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消融春花绽（一） - 辰璐- 爱情故事

“红房子”的舞台上灯光闪烁，几十个露出修长白晰双腿的年青姑娘分队而列，正在等待着台下男人们的挑选。

“红房子”是一家俗称花场的酒吧，也就是那种有表演，又有很多姑娘站在台上拗造型，等待客人们送花环的酒吧。一个花环100元，得到花环越多，姑娘们当晚收入就越多。当然，收到客人花环的姑娘们照例都是要下台陪客人聊天喝酒的。哪个客人送的花环最多，姑娘们当晚就陪那个客人时间最长，这是酒吧的规矩。

王峥嵘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一个眼神清澈、细腰长腿，长着一张白晰干净的瓜子脸的漂亮女孩。女孩胸前牌子上编号是9087，她是酒吧陪酒女郎，也兼职唱歌。王峥嵘自她上场唱歌开始到现在，一直见她脸上都是冷冷的，表情就从来没有变过。他心里奇怪，这女孩子这样一块冷冰冰的样子是怎么在夜场生存下来的？

女孩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丽，她的歌声空灵中充满了深情，让王峥嵘突然有了一种想恋爱的冲动。她一曲才唱完，王峥嵘已经迫不及待地送上了八个花环，搞得旁边哥们大惊失色起来，纷纷在想这个小二是不是犯桃花病了。

看着一袭白裙的女孩姗姗走向自己这一桌，王峥嵘心慌得快要跳出嗓子，耳朵根和脖子都变得发烫。他强自镇定地对着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道：“你的歌唱得真好！”女孩淡淡地回了句“谢谢！”后给自己倒了杯酒，抬起来碰了碰王峥嵘面前的杯子后一饮而尽，随即转头看向舞台方向，就像面前的王峥嵘根本不存在一样，王峥嵘被搞得有点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

旁边的大鸟冲王峥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女孩肩膀。女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鸟指着正和一个姑娘在舞池中跳得热闹的朋友火爆笑道：“姑娘你看，钟馗又来了！”女孩淡淡地道：“怎么了！”大鸟接着道：“你上回说他长得像钟馗，怕他！你又不是鬼，怕啥子钟馗哦？”女孩别过头冷冷地回答：“我就是个鬼。”说完脸上泛起一丝凄凉之色，这个神色一闪而过，但恰好落在了旁边正偷偷看她的王峥嵘眼中。

王峥嵘心念一动：“这个貌似冰冷的姑娘其实挺脆弱。”他转头问大鸟：“你什么意思啊？”大鸟笑了起来，指着火爆道：“上次火爆问这姑娘为什么不能对他笑一下，你知道这姑娘怎么回答的？”说完看又看了眼女孩，笑得更加大声。

王峥嵘好奇地问女孩是怎么回答的？女孩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看着舞台方向。

大鸟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声，捏起嗓子细声细气学着女孩的声音道：“因为你长得太像钟馗了，我怕！”

王峥嵘大笑，本想说点什么，可看到女孩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吓得赶快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好一会，王峥嵘才对着女孩没话找话道：“你唱歌真的超级好听！”女孩声音淡淡的：“怎么个好听法？”王峥嵘想了想道：“特别有情感，感觉你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还有一种对人生的思考在里面。”女孩没回答王峥嵘，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使劲看了看他。王峥嵘被她看得有点慌张，习惯性地挠了挠头。

过了几分钟，女孩突然问：“你最喜欢听那首歌？”王峥嵘回答：“《活着》，郝云的。我最喜欢其中的‘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为何生活总是这样，难道说，我的理想，就是这样渡过一生的时光’这段歌词写到心里去了。”女孩低下头盯着手机看，好一会才突然来了句：“你说人为什么活着？难道就是为了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王峥嵘心抖了一下，寻思这姑娘不但脆弱，思想还挺负面的。于是开玩笑道：“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怕死呗。”女孩牵动了下嘴角，可没说话。

火爆这时从舞池摇摇摆摆回来了，他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女孩旁边，用手理了理头发大声道：“嘿，姑娘，你上回让哥们很受伤，你得给哥们正正名，哥们今天是不是很帅？”女孩有点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冷冷地道：“没看出来！”火爆伸长脖子凑到无心面前开玩笑道：“你什么人啊，看都没看老子一眼，就说没看出来，老子帅得都发光了，难道就没晃着你的眼睛吗？”女孩别过头道：“明明是个老头子，称什么老子？”火爆鬼火起来，大声嚷道：“你他妈的会说人话吗？老子哪里像老头子了，你他妈的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是个老头子！”女孩猛然转头横了火爆一眼道：“粗俗！”。随即站起身就要走。

