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情深

2020-11-27 04:11:01

古风

一顾情深

城楼之下,万兵戎装,整齐肃穆,颇有大军压境架势。将领之中,为首之人白马红衣,腰间一口九环刀映着余晖泛起森冷寒光。

1

永宁国,泰丰十二年,下辖番邦属国南卫为结两国共好,共谋繁荣大计,特商联姻事宜。

“今封南卫公主申珏为帝后,即日送至永宁国都完婚,钦此!”

申珏接过圣旨,叩谢礼仪一起呵成,待永宁国一众使臣走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二公主!二公主!”身边宫人激动得语音带颤,“您现在是永宁的帝后了!二公主!”

“这又有何值得大呼小叫的。”申珏语气淡淡,拍了拍膝上的土,缓缓站起身,看着院里小厮欢天喜地抬进各类永宁皇帝的赏赐,满面春风地进进出出。

“二公主,我们本是番邦下国,你此去便是永宁帝后,未来地位、日子自不必说,南卫和永宁更能修得百年之好,这不是双喜临门嘛。”

申珏看了看自己的贴身丫头,笑了起来,笑里却满是冷意,“你只道我是帝后,却不知在我族其余姐妹眼里,我是父王送去的玩物,兄弟们眼里只是替代兄长的质子罢了。”

南卫确是番邦属国,可近年来申氏一族治国有方,国力日渐强盛,再加之南卫太子、申珏兄长文武双长,申珏又好武,两人精心锻造步战之兵,这一切早被永宁看在眼里。

申珏除却兄长,还有一位早已和亲远嫁的阿姊。彼时,当今永宁新帝还是太子,永宁大帝一纸诏书,阿姊便只能违背心意远嫁他乡。

申珏至今还记得阿姊走前说的话,“阿姊以后再保护不了你,阿珏一定要嫁个自己所爱之人,千万不要成为第二个阿姊!”

可是现如今的申珏仍是躲不过阿姊的命运,或许这也便是南卫申氏女儿逃不掉的责任,只是,这一切在永宁国,无非不轻不重的一步棋,既然讨不到当今南卫太子做质子,那同样能打造步战之兵的申珏便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永宁帝后,荣光无限,又有几个女人不想要这名声和地位。

2

申珏赴永宁国当日,南卫自是以最高礼仪辅以远高申珏身份的嫁妆随着永宁使臣一道送至国境交界。

离去时申珏还是不忍挑帘,看了看黄昏时的南卫,那是她并不知,这一眼将是以后多少午夜梦回的不舍,申珏恨不能此时此刻便把这以草一木,甚而一缕微光都刻在心里,丝毫不忘。

只是,现下端坐在马上看着这早非牢不可破的城楼时,不免觉得那时的自己太过年轻。

“开门!”申珏抬头看了眼城墙上下令之人,扯了扯嘴角笑了,眼里却仍仿若寒冰。

“皇后娘娘……”见申珏半晌并未催马进城,一旁马上的神武将军小声提醒道。

“你觉得,这城我们还用不用得着进?”申珏嘴角微微上调,看向神武将军,明明一张倾国倾城貌配着这一身赤红武装却莫名迫人局促,神武将军见状只低头噤声。

“娘娘,快进城吧,皇上还等着您用膳呢!”城门口急急奔来的宦官一个劲儿给申珏身边的将军们递眼色,可惜的是,这眼色不仅没人敢接,还妥妥递进了申珏眼里。

“李公公这是眼睛不大好?”申珏微笑着关切。

“哈哈……哈哈……老奴来时不想被风沙迷了眼……”李公公作势去揉。

“呀!那可了不得,李公公您都被风沙迷了眼还不得把城楼上最是金贵的那位速速请回去?”申珏的语气里透着寒意。

“皇后娘娘别为难老奴了,皇上今儿可亲自来迎皇后娘娘,您就快赶紧进城回宫吧!”

