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溪藏月光

2021-10-21 23:01:28

青春

1

奚韵是我最好的朋友。

话都说不全的时候我俩就一起撒野了,小时候她的头发又硬又粗,完全没有遗传到一点她妈的美貌,倒是让奚叔反复感慨,说这孩子确定这绝对是自己亲生的娃娃。

奚姨急得搞了好几个偏方,可是除了拉肚子什么也没有改变。后来我妈告诉她,剃成光头,让头发重新开始长可能就会变好。

很明显,这个剑走偏锋的方法引起了她的心动。

可是毕竟是个女娃娃,还要见人呢。苦思很久,她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于是,隔天奚韵就被两串羊肉串给骗到了理发店,变成了和隔壁小山一样的寸头。

那段时间奚韵每次照镜子,都像见到鬼一样,啼哭不止。

“小山,快吃~”我把树叶用石头捣碎,放在了碗里。

“谢谢妈妈。”小山接过说。

年幼时的我十分热衷于过家家,成为大人是我每天的梦想,做大人就可以每天吃到李婶卖的糖葫芦而不被毒打。

“快吃呀~”见小山只是拨弄着叶子,我温柔地催促道。

小山转了转眼睛,却把碗递给了对面的人。“爸爸辛苦,爸爸吃。”

奚韵撅撅嘴,不满地说,“去你的,我才不是你爸爸。”

“你就是。”小山说。

奚韵急了起来,“我是女的,怎么会是你爸爸?”

“你的头发比我还短,你是男的。”小山满脸头头是道的样子。

“你才是男的!”奚韵口不择言地回击,“不对!你是女的!不,啊——呜呜呜!哇!”

奚韵连骂人都骂不好,脆弱的心灵终于崩溃了。

我看见她这样,对我妈给奚姨剃光头的建议满是愧疚,转头瞪了小山一眼,跑过去抱住奚韵。

“别哭了小溪。他才是爸爸,他们全家都是爸爸!”我大声说。

成人以后我们才知道,许小山在这场口舌之争占了多大的便宜。

事实证明,我妈这个方法并非毫无科学依据,因为奚韵新长出来的头发又黑又软。

奚姨像是捧着古董一样,生怕多碰几下会引起变质,只是一遍遍在空中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她啧啧赞叹了好几声,对我妈更是感激涕零,送了好几箱牛奶给我。

“小小,喝了这些牛奶,你就会变得比韵韵还要白!”她笑咪咪地拉着我的手说。

“嗯嗯嗯!”我疯狂地点头,吸着嘴里的牛奶。

又一个事实证明,有科学依据的东西有时候也不准。

喝完了那几箱牛奶,我的皮肤还是黄不拉几的,和奚韵比起来,简直一个像鸡蛋,一个像土豆。

2

“但是小小,身为中国人,黄皮肤是我们的骄傲!”奚韵握着拳头,一脸正义地看着前方。

“是了,可有些中国人白里透着红,有些却黑里透着黄。”我没好气地说。

“这个嘛。”奚韵尴尬地咳了几声,“这些都不重要,小小,今天我妈给了我五块钱。”奚韵晃了晃手上的纸张。

“我们去李婶那大干一场怎么样?”她说。

我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芒,“走!”

李婶在我们胡同对面开了一家小卖部,是我们这群小孩心里神一般的人物,她掌握着所有泡泡糖、虾片、辣条和雪糕甜筒等一系列零食的巨大财富。

虽然五块钱是一笔巨款,但是我最爱的糖葫芦也价格不菲,我有些心疼地望着插着满满糖葫芦的草木棒子,心中盘算起来。

一串糖葫芦四块五,一包虾片只要五毛钱,就是九十包,哦不对,九包虾片!如果我只买三包虾片,还可以买一包吸吸乐,两包豆角干,一个小白糖棒冰和......

我在柜台前比着手指算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想吃糖葫芦。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明白爱会让人盲目,脑袋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着架,一个衣衫朴素,戴着眼镜,认真地列举自己的划算和性价比,质问另外一个有什么。服装华丽的另一个满脸不屑,缓缓开口说,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不过她就是喜欢我。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人忽然消失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给我一串糖葫芦!”奚韵把五块钱拍在了桌上。

“韵韵啊,这个买了,你手上那些就买不了了哦。”李婶说。

“嗯!这些我都不要了。”奚韵淡淡地说。

我看着奚韵把自己选好的零食一个个放了回去,又看着她把糖葫芦递给我。

我舔着最上面那颗冰莹剔透的球,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在我胸腔弥漫开来。

“小溪,你对我真好。”

“我以后赚钱了,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多零食。”我咬下一颗山楂,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把李婶的店都搬空。”

奚韵露出认真的神色,“那我家放不下怎么办?”

