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喜欢你

2020-02-09 09:51:29

古风

1

已经是巳时了,沈京墨早朝都已下了。我仍躺在榻上不愿起身,外面下着大雪,门前的那株腊梅被裹上厚厚的一层雪白,只露出几点艳丽的红,香炉里叫不出名字的香熏得我昏昏沉沉的。

我是极其不喜欢人间的各种熏香的,味道太重,又过于刻意,比不上我昆仑山的花果香淡雅自然。

今儿个正是元宵,阿鸢和青禾正在剪窗花,小小的一方红纸在他们的手里变换出各种模样。

许是见我怏怏的,阿鸢递了一张红纸和一把剪刀过来,“娘娘,可要试试?”

我见他们剪的那些花鸟鱼虫实在巧妙,个个惟妙惟肖,便指青禾手中的那个既像羊又像狮子的动物问:“青禾剪的那是什么?”

阿鸢看了一眼道,“这个是白泽,是吉兽,贴在窗户上是可以驱邪保平安的,娘娘可要剪一个?”

我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我说怎么这样眼熟,原来就是我的真身,我自从修炼出人身后,就很少用过了。现在一看,还怪威猛的。

我一向手残做不来这样的精细活,只能看看饱饱眼福,“不用了,你们玩吧。”

阿鸢一双杏眼四下环顾,朝着榻前走了几步,俯身神秘兮兮地说:“娘娘,您可以用红纸剪你和皇上的人像,待夜间挂到殿前那株最高的那颗常青树上,可以保佑您和皇上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还未待我回答,青禾那个丫头便娇笑道:“阿鸢,你倒是糊涂了,咱们皇后娘娘还需要求这个吗,这天下谁不知道,咱们皇后娘娘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为了她,空置后宫,弱水三千自取一瓢饮,要我说啊,这天下没有比我们皇上更为深情的人了。”

阿鸢做恍然大悟状,故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看我是真忘了,咱们娘娘需要求这个吗。”

我笑骂,“少贫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我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自是不会和小丫头们的打趣计较,沈京墨对我也确实是极好的。

只是现在我不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这个皇后是沈京墨力排众议得来的。一来我不是可以娶来平衡朝堂势力的名门嫡女,二来我也不是端庄贤淑,机敏聪慧的姑娘。

自立后之后,众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君上是从哪个山沟沟找了个粗野村妇做妻子,行为乖张,做事全凭心性,半点儿皇家礼仪都不懂,那里母仪天下的风范。

前朝的那些大臣们,阻止不了沈京墨立后,又想撺掇着他选妃,想着充盈后宫,来些德才兼备的世家女子,分了皇上的心,好早日将我从后位上踹下去。

可他们不知,他们看不上我这个皇后,我对这个皇后之位也不稀罕。

白泽是上古十大神兽之首。在天界人人都得唤我一声上神,在人间,皆将我视为祥瑞之兆,从内心的敬仰遵从。

皇后之位所象征的权利与尊崇我都不会放在眼里,我要这皇后之位,只因为皇上是沈京墨而已。他是皇上,我想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我虽不能陪他白头到老,但在他的有生之年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2

我第一次见到沈京墨也是在这座皇宫。白泽天生便对帝王之气极为敏感。人间有个说法,白泽显世的地方,必出帝王,我虽掌管人间的帝王运势,但白泽与帝王之气是相辅相成的。

帝王之气有助于我修炼,我的存在助于帝王气运增强。但是只有强的有助于我的修炼,而弱的于我而言只能当做熏香。更弱的甚至会引起反噬。所以我一般只呆在帝王之气强的地方,皇宫是我到人间活动的首选之地。

那是仲春二月,阳光和煦,微风习习,御花园里各种鲜花争奇斗艳,满园芳香。

我隐身在一树高高的桃树看着一群皇子皇女们嬉戏,一只鞠球被他们踢得像是没头的苍蝇在空中飞来飞去,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下脚不知轻重,毫无章法,一脚能飞出好远,婢女们跟在身后捡球都手忙脚乱。

沈京墨正巧从御花园经过,手里拿了一本书,好像是资治通鉴,估计是准备找个地方看书的,没承想一个球嘭的一下正中他的额头,额前迅速浮起一片红肿。

我顺着球的来处看去,踢中人的正是小太子,沈时,他的母后是中宫正主,艳压群芳,德艺双馨,深得皇上宠爱。外公是战绩赫赫的护国大将军,舅舅是素有战无不胜,无往不利的征北大将军。一门二将荣耀无双,在朝中的地位难以撼动。

沈时一出生便被立了太子,风光无限,人人追捧,以至十四岁了仍是个眼高于顶的性子。

砸了自己的皇兄,半分歉意都没有,反而倒打一耙,“喂,你是没长眼睛吗,没看见我在这这儿踢球吗?”