“也行,既然皇上也有兴致来看个热闹,那要不就让皇上看看本宫如何攻下这城池,看完再请了皇上一并用膳吧!”申珏笑了,映着余晖落下零零散散的光斑,竟让人有些晃神。

“梓童又顽皮了。”

申珏看着隐在城门门洞下阴影之中不甚明朗的身影一步步缓缓走向自己,仿佛一只慢慢试探靠近猎物的虎,偏偏还能在此时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仿若夫妻调情的话。

“哦?皇上不想看看您这位皇后的攻城之术?”申珏亦笑着开了口,看着终于从阴影中露出面庞的男人立在马前。

周遭之人早已跪了一片,此时只申珏一人仍端坐马上,眼神冷似冰锋,只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孤这城池怎值得梓童费这心力,快快跟孤回去,孤可是让御膳房给备下了你最爱的菜品,再晚可就凉了。”男人说着一跃上马坐在申珏身后,双臂环过申珏身体,一催马匹,进了城。

3

时至今日,申珏依然记得临行之前堂妹前来送行的场景。

说是送行,申珏知道,这更是一次交锋,将两人从小到大的明争暗斗终于摆上台面,做个了结。

堂妹自是带好了贵重的送行贺礼,只是张口之后的每句话都如申珏所料,句句都似尖刀,偏偏就要往申珏心口上落。

彼时申珏已被封了九环刀,听着堂妹的话语只是笑着把玩着兄长送的碧玉扳指,并未答话。

“阿珏,你知那新帝是何许人便求着你父皇定要嫁于他?从他及冠至今,每年送进他太子府的女人便不计其数,现下更甚,作为妹妹,我真不知你怎样想的。”

申珏看着她的眼睛,依旧只是淡淡地笑。

“你这一去,怕只是他手里一新鲜物什,在那女人堆里你无非胜在豪放热情,会些武功罢了,终究也逃不出玩玩就扔的命运,说的不好听,你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

“那便祝妹妹莫要走上我这条路了。”申珏缓缓抬眼望着堂妹淡淡笑着说道。

“我是必定不可能如你一般的,你忘了,我既非公主,还更有主见。”堂妹笑的堂而皇之。

“但愿吧。”

“怎的却不动筷?”

申珏抬眼,烛火之下,对面之人的面庞仿若画中人,申珏忍不住笑了,这该是多少少女怀春之时的梦中人。

“梓童笑什么?”对面之人忽而有些局促,却也跟着申珏笑了起来。

“倒也没什么,想起些旧事罢了,”申珏笑着看进对面之人的眼睛里。令申珏失望的是,这双眼里毫无国君神威,反而有申珏看不懂的东西隐在这双眸子映出的闪烁烛火之后。

“不妨说与我听听。”对面之人语气软软的,全没了帝王气势,只笑着为申珏布菜,映着摇曳烛火竟让申珏内心生出一丝温暖。

“倒也不是何大事,但若臣妾再不提醒皇上,倒就是我这位皇后的失职了。”申珏说到这儿,对面之人方才还忙着布菜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申珏见状,目光定格在了那张令无数女人魂牵梦萦的脸庞上,并未接着说下去。

“梓童倒说说是何事。”对面人语气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平静的毫无波澜。

4

“这倒要从风俗说起了。南卫向来遵从一夫一妻的婚姻传统,男子大婚过后便与发妻相伴共度一生,没有纳妾一说,即使发妻亡了,许多男子也都不曾填房另娶。但臣妾虽为南卫公主,却是嫁到永宁国为后,对于永宁传统至今也可说有些了解……”申珏一边说一边冷静观察着对面之人,可话才到这儿,忽然被对面之人打断了。

“南卫这习俗,孤一向觉得颇好,皇后既是南卫公主,便不用考虑永宁传统了,孤准你照你原来的习俗、传统生活。来,吃菜。”这一套话,说的仿佛是背过一般,那叫一个一气呵成。

“可这皇室子嗣毕竟是大事,皇上您不在意,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却是极看重的。这事儿确也急不得,这些年月,臣妾得见秋蝉姐姐心中对皇上爱慕之情甚笃,再者又与皇上乃是青梅竹马,何不先立她为妃,其他的,日后再慢慢选些温良贤惠兼具才情的美人进宫,皇上到时再……”

“唉哟!皇后娘娘!您看着汤怎么洒到您裙摆上了!可真是的!这帮子婢女都怎么伺候的,这时候可都跑哪儿野去了!”李公公一声断喝,直接打断了申珏的话,倒是对面之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申珏冷冷盯着正跪倒帮自己擦拭裙摆的李公公,眼角的肌肉忍不住有点跳,“李公公,本宫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吗?”