我思考了一会,“嗯,那就再买个房子放。”

“哇!那肯定酷毙了!”奚韵拍了拍手。

“嘿嘿,是吧,”我得意的笑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小溪,下面这颗你吃!”

“你吃吧,我牙掉了,咬不动。”奚韵咧开嘴,指了指里面牙床上的一颗空缺处。

我可惜地收回了手,随即又咬下了一颗,可能会过于大力,牙齿隐隐传来一阵疼痛,我把嘴里的糖葫芦吐了出来,放在手心里。

化了一般的红色小球,上面黏着一颗白色的东西。

“啊!牙,小小,你,你的牙掉了!”奚韵惊恐地说。

3

随着乳牙一颗颗脱落,我和奚韵也上了初中。

哦,还有小山。

男孩的十四岁,和女孩非常不同的一点就在于身高。他们很明显地飞速生长着,原本比我还要矮的小山,此刻却已经摁着我的头哈哈大笑地俯视着跳脚的我。

“许北山,你又欺负小小!”奚韵从身后走了出来。

“啊。小溪,你来了。”许北山连忙松开了手,放肆的笑容竟瞬间收敛起来,流露出了几分腼腆。

奚韵已经慢慢出落成一个少女模样,乌黑发亮的长发,白皙细腻的皮肤,粉粉的樱桃小嘴,就像我数学课上偷偷看的漫画里的女主角。

而我,面黄肌不瘦,可肉都没长到该长的地方,我低头看看自己毫无起伏的衣服,除了个子高了一些,完全没有任何优点可说。

许北山很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搂上我的肩膀说,“我和我兄弟开玩笑呢。”

“谁是你兄弟?我是女的!”我没好气地说。

许北山嬉皮笑脸地,“你是女的,我是你爸爸。”

噗。这等陈年往事许北山竟然还有脸重新提起。

我把手上的漫画扔了过去,“我是你爸爸!”

许北山一个闪躲,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柱子,痛得哇哇大叫。

奚韵在一旁笑了起来,“哎哟,儿子你也太笨咯!”我捧腹大笑地捡起漫画书,又瞅准了时机扔了过去。

“啊!”许北山大叫一声,却不是因为被击中。

漫画书在空中画了一条完美地弧线,最后完美地落在了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是我们的年级主任兼班主任,人称刘魔鬼,刘君。

刘君扶了扶被砸歪的眼镜,脸阴沉沉的。

“这本书是谁的?”刘君把漫画书扔在了桌上,对面站着我,许北山,奚韵。

我内心一万个后悔,想起我妈前不久揪着我的耳朵说,如果我再让她踏入办公室一步,她就送我踏进孤儿院的大门的警告。

没办法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累朋友,就在我咬了咬嘴唇准备英勇就义的时候,旁边忽然出来了一个声音。

“是我的。”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会改的。”奚韵站了出来,她低下头说。

“说了多少次,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难道你不知道吗?没收了,回去写一千字检讨交到我办公室。”刘魔鬼冷冷地说。

“小溪。今天的事我记下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我小小一定帮到底!”我趴在奚韵桌旁,拍了拍胸脯。

许北山在旁边冷笑一声,“她最大的困难就是你。”

“你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我那漫画哪会被刘魔头没收,你知道那是我攒了多久的钱买的吗?”我痛心不已地说。

“没事,到时候我们毕业了找他要回来。”奚韵拉着我的手在一旁说。

“哎,奚韵,你就别安慰别人了。”许北山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这一千字可咋写啊?我想想都头痛了。”

我看着面前犯难的两人,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要不我们去网上找吧,我听别人说,网上什么都有,现抄一份就行。”

“哎哟,小小,你爸什么时候发财了?给你买电脑了?”许北山来劲了,一下跳下了桌子。“借我玩两天呗,我在表哥家玩过,里面游戏可多了。”

“怎么可能?”我翻了一个白眼,“我们去网吧不就行了,那里有那么多台电脑。”

“不行。”奚韵一下就否定了这个主意。

许北山也点了点头,“是啊!这要是被刘魔鬼抓到,咱可就是二进宫了,到时候估计就要全校通报了,而且咱们是未成年,也进不去呀。”

“人不可能同时背两次!而且我妈有个同事,她儿子在里面做网管,可以给我们单独开一个包厢,到时候我们小心点就是了。”我胸有成竹地说。

4

就这样,我们混进了龙天网吧,穿过了一排排烟雾缭绕的座位,选了最角落的位置。

网络上的检讨素材可谓是五花八门,铺天盖地的,别说一千字了,就是出本《我的检讨史》也不在话下,奚韵很快就抄完了。

“走吧。”我说。

许北山没有起身,他看着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这电脑还能再玩半小时呢。”

“快点起来!待会儿被大人抓到就完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背警告道。

“哎,好吧,真可惜。”许北山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起了声。

我们猫着身子,在霹雳吧啦的键盘声中快速通行着,奚韵走在中间,她用书挡着脸不敢看前面。

“啊!”

