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将军(2)

2019-07-20 13:02:20

古风

4

几日后,邢将军破天荒主动去了趟县衙,回来后,面色铁青,一脸不悦。

“老头子,出什么事了?”邢夫人问道。

“贺三娃有鬼!”邢将军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止住步伐,“你们都记得,他说自己的奏折被扣留了,根本送出不去。巡抚既然会派人扣他的奏折,我作为贺霁华的老上级,信怎么这么容易寄出。他不防我吗?再者,我是戴罪之人,擅自联络手握兵权的儿子,任谁都会扣下来!”

“这么说,贺三哥他……”杜三郎欲言又止。

“三郎你但说无妨,估计你也有所耳闻。近日来,安平附近外洋船舰多得不太正常。”

杜三郎稍一思索,立马答道:“我明白了,说不定巡抚大人没干什么坏事。只是贺三哥想扳倒他,诱我们参巡抚是其中一招。他大概等不及了,要联合洋人夺巡抚的权。”

“三郎,你很聪明,”邢将军颇感欣慰,“与我想的大差不差,只是有一点你没考虑到。引狼入室夺了权又怎样,别说得到朝廷的承认了,擅杀国家大臣,放到哪儿都是死罪。贺霁华他是要在这海岛当土皇帝了!三娃子,你糊涂啊。”

邢夫人此时走上前来:“贺三娃子是我带大的,我去劝劝他。我明白,荒蛮海岛小小一个县令,确实委屈了他。可他不该打这种歪心思。我去劝他,他不会不听。”

“不,我们兵分两路。你和三郎速去巡抚衙门,就说贺霁华要谋反,让他派兵来。我在这里盯着,若他真引外洋兵马上岸,那必是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邢夫人略一迟疑:“可若去巡抚衙门告状,三娃子从此再无退路……”

邢将军叹道:“我又何尝忍心。罢了罢了!我再跑一趟县衙,半个时辰我不回来,你们立即去巡抚衙门报信。”

此时已值黄昏,暮色将近。邢将军正欲出门,猛一激灵:“趴下!”刹那间,数十只利箭破窗而入。邢夫人躲闪不及,手臂中箭,血流不止。

邢将军怒吼道:“三娃子,你要杀我,进来便是!”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箭雨。少顷,屋里没了动静,天色已暗,夜幕降临。屋外的一队黑衣蒙面弓箭手,撤下弓箭,抄起砍刀,小心翼翼推开屋门。

后院和屋顶都有人把守,门前亦有五名弓手正对门口,搭弓警戒。两名黑衣人持刀推门,闪身进屋。屋内突然传出碗碟摔碎的声响,弓手们绷紧肌肉,眼神紧张。又是数秒的沉默,谁也没料到,屋门竟在此时,“吱呀”一声从里向外关上。

弓手们的眼神愈发犀利,手臂肌肉愈发紧张。他们缓缓向前移动半步,门忽然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声爆响。弓手们再也忍耐不住,数箭齐发,朝门内射去。待静下心神细看时,中箭的只有两具尸体,是他们刚才进屋的同伴。惊魂未定的弓手两名持刀,三人搭弓向屋内挪步,猛听得瓦片响,屋顶上的那两名黑衣人滚落下来,胸口中弹,皆已丧命。

正当他们惊愕万分,不知所措之时,不知何处响起一声吼叫,直直地撞击到他们耳膜之上。仿佛山林虎啸,惊得他们心头一震,像是给人打了一拳。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一个黑影从窗里蹿出,两拳三掌,夺刀劈砍,眨眼间已把那五人放倒。

“爹,娘和我把后头那个几个也收拾了,可是娘的伤……”杜三郎走到立于尸身之旁,持刀警戒的消瘦老汉跟前。

“三郎,娘没事,血已经止住了。”当时邢夫人中箭,随即扯下衣角包扎,但殷红的鲜血还是染红了臂膀。她绑缚了一名黑衣刺客,将其带到邢将军面前:“这是他们的头儿,一个外洋斥候,而且是个女子。手段与那烟土贩子极相似,只是外貌年岁不符。”

“是贺霁华派你来杀我的?”邢将军问道。

那外洋女子正是前几日在书房与贺霁华密议之人,只是邢将军并不认识她。女子昂头蔑视:“你们杀了我!何必多费口舌!不妨告诉你们,一个时辰内,舰队就要攻岛,你们都是死路一条。”

杜三郎怒道:“我们可无冤无仇啊!”