李公公一愣,停下手里动作,“皇后娘娘如何这样问老奴?老奴只是见您裙摆溅上了汤汁……”

“如果不是本宫亲自摒退了众人,倒是很怀疑这汤汁怕是你亲手泼上来的。”申珏的语气凉的像把利刃,偏偏李公公还不畏惧。

“诶呦!您瞧老奴这老眼昏花的,怎的把您裙摆上的花纹看成了汤汁了呢!”

“是啊,李公公,像这颜色和纹样的汤汁也属实难找呢。”申珏笑了,可看着李公公的眼里却是森森冷意。

“老奴老眼昏花,打搅了皇上和娘娘用膳,老奴这就退下。”说着李公公麻利儿转出门,没了踪影。

“皇上,您身边这位李公公的步速看起来可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老眼昏花’啊。”申珏带着一如既往的笑看向对面之人。

见申珏的目光已然落到自己身上,皇上正了正色,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岁数大了,有些失误在所难免,梓童你别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皇上恐怕也未曾在意过臣妾今日的话吧,既如此,现下也不适合再与皇上说什么,那臣妾便告退了。”说完,申珏施礼毕,疾步离去。

5

踏入永宁国国土那一刻,陪着申珏的只有永宁国的使臣和她连同嫁妆一起却牢牢被封在箱子里的九环刀。

身旁的婢女在她出发前全拨去了其它宫里,唯有贴心的几个,她亲自拨到了太子府上。于是这一路,哪怕是申珏这样两军阵前、刀光血雨里走过的,也不免带着对未知的忐忑和唯一拥有的一腔孤勇,独自前行。

入宫之时,迎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九王爷。彼时申珏走在最前头,身后不远处九王爷的话,申珏听得真真儿的。

“质子就是质子,连嫁衣都这般寒酸,这在皇兄宫中,怕连个玩物都算不上!”

申珏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自嘲和绝望的冷笑,却步步走得仪态端庄,身后的九王爷无论说什么,也只能得见她的端庄冷静,并不知她心中计较。

礼成那夜,皇上并未亲临晟曦宫,不过天方将将擦亮,申珏便迎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来人端着一副远超申珏的威严姿态,进门便反客为主,带着点逼宫的意味开了口。

“想来你定是不认得我,毕竟是番邦下国,我不会与你计较。可此后要在这宫中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本宫觉着,倒有必要让妹妹认识认识。”

申珏立在客位,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位浓妆华服、婀娜多姿的女人。

“本宫名为秋蝉,乃是当今圣上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我与皇上心意相通,互相爱慕已久,但因你父王急着联姻,软磨硬泡,皇上这才娶了你,耽搁了我们的婚事。虽则现下我还未有位分,但这终究是迟早的事,取代妹妹你也已是定数。日后相处之间,本宫还望妹妹多些心思计较,你毕竟只是个进贡的玩物,别坏了位分规矩才好。”

这一段话,让秋蝉说的那叫一个温言软语,虽然摆着皇后的阵仗,但看在申珏眼中,听在申珏耳里,还用不麻利的本宫一词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模样。申珏心下不免感慨一二,一则可惜了这漂亮模样,二则,可万不能让兄长娶了这般女子回来,三则申珏也忍不住心中疑惑,当今永宁国圣上竟然好的是这口?当真是,为了美貌,啥也不要?

申珏顺势坐在了客位之上,脚懒懒地往桌上一搭,道了声,“来人!”

秋蝉有些㤞异,看着申珏,并不明白这位“玩物”现下是何意图。

婢女太监们前脚进来,申珏后脚就下了逐客令,“来,你们按照皇后的仪仗,帮我把你们秋蝉娘娘送到皇上那儿去,切记,定要全须全尾送到皇上面前,出半点闪失,本宫拿你们人头是问!”