我立刻停住了,回头看向身后,是奚韵叫了一声。

奚韵摸着额头,面前站了一个比我高好几个头的男生。他白色的衬衫被溅上了棕色的液体,手里拿着一罐刚开的可乐,应该是从一侧的包厢里走出来被撞到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轻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冲了上去低头道歉,从书包里掏出了餐巾纸,“我朋友她不是故意的。”

那男生没有动,我抬起头看他,染着一头黄发,却未见半分俗气。冒汽的可乐正顺着修长手指的骨节落下,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冷俊,他并未打量我一眼,眼中似有水光潋滟,落在奚韵身上。

他微微俯身,对奚韵说,“小孩儿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写检讨的。”奚韵似乎并不怕他,迎着他的目光说。

“哦?”

那男生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怎么买个可乐那么久啊,都等你呢!”里面又出来了一个寸头模样的男生。“这?怎么了?有人找你事儿?”他向我们走前了一步,露出了几分凶相。

“可乐我们会赔给你的!”许北山此时站了出来,挡在了我和奚韵身前。

“几个小孩儿能找什么事。”那男生笑了笑,拍拍寸头的肩膀,又转向我们,“要赔,也得知道我是谁啊。”

他轻轻推开许北山,看着身后的奚韵。

“顾深风。”

“记住了,我是江城一中的顾深风。”他说。

奚韵点点头,“好,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说完便她拉起我和许北山的手匆忙离去了。

却不知背后的少年,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

一出网吧我就察觉到奚韵的手心已经冒出了汗,我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背。

“吓死我了。”我转向许北山,“没想到关键时候你还挺仗义啊。”

“那当然,我可是个男子汉。”许北山拍了拍自己,“不过奚韵,你真打算去找那个什么风的吗?”

“嗯。”奚韵说。

听她这么说,我有点担心,虽然他刚刚没找我们麻烦,可是感觉也不像是什么好学生,倒像是刘魔鬼经常说的不良少年。

奚韵看了我一眼,仿佛明白似的,“不过我到时候就买瓶可乐放在他们学校的传达室就好了。”

“对,这样既不欠人情,又不惹麻烦。奚韵,不愧是你啊。”许北山称赞地说。

5

回到家里,我呆呆地翻着新买的漫画,看着画里英俊潇洒的男主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日里网吧那个少年的脸。

和刘魔鬼口中的不良少年不同的是,他也太好看了吧?

顾,深,风。

我在白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脸上突然发了烫,我拿出镜子看了看,有些黝黑的脸庞露出了几分红晕。

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右侧的脸因为垃圾零食吃的太多,冒了一颗痘痘,嘴唇有些干涩起了皮,鼻子也不算挺拔,只有双眼睛还勉强过得去。

我想起了奚韵的脸,眉梢眼角都藏着秀气,皮肤细腻柔软,好像可以掐出水儿。

哎。我把纸揉成一团,和漫画书一起丢进了垃圾桶,哭丧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林小小!你还是好好读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腹有读书气自华!我对自己说。

对于初三生的我们来说,中考就是最大的一件事。

我和奚韵在操场上,看着正在和别人一起打篮球的许北山,他的身高优势在球场上越来越明显了。

“小溪,你准备考哪个高中?”我晃着脚问。

“还没想好,你呢?”奚韵说。

“嗯。。最好能考上一中,如果不行的话,就二中吧。”我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一中稍微有些危险。

“那我也一样,你去哪我去哪。”奚韵笑了起来,树叶里的一些碎光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

“嗯!我们一起去一中。”我挽住她的胳膊笑了起来。

6

许北山文化课的水平有些差,可是凭借自己在省赛中优异的长跑成绩,拿到了保送江城一中的名额。

“哎,看看兄弟们埋头苦做的样子,大哥我甚是心疼。”许北山挖着西瓜,迎着电风扇呼呼地说。

我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把写着满满公式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了过去,“你要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小!你!真是的,做不出来还怪我。”许北山把浸满西瓜汁的草稿纸拿了出来。

“小小,你看。”奚韵凑过来一个本子,“这是我整理的考题类型,我分析了往年的中考卷,归纳出来的,抄了两份。”

许北山抢先一步,把本子拿了起来,“哇!不是吧,这不就是葵花宝典吗?”