火爆气得耳朵根都红了，一把揪过女孩的胳膊骂道：“你骂谁呢？”女孩抬起头看着高大粗壮的火爆，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冷冷地道：“谁粗俗我骂谁！”火爆怒道：“你信不信老子揍你。”女孩瞪着火爆淡淡地道：“你敢！”。火爆真火了，举起手就要打她。王峥嵘急急地抓住火爆胳膊道：“老四，行了，有话好好说！”火爆瞪着眼暴跳起来：“老二你别拦我，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火爆人如其名，从来都是性如烈火，王峥嵘在大一时就曾被他好好的欺负过两次。虽然后来几个人关系处得很好，火爆也多次给自己道歉，可至今仍心有余悸。看到他瞪起眼睛，王峥嵘心里还真有点发毛，慌乱之下就松开了手。就在他刚松手之际，火爆的手马上挥了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女孩的脸上马上泛起几个红色的指印。王峥嵘一下子就呆住了。

正在舞池跳舞的宿舍老大张西江闻声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还要继续打女孩的火爆，骂道：“老四，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玩不行啊。”王峥嵘这时才从惊愕中苏醒过来，愤愤地道：“老四，你还真的打她啊，你是不是个男人！”火爆不想惹张西江，把怒气全都撒在了王峥嵘头上，骂骂咧咧地道：“老二你个熊蛋、软蛋，老子就打你马子了，你要怎么着吧！”王峥嵘正要回嘴，却看见原本捂着脸的女孩抬起高跟鞋猛地踢向火爆，火爆痛得大叫一声，捂着被踢着的左腿跳了好几下才站稳，随后像头豹子般猛冲过去追打那女孩。

女孩被追得绕着酒吧的桌子到处跑，看着满眼通红、一副要杀人样子的火爆，她开始害怕了，慌乱之中高跟鞋都跑脱了，光着脚到处躲避，一张瓜子小脸更是吓得发白。

看着脸色发白、四处躲藏的女孩，王峥嵘心里又酸楚又愤怒。他几次都想冲过去拦住火爆，可他历来胆小怕事，实在害怕已经发疯的火爆会转过头来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他心乱如麻，只有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张西江。张西江也很为难，这个老四发起火来那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发起疯来更是听不进任何劝阻的话。自己这时候如果出面阻拦，弄不好就会惹火上身，伤了兄弟感情不说，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就在他和张西江都在纠结的时候，女孩已经跑到王峥嵘身边，原本她是想躲到王峥嵘的身后，可脚下一滑就直接摔倒在了他的旁边。火爆追过来抬起脚就想踹下去。情急之下，王峥嵘没再多想，猛地伸手推了火爆一把，火爆触不及防，直接被推倒在了地上。火爆躺在地下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峥嵘，好久才站了起来，顺手提起一个酒瓶高高举起。王峥嵘心里又是一阵慌乱，他想今天自己的脑袋肯定是要开花了，他身子发抖，可又紧张得挪不开脚步。

火爆瞪了王峥嵘好一会，突然将瓶子狠狠地砸向了地板，瓶子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吓得旁边围观的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火爆对着王峥嵘一字一句地道：“好，好，王峥嵘你有种，我和你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以后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说完转身向门边大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踢了酒吧桌子几脚。

王峥嵘看见女孩被酒吧老板骂骂咧咧地带去了办公室。他一时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女孩花名叫无心，在这个酒吧已经工作了整整两年。像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她不会笑，也不会哄客人开心，这在酒吧工作人员和熟客心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酒吧老板要不是因为她歌唱得好，人又长得漂亮，早就将她赶了出去。

无心被酒吧老板狠狠地训了一个晚上，在认罚当月全部工资后，才在深夜被老板放出酒吧。她低着头走出酒吧的大门，心情低落到万丈深的谷底当中。

她其实不恨火爆，她只是有点恨自己，明明忍受不了客人们的侵扰，却为什么又要来赚这种低三下四的钱。她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嘴里轻轻地骂了自己一句：“贱货！”随即抬起头准备向前走。她一抬头，却发现王峥嵘就站路对面，眼中表情复杂，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担心。

看着王峥嵘的眼神，无心猛的心动了一下。在夜场这么久，她什么眼神都见过，可这种担心的眼神还是第一次看到。从她在酒吧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王峥嵘是个好人。她虽然没问，但从他文质彬彬的话语和动不动就红脸挠头的样子来看，猜想他肯定很少来花场这种地方。

无心这个时候不想再与王峥嵘有什么牵扯，于是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去，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无心走了好一会儿，发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他，知道是王峥嵘。于是突然转过身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跟着我干嘛？”王峥嵘尴尬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道个歉，对不起！今晚让你受屈了！”他微微躬身，真诚地向无心道歉。

无心“哼”了一声没理他，转身又向前走。

王峥嵘站在她身后提高声音道：“人其实不是因为怕死而活着的，我们活着是因为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活一天就要高兴一天！”

