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醉(上)

2020-11-27 04:01:59

古风

1

我嫁给了我爹宿敌的儿子。

说是宿敌都是轻的,事实上我爹与他爹是仙魔不两立,不过现下也没办法了,毕竟我爹打不过他。

是的,你没看错,是打不过他,不是打不过他爹,毕竟他爹早在五百年前就被不知哪来的仙家一巴掌给拍死了。

说了这些,我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落一,是一棵梨树,我爹呀,他是一个和尚,法号归祭,功德圆满得升仙班,来到上界。

某一日他闲着无聊在小灵山闲逛,看中了我这棵小树苗就把我移栽回他的院子里,每日听他念经送佛,竟是生了灵智化了人形,然后就有了本姑娘。

要说我爹吧,着着实实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他戒不掉口腹之欲,时不时就要吃肉喝酒。

这便算了,每到梨花盛开的季节他便逼着我化成原形,摘我的花花去酿梨花醉,每每我都觉得自己要被薅秃,到时候就是老和尚带着小和尚了。

为何是小和尚呢?因为我是精怪,那个年岁的我还没有性别。

要说起我爹和他爹的恩怨,那可是由来已久,我爹还是下界的小和尚时,因为皮相好,曾经被一个魔族姑娘撸回了他们领地。

然后我爹将计就计在那儿住了段日子,然后顺便救了被魔族抓来修行的普通人,还把他爹的宫殿给烧了。

他爹在风中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烧成了灰烬,而我爹却升了仙,现在一想我爹与我说起这段往事的表情都觉得很是欠揍,很是有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爹在苦哈哈养育我些年月里,时不时便去魔族挑衅一番,要说他爹也是惨。

好不容易熬成了新一任魔君,刚上任不过一年,就被个刚出关的不知年岁几何的神仙给拍死了,留了个鸟蛋在他宫殿中,我爹念及这些年打架的情分,便将这颗蛋带回来了。

那时我应当43岁,精怪成长慢,别看我43岁,却还是小孩子呢!而那颗蛋据我爹说,都不知多大年岁了,反正他当年烧宫殿时他就在了,我怀疑他可能早就被烤熟了,才一直没孵出来。

我爹说我是个蠢东西,因为我连凤凰蛋都不认识……

而我只有一个想法,凤凰不是神族该有的东西吗?怎么跑魔族去了,爹爹只让我少看话本并附送我一个白眼。

而这颗蛋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呢?这要从我贪吃说起,我爱吃坚果,虽我是精怪,但我毕竟是个孩童,吃多了还是会上火的。

那天我流鼻血,血滴到了蛋上,它就裂了,一只鸟飞了出来,迅速长大,吐出一口火燎了我的头发,它就飞走了。

可怜我后来整整一百年都没开出梨花,我爹没梨花醉喝了,他说,“若是以后遇见这臭小子,必要薅光他的凤凰毛。”

我只有一个疑问,“你都没见着他,怎么知道是个小子?”

我爹又只是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好吧,是我给您老丢脸了。

至于我怎么会嫁给他那可真是说来话长,就是他带着魔族攻上了上界,也不知这群仙家是怎么回事,竟都打不过他,酒囊饭袋!

最后他玉手一指,我就成了仙魔打破几千年来僵局的小可怜被推了出来。

可怜我一个还未幻化性别的小精怪竟也必须要嫁人了,这人也是奇怪,也不怕我幻成男子,哼。

出嫁前一天晚上,我爹长吁短叹悔恨不已,“小落一呀,都是爹没用,打不过他,一想到以后喝不到梨花醉,爹心中就疼痛不已。”

这爹,怕是不能要了。

2

(我好像不对劲,GHS了)

于是乎,在我不过三百一十七岁的年纪时,就成了这狗日的成天见不到太阳的的魔族的魔君夫人,作为一棵树,晒不到阳光浴,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我看看我这与面前男子并无区别的身体曲线,一时不知道这洞房花烛该当如何进行,毕竟我既不是女子也不是男子,没办法琴瑟和鸣,自然也没办法去满足龙阳之好。

寝殿外不时有人影走动,风很大,时不时传来啸鸣声,尖锐的声音在我心上扎了根细细的针,惹得我不自觉战栗。

“呵,这会儿害怕了?以前拿火烤我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我爹也没告诉我一颗蛋还能有灵识,更没告诉我凤凰还会记仇啊!

