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上)

2020-12-09 19:06:08

科幻

人类会因追寻终极奥秘而亡。

1

暴雨还在继续,豆大的水珠从天空坠落,水汽升腾连带着遮掩视线的浓雾。公车从远处驶来,就像凭空出现在雾气之中,从飞翔姿势降落成了四轮着地。

司机尽力探着身子,妄图在雨刷器划过密集水雾的瞬间,飞速看清前方路上是否有障碍物。

车厢充满湿气,水汽充着闷热环绕车厢众人,使衣物黏黏的贴在身上。零散的几个乘客都皱着眉头,任由雨伞水珠落满脚下方寸地面。

只有吴楠在睡觉。

耳机里动漫歌曲响的震天,他倚在窗上随着车行走的幅度微微晃动,睡得安生。

公车驶出僻静荒野拐进市区,一个急刹到了站。钝痛把吴楠从梦中唤醒,他依然保持斜靠姿势,茫然的看着大敞后门,眩晕感渐渐消散,现实的实感在后门缓缓关上的一刻恢复。

吴楠从座位上跳起,急的嗓子破了音,终在司机不耐烦的嘟囔中下了车。

雨水开始浇湿全身时,他突然想起雨伞被忘在了公车。是立在地面的小站牌,没有任何可挡雨的部分。吴楠拿手挡头,左右张望了几眼,朝不远处的商店飞奔。

每日上班都会光临买烟的商店,在水汽笼罩中却有了一股莫名的陌生感。老板娘在记忆里慢慢浮现熟悉轮廓,吴楠机械的露出笑容,“雨真大。”

恍惚看到了老板娘眼中的陌生,可听到的话却是,“小吴没带伞啊?”

几句寒暄后,吴楠买了伞推开门。雨没有丝毫变小趋势,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慢悠悠走过去还能在门口抽一支烟。

耳机中的音乐切换成了情歌,低缓的调子掩盖在巨大的雨声中,几乎没了声音。

望着门外密集的水雾,他垂眸,一边感叹,“没想到自己有日也能朝九晚五。”一边手不停的拆着伞上包装,仔细解开缠绕伞身的带子。再抬头时,雨停了。

不是大雨变小雨的状态,而是前一秒的倾盆大雨突然就停了。像打开的水龙头,被人快速拧到了最紧的状态,没有一滴水再落下。

地面的湿润也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快速的变干着。吴楠楞在原地,耳边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梵音。

有这首歌儿吗?

鼓声伴着梵音响起,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闷闷的却如尖刺小刀在剐蹭着内脏。

吴楠皱着眉摘下耳机,可那阵声音却在逐渐变大。闷闷哑哑从心脏深处传来,将恐惧具象化后流向四肢。

商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

行人停住脚步,抬头望向了同个方向。吴楠抬腿往商店外走,却被老板娘拽住了胳膊。她瑟瑟的颤抖,“审判日到了。”

天骤然就黑了下来,拉了灯般万物侵进了墨色。梵音连带鼓声因黑暗停止。

吴楠有些可笑的抚掉老板娘的手,亮起手机电筒走出商店。可黑色却像一块海绵,将所有光源照单全收。

吴楠看着周遭黑暗,试探着将手靠近电筒,能看清手掌纹路。手慢慢离开,光明又沉进了黑色。

黑暗的状态使听觉变得灵敏,嘈杂惊恐人声讲述着他们所见之物。吴楠听着笑出了声,臆想的谣言传的真快。

他都能想到不久后官方的解释,无非是宇宙星体出现了奇怪现象罢了。怎么可能....

一阵刺目的红色强光亮起,吴楠闭了眼睛,却还是被刺的满眼鲜红。片刻的沉默后,耳边的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眼睛慢慢适应强光睁开,目之所及万物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鼓声夹杂梵音又开始响起,被具象了的恐惧压抑着心里,那不自主产生快崩溃的绝望嘶鸣,所有人抬头望向了耸立楼宇之间。

悬浮于高空,遮挡全部光芒的巨物。

是眼睛。

使万物沉进黑暗的是磕上的眼睛,而使万物笼进血红的....