“为什么我没有?!”许北山反应过来,露出一副痛心的样子。

“拿来吧你!”我抢了过来,“你都保送了,直降六十分,你闭着眼睛就能进一中。”

习题本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重点都用了不同颜色的笔,十分工整,一目了然,我不禁连连赞叹。

“天呐,小溪,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扑了上去,捧起奚韵的脸,在上面狠狠亲了一下。

奚韵显然没有料到我的举动,她白皙的脸上好像晕开了晚霞,红成一片。

“哇靠,你,小小你耍流氓。”许北山在一旁酸楚地说。

“怎样?”我故意朝着羡慕不已的许北山做了个鬼脸。

夜晚,我和奚韵躺在床上,我带她偷偷跑到厨房里,手掏进了米桶里摸索着。

“小小,你找什么呢?”她捂住嘴巴小声地说。

“宝贝。”我得意地笑了笑,终于摸到了那个小小的罐子。

我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颗奶糖,“给你,我瞒着我妈偷偷藏的。”自从我的牙被糖葫芦磕掉以后,我妈就彻底断绝了糖果在我家的存在。

奚韵无奈地笑了笑,“小小,真有你的,竟然放在这。”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嘻嘻地笑了一声。

“小小,你说我们会考上一中吗?”奚韵剥开了糖纸,放入了嘴里。

“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不在一个高中里,我们还能做最好的朋友吗?”奚韵担心地问。

“当然了!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要永远黏在一起。”我又塞了一颗奶糖进嘴,“就和这个一样黏。”

奚韵满意地点点头,笑得比我嘴里的奶糖还要甜。

7

上天不负有心人,我用黑眼圈换来的知识,都在中考卷上得到了回报。奚韵的押题命中了不少,我们都考上了江城一中,并且我和奚韵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哎,我还以为考上高中就可以脱离我妈的魔爪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我和奚韵躲到了树下乘凉,我向她抱怨道,“没想到她还是不让我住校。”

“没事,每天回家可以吃妈妈做的饭也挺好的。”奚韵安慰我说。

“你就好了,你爸妈都不管你。”我由衷地羡慕道。

奚韵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却很快就消失了。她笑了笑,看向远方没有说话。

一颗篮球却向我们滚了过来,我刚要捡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好久不见啊。”他说。

是顾深风。

刚进一中的时候,新生里就盛传开了这位风云人物的事迹。

因为成绩十分优异,所以成为全校唯一一个染头可是老师却视若无睹的人。父亲好像是江城很有钱的房地产商,经常有专车接送他上下学。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极其好看。

“写检讨的小孩儿,也考进来了。”顾深风直勾勾地看着奚韵。

奚韵脸上面无表情,她把球递了过去,拉着我准备离开。

“小孩,怎么又要走?”顾深风一个箭步,挡在我们的面前。

他冲过来时带起了一阵风,混着地上青草味,很是好闻。

“上次的可乐,我还没收到呢。”顾深风说。

“怎么会?我们给了,放在传达室了。”我看着不说话的奚韵,回答道。

“那么多学生,老头怎么知道是谁的?”顾深风转向我,笑了一下。

我的心砰砰直跳,“可乐贴了纸条,写了你的名字。”

“可我真的没有收到呀。”顾深风朝我撅起嘴,带了几分撒娇的口气。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因为另外一个人带了几分感情的注视而沦陷到丧失理智。明知道他在利用我的心动让自己留下,我却缓缓开了口,“那待会请你去食堂吃饭吧。”

顾深风立刻答应了下来,拿着球走到了我们旁边。

一旁的奚韵的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嘈杂的食堂里,四周的同学都投来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和议论声。

顾深风仿佛已经习惯了,他毫不在意地低下头吃着。不知道是不是看他的面子,食堂大妈今天打菜的时候都没有手抖。我看着堆得满满的菜肴,却没了胃口。

“林小小?”顾深风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啊?”我应道。

“听说你也是走读生?”他说。

“啊。是。”我机械地点点头,却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也?