心里如何想,口中也不自觉说了出来,“你那时不是一颗蛋吗?怎么会知道?”

熟悉的眼神又出现了,那是我爹每三天就会出现一次的充满鄙视的眼神。

得,我好像又犯蠢了。

“你爹骂你骂的很对。”

王八犊子,就你丫聪明,这么聪明咋还娶了我!

“相公啊,要不安寝吧!”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婉贤淑,毕竟一只没幻性别的精怪从正常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自是稚气未脱,如此作派倒是有种故作老成的违和感。

“安寝啊……”他的语气拖的老长,坏心思全然写在脸上,不安好意的笑着,“落一,你还没幻出性别,可该如何安寝?”

“就就就……正常安寝啊!”这狗东西不会想洞房吧,没有洞入个什么房!

“新婚夫妻,不洞房说不过去啊。”

“不然你去找个侍女,不行找个男子也成啊!”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我可能要保不住我的花了。

“落一,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淦,这熟悉的爹感又来了!

“去修炼,不幻出性别不准睡觉!”

可是我幻出性别也不能睡觉,话本里说了,天之将明动静才渐渐停止。

于是这夜里,我在床上以打坐的姿势睡了个腰酸背疼颈僵硬,而他,以会打扰我的名义被我赶出了寝殿,哈哈哈哈哈哈,此处应当叉腰骄傲一番,上界打不过的存在被我赶走了,我可真厉害。

3

在被我爹管教的三百来年里,虽然平常事宜爹爹都不甚关注,散养为主,但修炼一事他确实十分用心的,毕竟我的修为越高,酿出的梨花醉也愈加醇香。

于是阳奉阴违这四个字也被我用的是惟妙惟肖,每日我都一副勤加修炼的姿态,端的是乖巧的模样,实则混吃混喝且调戏小侍女。

毕竟以后究竟是男是女谁也不知,总得先将储备娘子先准备好,漂亮姐姐什么的我最爱了(⑉°з°)-♡

他每天用餐时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加鄙视的眼神盯着我,也不说破,那我便认为他默认应允了,自是愈发不成章法,胡作非为。

于是在我三百五十岁那年,他终是一脚将我踢出了魔族。

看着身边不发一语的黑衣男子,感受着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屁股的巨疼,我破口大骂,“重阴你干什么?王八犊子给爷爬!”

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递了过来,仿佛在问我是不是想死,那当然是不想死,终是不敢继续作乱。

“落一啊,这些年让你修炼你就修成了这样?调戏侍女也就算了,还学会口出狂言了。”

我敢发誓,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因为怒火中烧而凸起的青筋,[呜呼哀哉,吾命休矣]八个大字在眼前不停的转。

爹爹说过,适当的示弱是为了以后的崛起。

我知道我很狗腿,可是尊严这个东西他没有命重要呀,何况我是个没幻性别的小精怪。

“相公,我错了,我最爱相公了。”

“哼。”回答我的只有一声冷哼,但我知道,这是不跟我计较的意思。

不过这离开魔族这事,重阴做的还是不错的,这繁华的花花世界确实迷人眼,可比那不见天日黑布隆冬的魔族好看多了,我一棵树,常年见不着阳光,能成长吗?那自是不能啊!

于是在经过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时,我毫不犹豫的在旁化成原形,原地扎根了,这水流,这阳光,这暖煦的微风,神仙宝地啊!

重阴眼神黑沉的看着我就这样待了三天,并时不时的敲一敲我的枝干提醒我变回去,但我觉得有恃无恐,反正这些年收过的警告无数,最后一撒娇还不是什么都没少!