沈京墨比沈时长两岁,似乎是并不想与他计较,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想走。

沈时却不依不饶,“站住,本太子说让你走了吗?当真以为做了几篇迂腐的文章,得了夫子几句夸奖,就能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

都是皇子,即使是太子也不该如此不把皇兄放在眼里。可是周围的人,无论是皇子皇女,还是宫娥太监,都冷眼旁观,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我躺在树上观察沈京墨的反应,他的手指攥书攥的发白,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沈京墨停下想要离开的步子,说话不缓不急,显得温文尔雅,却棉里藏针,“我哪敢不把皇弟放在眼里,诸位皇子中,谁并不知道皇弟你最得父皇喜爱,听说前儿个父皇准备赏给三皇弟的西域进贡的香料,就因为你说了句喜欢,便就全给你了。我以后还得多仰仗皇弟你呢。”

沈时眉宇之间尽是得意之色,全然不顾旁边三皇子变了的脸色,头仰的高高的,“那算你识相,也不想想我母后是什么身份,你们怎么能跟我比。”

我暗自躺在树上暗自摇头,这太子真是个蠢的。等到周围人都散去的时候,我才从树上跳下来。

“哪里来的小丫头,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干什么?”

我以为还有人躲在树上,见沈京墨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才明白沈京墨是在叫我。只是,我已施了隐身的术法,他怎么会看的见我?

而且,小丫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我望着他,不疾不徐地将身上沾染的桃花瓣拂下,“你不是走了吗?”

沈京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早就发现你了,故意诈你呢,谁知道你这么笨。”

得,刚刚在别人面前装孙子,现在我这儿倒是神气儿了。

我故意逗他,“刚刚不是怂的狠吗,被打了,都还拍马屁,拍的贼溜,怎么现在来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原来二皇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啊。”

沈京墨向上翻白眼,“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念书了,下次偷听的时候小心点儿,衣摆都露到外面了。”

我被他的白眼逗笑了,“你不揭发我?”

沈京墨拿着他的书就走,极其干脆利落,“我才没这闲工夫。”

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这漫长的千年时光,让我有些孤寂,见着感兴趣的,都想逗一逗,我冲他的背影说,“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啊,我就在这里的。”

沈京墨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变扭地一甩头,“谁要和你玩,我忙着呢,幼稚。”

他这幅口嫌体正直的样子彻底取悦到了我。这孩子咋就这么可爱呢。

再怎么少年老成,总归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平时被众皇子皇女排挤总归是想要有个可以说话的人,自那以后,他下学后经常来找我聊几句。

我在皇宫一直留有青鸟可以随时传递信息。有时候,即使我不在皇宫,得知他找我,我就会立刻赶去。次数多了,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我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日,我和他并肩坐在我们相遇的那棵桃树下,我问他,“沈京墨,你想当皇帝吗?”

沈京墨盯着我半响,沉默良久方吐出了两个字,“我想。”

我诧异于他的坦诚,“为什么会对我说实话,不怕我害你。”

沈京墨笑道:“你不会。”

沈京墨很少笑,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他笑起来像是清风霁月,让我一时花了眼,乱了心。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他了。我若是喜欢上一个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会满足他的。

我复又试探他,“你觉得,你可以当皇帝吗?当今的太子的实力不可谓不强,朝中有一大半都是太子党。”

沈京墨沉默了一会儿用他的手指弹了弹我的脑门,“傻丫头,这江山只能有一个皇帝,父皇还在呢,朝中的那些家伙就吵着要立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坐拥万代江山呢?父皇心里怎么会不隔应,再说,功高盖主,太子母族势力太过强悍,朝中的势力不能够互相制衡,父皇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而且,父皇若是真的在乎这个太子,也不会将太子养成这样目中无人,胸无点墨的样子。我的对手,是其他皇子。”

“只是,”沈京墨苦涩一笑,“他们未必把我当作对手。”

我知道他这样说并不是妄自菲薄,沈京墨的母妃是老皇帝南下时带回来的青楼女子,名唤妙雪。

正值盛宠的时候,老皇帝想给她一个贵人的位份,遭到了前朝官员和后宫的反对,都道,青楼女子低贱,恐污了皇室尊严。老皇帝提了几次终究做罢。

后宫佳丽三千,皇帝的宠爱又能稳固几天?有宠的时候,日子还算好过些,失了宠爱,没有位份又没有母家扶持,日子过得可窥一般。

别的皇子都是锦衣华服,只有他一身洗的发白的素色长衫。

我不忍看他失落,他隐忍而坚强,在背后别人给了他太多的失落与难堪,在我这里,我不想看他这样,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沈京墨,你是可以当皇帝的。”