女子轻笑:“笑话,哪来的冤仇。各为其主,为国尽忠罢了。但若不是你们出了贺霁华这样的叛逆,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拿到炮台布防图。他还想做总督?不过是我们的一条狗而已。”

邢将军不与她争论,只说道:“三郎,你与你娘速押这女子去巡抚衙门,他们见了外洋斥候,应该会相信真有战事爆发。让他们快快派兵。三郎,村口肯定有刺客骑来的马,你快去牵几匹来。”

女子一听哈哈大笑:“晚了!我们已把你授意儿子参他的密信交给巡抚,他绝不会信任你的。”

邢将军神色凝重:“想不到贺三娃真是处处给我下绊子啊……死了这份心吧,那不过是封普通家信,就算你们给了他军中密码,也破译不出什么。”

此时,杜三郎已牵了三匹快马前来:“爹!果真有马,都是好马!”

邢将军指指那女子:“绑她上马。”那女子见状,忽然挤眉弄眼,面目狰狞。“不好!”邢夫人上前扣她的嘴,但已晚了一步,“她嘴里藏了毒药,吞毒死了。”

邢将军痛苦地闭上双眼,那一瞬间,残破的房屋、满城的死尸、烧杀抢掠的外洋士兵、来不及逃难惨遭屠戮的百姓,一幕幕从眼前划过。他睁开眼,目光坚定:“不,我们不能放弃。夫人,你去组织乡民自卫。三郎,你依旧去巡抚衙门,让他们速来安平增援。他们若不信,你就算挟持巡抚,也要带兵过来!”

“那你呢老头子,你该不会要……”邢夫人的语气不无担忧。

“不听他亲口说,我就不信贺三娃真敢杀我,我不信他是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他官场艰难,走了歪路,但只要还存着一点良知,我就要让他弃暗投明。”邢将军说完,翻身上马,向县城奔去。

邢夫人捡起弓箭,挎上砍刀:“三郎,你一定小心!”

“娘,别担心,等我们安平汇合,打跑洋人。”

5

贺霁华作为安平县令,分管安平炮台防务,但并不由他一人做主,还有一位总兵统辖一营兵马驻守安平炮台。贺霁华已交出炮台布防图,料想守军支撑不了多久。何况,当初那个呆瓜巡抚,竟把炮身焊死。大炮无法转向,舰船想避开简直易如反掌。想到此,贺霁华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

他打开一只外洋怀表,瞧瞧了时间,快了,快了,他贺霁华翻身的时候快到了。到时候,只需里应外合……忽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谁!”贺霁华一惊。

“霁华,是我。来找你喝酒!”贺霁华认得,这分明是邢将军的声音。

他起身打开房门,面无表情,瞥见邢将军衣衫上有血迹,但又不像受伤。贺霁华虽感疑惑,但还是将他迎进来。邢将军并不看他,昂首阔步只管往里走,将酒坛子搁在桌案上。

“我记得在军中时,大帅从不饮酒。”贺霁华关上房门,坐到邢将军对面,神色坦然,并无半分愧疚胆怯之意。

“没错!喝酒误事。”

“那大帅今天?”

“今日无事!”邢将军并无酒盏,对着坛子灌了口酒,随即手一伸,挥拳一般将酒坛递给贺霁华。

贺霁华略一迟疑,接过酒坛,也喝了一口,放下酒坛,他说道:“大帅,我清楚您今天的用意。可事已至此,我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您的大恩,三娃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这酒我敬您,喝了这酒,希望接下来的事,您都不要插手。”他站起身,双手捧着酒坛,恭恭敬敬送到邢将军面前。

邢将军接过酒坛,喝了一大口:“这酒我喝,这事我管!”

“大帅,何必咄咄逼人!”

“三娃子!我问你,那射伤你婶子的人,是你派的吗?你给我说实话。”

“什么,婶子她……绝无此事!我贺三娃决不会伤害大帅和夫人。”贺霁华说此话时,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那还算你有点良知,”邢将军的语气缓和下来,“霁华,听我一句劝。赶紧将安平炮台戒备起来,再向巡抚衙门求援,一切为时未晚。霁华,我知道你仕途不顺。可你忍心看到无辜百姓为了你的那点野心,家破人亡吗!霁华,只要你悬崖勒马,今天的事我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会向外人透露分毫。”

贺霁华不以为然:“古来成大事者,岂能有妇人之仁。大帅您战功卓著,可现在又如何。爵位、官职,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朝廷忘了功臣,早就不可救药了。”

“妇人之仁?爵位?官职?”邢将军气极,手一挥砸碎了酒坛,“当初天下大乱,我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随先皇起兵,东征西讨数十年,好不容易江山初定。你以为我十几年血海刀山里出生入死,落下一身伤病是为了那一官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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