然后,我的花花又没了,他一把火烧了,我哭哭闹闹的变回来原形,成了个没有头发的小和尚。

看着溪水里我的倒影,光秃秃的头顶还泛着太阳的金光,我终是忍不住对重阴动了手,一爪子挠花了他的脸,夫妻本是同林鸟,破相就要一起来。

我很是难过,虽然我现下没性别,但是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终究是要幻成女孩子的,女孩子怎么能是个秃驴。

之前被他燎了头发一百年才开出花,这次被烧了个精光,想必是要千年才能得以恢复,这也意味着,我要做千年的秃驴,这么一想,手中的鸡腿都不香了。

哦,对了,为了表示歉意,重阴带我去了酒楼吃饭,我满腔愤慨的点了一堆肉,在我大快朵颐之时,四周探寻的目光不断,我猜他们肯定在想,“一个破戒的小和尚,实在不雅。”

4

为了让我尽快成长,重阴带我去了妖族,一个有着神族血脉的魔蛋带着我一只小精怪去了妖族,想想就好带感啊,我一路上蹦蹦跳跳煞是开心,不知道妖族有没有能烤熟的蛋,想吃。

“或许你可以吃你自己顶着的这颗卤蛋。”重阴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卤蛋?是在说我的小光头吗?淦,黑心凤凰不做人,可我不敢偷跑,没钱且不提,最大的问题是我打不过他呀。

要说这妖族果真是人杰地灵,颐养天年,呸,修生养性的好去处,这郁郁葱葱的森林,淙淙流水的小溪,四处可见的果子,不时在树下晃悠的小妖。

这次是重阴同意我变回原形的,于是我就在这妖族堂而皇之的睡上了觉,而重阴呢,则每日在这溜达,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怀疑他是瞧上了哪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妖,想拐她回去生蛋,这黑心凤凰蛋坏的很。

许是这地方确实适合我修炼,我这许久不见增长的修为竟慢慢起了变化,被烧光的花花短短三十年就长出来了,枝干也粗壮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细柳条的病弱样,就是这性别嘛,嘿嘿,没幻出来。

我偷觑着对面专心烤着兔子肉的重阴,生怕他一不开心又燎了我的花,总被烧不太好的,作为一棵树,我还是很怕火的。

“老是看着我干什么?”原来他感觉的到啊。

我不好意思嘿嘿的笑着,然后,他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不耐烦的表情又出来了,也不知道我又哪里得罪了他,不会不要我吃东西了吧。

好在,兔子腿还是我的,这些年在妖族,重阴的厨艺厉害了许多,反正比我爹强的多,若是重阴是我爹的话,我当初应当不会被嫁到魔族了吧。

“下午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别问,问就是你不知道。”

好想翻他白眼,狗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那天下午他带我去了一个湖泊,湖泊中央有一棵很漂亮的树,一树红叶,树顶结着一颗金灿灿的果子,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的口水是流了出来的。

重阴让我自己去摘果子,他则一直在湖泊边观察着四周,看他这警惕的模样,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看中的不是能生蛋的小妖,而是金灿灿的果子。

当我摘下果子那一刻,四周起了一阵罡风,湖面雾气蔓延升腾,很快便失了视线,耳边响起各种猛兽的声音,以及不时出现的法器碰撞的清脆响声,我就窝在树上,不敢动。

等到我腿都有些麻了,我突然醒悟,既是都想要的好东西,干嘛要傻乎乎的藏在身上,一口吃掉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我爹说得对,我果然有点蠢,不得不说,这果子真好吃,这是我从树上晕倒前最后的想法。

5

我醒过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锃亮锃亮反着烛光的光头,没错,我爹来了,想我嫁给重阴这凤凰蛋蛋已经算不清楚多少年了,他都没有来看我,没想到晕倒一次,他就来了。

他关切的看着我,摸了摸我刚到耳边长度的秀发,哭唧唧的说道,“爹的蠢宝啊,你的头发咋又没了呢,你的花是不是也不开了,哎呀,爹还想酿梨花醉喝呢!”

天,这种莫名的心肌梗塞的赶脚让我想要一脚踹飞他怎么办!果然不是亲生的。

很奇怪的是,这段时日,每每一到就寝时间,我就像被人打晕一样睡得无知无觉,而每天,爹爹和重阴两人都会在偏殿密谈,一说就是一个时辰打底,弄得好像他们二人才是父子一般。

我很想敲碎重阴的头盖骨,然后拉着我爹的耳朵喊一句,“爹呀,你看清楚这个破脑壳的蛋是你宿敌的儿子,我才是你的乖宝!”

可惜,我既不能敲碎头盖骨,也不能扯耳朵,因为他俩我都打不过。

值得庆幸的是,我虽然依旧没有性别,却渐渐长开了,五官不再是一起那稚嫩的婴儿肥,开始有了女性的柔媚,嗯,依旧没有胸。

由此可见,那个金灿灿的果子还是有些些用处的,我现在走出门,不会再被怀疑是个男娃娃,至少看起来像个公公了!