那本该为眼白的部分是大片使人心悸的血红,而无数形状各异的瞳仁又在其中不断粘稠的翻滚.....

2

吴楠已经在家待了两个月了。

他在狭窄的出租屋中困兽般徘徊,开始懊恼当时为什么急着从合租的房子中搬走。现在可好,以前恨不得把全部时间放在上面的电脑手机,也搁置一旁再不愿动。

吴楠腿一弯瘫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眼睛出现的第二天,人们就被关进屋中禁止外出。满世界刺目的鲜红导致人们只能拉紧窗帘在日光灯下生活。

但还算幸运的是,眼睛并没有对电和水产生影响,甚至网络也依然通畅。于是,吴楠在最开始抱着手机刷了彻夜的热搜。

眼睛出现的第一周,网络上是一片狂欢的景象。

不用上班不用上学,各种臆想的揣测变成有理有据的小道消息漫天的飞。眼睛出来时的那阵梵音响在了世界的上空,有人还原制作出来,变成魔性歌曲一夜火爆社交网络。

各种玩梗搞怪,甚至还出现大批的眼睛拟人化后和地球的同人图,网络上开始售卖高级医用护目镜,妈妈转发的推文也出现了,防止强光的偏方。

眼睛出现的第二周,世界除了强光一切风平浪静。

官方给出的回答模棱两可,有医学专家提出强光对人体并无害处,只要佩戴护目镜即可外出的消息后。

护目镜被一抢而空,价格翻了翻的往上升,最后竟然被炒到了万元。吴楠买不起护目镜只能继续待在家中,等待公司的通知。

第三周,网络狂欢的热度降了下来。

网络发布寻人启事的热度从末尾冲上第一。破千万的寻人启事,失踪日期均为眼睛出现的那天。而那日,除了因大雨停飞的飞机,所有出城的交通工具都没了踪影。

眼睛出现后的半个月搜寻,再到全民关注寻找的一周,失踪人口依然没有音讯。而此时,官方口中开始出现了一个新的词语,边界。

眼睛是只有一只,但却好像给所有城市画地为牢。而每座城市的边界后是什么,却并没有人知道。

第四周,城市开始恢复基本运作。

吴楠被困在家中将所需物品报给居委会,再由他们外出采买。外卖和物流开始恢复正常,购买了护目镜的人也已经走出家门。

各个视频依然和眼睛有关,直播也出现了包含眼睛的新内容。似乎成为了一种发财门路,只要有人循着眼睛的方向去往边界,观看人数一定会破新高。而去的距离越远,打赏的金额也会越大。

吴楠也是观看这类直播的铁杆观众,他看了一个又一个,场景都基本相似,基本是走到红光边缘就开始折返。没什么看头,主要依靠主播的单口相声撑了起来。

但那日,一位打着寻找真相的新主播,没有在红光边界停住脚步。他背着旅行大包,走进黑暗。镜头现在黑色中,良久后响起了一阵梵音,一如眼睛刚出现那刻。

屏幕前,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而两秒后,镜头直直砸到了地面,一片黑暗。三小时十七分后,直播被平台强制关闭。

第五周开始,政府出台了新的政策。

未经允许靠近边界者都将负有刑事责任。失踪的车辆依然没有踪影,边界到底存在什么成了全世界最关注的问题。

有人说在那里看到了猛兽,有人说看到了自己,还有人说在那里看到了末日景象。消息一经传播,眼睛笼罩的范围开始被称为诺亚方舟。

第六周,各地开始集结军队去往边界,却无一归来。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祈祷,直到又一位主播不顾警告穿过封锁,在城市最高的山顶发现了成片的尸体和已经报废生锈的车辆。

政府介入调查后,在堆积的尸体下发现了珍惜矿物和纯净红宝石。于是第七周,眼睛被奉为了新神。

第八周,吴楠依然被困在家中。

这荒诞发展的两个月间,他依然买不起护目镜。外面的世界翻天地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成了政府的喉舌。