“那我们以后一起下晚自习吧。到门口的路蛮黑的。”他弯起眼睛笑着。

顾深风说的是教学楼到大门口的那条路,弯弯绕绕加起来也只有百米左右,却只有几个微弱的灯光亮着,长年失修的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获光明,冬天下了晚修,漆黑的道路显得十分可怖。

奚韵每天都会陪我走到校门口,自己再回到寝室。顾深风就是看见了这一点,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虽然明知道他的心思是想用我接近奚韵,我却没有办法开口拒绝笑盈盈的他。

“好。”我说。

8

顾深风果然守信,最后一节晚自习铃一响,他就等在了我们的楼下。算一算,高一和高三的教学楼隔着一栋楼,他却可以那么准时的出现,一定是提前跑出来等着了。

“小孩儿。”他朝我们招手喊了一声。

中午吃过饭之后,八卦和传闻就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路过的女同学都纷纷顺着他的方向,看向我们,我看着她们有的羡慕有的嫉妒的目光,心中却没有一点炫耀和得意的感觉。

我明白顾深风的目光,从来不是落在我身上的。

奚韵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些我捉摸不透的神色,“小小,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我看着她松开的手,愣怔在原地。

终于奚韵渐渐远去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我深吸一口气,明白顾深风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转身准备一个人离开时,却看见顾深风仍然站在原地。

“走吧,小小。”顾深风冲我笑了一下说。

什么。。我心里咯哒一下。

“说好了,路黑送你的。”顾深风又开了口。

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我偷偷望向顾深风,暖黄色的灯照在他的身上,眼中落了光,似有星辰闪烁,白色衬衫映散出淡淡的光晕,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柔。

平日里漫长的道路此刻却很快结束了,顾深风在校门口停了下来,“小小,回家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

之后奚韵还是像往常一样和我说话,我们一起吃饭,打闹,说笑,有时候和许北山的体育课撞上了,还会一起看他打球。

“喂,小小。听说你谈恋爱了啊。”许北山看见我们,便招手示意从球场上换了下来。

“和谁啊?”我愣了一下。

“那个黄毛啊。我们以前网吧遇见那个。”许北山撩起校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腹部露出了有力的线条,引起了不少旁边女生的轻呼。

我扯下了他的校服,“你注意一点文明好不好?”

许北山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一声,又问道“是不是真的啊?”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生气,一个人跳下了看台跑了出去。

8

我跑到了小卖部门口,买了一瓶可乐,坐在台阶上喝着。令我想不通的是,即便奚韵不送我,顾深风也自那以后的每一天都还是会在楼下等我。路上他并不会和我说话,只是偶尔拉住出神的我让我躲避后面同样放学归家同学的自行车。

顾深风到底想干嘛?我不知道,也没有问过,只是下晚修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奚韵跑了过来,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奚韵问。

我没有看她,只是不停喝着可乐,不禁被里面的气呛着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奚韵连忙拍着我的背,“你慢点。”

我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小溪,你喜欢顾深风吗?”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奚韵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看着她,不禁失了神,奚姨美貌的基因一定是显性遗传。

她出落得越发地好看了,我想到语文课本上古文的诗词。

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片刻后,她开口说,“你喜欢顾深风?”

“是。”我对内心的情感分辨得很清楚,“但是他好像喜欢你。”

“那你会讨厌我吗?”奚韵的声音很轻。

“不会,奚韵。如果你喜欢他,我就不喜欢他了。”我认真地说。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早在网吧后不久,顾深风就和奚韵表过白了,只是她没有答应。

奚韵摇摇头否认道,“我不喜欢他。小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对吗?”

听见这个回答,我终于放下心来。“当然了,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那时的我,深以为自己不会背叛这个诺言,又岂知爱意若是落入嫉妒的土壤中,便会纵情恣意地放任荆棘,生出无穷的欲望,吞噬掉一个人所有的良心。

9

冬天很快就到了,元旦晚会结束后已经很晚了,大家纷纷准备回家享受着三天的小长假。

“小小,要不要我们送你呀~”许北山和奚韵散场时候对我说。

我看着满是笑意的陈北山,他的手搭上了奚韵的肩膀,“不过等我送完小韵才可以。”

奚韵的脸红了一下,没有移开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慢慢亲密了起来。

我的心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下意识一把打掉了许北山的手,“你干嘛!老师还没走呢!”

“许北山,你可不许对奚韵耍流氓!”我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

“小小——”

我回过头,看见顾深风在不远处。

“那我们先走了哦。”许北山故意拉了一下奚韵,路过顾深风的时候,奚韵并没有抬头看他。

“我们走吧。”顾深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路上的灯已经修好了,明亮的夜路上都是熙熙攘攘准备散去的人群。

“很晚了,我送你吧。”顾深风为了打开车门,我坐了进去。

我们的家离得不远,有时候晚了,顾深风会让他们家的司机把我放到家门口。

车上只有偶尔转向时滴答滴答的声音,我看着窗外的树一棵棵向后倒去,街上因为元旦张灯结彩的,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照着这座城市。

顾深风现在在想什么呢?奚韵如果和许北山在一起了,他还会来找我吗?