这样一家两口外加一个蛋的生活持续了三年,眼看重阴的脸色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不耐烦。

这一天,爹爹忙不迭薅了我好些花花,灰溜溜的回了上界,只不过走之前,他还娶了我一小瓶血,看着我可心疼了,这得多少鸡腿才能补回来呀!

临出门时,爹爹留了一句,“落一,你一定不要重阴,只有他能护住你,听见没有?”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次爹爹没有再给我白眼,他深深的看了我许久,眼中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不舍和心疼,狗爹爹,骗我眼泪。

爹爹走了,又剩我和重阴二人相顾无言,他还是逼着我修炼,我不愿意。

“落一,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妻子,这都六十六年过去,还未洞房,你觉着合适吗?”

哦,原来已经六十六年了呀,还是这颗蛋的算术比较好。

装傻充愣一贯是我的强项,然而这次我怎么撒娇都没用,最终还是夹起了尾巴,乖乖在床上打坐修炼,本来是想睡觉的,可是重阴这次铁了心看着我,竟在床上住下了,流氓!

就这样炼着炼着,有一天打坐时还是忍不住睡意,陷入了梦境,我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片雾气,扒拉着我的一头乱发。

都怪重阴这狗东西,逼着我修炼,都累睡着了,这梦也是很奇怪,啥都瞧不见,最难过的是,醒不过来了呀!

我只是一棵什么都不懂的小梨树,干嘛这么对我!

6

我也不记得自己在梦里走了多久,反正是个梦,走走又不会多累。

直到我走着走着,摸到了一颗树,不要多想,人家才不是我这么没有高大上气质的小梨树嘞,这棵树那可比妖族那湖泊中央的树还要高大,浑身泛着金光,比那个果子的金光更甚,总而言之就是,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可惜这棵树只有金光,没有花叶,没有结果,光秃秃的,倏然间,四周雾气散去,树身突然被拉的好远。

我浮在空中,看着这片茫茫大地中挺立的树,神秘而孤独,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很强大很亲切,似乎在召唤着我,让我去寻它,可是去哪寻呢?

“你在哪?”我茫然的问道。

“床上!”

嗯?男声?这么熟悉!我猛然睁眼,看到的便是脸色黑沉掐着我娇嫩脸蛋的重阴,妈蛋,疼啊!

“松松松手啊,疼!”

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甜,谁发出来的?

“是我在说话?”我不禁疑惑的问道。

“不然是我?”又是这熟悉的嘲讽语气。

于是我毫不犹豫一脚踹到了这张帅气有余的脸上,成功让他的鼻血洒在我温暖的被窝之上,看着他鼻子下蜿蜒的两条红色痕迹。

我觉得,我的死期大概是到了,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机会,让我多號一点花花送给我爹爹酿梨花醉,毕竟养育我这么多年。

最后的结果是,我没死,但大致去了半条命。

回忆倒退回昨晚。

我颤抖的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伸手抹去了血迹,露出十分邪气的笑容,不禁汗毛耸立,一种诡异的不安感从心底冉冉升起,不是对死亡的惧怕,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他开口了,“落一,踢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否留个全尸?好歹夫妻一场。”

嗯,疼!那是我昨晚最大的感受,不过,话本是骗人的,什么天之将明,什么神魂颠倒,也就那么小一个时辰而已,而且一点也不舒服,淦!

是的,我做了个梦,然后幻化成女孩子了,一脚踹了重阴的鼻子,失了清白,重阴太狗了,竟然在我刚刚幻出性别就拐我生蛋,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于是,看着身边闭着眼睛没穿衣服还在安睡的重阴,我毫不犹豫一脚给他踹下了床,有恃无恐说的就是我,反正昨晚鼻子踹出血也没被打死,大不了就是酱酱酿酿嘛!