6

申珏的话,在那次用膳中,虽然屡屡被打断,但这并不影响她把它变成现实。

秋蝉宫中近日堆满了各色皇后娘娘的赏赐,样样皆是世间绝品,别说秋蝉了,秋蝉宫里的打水丫头都不一样了,气势完全压了李公公一大截。

这倒也不怪秋蝉,申珏这回几乎下了大手笔,连带着当时皇上送去的聘礼都被她一股脑儿给抬到了秋蝉宫里,更别说近来皇上的各色赏赐、稀罕物什,这堪比搬了半个皇宫的阵仗自然大张旗鼓地确定了秋蝉梦寐以求的地位,连带打水丫头都猜,这回的秋蝉恐怕一封便是位贵妃了。

当然,这阵仗自然也让那一位起了关注。

“李公公,这……阿珏何时看上了秋蝉住处的,这会子怎么还忙着搬家了?”皇上一边练字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

“皇上……您这就为难老奴了……”李公公一边研墨一边小心翼翼地回了话。

“嗯?”皇上手上一顿,侧头细细打量起李公公,“这话从何说起?”

“皇上,您也不是不了解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她比您还能起范儿呢,这事儿老奴若是跟您说了……您这不是让……让老奴……里外不是人吗……”

“孤若说……是近日听其它奴才们提起的呢?”皇上搁下笔,看着李公公一脸褶子的为难表情。

“皇上……皇后娘娘那可是人中凤,闭眼都能猜出来是出自老奴之口……况且前日家宴我给您拦着皇后娘娘,我就觉着她想取她的九环宝刀了……”

“那你倒说说,孤要怎么说。”

李公公带着皇上行到秋蝉所住宫门口时,吃了一大惊。料谁也没想到,秋蝉的院子这会儿都快下不去脚了。也不知皇后娘娘哪来这么些家具物什,愣是把秋蝉住处从甬道开始就塞了个水泄不通,只留条勉强能进屋的“小路”。这在李公公这位宫中多年老人儿的眼里看起来,不像恩典,倒像极了活受罪,而这份儿“罪”,还正是秋蝉自己讨来的。

7

未等李公公开口通传,皇上率先踏入宫门,沿着这条并不好走的小路,一边打量着周遭各物件,一边缓缓前行。

“李公公,你方才可跟我说,这阿珏可不是搬家啊。”皇上语气里带了些严厉。

“是。”李公公一张脸快愁出水了。

“那你说说看,桌椅板凳,书柜衣柜,她宫里除了她没搬来,什么都搬来了,这是何意思?日子不过了?”

“这……这老奴也不知晓啊……”李公公是真没料想到会是这般阵仗,但凡知晓一点,也不能带着皇上上这儿来看“热闹”。

小路曲曲折折,二人终于行到了廊下。因着李公公并未通传,此时拿着一对血玉镯的秋蝉正映入皇上眼中。

样貌姣若春花的秋蝉腰上别着一块温润似水的玉佩,手上正把玩着血玉镯,作势要戴。这情景,换谁都想在廊下再多欣赏片刻,可此时的皇上早已面沉似水。

“来人!”皇上低沉的嗓音惊得秋蝉差点失手跌了镯子。随即,太监宫女纷纷上前,等候吩咐。

“把这些东西统统物归原主,包括你们主子身上的玉佩和手里的镯子。”

李公公抬眼,只觉皇上脸色阴沉迫人得可怕。

“皇上!这是娘娘赏赐给我的!她说了,凡是我喜欢的东西,她通通便赏……”秋蝉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所以连这床榻也是你看上的?”皇上指着一侧本应摆放于皇后寝宫的床榻,声音冷厉似冰锋,一刀一刀拉开秋蝉最在意的颜面。

“皇上,难道不是您授意立我为贵妃的,想要什么便要什么的?这些年,我以为我的心意与你毫无二致……”秋蝉还欲哭诉,却被皇上一个斩钉截铁的“搬”字生生打断。

“皇上!”秋蝉跪倒,忍不住大哭起来,“申珏……啊不……皇后娘娘说了,这些东西她俱是不要的,您搬回去她也是不要的……”

“哦,那倒好,搬去孤的东暖阁,那儿倒一直空着。”

皇上走到晟曦宫廊下时,申珏还在擦着她的九环刀。李公公见状,通传过后便躲去了一旁候着。

申珏抬起头看了看门口颀长的身影,因着恰好背光,样貌全隐在阴影之下,阴晴未卜。申珏未曾在意,看了一眼便又自顾自擦着刀。

“皇后,”来人开口冷冷的,“几日不见,你这宫中倒是宽敞亮堂不少啊!”