无心不由自主地停了下脚步，眼圈开始有点发红，她知道王峥嵘说得没错，可她又实在不知道自己更好的生活在哪里？她没理王峥嵘，继续埋头往前走。

刚走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楼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回来了，今天很晚啊！”无心没抬头就知道是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道：“你又来干嘛？”男子道：“没什么，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再支援点！”无心不耐烦地道：“没钱！上个月刚给你钱了，我又没开银行！”男子嘻嘻道：“你是没开银行，可是你们酒吧有很多开银行的客人啊！”无心看了看对方无赖的笑脸，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真的没钱，你放过我吧！”。男子“嘿嘿”了几声道：“没钱啊，那陪我一夜，马上放过你！”无心尖声骂了句：“无耻！”绕过男子就要离开。

男子伸手挡住无心狠狠地道：“装什么装，你天天陪别人上床就不无耻了！你给不给钱，不给我马上就把那件事抖出去你信不？”

无心浑身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好半天无心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悲愤，从包里掏出所有的钱一把砸向男子道：“都给你，不得好死的东西！你会有报应的！”男子随手数了数手中的钱嘻嘻道：“不得好死没关系，活着时有钱花就行！你可要好好活着，多挣点钱，我今后还要靠你照顾的。”说完伸手在无心脸上偷摸了一把快速跑开。

无心气得脸色发青，望着男人的背影骂了句“不要脸！”随后慢慢地蹲向了地下，嘴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她强压着不让自己放声痛哭，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流。她在想自己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恶事，这辈子要到这个世界来经受这种痛苦和折磨，她真想一咬牙果断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冒出王峥嵘的声音：“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怕死呗。”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我不怕死，可我却为什么要这样没皮没脸的活着？”

王峥嵘站在不远的角落处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他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看到男子离去后无心蹲在地下低声哭泣，他的心被慢慢涌起的酸楚一层层包围起来。他几次都想走过去扶起无心，可他又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瘦削的身躯卷缩在地上，直到她起身走进楼道。

第二天是周五，无心一上台就看见王峥嵘独自坐在舞台正前方的一张两人台前，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无心昨晚一直没睡好，今天状态奇差。一首歌唱下来，倒有好几处唱错了调、忘记了歌词，搞得酒吧老板在台下直拿眼睛瞪她。还好来这里玩的客人大多也不是为听歌来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与小姑娘嬉闹调情，所以也并没人起哄。要不老板杀了她的心都会有。

不出意料，王峥嵘今晚又是送她花环最多的人。等到无心下台走到面前的时候，他早已站起殷勤地为她拉开了椅子，讨好地道：“你唱得真好，简直可以上中国好声音了！”

无心坐下看了王峥嵘一眼，没好气地道：“调都唱错了，词也忘记了，好什么好？”王峥嵘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为无心倒了一杯红酒，小心地道：“喝一杯？”无心抬起杯子一口干掉，没有再理他。

王峥嵘没话找话：“昨晚你没事吧？”无心横了他一眼：“让你摔一跤看看会不会有事？”说完心里突然一个激灵，自己怎么跟这个陌生人耍起小性子来了。她赶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好一会才压住心头的情绪，略带嘲讽地道：“怎么又来了，你是不是很闲啊？”王峥嵘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今天周末，来听你唱歌放松一下。”无心“哦”了一声，想起昨天自己的猜想，于是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很少来夜场玩？”王峥嵘点了点头。无心心想果然没错，脱口而出道：“那以后就别来了，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来不来玩关自己什么事？于是自顾自的喝酒，没再理他。

王峥嵘心“咚”的跳了一下，他想不到无心会这样说话。他自己虽然平很少到夜场玩，可从张西江、大鸟他们几个嘴里早就听说过无数夜场姑娘纠缠着客人要求捧场的故事。他猜不透无心的意思，可隐约觉得她是好心，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丝酥酥的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心，也一杯接一杯的喝起酒来。

无心又喝了几杯酒后才打破了沉默，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和那个叫什么火爆的是好朋友？”王峥嵘心想无心这是恨上火爆了，于是解释道：“是啊，我们大学是同宿舍的，他那个人就是脾气不好点，其实人不坏，你不用怕他！”无心淡淡地道：“我怕他？我人都敢杀，我会怕他？”王峥嵘吓了一跳，可马上就意识到无心是在放狠话，于是轻笑道：“你真逗，还敢杀人，怕是鸡都不敢杀吧！”无心突然变色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最好不要惹我！”王峥嵘看着她冰冷而又有点凶凶的眼神，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接话。

无心接着又冷冷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在这里再看见你们！”王峥嵘一颗心突然沉到了谷里，他想无心这是恨乌及屋了，把对火爆的恨意全部撒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本来还想解释点什么，可看到无心的眼睛里好像是凝了一层冰雪一样，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去了。

无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走向了酒吧的后面。十分钟后她再回到王峥嵘面前，把一沓钱放在了他面前，冷冷地道：“我有事先走了，这是你今天送花环的钱！”说完转身要走，想了想又俯下身子对着王峥嵘认真地说：“记住我的话，不要让我再在这里看见你！”话音刚落人已经离开。

