艳可人的部分,至于其间的坎坷冷清,谁管它。
杜拉斯的小女孩儿,身上那种令人因爱生怜的气质,每每令我动容惋惜,仿佛窥见异国某个寂寥女子的瘦影。
除了无望的欲望与爱,那个中国男人,再也给不了她更多。
而她的需索,也不过如此,在那样欲望丰沛,对世界充满无限疑惑与期冀的年纪,她尝到了欲望的甜蜜。
感受了上升的刺激就得承受坠落的惨烈。
她终于自云端坠落了,毋庸置疑,那个男人给得了欲望,甚至给得了爱情,但却给不了婚姻,给不了承诺里的一生一世。
他自己都是不由自主,为人情所羁绊的一个虚弱的男人。
女萝托乔木,他却并非她命里的乔木,他只是水面偶然掠过的浮萍。
但她会记住他一辈子。
这个曾经经过她烂漫岁月的男人。
她为他绽放,为他璀璨,更为他枯萎。
披着白色外套,在暮色低垂的风里遥遥望着远处的女孩,眼神里,一分一寸都是不可言说,却在心里芜杂丛生的沧桑寂寞。
不属于一个明媚少女该有的沧桑,与寂寞。
所谓情爱荒凉,便在于此。
见过了曾经沧海,赏过了巫山云雨,纵有人间多少风光繁盛,从今也只是等闲看。
如诗里的句子:“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
沧桑是看花不再氤氲一层雾,望月无须朦胧飘水,已然看透了世界繁华里的虚弱,情爱里的荒凉。
沧桑是过尽千帆以后,斜晖脉脉里,君无归期,惊艳的岁月,都是回忆里的篇章,每个蓦然回首的时分,心里情难自抑,悄无声息掠过的一阵,风一般的凉。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原来人间到处,沧桑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