这个刚出狱的强奸犯成了神父,他连接着眼睛与人民,也宣扬着政府将他们的利益无限放大。

吴楠躺在沙发上,看了几眼宣布解散研究眼睛科研小组的报道。手机甩向一旁,眯着眼睛等待社区工作人员送来食物,门被敲响了。

早已饥肠辘辘的吴楠一跃而起,手将要伸向把手,却又缩了回来。敲门方式显然不是物业那个小姑娘。吴楠两手交叠,轻叹,“算了,躲不掉。”

门外高大的身体笼上了一层红光。吴楠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望见身影的一刻,瞬间被冷汗侵湿后背。

从心底莫名蔓开的慌张带着大段的记忆一股脑涌进吴楠脑中。他下意识的关门,却被对方强制推开。

红光刺了一下吴楠的眼睛,他侧了头往后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老黑?你,你怎么来了?”

3

吴楠浑身酸痛的醒来,脑中朦胧感在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中退去。眼睛蒙了黑布,嘴巴也贴了胶带。

他苦笑一声,开始试探着动了动身体。手在身后没有摸到绳结,他才后知后觉发现绳结被捆在了胸口。

既来之则安之吧,他坐直身体,沉下心开始听微弱的谈话声。脆生生的声音被老黑粗哑的嗓音打断。“他是最佳人选....”

果然,吴楠叹气。

从边界这个词出现开始,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找上。他没有搬家逃离,只是估算被找到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找自己的人,居然是老黑。

说起老黑,别看他连名带人都透着浓郁匪气,但他实际是名警察,在被停职之前。而说起来,老黑职业生涯的断送和吴楠是脱不了干系的,甚至来说,直接的导致原因就是吴楠。

远处是老黑辨识度极强的声音,刻意压低也清晰有力,吴楠不用努力探身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是在讲他,关于七年前的监狱。

那是一座建在海平面下的监狱,收押高智商罪犯,控制自由在国家需要时,强制为国服务。那里守卫及其森严,连蚊子也飞不出的高墙,在建立近百年中只有一人逃出,这人就是吴楠。

他是一名黑客,年轻聪慧天赋异禀。年少轻狂又智商奇高,屡屡破除政府机密公然挑衅,却无人奈何得了他,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以及样貌。

是老黑抓住了他,也不算抓住,只是猜到了他的软肋,以妹妹做要挟逼他现了身。

其实一切都是为了妹妹,做黑客是因为妹妹得了癌症,而黑客是来钱最快的工作。为政府做事可以换的金钱,好继续为妹妹治病。而从监狱逃出也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妹妹,

那年,他从监狱逃出,才发现妹妹一直在政府人的手中。无法。他只能选择继续为国家做事,换取妹妹的自由。

而在做事之间,他捏了最大的把柄,却还是不忍心妹妹受罪,将要放弃时,老黑将妹妹从监牢里带了出来。

说话声消失了,黑布被揭开,眼前除了老黑还有一个圆脸的姑娘。嘴巴上的胶带撕下疼得吴楠龇牙咧嘴。小姑娘看了他这样子,“这点疼都受不了?”

吴楠眨巴了两下眼睛,泪珠子便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你们是谁啊,人家好怕怕。”他看着小姑娘嘴角扭曲,脏话的第一句已经脱口,却被老黑抬手给生生堵回去,顿感没劲。

老黑,“还好吗?”

吴楠敛了表情,扫了一圈身上的绳子,“您觉得呢?”老黑无视他的眼神,例行公事般在说正事前先拉拉家常。“吴清病好了吗?”

“早好了,臭丫头嫁人了。”吴楠叹了口气,“老黑,直说吧。”

老黑回身拉来凳子坐下,发现仍然是俯视状态后,他弓了身子平视吴楠的眼睛,“是这样的.....”

