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兄弟

2018-08-05 15:00:13 作者:米非才

我猜想:在决定柴氏兄弟孩子的性别时,送子娘娘可能正在发烧。因为她发出的命令,违背常识,倒像病患的梦话。

送子娘娘对老大说:男孩  男孩  男孩  。。。。。。。

老大一共收获了七个儿子。当得知第七个孩子的胯间仍有一个小把儿时,他愁眉苦脸的说:我这辈子也当不上外公了。 他甚至不去仔细瞅一眼那个浑身紫红的婴儿。独自登上土岭,锄了一下午的地。他用这一次次对地球小小的攻击,排解心中的失落。

送子娘娘对老二说:女孩女孩  女孩 。。。。。。。

老二一共收获了八个女儿。当第八个孩子的哭声响起时,老二已经年过半百。没等接生婆开口,他就从屋里妻子的抽噎声中知道了答案。他强忍住痛苦,进屋拉紧妻子的手说:没事儿,这是咱的命,认啦!接着,他就默默进了山,直到黄昏才回来。此时,一大捆材质极重的橡树木,用绳子杀的整整齐齐,正背在他的肩膀上。他进屋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完,又趁着月色,把橡木全部劈开。

兄弟俩从这样的结果中感受到了一种宿命的味道。整个人开始变得敏感而顺从。

这天早晨,老大的妻子给儿子把尿。她看着婴儿充满力量的尿柱慢慢变的稀稀落落后,下意识的,用手指在那个蚕蛹一样的小鸡子上,温柔的弹动了两下。 伴着弹动,几滴玉屑四溅,婴儿爆发出响脆的笑声。她也给逗乐了,接着又把孩子高高举起,用额头剐蹭婴儿圆滚滚的肚子。婴儿的笑声更加肆无禁掸的在空气中横冲直撞。

对于这个细节,老二的妻子全都看在眼里。她的自卑心顿时生就出一股强烈的嗔恨之火。她重重的把怀里的女儿甩到条凳上,又踢翻脚边的搪瓷脸盆,狠毒的说到:有什么了不起。别人也会生!

老大的妻子发觉自己伤害了别人,就装作没听到,低头转身,悠起自己的孩子来。可是,业障产生时,蜂蜜也会变成毒药。老二的妻子又把这份沉默,看成了羞辱和蔑视。她更加恼羞成怒,含住两泡眼泪,竟自回屋痛哭起来。她的哭法是我们黑龙潭女人有名的哭唱,带着一种喜剧的色彩,她哭道:生了女孩也不丢人,生了男孩也不牛气。命苦我有这一遭,闲蛋不用太得意。。。。。

女人的度量从来都叫人怀疑。当她们自以为是的忍让,轻易被别人否定时,这种因同情而带来的高贵感,很快就变的不堪一击。老大的妻子也觉得自己成了受害者。于是开始进行报复。她扭过身子,怒目相向,带着刚毅的冷笑,用恰当的力道在婴儿的咯吱窝下摁了几下。那个男婴因为这种粗暴的刺激,又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笑声是最锋利的箭矢,箭箭刺中屋中女人的心。

后来的事情这样发展:女人的争吵,引起了男人的不睦。男人的不睦,又导致了一起生活下去的困难。他们为了一个谁都没有错的过错分了家。

很长一段时间,这对兄弟妯娌之间断绝了所有的往来:他们在院子中间垒起一堵墙。砍倒那棵谁都不愿意放弃的樱桃树。甚至连田地也专门找人换的岔开。在村中举行的所有活动中,他们尽可能位于最远距离的两端。偶然的目光接触就像双手触摸到了毒蛇一样,急速移开。在第三者之间的称谓也从““我哥”“我弟”变成了“那个人”

没有人认为他们会重归于好。因为他们身上分别背负着七个和八个沉重的压力。他们的不睦叫人惋惜。

这一年的夏天,麦子成熟了,烈日下的一亩亩小麦,爆裂出一阵阵干燥又浓烈的麦香味。此时此刻,人就像蚕,麦田就像一片片肥美的桑叶。我们黑龙潭的每个劳动力都带着草帽,弓着身子,劳动起来。男人,女人,还有脖子上挂着竹叶凉茶的孩子,一个个挥动着大的,小的,长条形的,月牙形的,有齿的,无齿的镰刀。嚓嚓嚓,一阵收割。哗哗哗,堆成垛儿。吱吱吱,捆好担子。隆隆隆,拉回麦场。他们脊背上的汗水变成了盐粒,盐粒又被汗水融化,他们都在为丰收疯一样的努力着。

老二是挑着担子路经树林时,撞上豹子的。担子的呀呀声,吸引了这只骄傲的猛兽。豹子匍匐身子,寒光闪闪,突然一阵哗啦,就从树丛中窜了出来,它用奓开的尾巴在半空中维持着平衡,一下子扑向了老二。

最初的搏斗没有人看到,大家是在猛兽的嘶吼声中,才将忙碌的目光飞向这里的。此时,人和动物已经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老二的双手紧紧攥住豹子的前腿,他的双脚和豹子的后腿深陷进麦茬里。那种架势就像两个厮打的小伙子。最危险的脖子呢?阿弥陀佛!老二的头卡在了豹子的脖颈下面,这让豹子无法咬穿他的喉咙。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目瞪口呆。被这遒劲的猛兽吓得不知所措。没有谁敢靠近,也没有人意识到应该做些什么。唯有那八个女儿的母亲,和自己参差不齐的孩子发出尖利恼人的哭声。

很长的时间后,终于有人想到了手中的镰刀。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此时的人和豹子好似太极的两仪一样,势均力敌的静止着。这种静止预示着人可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不能一招毙命,任何帮助都是多余,甚至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叫豹子获得杀人的机会。于是,镰刀在人们的手中摇摆,而这种摇摆始终也只是摇摆。唯有女人的哭声,依然充满着绝望的斗志。

都给我闪开!突然,一阵巨大而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人们应声扭头看去,不远处的沙子路上,一个男人疯子一样狂奔过来,他满脸通红,头发杂乱,左手紧握住一杆闪光的土枪,五官因紧张而变得扭曲可怖。那就是老大!什么时候他知道了这件事?什么样的力量,叫他从一开始就脑袋清醒,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对策,又实施对策?没有人知道。

老大毫无惧意的冲进人群,像看着一头大猫似的直视猛兽。他果断的举起土枪,对准豹子的左眼扣动了扳机。在一阵刺鼻的火药味中,豹子做了最后的挣扎,刮掉老二小腿的肌肉组织后,颤抖着瘫软下来。老二也瘫软下来。

老大这才扔下抢,呼啦一声瘫倒在了麦田中。因为刚刚的剧烈奔跑,老大的呼吸急促而尖利,甚至发出口哨一样啾啾的吟啸声。

事后,有人问老大:你咋就想到枪了呢?不怕时间来不及?

老大憨憨的笑笑说:那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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