王峥嵘呆呆地看着无心离去的背影，几度欲上前挡住她，可始终没敢起身。

接下来几周时间里，无心在酒吧里再也没见到过王峥嵘。

又是一个周末，这天晚上酒吧客人稀少，也没有客人送花环给无心，于是她在晚上十点左右向酒吧经理请求提前回家。这段时间她觉得很累，晚上总睡不踏实，今晚想早点回家好好睡个觉。

酒吧烟雾缭绕又混乱嘈杂，令人头昏眼花。无心出门时被冷风一吹，脑子变得清醒了好多，她突然间觉得外面的世界真好，心情马上变得舒畅起来，于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

晃眼间，无心却发现王峥嵘正在对面路上徘徊。

王峥嵘也看见了无心，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挠了挠头道：“今天下班挺早啊!”无心“嗯”了一声，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发现他好像比上次变得更瘦了，原本就清瘦的脸都变得有点尖。

无心本不想理他，可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怯生生的眼神，心里面又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淡淡地问道：“你在等人啊！”王峥嵘顺嘴道：“嗯！”可马上又尴尬地笑了笑：“没，没有，我在散步。”无心心里一阵好笑，可现在心情实在不错，忍不住逗他道：“散什么步啊，是想进去找姑娘吧，那赶快去啊，反正你们这些富人总得找地方撒点钱的，要不还不得被钱撑死啊。”

王峥嵘更尴尬了，耳根都烧红了，讪讪地道：“你说过不想再在酒吧见到我的，所以我…”

无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口道：“你有那么听话的？”王峥嵘第一次看见无心笑，突然有种冰雪消融、春花绽放的感觉，他一下子呆住了，心里面“咚咚”地跳个不停。

无心却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和王峥嵘开起玩笑来，马上正色道：“我是说过不想在酒吧里再见到你，可现在我走了，你可以进去啦！”说完快步离开。她一边走脑海里一边浮现出王峥嵘尴尬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又泛起一丝笑意。

走了好一会，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却发现王峥嵘在离自己几十步外一直跟着。她停下脚步，装着凶凶的样子吼道：“跟着我干嘛！”王峥嵘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回家也是这条路。”无心心里笑得哈哈的，可样子还是凶凶的：“你不是要去酒吧玩吗？回什么家？”王峥嵘紧张地道：“不，不去，不去了，太晚了。”

无心侧过身子把路让开：“那你先走！我不喜欢你像个鬼一样的跟在我身后。”王峥嵘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呆在那里没敢答话。无心看了他好半天，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柔情，可她马上又强行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冷着一张脸道：“你不走是吧，那我走了，不准再跟着我。”说完转身快速离开。

无心走出了几百米，再回头已经看不到王峥嵘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却突然泛起一股失望的情绪。

几天后，无心刚刚唱完歌下台就接到一个电话。她脸色苍白地跟经理请了假后跑出了酒吧。

无心急匆匆地跑到附近的一个自助银行里，连续拿出几张卡取钱，可最终只取出了5000元钱。她将每张卡又重新放进去试了一遍，可每次柜台机上都只显示出个位数字。看着最后一张卡上显示出的5这个数字，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顺着白晰的脸庞悄悄滑下。从自助机取出卡片塞进钱包后，无心捂着脸慢慢地缩在了地下。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心想着是有人要到自助机取钱，于是站起身道了声“对不起”，低着头走出了自助银行。她边走边在脑海里搜索着着熟悉的人，思忖着找谁能顺利的借到钱。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音，可能是刚刚取钱的人已经走了出来。无心继续低着往前走，她盘算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找谁开这个口，周围的人都被自己借遍了，还有好些钱到现在都没还上，再想开口真的是很难。可不开口也不行，如果他真的有事，自己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历尽苦难的母亲。无心的心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她恨不得一头扎在地下从此不再醒来。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在响，无心往路边上让了让，想让那人先过去，可脚步声也停了下来，那人没有过去的意思。无心心想：“谁啊，我又没挡住你！”她忍不住转身抬头看了看，王峥嵘就站在十多步之外，眼中充满了关切。看到无心转过头，王峥嵘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问道：“你没事吧？”

无心突然冒出了一个从来没敢想的念头，她理了理被吹乱了的发丝，直截了当问道：“你能借我钱吗？”说完她自己又被吓了一大跳，自己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敢开口找他借钱，看来人真是会逼疯的！王峥嵘却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可以啊，要多少？”说完眼神里居然透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

无心不相信地看了看他，心里泛起一丝欣喜，可这点欣喜随之又被理智压了下去。她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和脱口而出的话确实有点离谱，她想告诉王峥嵘自己是开玩笑的。可一转念她又想，借不到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思来想去间，一直没有回答王峥嵘。

王峥嵘等了一会，又追问了句：“你需要多少？五万块够吗？”无心的心徒然间“咚咚咚”跳了好几下。她确实需要借五万元钱，她不知道王峥嵘怎么会刚好说出这个数字，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一时也理不清楚,只隐隐有种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味道，心里面骤然间就下了一个决定，于是抬起头果断地道：“够了，你先借我，我保证两个月内还你。”