“嗯,都是些劳什子,送人了。”申珏倒不在意,依旧摆弄着九环刀。

“那孤倒要谢谢你了。”来人缓缓走至申珏面前,“孤的东暖阁正愁没得装饰,现下正好摆个床榻进去。”

“是臣妾考虑不周,竟不知道皇上您缺床榻,没能及时备好,此刻竟还要劳皇上费尽心神地到秋蝉姐姐那儿搬来。”申珏语气轻飘飘就带到了秋蝉身上。

“哦?那既然皇后如此惭愧自认考虑不周,如何补偿孤?”

8

李公公最近很忙,一面要忙着把皇后宫里搬来的各种物什腾挪到皇上的东暖阁,一面因着上回皇上跟皇后斗嘴讨补偿反被将了一军,还要按照皇上的旨意为补偿皇后剿获悍匪大获成功大排筵宴,这当间儿还得找着各种机会把玉佩和镯子给皇后送回去。别说腿肚子跑得都朝前了,李公公为了玉佩和镯子,都快愁出水儿了。

照着皇后的性子,这镯子和玉佩若是不说什么来由是不可能收下的,但若是说起缘由怕更不可能收下。这可难坏了李公公。

那一边,申珏也没闲着。自打按皇上旨意解封了九环刀,申珏领着一众兵将剿灭了悍匪,那九王爷便一直隐隐有些不满,这次皇上又为申珏特摆庆功宴,九王爷更有些按捺不住了,庆功宴还没备好,他便找到了申珏这儿。

晟曦宫此时被申珏改造的那叫个利落,别提多适合申珏练武。而这九王爷来的时候,正赶上申珏大展刀法。

申珏自小习武,九王爷还没进门,申珏早已猜了个七八分,恰这九王爷也想让申珏措手不及,并未通传抬步便闯,堪堪迈出第二步,便被影壁后的九环刀制住了。

申珏缓缓绕过影壁走到九王爷面前,九环刀随着申珏的逼近从九王爷胸口架上肩膀,缓缓滑向咽喉,申珏一双眼冷冷看向九王爷。

“怎么,为秋蝉抱不平来了?”申珏嘴角扯出一丝笑,九王爷看了看刀锋再看了看申珏,不免觉得有点瘆人。

“没……没……本王……本王只是来给娘娘道喜……道喜的……”

“给一个质子道喜?”申珏的刀锋轻轻靠上九王爷脖颈的皮肤,嘴角那抹笑瞧起来更瘆人了。

“何……何来质子一说……”九王爷有些控制不住地抖起来,连带声音也微微颤声。

“那,便是玩物啰!”申珏微微向刀上使了两三成力。

“娘娘!娘娘!我好歹也是皇兄血亲……”九王爷为自己开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申珏打断了。

“哦!本宫明白了!一个番邦下国的质子不配动你。那么,让本宫手下丫头给您添道红可好?她可是地地道道的永宁人呢!”申珏一步将九王爷迫到墙角,刀锋已在九王爷脖颈上留下浅浅血痕。

“娘娘……皇后娘娘……”九王爷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也怕死?”申珏笑了,回手收了刀,“这些年你和秋蝉背地里那些勾当,不仅仅只是想逼死南卫吧?”

九王爷虽从刀口脱困,此时却惊得仿佛失了魂,“那……你怎么……那些……那都是……皇上……”

“皇上?呵!皇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知道你们的几件事?便是本宫取了这九环刀替他平了匪,也不过一顿家宴便打发了,你们呐,这桩桩件件做的着实厉害啊!”申珏笑着打量着墙角之人,冷若冰霜的眼睛却让现下的九王爷十分胆寒。

“你道这大排筳宴是为了什么?”申珏缓缓开口道,“不是别的,正是本宫为了恭迎王爷殿下您呀!”