7

事实证明,开了荤的男人脾气是比较好的,特别是对他耕耘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我,哪怕被我光着身子踹下了床还是脸着地这种危险姿势,他也没有说什么,甚至脸上还带着浪荡的笑,有些瘆人。

不过,关于我幻出性别这事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昨天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啥,没有时间去思考,以及,观察我曼妙的胴体,这不,现在泡在热水里,我终于有时间好好审视一下我自己了。

首先要观察的就是我的小脸蛋,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容颜,嗯,跟之前没差多少,也就是眼神稍微媚气了一点,还可能是由于那个啥造成的,没劲儿。

身体的话,值得庆祝的是,我有胸了,终于不是平板,摸了摸,挺软,不错不错

(*๓´╰╯`๓)♡

身高也比之前高了一些,穿上衣服,我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了,好想去上界给爹爹瞧一瞧,他家有闺女了!

“别美了!”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凤凰蛋蛋又来耍流氓了。

“重阴,我现在是女孩子,你看女孩子洗澡就是耍流氓你知道吗?”缺点提现出来了,我的声音似乎格外娇气了些,明明在凶巴巴的骂人,咋跟撒娇似的,这不符合我落一的形象。

“我看看怎么了,我还想亲呢!”

这一天我都没下床,原来话本也不都是骗人的。

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正式开始了,重阴这个黑心凤凰似乎是在凤凰蛋里闷的太久,精力十分旺盛。

每天除了在床上应付他之外,还得在他眼皮底下修炼,哪怕我顶着愈加隆起的胸和越发甜腻的嗓音去撒娇,也毫无效果,狗男人,下了床就不认人。

不过说起来,自从那夜做过一次那么诡异的梦之后,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后来有和重阴说起过梦里的那棵树,实在是它的气息太过熟悉,总让我想去找到它。

重阴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轻柔的吻着我,小意温存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在我四百岁生辰那天,爹爹一大早就来到了魔族,还带来了他十七年前酿的梨花醉,是的,没错,就是他当年从我脑袋上薅走的花花酿的。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爹爹被扶去了偏殿,而我,自然是被重阴带去了床上,第二日醒来时我也只能从我身上的痕迹判断出昨夜的激烈程度。

值得称赞的是,重阴似乎是对自己粗暴的行为产生了愧疚,近些日子对我都格外关心,吃穿住行都很小心。

虽然之前我的事情也都是他亲自料理,可我觉出了不同,这次似乎小心的有些过头了,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二字。

8

这般紧张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半月,直到我某一日吃鸡腿时突然感觉反胃呕吐,重阴手拿着茶杯温柔的轻拍我后背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所在。

下意识摸了摸我的肚子,平的,不过再一段时日过去,就该鼓起来了,也不知道生出来的是不是凤凰蛋蛋,毕竟我自己是棵梨树,就我有限的认知中,树都是结果后用种子体外繁殖后代的。

“重阴,我是棵树,不会孵蛋,若是真的生颗蛋出来,就得你来孵了。”这么温柔的语气竟也会从我口中说出,原来母性的光辉便是这般吗?

自从我发现自己怀孕后,也就渐渐适应了重阴的异常举动,因为我也会莫名其妙的紧张,但大多时候这种紧张感都是被重阴渲染出来的。

我劝过他放松一些,可是似乎没有效果,一天十二个时辰他都在我身边,不时抚摸着我的肚子,担忧又焦虑的看着我。

他很爱我,我能感觉到,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爱从何而来,我们俩这几十年的相处中,更多的是我在捣乱,他在后面默默收拾残局,然后再收拾我。

针锋相对是我一贯的态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四周安静时刻,他的眼神里都饱藏着爱意,那些爱似乎一直都有,从骨子里而来。

我在重阴的眼皮底下给爹爹去了封信,告诉他即将有外孙或外孙女的好消息。

我爹当天便驾着祥云匆匆而来,我以为他会先来关心我,谁知他来了以后,与重阴先战了三百回合,打的昏天黑地,大有不死不会结束的架势。

我没有拉架,而是选择吃着点心坐在软榻上观战,不是我不担心,实在是我谁都打不过,万一伤到我多不合适。

要我说,他俩打架的观赏性还是很高的,流光溢彩,有来有回,当然,重阴收着打的,不然我爹走不过一个时辰,这只凤凰也不知从哪习得的功法,着实强悍。

在我起身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他俩收手了,我知道是重阴担心我,强行终止了战局。

本以为爹爹一来可以缓解几分紧张,然而不然,爹爹似乎更为紧张,那天我睡下后,再一次梦到了那棵树,它依然在呼唤着我,焦急万分,我想靠近它又不能,十分急躁,挣脱了梦境。