沈京墨被我握的手微微颤动,耳朵尖发红。眼睛不敢看我。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这样容易害羞的人,我一向直爽,关于他的感情,我想要个明确的答案,我双手捧住他的脸,不容他逃避我的视线,“沈京墨,我喜欢你,你别躲着我呀,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沈京墨像是不好意思极了,低垂着眼眸,轻轻道:“喜欢。”

说出这两个字,他不仅耳朵红,脸也红了,我觉得好玩,有意逗他,“沈京墨,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

沈京墨恼怒的瞪着我,弄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欺负一个小毛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松开捧着他的脸的手,“好了,不逗你了,不愿意说就不说嘛。”

沈京墨却突然抓住我的手,闭着眼睛,像是一个英勇赴义的将士,大声叫道,“阿沅,我喜欢你。”

我被吓了一跳,连捂住他的嘴巴,“小点声儿,小心被人听见了。”

沈京墨被我捂的呼吸不畅,涨红了脸,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我。

他生的好看,眼睛又水灵灵的。以至我莫名的产生了一股负罪感,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和人间的毛头小子谈恋爱,传到天庭了,他们还不得嘲笑我老牛吃嫩草。

沈京墨将我捂住嘴的手拿下来握住,笑意满满,“怎么了,小妖精,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扭过头不再瞧他,“你才小妖精,你全家都是小妖精。”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幼稚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个词我想起来了,他前不久送了我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小话本,里面有一句我印像深刻的话,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好像是里面的霸道王爷对他的王妃说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红了脸,小妖精,我还没有让你见识我小妖精的样子呢。

过了许久,沈京墨看着我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会当一个好皇帝的。”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嗯,你会的。”

3

沈京墨身上的帝王之气很薄弱,而且气息很难闻,做熏香我都不会选他,换言之,他做皇帝的机会很小,除非我出手干预。

自那之后我便搬离了昆仑山,住到沈京墨旁边。

沈京墨住的院落十分偏僻,名唤晴雪阁,这个名字还是老皇帝亲自取的,院子里有中央有一个戏台,戏台周围的圆形区域种了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沈京墨见我盯着那些花草看,“那个舞台和花草是母妃得宠时,父皇赏的,父皇那个时候最喜欢抱着我看母妃在戏台上跳舞,有时候也和母妃一起听戏。”

戏台年久失修,红色的地毯破了几个洞,木头好多已经腐朽了,潮湿发黑,但是被打扫的很干净,花草还长势茂盛,也是,人间草木是最不会踩高捧低的。天庭里掌管四时花草的那位女仙也是出了名的灵气满满,不染尘埃。

沈京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里屋。那里面被收拾的很干净,却空荡荡的。他的母亲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皇帝不上心,太医院里拿不出好药,他的母亲抑郁而终。

看着沉浸在过去美好回忆的样子,我的心微微刺痛。

很多伤痕不是一句没事了,都会过去的可以掩盖的。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沈京墨,以后我陪你。”

沈京墨的手很温暖,人类的体温是我几千年都没有感受过的。如今一尝,真的觉得不错。不仅手热乎乎的,心也热乎乎的。

自那以后,我一直陪着沈京墨。一切如我们所料,太子的倒台不需要我们去动任何手脚,从头到尾,沈时,都不在竞争之列。老皇帝宣布将沈时打入宗人府的时候,真正的夺嫡之战,才正式开始。

我和沈京墨,在诸位皇子厮杀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就在旁边默默吃瓜,谁都不会从权力的争夺中分下心来关注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皇子。

沈京墨在那小小一方庭院里念书习武,给太傅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精雕细琢而成。诸位皇子争夺的时候,只知拉拢朝中的势力,可他们偏偏忘了,这朝堂之上最有势力的是老皇帝。

太傅知道哪个皇子最有才华,老皇帝心里便有数了。

老皇帝病重的时候,诸位皇子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唯恐被人抢了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沈京墨却还在心平气和的练字,我故意问他,“沈京墨,你不着急吗,你的皇兄皇弟都在争相向你的父皇献殷勤,你不去吗?”

沈京墨拿起毛笔在我额心点了一笔,“你个小机灵鬼,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伸手将额头一抹,手心黑黢黢的一片,而后又往他脸上一抹,看着他故作生气的样子哈哈大笑。

苏醒月
苏醒月  VIP会员 执笔诉清欢

喂,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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