王峥嵘急忙挥了挥手道：“不急，不急着还的，我没什么用处。”无心坚持道：“我一定会按时还的。”说完她觉得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她对着王峥嵘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轻声说了句“谢谢！”看着第二次露出笑脸的无心，王峥嵘又呆了，他觉得无心笑起来简直像烟花猛然绽放，让他的世界都变得绚烂起来。

两人转完账之后，王峥嵘怯怯地邀请无心一起去吃点东西。他小声对无心说，刚刚看到她蹲在地下，应该是喝了酒胃有点不舒服，吃点热东西暖暖胃就会好很多。无心刚刚找人借完钱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回酒吧取了自己的东西跟着王峥嵘来到附近的饭店。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空寂很久的心，现在却隐隐变得有点期待了！

进饭店后，王峥嵘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径自点了几样热菜和热汤。服务员问要不要来点烧烤？王峥嵘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看着无心道：“你刚刚胃不舒服，只适合吃点热菜喝点热汤，烧烤和冷东西我们就不点了啊。”无心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滚。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酒吧那些客人只会逼她喝酒，从来没人关心过她胃好不好。她不想让王峥嵘看到现在的样子，于是站起身来走向卫生间。

菜上来之后，王峥嵘先给无心添了碗汤，随即又腼腆地笑着说：“今天你胃不好，酒就不喝了，你先喝点汤，我们等下以茶代酒。”本来无心还想陪王峥嵘喝上两杯以示感谢的，可现在让他暖心的一说，反而变得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好柔声说道：“好啊，我随便！”

一碗热汤下肚，无心五脏六腑都变得舒服起来，人也变得特别的精神。她瞪着一又大眼睛看着王峥嵘问：“你怎么又在周围晃啊，是不是又在散步？”王峥嵘看着无心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的大眼睛，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不自主地又挠了挠头，有点结巴地道：“是，是啊，我和几个朋友在附近吃饭，顺，顺便，散步走回去。”说完马上低下头不敢再看无心的眼睛。

无心心里明镜似的，本来想逗他：“你哄鬼呢，肯定是又想去酒吧找姑娘。”可看到满脸通红的王峥嵘，话到嘴边又不忍心了，只有顺手抬起茶杯道：“来，我敬你一杯，谢谢你帮我！”王峥嵘急慌慌地抬起杯子与无心碰了一下，另一只手直摇：“不客气，不客气，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看着王峥嵘着急忙慌的样子，无心本来想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却又有点酸酸的，于是低下头开始对付面前的饭菜。

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出饭店的大门。今晚天气很好，满天的星星闪烁，天空清澈得像刚洗过一样，让人心中顿生宁静的感觉。看着步伐轻盈的无心，王峥嵘小声小气地说：“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无心今天心情好想逗他，故意板起脸道：“怎么，怕我不还你钱，要先认我的家门啊？”王峥嵘吓得急赤白脸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真没那个意思！”无心心里笑喷了，但故意不理他，自顾自向前走，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

走了好几十步，无心也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猜想王峥嵘肯定没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还呆在原地的王峥嵘大声道：“嘿，那个谁，你还真让我一个人走夜路啊！”王峥嵘愣了一下，可马上就明白了无心的意思，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几步就跳跃到无心的身边。

送无心到楼下，王峥嵘与她挥手道别。无心看着王峥嵘突然说了句：“你是真的不想让我还钱啊？”王峥嵘没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问：“怎么了？”无心道：“连我的通讯方式都不留，你以后怎么找我要债啊！”王峥嵘心里面本来一百二十个愿意要留无心通讯方式的，可被她这样一说反而不好意思留了，于是小声说道：“没事的，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先用着。”无心故意冷着脸道：“不行！不还钱我不成骗子了，把你的微信给我扫一下。”王峥嵘看着无心的脸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的甜，乖乖地把微信码调出来让无心扫了。

无心微信名字叫无心，王峥嵘觉得这个名字相当地有禅意，于是脱口问道：“你信佛啊？”无心愣了愣，却没接他的话题。片刻又冷着脸警告他：“不准把我的微信给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啊，否则我饶不了你！”王峥嵘点头答应了一声“嗯”，心里却愉快地想：“还要你说，谁我都不给，我就自己留着。”

与无心道别后，王峥嵘哼着歌轻快地往回走，走几步又打开手机微信看一次，好像深怕那个叫无心的名字会从手机中飞走一般。

就在王峥嵘刚走进家门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张西江在电话里问：“老二你在哪里？”王峥嵘轻快地回答：“刚到家！”张西江道：“正好，我们在你家楼下吃宵夜，快点下来。”王峥嵘笑道：“你们这帮夜猫子，也不看看现在几点？”电话里响起大鸟的声音：“你他妈的不也没睡嘛，快滚过来，否则老子上去把你的闺房点了！”随即就把张西江电话挂掉。王峥嵘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我怎么会认识这个流氓！”