窗外月影浮动,映照在窗纱上,闪着莹莹的光,温柔而旖旎,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梦境里那片广袤的大地,那声声呼唤犹如在耳,搅得我心神不宁。

我推了推身边的人,本想窝在他怀里,寻找一份安宁,可身边没有身影,被子没有温度,他不在。

我稍等了片刻未见他归,便起身寻找,在偏殿外听得他与爹爹的窸窸窣窣,似有争吵与不满,也有叹息与担忧。

我不知道在那儿听了多久,直到魔族那唯一一片天堑处出现了微微晨光,我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慢慢走回我的寝殿。

你们猜一猜落一她爹到底是什么身份?嘿嘿

9

重阴似乎是发现了我偷听的行为,因为他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再去与爹爹深夜激情开麦,我也乐得有具温暖又有安全感的躯体可以抱,我没有和他说起那个梦,实在是他紧张兮兮的弄得我不敢说,怕他受刺激。

只是现在,我又一次陷入了梦境,看着与前两次一模一样的场景,我知道这并不是意外,只是那呼唤更为急切,我很想摆脱梦境,只是这次,似乎做不到了。

手脚冰凉,肚子里的小家伙似是感受到我的不安,竟慢慢从肚子处出现一丝暖意,不多时,身子也暖了起来,果然是凤凰的孩子,火气大。

我一遍遍努力挣脱,不得其法,最终选择了放弃,开始向那棵树靠近,这一次,它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我看清了它的轮廓,包括它高大枝桠上落着的几根毛发,与重阴的尾翎很像,不过我并不十分确定,毕竟我只见过重阴两次真身。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它比我想象中枯败的更加厉害,十几年前刺眼的金光如今也暗淡不少,它的脚下有一条黑色的溪流,黑的似乎能吸走人的灵魂,直直的向远方流去,其实那溪水并无波澜惊起,只是不知为何,我觉得它就是在流动,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我忍不住想伸手触摸一下树干,想问一问它,为何呼唤我,只是手刚伸出,耳边就传来重阴急切的叫喊,我从未听过他如此激动的声音,想是我睡了许久,吓到他了,如此一想,便也醒了。

爹爹就站在床前,来来回回的走动,神情恍惚,而坐在床边的重阴脸色憔悴苍白,该是许久未睡了,当初攻上上界与一众仙家为敌,都没见过他如此,心口微微作痛,针扎一般,真难得,我落一有一天竟然会心疼他人。

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左脸,想宽慰他几句,“重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太丑了,当心我不要你了。”我果然还是很欠打。

只是这次,爹爹没飞我白眼,重阴红了眼眶,他声声哀求,“落一,我们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我不应。

从嫁给他那时起,我就觉得自己该是个女孩子,就觉得我们该有个凤凰蛋蛋,他会是个好父亲,我也该有个好去处,就像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没有爱的怪物一般,没有缘由。

10

从那日起,爹爹和重阴每日上午都不在魔族,重阴指了五个侍女守在我身边,起初我倒也没有什么感受,因为怀孕,我白日里醒的晚,有时醒来还是重阴喊我吃饭。

只是后来我做梦的频次越来越高,从最初的紧张慢慢变得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我能感受到那棵树不想伤害我。

可我就是越来越恐惧,恐惧到不敢多睡,怕就那样听从了它的呼唤,很奇怪,自我生出灵智那一天,四百余年,我从未有过留恋,如今竟会这般。

我问过侍女他二人的行踪,侍女只是摇头,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有一天我实在心慌,便让侍女带我出去走一走,太压抑了。

魔族的街头我很久没来逛了,自从那年偷吃果子后,重阴就把我禁在了宫殿,修炼,无止境的修炼,他比我更为恐惧。

酒楼永远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坐在酒楼大堂角落的我听着四面八方的人交流着近日的八卦。

“听说了吗?神界的神木似是要枯了!”

“这可是好事,没了神木,神族便没了修行的灵气,假以时日,我魔族定能崛起。”

“他神族也有今日,哈哈,一群虚伪小人。”

神木?是我梦里的那棵树吗?实在好奇,我忍不住出声打探。

“不知各位说的神木是何东西?”

“哟,魔族竟然还有不知道神木的魔存在?稀奇稀奇!”那个骂神族虚伪的魔回了我,语气轻快。

“那神木是混沌起源,灵气源头,在神族中心忘川尽头。”

“灵气源头?那若是枯了,世界便无灵气了吗?”那我岂不是也不能修炼了?

