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展霄练到刀谱上最后一句时,世事对他又无常了一次。
出门办事的父亲被人一剑断喉,震惊了整个江湖。
而杀了展飞鹏的人极其嚣张地留下一张字条:华山廖越临。
展霄红了眼,这分明是对展家的轻蔑。
他安排了很多场暗杀,但都被那人轻描淡写地化解,刚成为家主的展霄无奈之下,只得给华山派下了战书。
临走前最后一夜,他依旧醉了,她为他斟酒,醉中的他低吟着一个名字:“金妍。”她忽然手指一抖,壶中的酒溅到了他的手上。周围的人急出了冷汗,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擦去了手上的酒水,而此时,她瞥到了他手腕上的剑伤。
“公子。”她轻轻说道,“你对华山派下战书,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他苦笑道:“我作为这个家主,还真的像当年那个傻小子一样不知深浅吗?华山派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就是逼着我下战书,但我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杀死还无动于衷吗?”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剑伤在灯下泛着淡紫的光,他冷冷说道:“之前派出的杀手中,我混入其中,却没想到,那日来找我挑战的那个人,便是廖越临。”
他手上青筋突起,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他为何要杀死老爷?”她轻声问道。
“哼,”展霄轻蔑一笑,“我本来也很疑惑,我展家刀法再暴戾,也和他华山这等名门正派并无瓜葛。直到我看到廖越临的脸……真像我十七岁时杀死的那个华山少侠……”
她心中一惊:“莫非,他没死?”
他叹了一口气:“也可能是他的兄弟。但无论怎么说,他们杀了谁,都是华山掌门默认的。”
她低头沉思了很久,低声说道:“华山派找得到借口把我们置于死地吗?”
展霄没有说话,闭上了双眼。在他被廖临越一剑打翻在地后,在他倒在病床上听到江湖上四次传他已经走火入魔的消息,他已经隐隐预感到了这些不测。
他的父亲细细算来,更是恶贯满盈,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恐怕已经当作把柄握到了华山派的手里。
“金……盾,”他惨笑道,“明日我若有事,你告诉其他人,都走吧,用不着为我拼命。”
她的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他将酒杯凑到了她的唇边,轻声道:“别害怕。”
她微一疑惑,张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7
满身血渍的展霄终于杀出了重围。
梦吟在他的手中,血迹斑驳,但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血。
输赢是其次的,只是他不相信,他十七岁时就能扬名江湖的梦吟刀会如此不堪一击!
带去的人,除了他,都没能逃出重围。
他逃出来又能到哪里去?展家现在,应该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昨夜他给金盾的酒中做了手脚,趁她睡熟,他把她安置到了一处客栈。
不管怎样,她算是活了下来。
后面并没有追兵,展霄松了口气,到了一处河边,他匆匆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渍。
一艘船缓缓向他驶来,展霄一直紧紧盯着那摆渡的人,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展霄把身上的碎银子一凑,抛给了摆渡的渔夫。
“快走快走!”展霄催促道。
舟行至江中,忽然停住。
展霄正准备出声呵斥,他忽然感受到一丝凛冽的气息。
船头舟子缓缓摘下了他的斗笠,如疾风骤雨般抛向了展霄!
梦吟出鞘,劈向了斗笠。但就在梦吟刀的刀鞘碰上斗笠的一瞬,那斗笠忽然变了方向,稳当当落到了展霄脚下。
斗笠上是新溅的鲜血。
刚刚的一刀牵动了展霄胸口的伤,血又流了出来。
展霄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手对他刀力道的拿捏,居然如此精准。
这一下,胜负已分。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廖临越,干净的脸上微微一笑。展霄只觉得手心沁出了汗水,他杀的第一个少年,和他对招前,脸上也是这样淡淡的笑意。
廖临越用剑指着展霄,淡淡说道:“你有伤,我不和你打,只要你自废武功,我便将这船划过去。”
展霄冷笑道:“为何我要自废武功?”
廖临越往前走了一步,说道:“赎你的罪。”
展霄的红着眼问道:“我何罪之有?”
廖临越的剑抵着他的下巴:“展公子忘了吗?自你十七岁,你杀了多少人?”
展霄一字一顿道:“都是上门挑战我的人,我从不曾主动去杀别人,我的刀,天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