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夏天落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毛阿斗死了。二是有一个男人带着一头狮子来到了落花。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两件事都和毛小球有关。
有一天，几个小孩瞒着大人去落花河边玩水，在那里发现了毛阿斗。当时他已经死去，躺在河滩上，尸体肿胀，发出臭气。这个男人用这种方式第一次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在他生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在落花几乎没人拿正眼看他。
毛阿斗是毛小球的父亲。是的，毛小球是毛阿斗的儿子。这个事实足以让毛小球抬不起头。可毛小球根本不像毛阿斗的儿子。事实可能是，毛小球还是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放弃了他的父亲，而选择继承他母亲在相貌上的良好基因。
毛阿斗的葬礼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搞得又脏又乱，十分不堪，正像他的一生。可哪怕在这种失去丈夫的悲伤时刻，哪怕哀哀哭得就像这个雨天，毛小球的母亲仍然吸引了葬礼上所有男人的目光。男人们看着她，就像一头头很久没有吃肉的狼看着一只肥美鲜嫩的兔子。
在葬礼上，毛小球的母亲用一块白纱盖住了半张脸，可是盖不住她黑色衬衫下跳动如兔的乳房，也盖不住她细软的腰肢和与细腰形成鲜明对比呼之欲出的翘臀。那年我刚上初二，可是，就连我这个黄毛丫头，也忍不住不停地用目光去寻找她在葬礼上进进出出的身影，同时在心里琢磨着匪夷所思这个我刚学到的词儿：她为什么会嫁给毛阿斗？关于一个美貌性感的女人为什么会嫁给一个无用而相貌平平的男人这事，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毛小球的母亲是外来人，所以，谁也不知道从前发生的事，大家就只能各种揣测。当然这些揣测其实都没有什么根据，但是都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越恶毒越暴力越色情就越能引起人的兴趣。毛小球从降生的第一天起，就生活在整个落花的恶意揣测中。但毛小球的母亲闭口不谈往事，所以，这件事就成了一个谈兴不衰而又永不能破解的谜。
当我觉得无聊而又讨厌起葬礼上的异味儿，心想不管去哪儿都可以只要离开这里就行的时候，看到毛小球带着一脸茫然和漠然的表情，呆立在人众中离我不远的地方，好像死的不是他父亲而是陌生人。我觉得作为同班同学，应该上去安慰他几句，于是向他走过去。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我们旁边说：
西施那两把奶子实在好。
好是好，就是左边大，右边小。
我怎么记得是右边大，左边小……
镇上的人都背地里叫毛小球的母亲西施。我那时候才十五岁，可是也听懂了这种无比粗俗下流的话，不过我假装镇静地看向几步开外的毛小球。他的表情像冰山一样。然后我们同时忍不住转头向那两个无耻的男人看去。是我们的政治老师周立新和卖猪肉的杜三毛。他们俩看到我和毛小球，尴尬地挤进人群中消失了。当我再回头的时候，毛小球也消失了，而且整个葬礼他再也没有出现。
葬礼过后没多久，毛小球的母亲取下了头上的白纱，露出了整张脸，人们这才发现，她毁容了。她原本白嫩光滑的左脸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伤痕。卖猪肉的杜三毛肯定地说，那是一把刀划在脸上留下的，而且根据伤痕的宽度和长度，当时肯定流了不少血。很快人们就知道了，毛阿斗是害怕才自杀的。不知道起因是什么，反正那天深夜，毛小球的父母争吵了起来，后来，毛阿斗用一把水果刀划破了毛小球母亲的脸。毛小球的母亲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胆小的毛阿斗吓得尿了一地，然后跑出家门，跳进了落花河，从此得到了永久的解脱，只留下一个破了相的寡妇，和一个不得不继续生活在恶意中的儿子。不过，虽然没有了一张漂亮的脸，毛小球的母亲仍然有相当的吸引力，让男人情愿前赴后继。只是，她的男人越来越不像样了。有一次，有人看到扫街的赵老八在清晨从她家走了出来。
毛小球并没有因为家庭的惨变而开始追求上进，他还是那个后进生，甚至变本加厉了，常常缺课。当然，到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还是倒数第一。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批评了他，她说：毛小球，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是凭漂亮的脸蛋就可以吃到饭的，漂亮的脸蛋总有一天会不再漂亮，那时候怎么办呢？还是要自己努力。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有的人偷偷笑起来。虽然班主任对身为班长的我一向不错，但我有点不以为然，我甚至觉得班主任这么说纯粹是妒忌毛小球他母亲的美貌。毛小球木然地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脑袋看起来马上要钻到课桌肚里，一声不吭。我想，是矮胖如重量级摔跤手般的班主任击溃了毛小球。班主任的话原意是没有毛病的，但这个话不适合毛小球，这让他的自尊彻底碎了一地。从那以后，他很少来上课了。我再一次见到他，是那个男人带着一头狮子来到落花的时候。
