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凡看着这番打闹的光景,忽的就低下了头,默默转身走掉。楼道里充斥着各种笑骂声,他很安静,仿佛与这个世界完全隔开。身边经过的女生会好奇的瞄他几眼,但也只是一会儿,转而是和同伴的窃窃私语。
“哎,你说咱们班的那个转学生帅不帅?好酷吧。”
另一个女生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他停住步子,朝那两个女生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走出校门口时,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瑟瑟的风吹进他的衣服里,他不由的抖了一下。许是风太大,又或许是心神不定,总之他听到了一声悦耳的轻喊:“林亦凡。”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江木。
他抬眼,隔着宽宽的的街道,沈若秋就站在对面。她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花,大眼睛,高鼻梁,鹅蛋脸,跟电视剧里的那些明星气质不相上下,追她那些男生都能从教室门口一直排到学校外,她的声音也很好听,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多才多艺,还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命运的天秤似乎总是倾向于某些人,如许晨安,又如沈若秋。他们有着令人称羡的容貌,又有显赫的家室,没吃过苦,没受过罪,整天端出高贵的身份,就好像所有人都应该对他们顶礼膜拜。
虽然林亦凡并不反感沈若秋,但在某种程度上,潜意识里还是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沈若秋单薄纤弱的身影在凌冽寒风中更是楚楚可怜,及腰的长发如墨一般随意散着,衬的那张瓜子脸别样的动人,她裹着大衣来到他跟前,淑女十足的笑了一下:“林亦凡,我想跟你谈谈。”
初冬的阳光毫无阻滞的照在人身上,虽然暖暖的,但心里依旧凉寒。雪已停住,道路两旁的草丛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入眼的皆是一片片醒目的莹白。他们沿着公园的小石子路朝前走,鞋子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地上留下大小不一的足迹。
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若秋停住脚步,略有歉意的是说:“那件事,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林亦凡看着她,想了好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许晨安打他的事与沈若秋颇有渊源。
沈若秋是校文学社的社长,为自己的社团招揽贤才是她推脱不掉的责任。偶然的一次机会,她看到了林亦凡发表在校报上的一篇文章,看过之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马决定请此人加入文学社。
但事与愿违,偏偏林亦凡又是对什么事都极其冷淡的一个人,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几次三推四拒,本以为能糊弄过去,谁知道这个大小姐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主,发誓一定要把他拉进文学社,连要以当他女朋友作为他入社的条件也踢了出来,林亦凡当然死活不愿意。
其实这本来没什么的,仅仅是随口一说,但谣言就像传播迅速的瘟疫一样,无孔不入,一传十,十传百,风波不断,不久,沈若秋的男朋友许晨安就知道了。
他身旁的那个小跟班为了能得到自家老大的赏识,还添油加醋了一把,说得天花乱坠,唯恐天下不乱。
“嫂子低声下气去求那个小白脸,那小白脸居然死皮赖脸的非要嫂子当他女朋友,呸!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
许晨安原本没有多想,被他这么一说,想不多想也难了。他立马一拍桌子怒骂一声:“靠,连老子的女人也敢动,老子非收拾他不可!”说完,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满脸杀气的去堵人。
林亦凡是这整个乌龙事件的最大受害者,面对沈若秋的道歉,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没关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慵懒,一丝疲倦,沈若秋有一瞬间的恍惚,但片刻之后她又朱唇轻启,声音断断续续:“我,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她一直是红着脸低着头的,此刻抬起眼睛却不料撞进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连身子也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林亦凡看着她,眸中不悲不喜,似要穿透她去看另一个人的灵魂,他说:“沈同学,这跟我没关系。”然后,淡漠的离开。
他想,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如果没有遇到沈若秋,或许他这一生都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可命运就像一个虚假的魔鬼,揭开那张伪善的面具,露出来的是一个扭曲的,丑陋的笑脸。
五
他拉着箱子站在一栋别墅门口,按着门铃。
许晨安忙着帮江木举办婚礼,一连几天都没沾枕头了,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偏偏又被门铃声吵得头昏脑胀。他穿着拖鞋,迷迷糊糊的去开门,边拉着门把边嚷嚷:“大清早的,是谁啊,吵死了......”话还没说完,就用睁都睁不开的眼睛瞅着门外的人,仅仅停顿了几秒,紧接着他一把甩上门,嘟囔着:“可能认错人了。”
紧接着,他哈欠连天的朝卧室走,没走几步,,他就像浑身受到电击一样,疯了般的跑过去打开门。
门外,那个男人石化般的僵在那里,屋子旁有两棵梧桐树,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他身上,许晨安睁大了眼睛,看着林亦凡的嘴角扯出笑容,那双眸子也不似当初的冷冽,像有积雪在慢慢融化,他说:“许晨安,好久不见。”
他们的确是好久没有见面了,五年,七年?又或是更久的时间。那些进驻到他们生命中的人和事,已离他们很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经历的一样,消失的那么迅速,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他不理会那个已经僵住的主人,兀自走进客厅,将行李放到墙边,做到沙发上,然后朝那个还站在门口的男人说:“我大老远的过来,不请我喝杯茶吗?”
