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小时，林雪涛一味在工地打拼。早晨五点出门，晚上12点回家，儿子的教育问题，在他心中没有丁点儿比例。
小学六年，一晃而过，林雪涛偶尔一天发现，大儿学业问题日益严重起来。他把事业在心中的比例硬生生降下来，让教育起码占到10%的比例。他把大儿送到外地管理严格的寄宿制学校，但为时已晚，儿子学习时好时坏。
有鉴于此，薛涛对小儿的教育重视起来，起码占自己精力30%以上的比例。他下班回来陪儿子研奥数，做阅读，念英语，忙得不宜乐乎。
近几年仕途的不顺，让他感觉前几年耕牛一样地付出，真是冤大头。这就越发激得他一头将精力倾向于小儿的教育之中，上补习班儿那是必须做地规定动作。此外，书法，美术也是迎头赶上。忙得儿子整天像机器人一样，他则忙得像伺候机器人的控制器一样。接回这个班送去那个班，早诵古诗，晚读英语，临睡奥数习题练思维。
付出总有回报，儿子期末考试拿回来一个大大的奖状，含金量实在是高，全校第一。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他整整高兴了好几天，心里更加对小儿充满了期盼。可是这期盼在一天晚上突然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同时忧虑和焦躁充分接替了期盼在心中的位置。
这天晚上，小儿诵完古诗倒了杯水，他看水慢慢地溢了出来，就喊一声别动:水太满了，容易烫着！他就顺手拿过一个杯子想倒出来点儿，但满满的水还是洒了出来，顺着杯子淌在地上。淌在地上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淌在地上的同时洒到了儿子光着的脚上。于是儿子就像挨了蜂蜇了一样猛跺几下脚，使劲儿呜呜大哭起来。
雪涛被眼前瞬间的片段给彻底弄蒙了，他本来想好好善待着第一名，生怕烫着这个第一名的，结果倒是自己把他给烫到了。
正愣怔间小儿突然止住哭泣，泪眼里喷射着愤怒，端起水壶砰的一声泼了过来，跟他来了个烫水澡，也可以说是开水褪皮毛。
他脚部胸部腿部登时起了一层粉红的泡泡，泡泡们纷纷瞪着大眼睛望着他。
钻心的疼痛和怒火夹杂着悲凉一齐跃上心头。他举起巴掌，妻子却老母鸡似的护住了儿子，利索地把儿子反锁到了屋里。
他气得哇哇大叫，摔了杯子，踢了暖壶。那暖壶委屈地发出“砰”的一声爆响，随后热气窜出，玻璃渣子和热水溅地满地都是。他犹不解恨，抬起粗壮的腿，照着卧室门凝气聚力正要踹下。
“踹坏了，你找人修啊！”妻子厉声大叫道。
他犹豫了一下，脚似放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落下。
这一晚，他气闷在胸间，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来看见小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小嘴儿留着香甜的哈喇子，他举起的手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事情已过了一夜，自己再不依不挠，突然间在早晨搞个偷袭，到显得自己没有老子的气概了。
可是他有咽不下这一口气。妻子又不让教训儿子......
他觉得必须得教训他一顿，要不长大了还有他这个糟老头子的日子过么。他在网上看到，在街头听到青年的儿子挝老年的老子一巴掌一巴掌往脸上掴。他看得听得气得手脚乱颤:可是那老人又有什么还手之力？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不至于演化成网上街头上的那种。但那滚烫的开水瀑布一般泼了过来，每每想起，让他心头发冷。
小儿已经起了床，恐惧的望着他铁青的脸。
“你过来！”
“你干嘛？还有完没有完呐？这都是儿子错吗？明明是你先烫着了人家。你也不给人家道歉，你还说呢！”
“我那是无意，他可是有心。”
“结果都一样。”妻子嘟起了嘴。
“你糊涂！”他的气重新聚到胸间，对着有妻子倚仗不再恐惧的儿子，重新举起了巴掌。
妻子却一蹦来到了跟前，一巴掌把他举起的手掴了下来:“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这事没完！没说清楚，没有结果，没人认错，更无人道歉，怎么能算完呢？”他咆哮着，妻子一使眼色儿子重又跑回屋里，反锁了门。
他气的直跺脚:”以后各类补习班儿，你送我可不送了，我不伺候了！”
“不伺候，那我也不伺候了，你送你就有饭吃，不送就没饭！”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他气鼓鼓地说:“离婚，你要你这个优秀的儿子吧，我和老大过去。”
“你长本事了，离婚就离婚。”
俩人越说越急，气赶气话赶话，一个比一个说的话大，却谁也迈不出离婚的步子。
林雪涛接下来日子像是回到了20年前:早上吃馒头，喝稀粥就咸菜，中午晚上大包子。
他憋着一股气:这事说不清楚，永不妥协！
妻子也憋着气，却也感觉到了不方便，补习班离家挺远她又得做饭，又得接孩子，最主要的是还得刷碗刷锅擦桌子，她本来就有风湿性关节炎。这么一来，晚上疼得直落泪。
我睡觉其实真智商的气。可是那闹剧的主角小儿子照样吃喝玩闹，一点儿也没感到过错带来的不便。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胜者，唯有两败俱伤。
林雪涛也在咬牙坚持着。一连几天包子吃得他一见包子，脑袋就像包子一样胀了起来。嗓子眼胃口马上就像包子一样鼓了起来。哦，嗓子还颇为配合地干呕阵阵。
这日子确实没法儿过了。
在这大家伙儿都筋疲力尽的时刻，妻子充分发挥了家庭主角的作用,厉声把儿子叫过来。
“去跟你爸认个错！”
儿子卧在沙发上，脸深深的埋在沙发里，不言语。妻子一巴掌过去，儿子才小声说了声:“对不起。”声音远不如刚才挨的巴掌响亮。
“老林，今天下午不接孩子，晚上照样没饭，接了孩子就给你做好吃的。”
“先顾眼下吧，”林雪涛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茴香葫芦丝 和大葱的味道争先恐后从胃里冒了出来，他喉头一紧干呕了几下。“可是儿子的教育问题......”
“也许电视上的戾儿子就是这样惯出来的......”他这样一想，冷汗贴着脊背，纷纷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