二
那个男人在我心中面目模糊，可能是因为他总是四处奔走，一身风尘，肤色黧黑，望上去五官都是一色，难以辨清。但是我永远也没有忘记他的那头狮子。那个男人是开着一辆破卡车来到落花的，那辆卡车跟他一样风尘仆仆面目模糊，而且浑身作响。他没有住到旅馆里，而是在一幢废弃的无主破屋中住了下来。起初没有人在意，因为落花处于交通要衢，东到繁华难以想象的大城市，西至渺无人烟的荒漠，因此一年到头总有形形色色的过客，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但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不知道这个男人从哪里得来了一头狮子，而且带着这头狮子，开着破卡车行走江湖，并来到了落花。他的狮子关在一个生锈的铁笼里，而他自己，则在铁笼旁边生活。这件事想来不可思议，感觉十分梦幻，但它的确发生了。我们小孩都疯了，不光是因为狮子，也因为这个男人。一个拥有一头狮子的男人，在我们眼里无疑是一个英雄般的人物，只有电视里边胸前贴着红色大S的超人可以比拟。而超人在大洋彼岸，可这头狮子，却活生生在眼前。
我也想去看看那头狮子，于是一天放学的时候专门绕到了废屋那里。到了那儿，看到那辆停在废屋旁边的破烂卡车，我突然害怕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狮子，现在却打算去独自面对。想象力丰富的我感觉头晕脑涨，然后想退却了。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毛小球也在附近徘徊。
毛小球，你干吗呢？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也不去上课。我跟他打招呼。
他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脸一下子红了。我敏感地觉得他是想起了那天的葬礼。
他腼腆地勉强挤出笑容说：班长，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狮子呢，大家都去看。
我们一起去看。我突发奇想。
毕竟毛小球是一个男生啊。然后，我们就一起走进了那个废屋。
结果我们大失所望，屋子里臭哄哄的，那头狮子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森林之王的威猛，反而显得又邋遢又瘦弱，甚至有点可怜。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铁笼子里打瞌睡，毛发纠结脏兮兮的肚子鼓起来再瘪下去。我甚至觉得它都没有那个一直在旁边盯着我和毛小球看的男人那么吓人，我们怀疑它死了。
怎么这样啊？我小声咕哝。
毛小球心情也跟我差不多，看起来没精打彩。我有点累了，感觉很无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在这时，狮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虽然又邋遢又瘦弱，可是狮子还是森林之王，它的眼睛只看了我一眼，我就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然后，要命的是，狮子站了起来，并且朝我们走了过来，虽然是在笼子里。我在心里尖叫起来，不过我没有叫出声，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这种事不能发生在我身上，就算被狮子吃了也不能那样不得体。狮子看着我们，然后开始用它的嘴啃铁笼，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巨响，就像胃口很好地在啃一副人骨头。我这才意识到，这头狮子就算又瘦又脏，可它还是如此不可战胜，如此强有力，如此勇猛。我恐惧地转头看，发现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感觉汗从毛孔里渗了出来，内心就要彻底崩溃了，腿也开始抖起来。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毛小球。毛小球一把把我拽出了那个可怕的地方。
直到我们走出那废屋，我们发现我俩的手还紧紧拉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赶紧红着脸甩掉了毛小球的手。毛小球也红着脸，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我的心里通通直跳，长这么大，没有任何一个男孩子曾经拉过我的手，想象过无数次，可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毛小球，天啦，我心里五味杂陈。
静默了一会儿，我用很严肃的语气说：毛小球，以后你去上课吧。
毛小球说：好，我尽量去。
尴尬慢慢散去，我说：好吓人呀。
嗯，是啊。毛小球也说。
没想到那么瘦那么脏的狮子还是这么吓人，真想不到。我感叹说。