眼睛出现的第一周开始,国家就在各个边界内组建科研小队研究眼睛。而圆脸姑娘,也就是月亮,便是其中之一。

能够进入国家级别的研究小组,并能和世界各地专业人士做深入交流,让月亮觉得异常兴奋。在最开始。

说是最开始,但其实,她一直有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就比如那些通过网络连线交流结果的所谓专家,得出的结论都是千篇一律,没有任何进展。

而每每月亮提出新结论,却无论什么,都会遭到对面的强烈质疑。

也不光是月亮,包括组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逐渐的国际交流学术探讨的内容变得无趣起来。

大家都说着重复的观点,然后匆匆结束会议,又各自研究。不知道其他小组的研究进入了哪一步,但月亮所处的小组,开始构思起了模拟反向。

说到这儿,月亮轻轻碰了碰老黑。老黑话头顺势结束,转了方向。

军队进入边界那天,老黑在窗前望了很久,他早早被除了警籍,成了需要被保护的人民。平常来说无太大关系,可此刻,老黑站在窗前看着周生的背影融进铺天盖地的血红,心里慌的厉害。

心脏狂跳,在最初离开的几天里,在网络开始祈祷的几天里,再到尸体被发现那几天里。烈士名单分了批次的公布,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逐一对照,一遍一遍却始终没有周生。

老黑呆愣的坐在床榻上,想起周生离开那天说的话,“班长,这是小任务。”

很多年了,即使现在周生的军衔已经大过了老黑,却仍然唤他班长。老黑想着周生那融进血红的背影。

一个多月的时间,老黑闯了所有能去的地方,查了各种档案,成了通缉犯。却又因城中所有受过训练的兵都已死在边界,而无人可奈何。

不断不断的寻找中,老黑得出了结论。周生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只有,边界。

吴楠忍着笑点了点头,“嗯,你想去边界是想找回你的....”在老黑威胁的眼神下,吴楠识时务的闭了嘴,他转向月亮,“所以你呢?更高尚一点?为了全人类,为了真相?”

月亮垂眸看着眼前吊儿郎当,模仿为了真相的吴楠,放弃般的叹了口气。

是为了真相,但没有为了全人类那么高尚。

因为全人类的死活月亮并不关心,她只是怀疑所谓边界,根本是国家搞出来的把戏,她也只是好奇,那血红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反向研究是这几个月来最大的的突破,研究小组的人都兴奋异常,没日没夜的研究推翻重列数据再被推翻,数百次失败的周而复始,研究依然停滞不前。

因为关于边界,所有推算的数据都只是猜测,纸上谈兵无法转成实质。

不断的失败后,小组向政府递了书面请求,进入边界带回数据,即便只有估算值,对于实验来说也是质的飞跃。于是军队组建,而跟随军队一并进入的还有老教授带领的三名学生。

但戏剧性的是,数据没有回来,实验却成功了。成功了,却没有任何用处,并且和逝去的数百魂魄也并无关系。

小组的人再无其他方向,只能轮流守着这个占据整个实验室的巨物,渴求能有奇迹。

但期待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麻木,政府也开始没有耐心,准备停掉他们的实验。一开始还是商量的口吻,到红宝石被发现,到强奸犯成为神父,尸体一车一车的拉回来。

会议的大门在紧闭了72个小时后敞开,里面的人带着莫名庄严的神情离开后。实验被要求强制停下。

月亮停住了话,目光上移越过了吴楠的头顶,望着从钉在窗户木板缝隙间透进来的红光。

“眼睛成了新神,突然没有人想知道真相了。实验关掉那天,书记亲自来的,但就像看不懂从会议室出来那些人的表情,我也始终不明白书记那句话的意思。”

“他说,楚门的蝼蚁。”

实验被停掉,小组人在签订保密协议后,得到了巨大的一份福利。没有人抱怨了,缥缈的真相和眼下的生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月亮不是一般的傻子,签协议那天她去了那座会议室。他们甚至没有隐藏,就摆在会议室里,一排一排。那些尚未殒命的士兵。

月亮拿了手机举在吴楠面前,一张张的滑动。透明玻璃像公主的水晶棺,插遍全身的管子从玻璃中伸出,树根般的散开从各个器皿中获取营养。

“这个。”月亮的手指向照片中最上方粗壮的突兀软管。“这是在从人体内吸东西。”

“吸的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重要的是,他们都还活着,不仅还活着,还都带着笑容。”

月亮拿回手机,“为什么明明没有死却上了烈士名单?我猜,是政府的阴谋,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想,所有真相都在那只眼睛背后。”

老黑起身,“我就在会议室遇到月亮的,那些人我大部分都认识,没有周生。所以....”