可我什么也没问,我害怕打破这默契的沉默会让我们的关系破碎。

到家的时候,他和我一起下了车,拉着我往反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

“小小。”

顾深风忽然停了下来,离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抬头看着近在鼻息的他,路灯将他的轮廓照得那么温柔,只一眼便让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树叶的碎影在他身上摇曳,一阵微风吹过,顾深风身上少年的味道猝不及防地冲进了我的胸膛。

“我们在一起吧。”他说。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我。

他的嘴唇落在我的唇上,舌尖轻轻伸了进来。

我的心瞬间乱了,轻轻嗯了一声,身体贪恋起这份柔软的触感回应着。

我不知道,身后的角落里,刚刚回来的奚韵正看着这一切。

10

三天的小长假,对于苦苦被困于学校的住校生简直是天堂。

可是我却迫切地希望早点回到学校,那样就可以看见顾深风了。

吃完了妈妈煮的年糕,我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沉浸在美好的初吻回忆中,可是没过一会,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

“啊,小山啊?来找小小?”我妈在外面亲切地喊,许北山和我从小玩到大,我妈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嗯!阿姨。”许北山匆忙回了句,直接冲了进来,“小小,奚韵不见了。”他低声说。

“什么?!什么叫不见了?那还不快去找!”我连忙起身拿起外套向外面跑去。

“小小!鞋,你没换鞋!”妈妈在身后大喊。

许北山说,有一次他看见奚韵手腕有条伤痕,追问之下才知道奚韵的父母离婚了。

奚韵的妈妈长得太漂亮,她爸一直怀疑自己老婆会出轨,于是不工作天天跟着奚姨,果然被他抓到和自己车厂主任一起吃饭,他气坏了,当着全车厂人的面打了奚姨一耳光,奚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于是两人就离婚了。

我的眼泪不听话的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恨自己只知道儿女情长,这段时间没有关心过奚韵。

“小小,你知道不知道她可能去哪?”许北山着急地说。

我停了下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肯定是没有用的,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地方。

“初中后面那个湖。可能在那儿。”我说。小的时候我喜欢玩水,奚韵就带我去了那个地方。后来那就成为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疯狂向那跑去,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脚上踩到了细碎的石子,手上、脚上和很多地方传来了疼痛感。

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连许北山都被我抛在了身后。

她这些日子的欲言又止,有几次望向远方时眼中泛起的泪光,这些画面一幕幕地清晰了起来。我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她的情绪,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她独自哭泣的时候,我又在哪呢?

我的内心开始弥漫深深的恐惧,才明白我有多害怕失去奚韵。我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快点,再跑快点。

终于,我在小河边的一棵树下看见了奚韵。

我兴奋地大声叫道她的名字,却在走近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奚韵只穿了一条白色的棉裙,全身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旁边的人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双手抱住了她。

是顾深风。

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快速的奔跑让我的心跳急促了起来,我感到缺氧。后面赶到的许北山也冲了过去,把自己的外套给奚韵披了上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脚,一股冰凉从底下蔓延上来。

“小小。”奚韵连忙推开了顾深风,脸上还挂着泪痕,站起身叫我。

可是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晕了过去。

11

“小小,小小。”我睁开眼睛,看见守在我身边的顾深风。

我推开顾深风的手,艰难地坐起身,看了看周围,自己是在奚韵的床上。

“小小,我是想来找你的,然后路过林子,看见奚韵掉进河里了。所以才。。”顾深风解释道。

“小小,奚韵她根本不知道这个黄毛要来,你别乱想。”许北山在一旁补充道。

林子根本就不是去我家的必经之路,面对这苍白的解释,此刻我却不想拆穿。

“你们都走吧,我有话和她说。”我看着奚韵。

“小小,先喝点热水。”奚韵端来一杯热水,房间里就只剩我和她两个人。

我推开了她的手,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不喜欢顾深风吗?”

“我是不喜欢他。”奚韵的眼睛红了起来,“可他喜欢我啊!”

“够了!你别再说了!”我尖叫着捂住耳朵,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真相。

奚韵一下凑近,用力地拿开了我的手,歪了歪头朝我的嘴唇上亲了过来。

“奚韵!”我惊恐地叫了一声,推开了她。

“你们就是这样接吻的对不对?那个时候开心吗?你真的这么爱他吗?”奚韵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用力地把手中的玻璃杯砸向地上,杯子瞬间七零八落,发出破碎的声音。她嘶吼着,

“你知道不知道他总是偷偷来找我,他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才和你在一起的,他根本不爱你!”