“那神族霸占神木亿万年,我们也照样可以修炼,也就他神族,日日夜夜守着神木,如今没了神木,正好归于同一起点,看他神族还能嚣张几天?”

此话一出,四座叫好!

这神族竟如此令人不耻?这与我在上界听到的传闻大不相同,那上界仙家都将神族奉为神袛,日日参拜。

“神袛?他们也配,不过与我族一同出现的种族罢了,若不是他们使计霸占神木,将我族赶到这下界不毛之地,我们又何止如此!”

这些秘辛我确实是不知晓得。

“这世上唯有那无量山的佛才可称为神袛!就他神族,小人之徒尔!”一老者愤愤不平的说道,拐杖敲在地上,声声如同敲击在心上。

佛?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存在,也罢,我本就是个愚人,这世上不知晓之事多了去了,还是尽早归去,快到中午了,若是重阴没见着我,指不定又得像之前那般红了眼眶,我还是不忍看他伤心。

11

重阴今日瞧着似是比之前更为憔悴了些,许是要办的事有些困难。

爹爹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顶着扎眼的光头喝着美酒,十分惬意。

“爹,你知道佛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爹爹这个问题,只是想到了刚才的对话,便顺嘴提出来了。

“知道。”我清楚的看到爹爹嘴角的笑意抿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没有焦距眺望着天堑,那里有一丝光亮。

我没有再追问,因为我知道问不出结果,他们一直都这样,欲言又止。

接下来几个月仍是这般匆匆的过,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每当我心情烦闷时,肚子里的小家伙都会动一动,有那么几次我都觉得他应该是个有手有脚的小人儿,而不是一个蛋。

这天,重阴与爹爹又出门了,我在睡梦中听到了重阴开门的声音,他走前吻了我的额头,我还听见他在门外问爹爹,“不看看她吗?”

爹爹没有回答,但我想,他肯定是转身就走,摆了摆手,徒留一个背影。

我做梦了,这次梦见的不是那棵树,近日里不知为何,梦见它的次数开始变少了,只是今日我却陷在了另一个梦里。

一座灵气缭绕的山脉,每日晨起时分都会钟声回荡梵音渺渺,山上偶尔会出现小女孩的笑闹声,惊起一片飞鸟,小女孩身边有一个和尚,低着头听着她的唠叨,那和尚肩头站着一只凤凰,高傲的仰着头,再被小女孩扯下尾翎时便会上窜下跳,十分生动。

醒来后,我的不安感达到了无法消弭的顶峰,总有种要走向尽头的无力感,肚子里的小家伙不断翻滚着,哪怕如此,也不能安抚我的情绪。

时至晌午,二人未归,多日来的不安仿佛归于尘土,我甩开侍女,走向了冥界。

神木位于忘川尽头,我去不了神界,只能走此入口。

一切都从那棵神木入梦开始,那么一切也必定在那儿找到答案。

冥界似是早有准备我会前来,一早渡船就安排妥当,只等我了,请君入瓮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我那么胆小,在那一刻竟像充满了力量般毫不犹豫坐上了渡船,我知道重阴和爹爹一定会护住我,和我的孩子。

梦里的那片广袤无垠的大地此刻站满了人,那棵曾经熠熠金光的神木的根系发黑,毫无生机。

这是我到达神界的第一印象。

我那位平日里不着正形的父亲,此刻袈裟在身,守在神木前,抵挡着神族的怒火,重阴他,正在努力的喷着火烧树,我在船上看他烧了许久也没烧掉,不禁想翻他个白眼,没用的东西,果真就是个宠物!

念头一出自己吓了一跳,为何会有宠物这种想法?

双方好像对峙了很久,没有进展,我喟叹一声,走近神木,终于摸到了它,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它似乎被烧了很久,只差最后一点生机了。

“落一,你走开,不要捣乱!”爹爹气定神闲的回过头凶巴巴的吼了我,重阴他也忍不住鸣了一声。

淦,这俩人,竟然吼一个孕妇。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对神木的死活没有兴趣,只是神木连接着忘川,忘川主三界轮回,神木若毁,三界当如何?