吴楠打断老黑,“行了,知道了。给我松开。”他半抬着身子,月亮在得到老黑点头后,上前解开了绳子。

吴楠活动着酸痛的关节,“圆脸妹妹,我会帮你找到真相。但你要知道,真相不一定是你能够承受的。”他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望向老黑。

“那这次,帮你把人平平安安的带出来,我也就不欠你的了。”

4

出发的日期被定为了一周后。

在这一周中,老黑执着的想将防身技术浓缩浓缩传授给其他二人。

两人并无心接受深山洞子里武林高人的慷慨,却又实在拗不过,便只能抽了时间在每日傍晚,一边硬着头皮挨老黑骂,一边懒懒散散做成了广播体操。

排除做广播体操的时间,月亮和吴楠都在各自角落敲敲打打,到出发那天,月亮拿出三个安全帽般的东西,邀功的解说。

是可以脑内想法转为声音传递到对方脑中的仪器。研究眼睛没有进展那段时间,科研小组的人百无聊赖,都开始翻出论文研究了一些小东西。而这就是月亮在那段时间的成果。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能用,却笨重的像个安全帽且还需要外界物体作为媒介。简而言之,需要插线。

吴楠和老黑对视一眼,“我委婉点....”吴楠咽下嘴里泡面,“这玩意儿没啥用啊。”

“........”老黑放下汤碗想要暂时退离,一声咒骂却先他一步响起。飞沙走石,面汤横飞,半小时后,房间静静悄悄。

三人头戴安全帽,开始脑内交流。吴楠不服气的想,“手机打字不香吗?”传到月亮脑中,扬起的拳头让吴楠缩了一下脖子。他克制了一下脑内疯狂的吐槽,“言归正传......”

被关在屋里的那几周里,吴楠曾是观看主播直播去往边界的铁杆粉丝。

而那场人活生生消失于边界中的直播,吴楠也是观看了的。不只是观看,他还进了那台手机程序,在直播被平台强制关闭后,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边界中并不是永远的漆黑,凌晨三点三十五分,自南北处会亮起一道白光,时间持续半分钟。一尘不变中出现的异常,是最好的突破口。

所以,计划很简单。凌晨三点三十五之前,去往山顶,纵身跃入边界,再狂奔向白光处。

月亮,“山顶?还没进入先摔死了呢?”

吴楠摇头,“据我那段时间的观察,边界内部不同于我们世界的常规存在。”感受到了老黑说人话的眼神,又开口,“维度不同,也就不存在高度。”

“为什么非要在山顶?我们...”话说一半月亮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才颁布的禁止进入边界的法令。

山顶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那里有两天赶工出来的烈士纪念碑,没有任何封锁。因为除了自杀者,也没有人敢尝试从山顶坠入边界。

“其实我有怀疑过,即使我们大摇大摆的进边界,也不会有人阻拦。”吴楠望向老黑,“在这毫无隐秘可言的地方呆了一周,也没有敲门查水表的...”

“你以为我们多特殊?还大摇大摆。”月亮终于如愿,翻了个宇宙无敌白眼,“没被发现是黑哥反侦察一流...”

