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亦清
偶然遇见,明知你是我苍凉半生里的路人,却还如飞蛾那般偏执,热情,迎着火光而去,我终究还是没有学会逆光而行。一念之间,你已远去,我再也寻不到踪迹。
01
风刮得愈发地紧了,夹杂着冰粒的北风撕扯着窗外的那盆新植的法国吊兰。我推开窗,冷风鱼贯而入,混杂的药水味瞬间便消散了。
远处高高低低,红色的,橙黄色的屋顶连成一线雪白,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来了,洋洋洒洒,毫无征兆。
上一次下雪还是十一个月前,那是我穿上这身白色的工作服,被称作白衣天使的第一天,我目睹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死别,远远地,不敢靠近。
那个扑闪着长睫毛,喜欢抿嘴笑的女孩只有十九岁。自此,我便将雪天与冷冰冰的事物联系起来,将温暖这样的字眼抛开来。
“小安,有患者过来!”我被这声音拉回思绪,医院的化验室向来冷清,临近下班,这是今天的第一个病人。
我接过他刚刚填好的献血单,400CC,我吃了一惊,抬头仔细打量这张年轻的面孔。他蹙着眉,轻轻笑了,冲我点点头。
“你是跑过来的?”我听得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你去过喀纳斯吗?”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盯着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透明的血袋中。这样的场合,很少有患者会主动说话,我没有想到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这个地方,我在一个女孩的口中听到过。
“哦……没有。”我摇头,思绪却沿着深绿褐黄的地图匍匐而上,蜿蜒至极远的北端,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她叫久久。”他靠在座椅上,抬起无神的眼眸,看着窗外大雪纷飞。
02
那一年,鲜衣怒马少年时,徐然第一次遇见久久。
他背着父母,偷偷骑车去远行。一路向西,喀纳斯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
“请问,这条路向北是什么地方?”徐然随意抓住路边的一位女孩,天色渐暗,他有些辨不清方向。
女孩错愕地看向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抬手指向远方,“五公里外就是喀纳斯了。”她的话语不流利,勉强能听懂。
徐然好奇地打量她,她不高,眼睛很大,偏向东欧人的长相。她不是游客,怀抱着一簇一簇的薰衣草干花,颈间挂着许多不太精致的香囊。
“这些都是纪念品?”徐然问她。
她抖动着怀中的花束,点点头,在这游客稀少的地方,她卖出去的东西少得可怜。
“那……有缘再见。”徐然急着赶路,突兀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久久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等一下,等一下。”她热切地追上去,在夕阳的映照下,她面色绯红,“这个给你。”
她摘下最明丽的一个香囊递给他,徐然本想婉拒,看到这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便小心地收下了。香囊上绣着他不认识的文字,久久说这是平安的意思。
“以后来上海玩吧。”徐然对她讲。
上海,久久没有去过,她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只限于地理课本上彩印的图片,这座城市的夜晚很美很繁华。
03
上海,久久梦寐以求的城市,她终于来了。如果说一年前徐然的那句话勾起了她对上海所有的向往,那么当她站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时,她知道,她与他此刻正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她离他近了,近了……
室友明溪拉着久久去见朋友,南京路的甜品店,久久没有想到明溪口中的朋友是徐然,她一眼便认出他来。
“你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前的女孩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喀纳斯。”久久有些失望,原来他早已记不清自己。
“对,没错,你是那个捧着大束薰衣草的女孩!你果真来了上海。”徐然爽朗地笑了,他当初随口说了一句无心的话,没想到这女孩竟来了上海,这世界真是好小好小。
徐然的学校与久久的学校只隔一条街道,她对他的学校比对自己的学校还要熟悉,知道哪个食堂的火锅最好吃,清楚哪个小店的咖啡最好喝,知道他最喜欢坐在图书馆的哪个位置。
“早啊!”久久买了早餐在楼下等他,看到徐然揉着眼懒散地下楼,她老远便冲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