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您该下山了。”
一位小喇嘛双手合十,手边的血红佛珠将他的手衬得白皙如玉,他眸子微低,淡淡道。
“小喇嘛,你都不留我一下啊。”少女立于寺庙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小喇嘛,她打趣道。
“施主,留一个下定决心离开的人是留不住的。施主已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了。”小喇嘛不看少女,一双水灵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手掌。
“哼,不能在这儿耽搁?”少女眉头一扬,她小声嘟囔,“反正我已耽搁够久了。”
她道:“我再留一会儿。”
“哎,”小喇嘛一声叹息,他闭上了那双仿佛能够通灵的眸子,只道:“天色不早了,还望女施主早日起启程吧。”
少女一双杏眼氤氲起了雾气,她不舍的盯着小喇嘛,她吸了吸鼻子,猛的转头,拉了拉缰绳,踏马而去了。
小喇嘛抬起头,凝视着少女打马的背影消失在山谷后,才缓缓踏步。
他另一只手反复摩挲着摘下来的佛珠。
太阳的余晖映着天空,在树下留下斑驳的影子。
他身后走来一位身披紫色袈裟的老喇嘛。
“羯磨。”小喇嘛行礼。
羯磨微微颔首,剑眉入梢,他的声音不怒自威,道:“除每日清晨清扫寺庙外,其余时间都去山顶面壁。”
“弟子知晓。”
山顶。
一位青年喇嘛领着食盒前来。
“归一,快来用膳。”
“来了。”小喇嘛应着。
青年喇嘛看着归一吃着斋饭思绪却不知飞哪儿去了,深深叹了口气。
他道:“若不是当初我让你帮我去山下诵经也不会摊这事儿了。”
归一停下了饭碗,道:“师兄,万事皆有因果,注定了的事改不了。”
青年喇嘛劝道:“我看你这样还不如还俗罢了。”
归一知他这个师兄也不是个一心会归依佛门的人,便也没理会。
“既入我佛门,便一心一意修行罢。”
归一放下了碗,便在陡峭前闭眼打坐了。
青年喇嘛见劝不动,收拾了食盒便离开了。
待师兄走后,归一才缓缓睁眼。
他吐出一口浑气,脑子里全是少女明媚的笑容以及初见的一袭红衣。
那日,他因磨不过师兄的请求便替了他下山诵经。
走访了十几家后,归一便上山了。
长时间的走访疲倦席卷了他身体,归一在树下休息了会儿,他微微阖眼,差点儿没在树旁睡着。
“喂……小喇嘛!”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山谷中响起。
归一吓得立马跳了起来。
只见一个身穿火红嫁衣的女子踹着粗气,丝毫没有形象的靠在树边,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被土匪掳去,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收留下我呗。”
归一看了看她裙摆破碎的边缘,顿了顿,双手合十道:“施主随我来吧,不过到了寺庙后就看主持师傅怎么说了。”
“没事,只要逃离了这里这都不是问题,”少女也学着归一的动作,她眉眼弯起,道:“谢谢小喇嘛了!”
“对了,小喇嘛!”
“我叫梅挽月,不叫女施主。”
“知道了,女施主。”
“……”
归一便带着少女上山了。
当晚回到寺庙后,归一便带着梅挽月去见了主持,也不知梅挽月用了什么法子,让主持答应了她在这里“吃斋念佛”。
“小喇嘛!”梅挽月在门外叫着。
归一正在读经书,一听到梅挽月的声音赶紧放下了书,佯做打坐。
梅挽月来的这几个月归一简直怕了她。
刚开始的几天,小姑娘还算规矩,之后受不了寺庙的清规戒律就拉着归一到处疯。
犯了事,梅挽月总会弯着眉眼与归一说:“你也同我一起做了的,你要告你也把你自己告了。”
归一无奈,道:“女施主,一直都是你在做,我在一旁念佛而已。”
“那你也在旁边!”
归一:“那好吧,我与施主一同领罚。”
梅挽月赶紧拉着归一走,小声道:“怎么如此实诚!”
梅挽月推开门,急吼吼道:“小喇嘛,你别打坐了,我今日听其他喇嘛说山谷小溪那里有麋鹿!”
归一不睁眼,一副入定的样子。
梅挽月念叨着:“麋鹿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麋鹿。”
梅挽月见归一还不理她,她一急一把拉住归一。
少女纤细柔软的手触及着归一的手臂,归一敲木鱼的手抖了一抖。
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归一一把松开木槌,梅挽月也松开了手。
归一磕磕绊绊道:“我陪你就是了。”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从寺庙到山谷小溪的路并不是很远,但路却不好走,算下来要一个时辰。
归一常到这边来打水自然是熟悉了路的,每走几步归一都会回头,叮嘱道:“女施主,小心脚下。”
这条路不好走,脚下踩着的不是石子便是泥泞。
两人出寺庙时就是申时了,如今已经到了酉时了。
太阳渐渐落下,梅挽月心里着急了起来,没按时回去是会被羯磨师傅罚的。
梅挽月对着归一道:“归一,我们走快点儿吧。”
“嗯。”
两人赶了会儿步,归一在前面走着就听得后面的人大叫一声。
归一赶紧停下步子回头,他道:“怎么啦?”
只见梅挽月一只脚踏进了泥巴里,她哭丧着脸:“我的左脚陷进泥巴里了。”
归一愣了愣,道:“你先忍耐下,马上就到小溪了,到时候打点水再洗。”
梅挽月看着左脚被泥糊得不成样子了,她的左脚动了动,黏黏的。
平日里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梅挽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这怎么走啊。”
归一看着梅挽月哭也没法,他焦灼的踱步,他最怕梅挽月哭了。
“你别哭,你别哭,”归一赶紧安慰着她,他似下了什么决定般,道:“若施主…施主不嫌弃的话,贫僧来背你吧。”
梅挽月一愣,她没想到归一会做如此让步,她赶紧道:“不嫌弃,不嫌弃。”
归一在梅挽月身前半蹲,梅挽月便抱着归一的脖颈上了他的背。
少年的背十分热烫。隔着坎肩,少年能感觉到少女炙热而跳动的心脏,背后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他在的鼻前。
太阳余晖映着两人,脚下是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
归一停下了步伐,整个脸红的像是在蒸笼里煮熟了,他的心也开始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
背上的梅挽月也感受到归一的不对领,她问道:“怎么了?”
归一摇了摇头,他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
归一背着梅挽月走了一段时间,就到了小溪。
一到小溪,归一仿佛是解脱了,立马把身上的少女放下。
“你赶紧去洗吧。”归一催促道。
梅挽月疑惑的看着归一,她难得在这位小喇嘛的身上看到急躁这种情绪。
等梅挽月打完水洗完后,已是黄昏了,天渐渐暗了下去。
梅挽月和归一在溪水附近寻找着麋鹿的踪迹。
丛林间、溪水旁、甚至是树上梅挽月都爬上去寻找麋鹿的踪迹。
找了好久始终没见到鹿影,梅挽月很是泄气。
归一叹道:“万物皆有灵,鹿向来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可能是缘分未到吧。”
梅挽月也放弃了寻找,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低迷。
一路走来对梅挽月说已是不易,如今却什么也没有见到,自然也是难过的。
月亮逐渐升起,在这寂静的树林里,小鸟的叫声格外清脆。
两人坐在小溪旁的石头上,突然一抹荧光飞向归一的眼前。
归一缓缓睁大了双眼。
他道:“萤火虫。”
梅挽月拿着帕子擦了擦鼻涕和眼泪,抬头只见飞在眼前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