林亦凡自顾自的倒了水,喝了一口,看许晨安走过来,又木呆呆的坐到他对面,一时无语。
“这些年,我一直都呆在老家,在监狱里呆过的人想找一个好工作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做了货车司机,给别人运货,搬东西什么的,虽然工资不高但还过得去”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之所以没和你联系,是因为我觉得大家像这样都很好,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互不打搅。”
许晨安紧攥着拳头,眼里燃着火似的,抬手就给了他一拳,他也没躲,硬生生的受下了,脸色苍白。许晨安吼了一声:“真没良心。”
这个夜晚,他们喝了很多酒,彻夜长谈。回忆如排山倒海,在经年不见的好友身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记,许晨安比林亦凡想象的要成熟,他终于褪去了少时的稚气,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而林亦凡比许晨安想象的要平和,他的眉梢眼角充满了平淡生活的味道。
其实在那个乌龙事件发生没多久后,林亦凡和江木就和好了。
他每天都在她的教室门外等她,一边等还一边背着英语单词,渐渐地,周围的同学都议论纷纷,江木每次出来,都会视而不见的从他身旁走过去,可是他依然每天都在等。
林亦凡学习成绩优秀,是老师眼里的国宝,同学眼中的明星,每次考试从来没下过年级前三,很快,分班考试就要到来了,大家都在为考上重点班而奋力学习,江木作为一个吊车尾班级的倒数第三,感到了深深地压力。
她是单亲家庭,母亲整天只顾喝酒,醉生梦死,对她从来不闻不问,江木深知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家,可是她的成绩出奇的烂,当初能考上这所重点高中已是一个奇迹,她不敢奢望奇迹能出现第二次。
但是在某一天放学后,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出了教室门,看到站在走廊的男生,突然灵机一动,只是碍于之前的争吵不好意思主动说话,倒是一向被动的林亦凡先开了口:“江木,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吗?”
其实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思考,她早就不生气了,但在林亦凡面前,她始终气焰嚣张,无法无天:“我不要和你一起回家,你别靠近我,要离我三米远!”
就这样,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始终相隔三米的距离,不多也不少,到了楼道口,江木正要上楼,却听见林亦凡在背后说:“快要分班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江木摇摇头:“不怎么样。”
“我帮你补习吧。”
江木心里乐开了花,对于林亦凡这样又闷又不会表达的男生,这句话已经在明显示好了,果然,女孩笑颜如花,转过身激动地抱住他,开心的笑道:“就知道小凡最好了!”
于是,两人没日没夜的补习生涯就此开始了。
图书馆成了他们放学后常去的地方,江木整天几乎书不离手,吃饭上课都在看书做题,她一边吐槽着现在的出题人是脑神经短路了不成,为什么要折磨如此美好的祖国花朵,一边又十分不安分,在林亦凡写着学习计划的时候一下子戳戳他的脸,一下子揉揉的头发,还一边说:“你的头发真软,可我是女孩子啊,怎么我的头发就那么硬!”
林亦凡不理她的自言自语,通常是快速写完之后给她布置今天要做的题,要看的知识内容,江木见证了自己的试卷从满目红叉到许许多多对号的惊人巨变,一时间,激动地竟然热泪盈眶。
她说:“林亦凡,你是人吗?”
林亦凡:“?”
江木很崇拜的看着他:“考神,你是我的偶像!”
她又说:“偶像大人,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