走到小区门口的夜宵摊附近，王峥嵘看见张西江正在大声招呼老板上啤酒。王峥嵘没有见到火爆，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原本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一直担心火爆会在，自那次酒吧事件后，他再也没见到过火爆，他一直担心两人再相见时候会不会有点尴尬。

王峥嵘快步走过去，冲着张西江几个人开心地打了个招呼，本想开几句不伤大雅的玩笑。可他还没开口，坐在张西江对面的一个短发女子突然抬起头，笑意盈盈的冲他挥了挥手。王峥嵘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地道：“祈玉，你，你回来了！”

那个叫祈玉的女子吃吃地笑了一下：“怎么，不想我回来啊！”王峥嵘脸又红了起来，有点不自然的在张西江边上坐下，眼睛都不敢往祈玉脸上看。祈玉又笑道：“峥嵘没变啊，还是那么腼腆，最近还好吧？”王峥嵘勉强笑了笑：“还好，老样子。”祈玉夸张地道：“老样子哦，那就是还没有女朋友了，你不会还在等我吧！”

王峥嵘脸更红了，不知道要怎么接祈玉的话头。祈玉就是这样，又火辣又夸张，说话从来不分场合。两人当时谈恋爱的时候王峥嵘就很受不了她这点，为这个两人私下里生了无数闷气，也分了好几次手。当然，两人最终分手的主要原因还不是这个，而是因为祈玉实在太爱玩太好动，王峥嵘却又闷又宅，喜欢呆在家里哪也不去。祈玉恨他像个老头子一样的生活，于是在研究生毕业后选择与他分手，跟着艺术系的一位师兄去了美国。分手后王峥嵘痛苦了好一阵，直到前两年才缓过劲来。他没想到今天会遇见祈玉，否则打死他也不会来。

大鸟接过祈玉的话头笑道：“祈玉你不知道啊，自从你走了之后老二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都快变成乌龟精了，你回来了正好，把他收回去吧，要不我怕哪天他真成妖了会祸害社会啊。”

祈玉哈哈大笑，引得旁边一桌的人一直向他们这里偷看。她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笔直地盯着王峥嵘的脸嘻嘻道：“真的啊，你现在还是那么乖啊。”王峥嵘瞪了一眼大鸟，然后轻声道：“祈玉你不要听大鸟的，这个流氓嘴里从来就没有真话。”祈玉又吃吃地笑了几声：“那你嘴里有没有真话，这几年你想过我吗？”

王峥嵘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张大了嘴呆坐在原地，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祈玉原本只是想逗逗王峥嵘，可看到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团火来。她就是看不惯王峥嵘这种不接话的死样子，当年吵架的时候她就觉得王峥嵘这种沉默简直就是冷暴力。没想到几年不见，今天他还是这样对待自己，她好想站起来与他大吵一架，可她又知道，和王峥嵘这个闷罐子实在吵不起来，只能是自讨无趣。她深呼吸了几下，好不容易控制住内心的火气，嘴里仍是恨恨地道：“我肯定你是不会想我的，你本来就是个无心的人。”话未说完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打滚，于是顺手拿起一张纸巾轻轻擦拭。

张西江几个人都是和祈玉在大学一起摸爬滚打过几年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想起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可没有人能想到她今天会突然变得这样脆弱，就因为王峥嵘的沉默就流下了眼泪。可几人转念一想也是，毕竟祈玉与王峥嵘好了四年，最好的青春时光都与他一起度过的，面对祈玉这样坦白的问话，王峥嵘一句敷衍话都没有的样子也确实令人伤心。

王峥嵘猛然听到“无心”两个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无心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再想到无心要自己微信时的样子，脸上不禁挂起了一丝笑意。

祈玉看着王峥嵘不答话，脸上还泛起莫名其妙的笑意，以为他是在讥讽自己，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怒道：“笑什么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是吧？”王峥嵘吓了一大跳，终于收起了胡思乱想，又挠了挠头道：“我，我没那个意思，你这几年过得好吧？”祈玉本就怒气未消，再听到王峥嵘这样纯粹的敷衍更加鬼火，霍然站起身道：“好不好关你屁事！”说完掩着面孔就离开饭桌。搞的张西江几个人都手足无措，只有不停地对着王峥嵘使眼色，要他去追祈玉回来。

王峥嵘素来木讷，更不会哄女孩。以前祈玉生气的时候他也只能是闭嘴不说话，从来没有什么好办法让她高兴起来。他虽然快速追上了祈玉，可确实是想不出更动听的话来劝祈玉，只能是不停地说“对不起！”。祈玉心中的怒气更甚，直接不理他，自顾自快步向大路方向走去。王峥嵘无奈地跟着她往前走，不敢再开口。生怕自己再开口会更加激怒她。