“可是你呢?就为了他这么对我?不是说一辈子的朋友吗?小小,你说的话是不是都不算数了?”

我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已经失去了理智。“是!我想让你离开他!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爱的人?!”

“爱?”奚韵忽然笑了声,脸上却划过一滴泪,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悲伤,一字一句地说,“林小小,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

说完她就转身向屋外跑去,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痛苦地叫了几声,目光瞥见了桌上角落里放着的那个木盒子。

12

中考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和奚韵偷偷买了几瓶啤酒,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啤酒又苦又涩,难喝至极。

为了避免浪费,我仰起头憋着气努力又喝了几口,脸上竟泛起了红晕,头也沉沉的。那时我看见桌上的那个木盒子,惊恐地拉着奚韵,“小溪,橡皮,橡皮怎么变得那么大。”

“小小,那是盒子。”奚韵打了一个嗝,身体也歪歪扭扭的。

“哦,那里面装的是橡皮吗?”我说。

“才不是,那里面装的是我的宝贝。”奚韵说。

“是什么东西?”我好气地问。

奚韵用手撑着脑袋,认真地说,“是我,心爱的人送给我的东西。”

我起身,慢慢走到桌子前,拿起了那个木盒子。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喜欢上顾深风了对不对?

我颤抖地伸出手,却又放下了,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我怕看见奚韵对顾深风爱意的铁证,怕这冰冷的真相像海水一样把我淹没。

那以后奚韵和我形同陌路,曾经亲密无间的我们此刻却不如一个陌生人。

13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高二就要来临的那个学期,奚韵转学了。

我坐在曾经属于她的那个空位,轻轻抚摸着桌子上的纹路,看见左下角刻着的字母。

XY,是她的名字拼音的缩写,我想起以前我哭丧着脸,和她抱怨方程式有多令人绝望的时候,她却告诉我自己最喜欢方程式,因为里面的XY总是在一起。

可是现在,这张桌子却再也不属于奚韵了。

我一心扎进了学习里,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和许北山说几句话,几乎和任何人都没有交流。就在我以为可以把往事都忘了的时候,顾深风来找了我。

“小小,你还好吗?”顾深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现在已经是大一的新生了。

“嗯。”我点点头,又问“你呢?”

“我挺好的。”顾深风弯起嘴角,笑容却没了从前的灿烂。

“小小,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顾深风说。

“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想你。”

顾深风认真地看着我,他握住我的肩膀,“小小,以后和我在一起好吗?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就恋爱。”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愣在原地,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个时候,顾深风忽然抱住了我,他身上卫衣柔软的触感,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在那个怀抱里轻轻嗯了一声。

顾深风偶尔会来校门口接我放学,然后牵着我的手,慢慢地走回家。

他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我都像以往一样假装看不见,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说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许北山考到了另外一所大学的体校,我按着约定,考上了和顾深风一样的大学。

14

上了大学以后我才发现,顾深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他从前没来接我的每个晚上,都流连于各种聚会和活动。

很快各种各样的女生找上了我,在一次聚会里,有个女生把一张亲密的合照放到我的面前,让我赶紧分手,照片里顾深风赤裸着上身,挽着笑得很明媚的她。

我的心却没有一丝波澜,起身拿着照片冲进了包厢,甩在了正在喝酒的顾深风面前。

顾深风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些照片,急了起来,他慌张地拉住我的手,“小小,你听我解释。。她们,她们都是玩玩的。”

“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们。”

我看着哀求着我的顾深风,曾经他是一个那么容易让我沦陷的少年,此刻我的心却没有一丝感受,只剩下无尽的厌恶。

我冷冷地开了口,“我当然知道,你不爱她们。”

“但是,你也不爱我,不是吗?”