“我不是单指我们不会被阻拦,我是说,现在任何想要进入边界的人都不会被阻拦。”吴楠摘下头上的装备,出了声,“都是猜测,不必在意。”

“早点休息,明天会比较辛苦了。”

一夜无梦。

努力睁大眼睛想摆脱睡意的月亮,刚想惯性感叹一句天还未亮,便在入目鲜红中哑了声音。

眼睛出现后,昼夜除了时钟上的数字,再没有了其他分别。天再也不会亮了。

没有任何阻拦,大路畅通空荡,甚至没有一丝风声。

可三人仍不敢放松警惕,跟着老黑左绕右拐,绷了十二分精神到达山顶时,时针刚刚指向三点。

快通天的纪念碑落在山崖边,密密麻麻的名字拥挤在一起笼罩于血红中,鲜花瓜果零散的摆在碑下,还未熄灭的烟雾和已成灰的纸币,都是这些名字背后家人们的盼望。

不管是天堂还是极乐世界,总都得有个好去处。

“国家英雄,为国捐躯,由国安葬。”葬于会议室。

吴楠垂下为看纪念碑而酸痛的脖子,走向崖边半腰高的木质防护栏。黑红以防护栏作为了分界,三人微探身向崖底望,却除了黑便是黑,望不见底透着由未知带来的寒意。

月亮的通话设备还是派上了用场,毕竟是在未知的场景,不出声是会安全许多。通话头盔外接装备将三人链接,倒是不显鸡肋,反而一举两得,充当了连接绳的作用。

吴楠重新背上背包,一切准备就绪。

三点三十分,三人跨过护栏。齐齐深吸口气后,朝着天空跃起,又向着黑暗快速坠去。

几乎一瞬便落了地,黑暗彻底覆盖一切。三人在脑内出声报了平安后,便各自摸索席地而坐,安静等待五分钟后的白光。

白光如期出现,三人迅速起身朝着白光狂奔而去。吴楠声音响在其他两人脑中,“只有半分钟,冲!”

并不是望山跑死马的距离,光越来越强,就在触手的地方。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三人加了速度,如见了热的飞蛾,毫无顾忌直直向着白光冲去。

而没有任何防备,吴楠狠狠撞向了冰凉的硬物。钝痛带着眩晕让他退后了好几步,眼前冒了金星,耳边是带了回声的嗡嗡。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想到什么似的,试探着上前又触到了撞上的硬物。并不能看清,但熟悉的触感。

该不会.....

他扶着钝痛的头转身,身后的景象应征了他的猜测。

心猛地沉了下去,白光同时消失于墨色。

......

老黑和月亮怎么样了。

意识逐渐涣散间,吴楠强撑着精神在脑内呼唤,却除了带重音的嗡嗡再无任何回应。

他扶着疼痛加剧的头,再支撑不住,两腿一软瘫倒在了黑色中。

编者注:欢迎收看《边界(下)》。

我自来也
我自来也  VIP会员 认清形势 放弃幻想

边界(上)

边界(下)

相关阅读
死灵岛(上)

永远不要将外在的宽恕当成自我罪行的救赎,谦逊和敬畏才是。永远不要将外在的宽恕当成自我罪行的救赎,谦逊和敬畏才是。 ——来自一位在末日废土垃圾堆寻找食物却意外找到一些早已被人丢弃的签字笔和笔记本的已罹患痨病和细菌感染的将死之老人的忠告。 他们特意选了这个日子,猛烈的太阳驱赶了一切雾气,隔着 公里的海面,你能看到对面郁郁葱葱的大陆。我马上就要离开脚下这片土地,离开吉岛,被押往对岸。那里被称作鬼域,据说

再见,冥王星(上)

他抬头,双眼通红望向某个方位,喃喃道:“必须去那里,那里有答案。” .公元 年-秋东经 . 度,北纬 . 度天气-晴 “你说为什么boss就揪着这颗矮行星不放?” 林秋一边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数据,一边悄悄朝身旁的张梁出声。 张梁闻言,抬头看了眼总控台上的丁易,也是他和林秋的博士生时的导师,而后低下头,沉默几许。 “盯好数据,别分心。”他说。 “闷葫芦。”林秋撇了下嘴,又把注意力集

再见,冥王星(下)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踏上这条路,再不复返。 .公元 年-冬东经 . 度,北纬 . 度天气-小雨 瑞典已经十三年没有下过雪了,在全球气候变暖的不断发展下,极端气候由偶发变成常态,正如这个时代的政治局势一样,每一个细微的事件都可能触痛跨星际地缘政治的神经末梢。 在过去两百年里人类科学的边界向前跨进了一步,但这一步却是潘多拉的魔盒。地球共和国与火星联邦之间星际冷战的第四十年,丁易进行人体冷