“娘娘……娘娘……臣弟知错了……这大好的日子,臣弟只求娘娘千万别把我交给皇兄,其它一切好说,您要什么,您要南卫几世荣华,我竭尽所能给……”

“哦?”申珏打量着九王爷,笑意亦发浓,“当今圣上给不了的,你倒能给?怪不得你迎本宫进宫那日那般傲慢。现下既是九王爷您先要谈的条件,那本宫便不客气了。”

“本宫乃是一名质子,所谓圣上荣宠、天子独爱、皇后之权,那些秋蝉看重的,本宫向来毫无兴致,正如你提醒的,质子当有质子样子。万不可为了圣上欢心、男女之爱便昏了头脑。这些年,本宫作为质子倒平平静静守着你口中的‘本分’。可这九环刀一出……本宫心里,有些按耐不住的可期之事了。”申珏左手轻抚唇角,略略沉思。

“你看,本宫这质子想要这你们这永宁国,你可给的了?”

9

筵席之上,皇上就剿匪一事为三军将士封了赏,更是对当今皇后带兵剿匪给予了极高的赞扬,赏赐之物皆非凡品。李公公有点懊悔,竟没把镯子和玉佩给掺进这赏赐中来,不过转念想想,不定什么时候皇后娘娘又给挪到了秋蝉那儿,还不如不费劲了。

觥筹交错间,皇上不似往日,一双眼总似离不开一般,常常看向申珏,文武百官皆是看在眼里,有的在席上便忍不住悄悄猜测起来皇上皇后近来定是感情甚笃,蜜里调油。

不过申珏眼里的却不是当今圣上,而是今日的酒。似是心情大好,申珏这酒杯就没空过,一杯接一杯,很快便面露醉色。舞姬将将进殿,申珏便把一直放在酒上的目光收了回来,一张脸绯红着,眯眼看殿中舞姬微微笑。

随着音乐变化,舞姬们姿态快速变换,不知不觉间竟已行至申珏和皇上面前。皇上见申珏已有醉意,目光便未离开过申珏,此时更见申珏手撑着头,不胜酒力已然睡着,彼时皇上想命李公公将申珏送回寝宫,可目光才刚从申珏身上移开便听得殿内一声惊呼,“救驾!”

待得皇上定睛时,为首舞姬已跌在血泊之中,申珏手上九环刀未收,一跃便朝着其它舞姬而去。

殿上早已乱成一团,神武将军等护驾在前,与申珏一并捕了其余舞姬。九王爷见状正准备趁乱逃跑,脖颈上却隐隐传来一阵冰凉触感。

“怎么?你的属下没来?”申珏的声音在九王爷背后冷冷传来。

“哦!那日我忘了告诉你了,你那些悍匪属下又犟又太不禁打,早在剿匪时就死了大半,剩下的……押回来也没活几日,还没等本宫招安呢,就都死了。可惜你今日还特意调了府内守卫去劫狱,现下想来,怕是也被神武将军的人给收拾差不多了的。”

九王爷转过身,眼里是深深的恨和熊熊怒火。

“这样看着本宫作甚,剿匪前可是九王爷您在朝堂上亲口叮嘱的,既要全力剿匪还要悉数带回,本宫只能做到尽力剿匪,悉数带回嘛,只能编了个带回的人数呗。”

“你这毒妇……”九王爷咬牙切齿,从唇边挤出这几个字。

“毒妇?比起王爷您,一边想取本宫与南卫全国性命,一边还想让秋蝉替代了本宫进而取了当今圣上性命,本宫这连您的一半都不到呢!”申珏眯眼微微扬起嘴角,语气里透着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侍卫们早已赶来,九王爷事情败露且被申珏九环刀制住,神武将军一声令下,便纷纷上前押下九王爷。申珏这才得空看看周遭,皇上被神武将军和一众大内侍卫保护着,官员们许是方才护驾之际神武将军下了命令,皆被侍卫护送出殿,此刻大殿之内只余皇上一行和申珏。

“皇上您为何还在此处?”申珏不禁皱眉,“将军你为何没将皇上护送出殿?”话音未落,申珏却见皇上面露惊慌。

“阿珏!!”