我用力挣脱了他拉着我的手,醉醺醺的顾深风根本无力追上我。

谁能追上我啊,我心想,当年去找奚韵的时候,我可是连省赛前三的许北山都跑过了呢。

想到这,我的腿忽然软了一下,跌了重重的一跤。

奚韵,奚韵。

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似的,痛得让人喘不过气。

14

顾深风晚上疯狂地给我打电话,我闷上被子,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可是门铃很快就响了,他在门口一直大喊着我的名字,左邻右舍都纷纷探出头不满地大声抱怨了起来。

我连忙把他拉进了家里,他的酒已经醒了,一把抱住了我。

“小小,小小,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他把头埋进我的脖颈。

说完以后,他伸出舌头,轻轻咬住我的耳朵,瞬间一股热流经过我的身体。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一件件褪去我的衣衫,温暖的手掌伸了进来。

“我们结婚吧,小小。”顾深风在我耳边说。

顾深风没有哄我,他通知了所有的同学朋友,宣布自己将要和我订婚的消息。

许北山很快听说了,回到江城后单独约了我见面。

“小小,你真的要嫁给他?”许北山说。

“是啊。废话就不要问了嘛。”看见旧友,我久违地开起了玩笑。

“小小,我想和你说些事情。”许北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这些年,顾深风他都一直和我打听奚韵的下落。”

“我猜,这次订婚的消息,他通知了那么多人,也是想引奚韵出来。”许北山说完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这些年顾深风喝醉的时候都会喊着奚韵的名字,我早就明白他只是想把我当成奚韵的替身。“我知道。”我淡淡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订婚?”许北山的声音高了起来。

“因为,我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想找到奚韵。”我说。这些年我和顾深风彼此取暖,不过都是因为对方身上带着一些往事的影子罢了。对过去的执念,像是把我淹没在深海里,已经让我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可以得以喘息的浮木。

“小小。。”许北山感到意外,目光变得心疼了起来。

我眼睛泛起了泪光,心中隐隐作痛。“北山,你说一个人,怎么就可以消失的那么彻底呢?”

“小小。”许北山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拉起我。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15

许北山带我来到了初中后面的树林,曾经我们的秘密基地。

“干嘛来这啊?想忆当年啊?”我笑着问许北山。

“你跟我来。”他引着我,走到了河对面的一个角落里。

那角落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我慢慢走了过去,想凑近看清上面的字。

“好友奚韵之墓。”

奚韵之墓…

奚韵之墓…

“不,不。。怎么可能。。”我一遍遍摸着石碑上的字,转头拉住许北山的胳膊,“这不是真的。。小溪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我又跪在了石碑前面,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小小,转学后不久,奚韵她就自杀了。”许北山说,

我崩溃地喊着,“不!你骗人!她那么年轻。。她那么好看,有那么多人追求她。她怎么可能死!”

“是,确实有很多人爱她。”许北山淡淡地说,“可她爱的人,却一个也不爱她。”

“她知道你喜欢顾深风之后一直很痛苦,转学以后父母就各自组建了家庭,可能一时之间想不开,你也别太难过了。。”许北山说。

“都怪我,我应该让你和顾深风在一起的,对不起,对不起,小溪,我不应该抢走你爱的人。”我哭着说。

“小小,你还不明白吗?奚韵爱的从来不是顾深风。”许北山蹲下身。

“你看看这个吧。”他说。

我接过许北山手上的东西,是奚韵一直当成宝贝的那个木盒子。我想起奚韵那天对我说,盒子里装着的,是心爱的人送的礼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蓝色的糖纸。

那是我在中考前给她吃的糖。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很多埋藏在深处的回忆都闪现了出来。

有次奚韵拉着我的手,说班上好多人都觉得我好看,那时我摸着她的脸,摇头说小溪才是最好看的。

然后奚韵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觉得我好看。

她说,小小,我喜欢你叫我小溪,小小和奚韵,永远在一起。

“虽然奚韵从来没承认过,可我每次看见她望向你的眼睛,就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和对我们的不一样。”

“可怎么藏得住啊,她眼里,那么汹涌的爱意。”

每每望见我和顾深风并肩走着时,奚韵的眼睛深处都流露出伤心,那时的我为了逃避现实,从来没有追问过。那么灼热的目光,就连粗枝大叶的许北山都感觉到了异样,我却像个被遮蔽双目的白痴。

那天奚韵说我根本不懂爱,我气极了,还愤怒地反驳她。

可我却错了,我不懂的,是她的爱。

16

嘴里突然开始发苦,最近总是想吃一些酸的。许北山离开后,我一个人来到了曾经的胡同口。

最近兴起了摩托车的潮流,好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鬼叫着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李婶家的小卖部已经换了她儿子看店,橱窗里的糖葫芦也涨到九块钱。我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走出店门口时,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身后却响起了刺耳的急刹车声。

“让开——!”他大喊。

已经来不及了,我倒在地上,手中的糖葫芦也随之掉落,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鲜血从双腿间留下。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两个小女孩坐在台阶上开心地笑着,其中一个看见我跳了下来,笑嘻嘻地朝我走来。

“小溪。。”我伸出手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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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溪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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