嗯，是啊。毛小球说。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不要像个跟屁虫。
嗯，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崇拜它。毛小球眼睛里放着光。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
原来，我们俩都已经被那强大的动物征服。然后我们就没什么好说了，毛小球呆站了一会儿，离开了，他的脚步带着点雀跃。
我就此和毛小球开始了奇异的友情。从此我发现有点不认识我自己了。
三
我是班长，而毛小球是后进生，所以，我们的友情一开始就有了地下工作的性质。
比如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有两三个初三的男生跟在我后边。起初我没有发现，后来终于有所察觉了，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不知道他们想干吗。但是，一个星期后，我发现他们其实没干什么，就是跟着，一看到我回头，就找地方躲起来。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少男的心事，所以这件事让我非常不安。毛小球最近已经开始来上课，而我们放学回家刚好是一条路线。有一天放学后，我磨磨蹭蹭收拾好书包，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提着书包假装从后门走，从毛小球身边过的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我们一起回家吧”。他愣了一下，好像很是意外，但是马上也提着书包跟着我走了出来。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朝家走去。这天，那几个高年级男生离我远了许多，因为毛小球就在我身后不远。
有几个男生在跟着你。分手各自回家的时候，毛小球说。
我知道，所以想和你一起走。
他们为什么跟你？
我哪知道。
要不要揍他们？
不行。
那好吧，以后我们一起回家。不过，说好了，我得离你远点。
就这么办。
因为个子高大的毛小球每天都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后来，那几个男生就再也没跟我，我也一直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我和毛小球的风言风语就是从这个时候，从这几个男生口中传出去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帮我赶走了麻烦和不安，所以，我对毛小球是怀有感激的，我主动提出来要给他补课。我以为他会感到十分荣幸。但他对这件事却没有太大兴趣，差不多是拒绝了。
我不想跟你走得太近了。他说。
为什么？
老师会说我影响到你。
我会告诉老师，我在帮助你补习。
毛小球皱起眉头，哀怨地看着我。
我放学后先不回家，去你家给你补半个小时。
不，不。
毛小球立刻拒绝了。我也突然醒悟过来，想起关于他母亲的那些传闻。
那好，每天放学到我家半个小时。我们从数学开始补起。上次数学考试你才考四十多分。
毛小球第一次到我家补课，十分地不情不愿，而他的第一堂课，是帮我修好了我的台灯。我的台灯是我十岁时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几年过去，已经坏了好久，也没处去修，但也一直没舍得扔。他摆弄了几下，然后问“有螺丝刀吗”。我赶紧拿来了螺丝刀，毛小球就在那里鼓捣了半个小时后，台灯重新亮了起来。这让我觉得不可理喻，因为他的物理成绩基本上都是不及格。
那你为什么考不好？我问。
那你考了一百分，为什么修不好台灯？毛小球问。
好吧，我们都回答不出来对方的问题。但是不可否认的，我对毛小球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好感。毛小球还在调试，我在台灯的光线里看着他，他的眼睛闪亮而专注。这一次补课作罢。
毛小球虽然开始来学校上课，但是我发现，他从来不上政治课。我后来终于想明白，一定是因为政治老师周立新。实际上我也非常反感周立新，我和毛小球背地里叫他蛤蟆。虽然他白而瘦，也总是把自己收拾得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可是，他讲课的时候，总是爱吧嗒嘴，唾沫横飞。有时候他会放下课本，给我们讲一讲历史，他说历史和政治从来就是一家，就像亲兄弟密不可分。他最爱讲的，是历史上的那些“红颜祸水”，他对遥远的漂亮女人们的事情如数家珍，那时候他脸色发赤，嘴角喷出泡沫，恨不得制造出一挂人工唾沫星子瀑布。这种时候他特别像一只丑陋的蛤蟆。
我去劝毛小球上政治课，因为政治课要考试的，而且还相当重要。
我不去，毛小球说，我不想见到那只蛤蟆。
你连狮子都不怕，还怕那只蛤蟆？
毛小球看了看我，挠挠头：好吧。
他偶尔也开始去上政治课，便从不听课，而是一直在打瞌睡。早就没有老师愿意管他了，所以，周立新对毛小球也视而不见。
有一次，我们发现了周立新的一个秘密。那天我和毛小球放学时候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到了老师宿舍后边那片树林。因为那里种了一丛夜来香，我发现最近它们有了花苞，所以想要去看看晚上是不是会开放。但是一个人去有点害怕，所以，我让毛小球陪我去。毛小球马上答应了，他反正也不想回家。