一抹锋利的寒光划过申珏侧脸。

10

“皇上,老奴思来想去,这个还是您给皇后娘娘戴上最合适。”李公公从袖袋里取出两个盒子,毕恭毕敬奉上。

“李公公,你见过有哪个皇帝做这事的,不怕孤治你的罪?”皇上并未抬眼,依旧批着奏章。

“皇上,老奴说句您不爱听的,娘娘已然这样了,您也要想开些,有时候旁人在这些事上帮不上忙的,皇后娘娘既是您的发妻,您还顾虑何事呢?若您有顾虑,这些小事,交给她身边的宫女们做也好,老奴去……确实不太妥当……”

“李公公……皇后娘娘又怎么了?”皇上终于被李公公这一席话拉回了神,抬起头看向依旧跪着的李公公。

“皇后娘娘……不是……在晟曦宫养伤吗……”李公公也被问懵了。

“嗯,方才听你那一席话,孤觉着可比受伤严重多了。”

“皇上您误会老奴了,老奴是想说啊,您看,您对皇后娘娘这感情,别说老奴了,这朝堂上下、文武百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皇上您也知道,这感情的事,我们这些人真帮不上忙,您还是得亲口跟皇后娘娘说啊,要不然,娘娘那性子,她是真不知道啊!”

“嗯……”皇上叹了口气,“你觉得孤能怎么说,那日李公公你也听见了,从嫁入永宁开始,她便认了这质子的身份,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才能知道孤的心意。”

“皇上您看,这不就是老奴的强项了吗?”李公公两眼放光,大谈特谈,“这没吃过猪肉啊,老奴可是见过猪跑的,追求女子,无非就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各色服饰、讨她欢心。”

“可是孤这位皇后娘娘,除了天姿国色,就爱那把九环刀了,你说的这些东西,她不全赏了秋蝉吗?”

李公公一听也没了话,思索片刻才开口,“那……那皇上要不跟皇后娘娘讲讲年少初遇那段往事?当年太上皇知道了可没少在人前表扬您呢!”

“别提了别提了,”皇上略略有些不耐烦,“那一段儿我的形象不那么高大伟岸……到时候她再想起来就不好了……你先平身吧,先平身……”

“这么想起来,阿珏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浮起一脸幸福笑意,“转眼就是这般倾国倾城之姿了,偏她自己还不以为意,天天舞刀弄剑。你看她诶,骑着马,握着刀的样子,真是潇洒极了,孤现在想想真觉得是命中之幸,还好孤记得她生辰,和她父王提了亲事……”

“皇上,这话啊,老奴在您身边都听百八十遍也没用……您早该跟娘娘说了,要不然现在得几个小皇子在您身边跑了……”李公公语重心长,十分操心。

“这样吧……你先把这两样首饰送与她,其他事待她伤好之后再与她说。”

申珏本不是什么重伤,恢复自然也快,但这反而给皇上徒添了烦恼。

“什么!她怎么说的?”

李公公就知道这话不管怎么跟皇上回,都得动一次这山崩地裂的肝火。

“原话……老奴不大记得了,总之就是……拒绝了……”李公公屏住呼吸等候发落,遥想这一生皆是陪在君王身侧,到这把年纪,也知足了……

“拒绝!她拒绝我?!”

“您不一直说,这个事主要还得等皇后娘娘自己愿意吗……”李公公弱弱地补了一句。

“她是谁她自己知道吗?她是孤的梓童,是永宁国的国母皇娘,皇室子嗣那哪是她能儿戏的事!孤今日如此那正是看重她说的皇室子嗣之事,一国之母怎可这般出尔反尔!”

“哦?”皇上闻声,抬眼正对上殿门口申珏的目光。今日申珏一袭红裙,配上血玉镯,尤为美艳。

“臣妾竟没想到皇上今次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皇室担忧呢。”

“那个……李公公你先退下吧……”皇上忽然正色清嗓,方柔声说道。

“咦?方才皇上难道不是在与李公公说皇室子嗣之事吗?却为何让李公公退下?”申珏缓缓步入殿内,李公公憋着笑退至殿外。

“没……没有……没有……”皇上有些心虚地看了申珏一眼,“你怎么来了,伤可都好了?”

“臣妾为何不能来?一国的国母皇娘,您的梓童,还不能来您这御书房?”申珏面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眼里却满是笑意。

“你这怎么还听墙根呢……”皇上从龙书案后走到申珏面前,不动声色携了申珏的手。

“皇上您方才那声音,臣妾不想听都不成,倒是您,九王爷擅闯晟曦宫那次,您可和李公公没少听我的墙跟儿。”申珏笑意渐浓。

“唉呀……那都是些什么旧事了,走,陪孤看看你的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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