“可救,不要担心。”爹爹嬉皮笑脸的回道。

“那你们近些日子都去哪了?”

“佛曰,不可说。”

行吧,我看出你是佛了!

12

“重阴,你为何次次与我神族作对,她本该就是神木精灵,这是她的使命。”被挡在神木十米范围之外的一神族男子不甘的看着重阴烧树,忿忿说道。

重阴没理他,因为他很忙,吐火呢,严肃点!

“佛曰,众生平等,凭什么我闺女就要在这给你们供灵气!”爹爹气急败坏,怒吼一声,比吼我的时候凶多了,瞬间觉得爹爹还是个好男人。

“你一个破了金身的和尚也敢论佛?”

“比不得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人。”

哇哦,这一趟来的值,都是八卦,只是眼前这小孩子斗嘴的情形也真是咋看咋维和。

只是,我还是更加好奇要如何解决这忘川的问题。

靠近爹爹的我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袈裟,料子不错,比他平时穿的好多了。

“爹,你刚刚说的忘川的问题要如何解决?”

“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干嘛,抱住自己的肚子吃糕点去。”

儿啊,娘好像被你外公嫌弃了呢,等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修炼,把外公打一顿给娘出气。

“没有神木,忘川河里的怨气便会溢出,到时,三界都完了。”

“三界完不完我不知,但你们,确实完了,到时候,重阴带魔族杀到此间,也让你们体会一下绝望的滋味。”

“你一个功德无量的佛,先是动了凡念破了金身,如今又要破坏三界轮回,其心当诛。”

“诛不诛的有佛祖在上,哪得你们来管,一个虚伪的族群,靠着阴谋诡计获得今日的地位,如今却来与我说三界,你们可配?我的夫人我的女儿,就为了你们的私心,可耻,可耻!”

他们的争吵我愈发听不懂了,所以爹爹是有夫人的,而且也有一个女儿,然后被他们害死了?为了这棵树?

好乱,听不懂!还是绿豆糕比较好吃,要是能再少点糖就更好了!

那日的争吵并没有结果,双方吵得面红耳赤,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太吵,干脆一巴掌把对面的人都拍死拉倒,可是爹爹没有,没办法,爹爹是佛,佛心慈悲。

神木轰然倒塌,霎时间化为灰烬,四周的灵气迅速被忘川翻腾而起的怨气吞噬,这场景与我第一次入梦很像,也是这般在迷雾中,什么也瞧不见。

一声凤鸣冲天而起,环绕三圈,最后落在了我身边,我落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飘荡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重阴,爹会有事吗?”

我虽不通佛法,可也知道因果交替,总要有人来镇压忘川。

那日最后的记忆是一片祥和的金光,笼罩着这片大地,瞬间将这天地洗净,爹爹化为了舍利投入了忘川,成了神木般的存在。

是了,也就身拥无上功德的佛可以牺牲自己成全三界了。

我没有哭,甚至都没有过多的伤心,我说过我该是没有感情的存在。

醒来后我已经回到了寝殿,看着身边睡得安心平静的重阴,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想起爹爹,我毫不犹豫踹醒了身边人,“重阴,爹爹会回来吗?”

“落一呀,你担心你爹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生孩子很疼的!”又是一抹坏笑,我讨厌他这个笑容。

“那我不生了!”

“当初我说不要孩子,是你非要生的,我都求你了你偏不听,有什么办法?”

我懂了,这是神木的事情一解决,我的地位也就没有了,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我要离家出走!”

当然是没有成功的,凤凰还是那个凤凰,我也还是个小梨树精怪,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不过这重阴着实讨厌,总是骗我,说好带我去妖族偷果子吃,却又把我拘在了宫殿,还神经兮兮的。

孩子出生那天,魔君宫殿墙角生了一棵梨树苗,一夜长了宫墙那么高,孩子出来时,一阵梨花香气飘过,孩子便出来了,没有疼痛,只是有一些累。

我迷迷糊糊的,似是瞧见了爹爹和一个女子,爹爹的光头还是那么耀眼,神情却不似我认识他时的万事皆空,看着那女子嘴角上扬眉眼温柔,十足深情模样。

他们一路走回山中的小屋,院子里有一树梨花,梨树下有一个小娃娃,拽着一只凤凰的尾翎咯吱咯吱大笑。

编者注:欢迎收看《梨花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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