但是，我们等到天黑，夜来香也没有开，我们在那个地方无聊地等着的时候，突然看到两个黑影走了过来。后来那两个黑影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合为了一个，消失在树的阴影里。我和毛小球吓得好久没敢吱声。在落花有一种说法，人死了后，灵魂会走到夜晚的树下，然后消失在那儿。难道落花又死人了？还是两个？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我和毛小球在黑夜里仍然面面相觑。更加诡异的是，过了一会儿，那树下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在哭，又像在笑。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就像上次看到狮子睁开眼睛一样，我伸手抓住了毛小球的手。毛小球的手心里也跟我一样，湿漉漉的。
要跑吗？我几乎是耳语般地说。
它追过来怎么办？
呃。我不吱声了。
我看我用手电照一下，到底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毛小球就从口袋里掏出手电，刷地照了过去。我们都惊呆了。那合二为一的黑影不是什么死人，也不是什么灵魂，而是周立新和我们的班主任。他们衣衫不整，惊恐地用手遮挡着手电的光。班主任露出了半个雪白的屁股。
快跑，他们认出我们就糟了。我低声对毛小球说。
我俩撒腿就跑，跑出树林，跑过操场，跑下长长的梯子，跑出校门，然后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周立新和班主任是否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们俩，不过，从那以后，感觉周立新上课的时候，神态老是鬼鬼祟祟，也很少再讲红颜祸水了。而班主任，很少再批评毛小球。
这件事成了一段时间内我和毛小球的一个大秘密，可以让我们常常相视一笑，心领神会的秘密。我们从这个秘密中得到快乐和快感。没想到，不久，我们又一起拥有了另一个秘密。
卖猪肉的杜三毛爱吃鸡蛋，每天早上，必定到对门陈家婆婆那儿买两个茶叶蛋当早餐。我也每天早上都在陈家婆婆那儿买一个茶叶蛋。有一天，毛小球举着个煮熟的鸡蛋来找我，跟我说，想要用这个蛋吓死杜三毛。我瘪瘪嘴，翻翻白眼，表示不相信，虽然我也非常讨厌杜三毛。
你要帮帮我。毛小球不理会我的白眼。
怎么帮？我问。
想办法把这个蛋卖给杜三毛。
我不知道毛小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还是点头答应，然后去找陈家婆婆去了。帮陈家婆婆卖鸡蛋是我常干的事儿，不稀奇。那个蛋顺利地到了杜三毛手上。杜三毛拿了个蛋，慢慢地剥开了。突然，他大叫了一声，把蛋扔到了地上，然后拼命跑回了家。发生了什么？我看看站在远处的毛小球，发现他一脸幸灾乐祸。
你在蛋里下毒啦？我开玩笑。
不，我在蛋里写字了。
什么？
我在蛋白上写了几个字：杜三毛是猪。
可是鸡蛋没有破，你怎么在蛋白上写字的？我好奇地问。
毛小球眨眨眼：班长大人，保密。那是上天给杜三毛的启示。
我想象着杜三毛看见那几个字的崩溃心情，疯狂地笑了起来。
毛小球，你这么聪明，怎么不考一百分？我假装认真地说。
莫真真，你这么傻，怎么能当班长？毛小球也认真地说。
我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杜三毛都蔫巴巴的，像霜打的茄子，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完好的鸡蛋里，会出现这样的字。我们则雀跃不已。毛小球终于开始常常到学校上课，放学后也乖乖地去我家补习。两个星期后就是期中考试，毛小球的政治终于及格了。为了庆祝他考试及格，我们还一起去看了那头狮子。这次我们再也没有害怕，而是带着崇敬与欣喜。看完狮子出来，毛小球说：莫真真，你再也不怕狮子了啊。我突然脸红了，生气地跑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
有一天，那个带着狮子来到落花的男人，和他的狮子一起消失了。从此，那个男人和他的狮子就永远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整个事件就像一场梦，我常常有些恍然，不敢相信自己见过那狮子。但这场梦对于毛小球，却是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因为，他的母亲在同一天也消失了。
四
关于我和毛小球的风言风语也在此时开始流传。但我对此毫无知觉，直到有一天下课后，班主任说：莫真真，你来一下我办公室。班主任语重心长地与我进行了一次长谈——其实就她在讲，我一句话也没说，还得使劲儿憋住笑。因为我老想起那天晚上在小树林看到的白屁股。
班主任的大意是说，有人告诉她，我和毛小球的关系非同一般，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有人怀疑我们在谈恋爱。
年纪这么小，谈恋爱是绝对不可以的。当然，老师是相信你的，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不信你信谁呢？可是，就是因为老师信你，所以，你更要对自己有高要求，做一个纯洁的同学，品德高尚的同学，像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