走了大约20分钟的样子，祈玉突然转过身来用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盯着王峥嵘有点凶凶地道：“你跟着我干嘛？”王峥嵘心里突然又想起无心凶凶的样子，暗想女孩子为什么都是这样，对男人都那么凶！《红楼梦》里说女人是水做的，那应该都是温柔似水的才对啊。看着祈玉正盯着自己等着回话，他没敢再乱想下去，忙道：“张西江几个人还在等我们呢，回去吧！”祈玉道：“不回！”王峥嵘又道：“我们几个好多年都没聚过了，不要扫了大家的兴。”祈玉冷冷地道：“扫兴！是谁扫兴啊？几年没见，哄人的话都不会说一句！”王峥嵘赶快认错：“对，对，对，是我扫兴，我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呆子，你原谅我这次吧！”表情认真又诚恳。

祈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知道自己是个呆子啊，就没见过比你还呆的呆子！”说完又瞪了王峥嵘一眼，转身往夜宵摊方向返回。

王峥嵘摸了摸头，尴尬的跟着往回走。他明显看到祈玉瞪自己的眼神中有嗔怪的意味，这个眼神他很熟悉，当年谈恋爱的时候祈玉就会经常这样瞪自己，貌似凶恶却带着柔情。他心里有点慌张起来，隐隐觉得祈玉对自己好像还有意思，暗想她不会是想和自己破镜重圆吧。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无心那张白晰清秀的瓜子脸，心里更加慌张起来。

那晚王峥嵘做了一个梦，梦中祈玉与无心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开始互相揪扯着对方的头发，两人疯狂狰狞，像两只发疯的猛兽。王峥嵘一惊梦醒了，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起身打开窗帘望着满天的星光生生的坐了一晚上。

两个星期后，祈玉来电话说自己搬了新家，想请张西江他们几位老朋友周末到家里聚聚。王峥嵘本不想去，可又找不到借口。再想想反正张西江他们也会去，人多应该不会太尴尬，于是答应了下来。

王峥嵘周六晚上7点左右才拎着礼物来到了祈玉新家。他不想去得太早，害怕会单独面对祈玉。他按响门铃，马上听到祈玉欢快的声音。门开了，祈玉俏生生地站在了门口，一头齐耳短发明显精心打理过，小小的脸蛋上化了一层淡淡的妆，一幅容光焕发的样子。她笑着一把将王峥嵘拉了进去，嘴里道：“怎么来的那么慢啊，菜都快凉了！”顺手又关上了大门。

王峥嵘呆呆地站在玄关口，连鞋子都忘记了换。他发现屋里除了自己和祈玉外再无其他人。而祈玉身上居然只穿了一件酒红色的吊带睡衣，白晰光滑的肌肤露在睡衣外面，衬得脸蛋格外的生动妩媚。王峥嵘有点手足无措，脸刷的一下又红了起来。

祈玉嗔怪地道：“发什么呆，又不是没见过。”随即从鞋柜拿出一双男式拖鞋给王峥嵘换。王峥嵘不敢看祈玉的眼睛，目光躲闪地问道：“张西江他们呢，还没来吗？”祈玉笑道：“他们几个今天有事，来不了啦！”王峥嵘马上紧张起来，接着问：“就我们两个啊？”祈玉吃吃笑了起来：“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啊！”说着蹲下身子要帮王峥嵘换鞋。王峥嵘急慌慌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赶快自己换上了拖鞋。

换好鞋走到房间里，王峥嵘发现餐桌上早就摆满了菜，桌子中间点着两支红色的蜡烛，两只红酒杯中各倒了半杯酒。王峥嵘站在客厅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清楚了，祈玉今天根本就没有请别人，这原来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他想走，可又怕祈玉发脾气，这么多年他在祈玉面前好像总是特别被动，尤其是当她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祈玉大大方方的牵着王峥嵘的手把他带到餐桌旁边，按着他坐了下来。随即自己坐在了对面，举起面前的酒杯突然笑意盈盈地道：“来小驸马，陪你的公主喝一杯！”

王峥嵘心头一震。这是以前两个人谈恋爱时经常用的调情方式。祈玉特别喜欢角色扮演，尤其喜欢自己扮演公主，总要逼着王峥嵘当驸马。

本来祈玉今天安排的阵势就让王峥嵘心里直打鼓。再听到她这句话，他心里马上笃定了祈玉的心思，她这是想和自己重续前缘啊！这个祈玉，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两人分手都有好几年了，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她又想拖自己进入到过去的生活！

看着祈玉充满期待的眼神，王峥嵘却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他伸手挠了挠了头，尴尬地说：“对不起祈玉，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祈玉意外地没有生气，柔声道：“什么事那么急啊，连陪公主喝杯酒的时间都没有。”说完用一双含情脉脉地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峥嵘看，看得王峥嵘更加慌张，耳朵和脖子都变得红红的。

王峥嵘慌慌张张地说道：“我真有事，下次再陪你吧。”说完快速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子，开门走了出去。

祈玉也快速走到门口，叫道：“你站住！”王峥嵘站在门外看着她没有说话。祈玉扶着门框，脸色有点发青，问道：“怎么，你现在这么嫌弃我？”王峥嵘苦着脸道：“不是的，我是真有事要急着去办。”祈玉冷冷地道：“哄鬼呢！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嘛，还有事？不想和我在一起就明说嘛，装什么日理万机！”