凋敝之城

他将紫煤石放进了燃料室,凋敝之城第一个全机械人由此诞生,且完全遵从创造它的意志。这是个崩坏的世界。 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没有信仰,没有忠诚,没有敬畏。 城中之人如同行尸走肉,丝毫感觉不到世界结束的来临。 “来啊!还有哪个不怕被拆的尽管上来!” 满脸淤青的少年吐了一口血沫,冲着周围的人恶狠狠道,右手却又加了几分力气攥了攥,好像是在护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此时的他正被一群人围在中央,脚边还散乱

长河(上)

你的一生有被人爱过吗?卫云不知道,但是他想找到答案。他不相信未来,他只相信过去。 卫云在年轻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天使。 卫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这边的亲戚他一个也没见过。母亲这边,外公外婆早已去世,只有一个小姨在外地打工,过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这样简单的家庭结构在农村饱受歧视,母亲在外面受了委屈后会一言不发的回到家,打开卫云的作业本开始检查。 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

长河(下)

储颜的遗体是一个星期之后在山下找到的,同时找到的还有卫云的背包。 年后,厄瓜多尔。 肤色黝黑的小伙子皮特带着卫云和储颜在密林中穿梭。 “小心地下的藤条,能让你摔到忘记自己的姓氏。”他用中文提醒道。 卫云背着笔记本和定位仪,劳累万分,一回头,却发现储颜在往另一个方向跑。 “你干嘛?”卫云吼道,“别乱跑。” 储颜充耳不闻,继续往回跑,边跑边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卫云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拉住,紧紧

帝国之虹

母舰像一只黑色的蚂蚁,在帝国之虹里慢慢爬动。 蛋盯着眼前的这片天空。 巨大的帷幕罩在燃烧的天空上面。 从地面通往天空,一束巨大的彩虹源源不断的涌动。 这条彩虹在星球周围形成一圈陨石带。 “还是灭亡了。”蛋喃喃的说。 他(她)坐在一片巨大的绿色原野上仰望着天空。 当这巨大的彩虹消逝的时候,星球也同样枯萎。 地球的采矿船会降临星球,蛋不明白外星人为何对石头如此的痴情。 这是蛋当国王的第三年,他也是帝

后羿(上)

我为了证明这九个太阳一路努力,直到以研究生的身为进入天文台,而我的父亲也成了……“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帝俊与羲和生了十个孩子,这十个孩子应天地而生,是如此与众不同,他们长着翅膀和三只利爪,一副乌鸦的外表,自出生之日起周身便散发着炙热无比的光芒。 帝俊害怕自己的孩子为祸人间,便将他们安置在遥远的东方海外,海中有树,名曰扶桑,帝俊命十个孩子居于扶桑树下,不准擅自离开,每天只许一人飞上天空,变成太阳,用

后羿(下)

黑夜的星星又再一次出现,人类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走向正轨。李正国轻轻的关上门,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内,陈强艰难的举起手,轻轻抚摸着阳阳的头,与母亲四目相对,陈强嘴唇蠕动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仿佛过去了许久,终于,陈强艰难的拿下氧气罩,“妈......” 这一声妈,叫的张华泪如雨下,她大哭着扑在了陈强的身上,“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去了哪啊?” “咳咳......”可能是情

国家匹配对象

星际政府出台新政策,单身者享有包分配对象的福利。 匹配 “年先生,请拿好您的序号传感器,到后大厅的 号传送箱,与您的匹配对象见面。” 工作人员交代完,便关闭了业务窗口。 年明飞捏着金属传感器,紧张得不行。 几个月前,星际政府为了解决人类繁衍数量下降的重大问题,提出了一项新政策,以制造的类人机械人,为母胎solo人类匹配对象。 一得到消息,年明飞迅速上网填表格报名,数月后,申请获得通过。 他,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