王峥嵘脸更红了，他知道不把话说清楚祈玉是不会死心的，于是心一横，说道：“祈玉，我们早已经不是从前了，现在这样在一起确实是不合适！”祈玉彻底明白了王峥嵘的意思，一张俏脸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大声道：“是啊，我们是不合适。你现在是证券公司的大分析师，挣着大把的钱，有着大把的前途，瞧不起我了呗！”随即又尖声叫道：“滚，赶快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呯地一声把门关了起来，王峥嵘连再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王峥嵘静静地站了一会，没发现祈玉有进一步的动作，于是慢慢地走进电梯，独自下楼去了。可刚走到小区门口，又听到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他心里又是一惊，不由自主地站定身子，转身回头张望。

祈玉看见王峥嵘转身，直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深秋的晚上凉风习习，充满了寒意。祈玉仍然只穿着刚刚那件酒红色的吊带睡衣，王峥嵘明显感觉到祈玉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祈玉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擦得王峥嵘的胸前衣服上到处都是。王峥嵘慌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不知道这几年祈玉过得怎么样，可从她今天的表现来看，还是能肯定感觉到祈玉与那位艺术系师兄一定已经分手了，也能感受到她想和自己重新再一起的迫切心情。

王峥嵘早就从当初失恋的痛苦中走了出来，对祈玉也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再回到从前那不外乎又要经历一段痛苦和纠结的过程，何况现在自己的心里满是无心的影子，更是没有与祈玉再在一起的任何欲望。

想到无心，王峥嵘不由得心跳又加速起来。他正想轻轻地推开祈玉，却意外的发现无心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和祈玉！

王峥嵘心头又是一震，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见无心。他急忙推开祈玉，迈步向无心走去。

祈玉抬起头，透过婆娑的双眼看到了无心。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和王峥嵘复合的。在美国这几年，她过得其实很痛苦。当年与艺术系师兄一起出国，本是想和他好好生活的。可很快她就看清了这位师兄的真实意图。他肯与祈玉在一起，只是看中了她的家庭背景，本想她家可以为他在美国的学习提供经费保障。可没想到祈玉家人在更早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一分钱也没有给他提供。

这位师兄到美国不久就与一位富家女孩勾搭在了一起。祈玉与他闹了一阵，心彻底伤透了。这时她回过头来又想起了王峥嵘对她的好，想到了他的真实单纯，想到了他的温柔体贴，想到了他的痴情专一，想到了他把自己当公主一样宠着的时光。这时她肠子都悔青了，几次都冲动的想回来找王峥嵘。可想着自己当时与他分手时的决绝无情，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再加上家人又不同意她中断学业回国，于是就一拖再拖，直到研究生一毕业，马上就回到国内。

凭自己对王峥嵘的了解，祈玉原本认为王峥嵘一定会对她恋恋不舍的。再加上回来后向张西江他们一打听，得知王峥嵘在自己走后一直还在单身，她就更坚定了王峥嵘还在等她的信念。对于今天自己的安排，对于与王峥嵘顺利复合，祈玉原本也是有百分之百信心的。可她没想到王峥嵘会断然拒绝自己！

她刚刚在楼上时还在想王峥嵘只不过是在发泄心里对自己当年离开的不满，想着自己降下身段，追下楼来哭泣一番王峥嵘就会心软下来，和自己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可当她看到王峥嵘推开自己走向那个脸色无心冰的女子时，心里突然一阵阵发凉。

无心是来找老乡说事情的，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峥嵘。当看到王峥嵘和祈玉抱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忽然一阵阵痛了起来。原本她始终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会与王峥嵘有任何感情纠葛的。她虽然在夜场工作多年，可内心从来都没有对客人起过波澜，每次看到身边的姑娘与客人纠缠不休时都会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甚至是深觉羞耻。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峥嵘与祈玉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心里面一阵阵地抽搐的痛。

看到王峥嵘走过来，无心本来还想开句玩笑的，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讥讽：“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王峥嵘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嘴张了几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祈玉看着无心那张冰冰冷冷又略显扭曲的脸，再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语，心里又更凉了几分。她暗暗咬了咬牙，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走过去很自然地挽起王峥嵘的手笑道：“峥嵘，遇到朋友啦，介绍一下啊！”

无心想转身就走，可又实在迈不开步子，再看到祈玉挽起王峥嵘的手，心里面突然冒起一股火气，冷冷地道：“我们不是朋友，只是客户关系！”祈玉呵呵笑了起来：“我们家峥嵘有艳福啊，碰到的客户都是大美女。”

无心张了几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瞪了一眼王峥嵘，决定转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自己又不可能和王峥嵘有什么，何必破坏人家的好事呢。

可就在她才转过身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王峥嵘坚定的话语声：“她不是我朋友，她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