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睡在隔壁房間,他們睡的那張床其實就是我們以前睡的,David連一張新的床也沒有買。
據David講,小紅21歲,本是在深圳一家餐廳做服務員的,他去餐廳吃飯時認識的。
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氣抑或可恨 ,她居然是我的同鄉。
David 第一次是這樣和她搭訕的:“你是四川綿陽人?我太太就是綿陽的。”然後彼此倍感親切,越聊越投機,最後就聊出了男女情緣。
我覺得,跟David結婚,這個女孩子為自己的人生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將來她會後悔。
David,今年46歲,一個肥膩發福的中年大叔,在我看來,他的外表已毫無吸引力,有肚腩,髮際線後移。
至於說經濟條件,他只是一個普通香港打工仔,住在香港黃大仙區的一枚老中年男人,而且有家有室,有妻有子。如果他謹慎小心、安守本份地把日子過著,也就是剛剛過得去的生活水準。離婚後,他主動放棄了房子,現在除了一張香港身份証,他一無所有。
十几年前,當我認識他時,至少還不老,至少還沒有一身肥肉和大肚腩,至少還頭髮鳥黑濃密,至少銀行還有一些積蓄,但後來,買樓付首期用掉了他所有積蓄。
現在他身上最值錢的,恐怕就只剩下手指上那只鑽石戒指了。當然,衣柜里依然掛著几件名牌襯衣,几套筆挺的西裝還是在的。
如果我是她,我決不會找David。她這么年輕,長得也挺好,在深圳有一份可以謀生的工作。如果我是她,我情愿找一個年齡相當的同鄉男孩,是自己心裡真正喜歡的,結婚後生個孩子,賺了錢一起回鄉蓋個小房子,做點小生意,過著小日子,這樣的生活一定比嫁給David這樣一個香港老男人幸福得多!
在香港,住房問題就是她將遇到的第一個困難,這不,她不是要面對住房困難了嗎?要和David的前妻孩子同居一屋,這對她,又何嘗不是一種難堪,她的難堪比我的難堪還要難堪。
所以,看到她,想到她的處境,我心裡并沒有嫉妒和憤恨。也許她有她說不出口的難處,否則,她也沒有必要跟一個有妻室的男人,來香港受這樣的委屈。
當她叫我“姐姐”的那一刻,我感到很心酸,為她,為我自己。
我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怎麼想的,如果只是為了一張香港身份證,大可不必付這樣的代價,香港身份證值不了這個錢。不值得一個女孩子用青春和愛情去換的。
而且,要與香港人結婚五年後才能擁有定居香港的資格,取得香港身份證。
至於我,嫁到香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因為有了兒子。
在我那個年代,香港和內地的差距很大,香港有不容選擇的吸引力和更好的前景。但現在,我覺得兩地的差距沒有大到值得女孩子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至於我自己,對未來的道路和目標我很清晰。未來的十年,我的人生中只有兩件事:養大兒子和供樓。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七想八想了一陣,後來我就對自己說:管他們的,好好睡覺,明天要上班。合上眼皮後,我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甜。
03
小紅的到來,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新元素。
對David就自不用說,現在他再不用在周未去深圳了,現在他在香港就可以和年輕的妻子共度美好的周未,一起去西貢吃海鮮,一起去旺角逛街,一起去看電影。每個星期五晚上他都去打保齡球,帶上她,在朋友面前他頗有些自豪感。
我們的家裡,除了多了一個長髮女孩子的青春氣息,還增加了許多豐富的生活元素。
首先是視覺上的新元素。有一天回家,發現桌上擺著紅通通的筷子,原來小紅覺得那些木制筷子看起來很舊了,所以買來了新筷子,就是桌上這些紅通通的塑料筷子。
過几天,客廳里的淺咖色舊沙發又不見了,換上了一張朱紅色沙發。原來她很喜歡紅色啊。
在某一天回到家,又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客廳掛上了一張鮮黃色的窗簾,上面還有卡通的企鵝圖案,就是騰訊QQ的那只企鵝,現在我家客廳窗戶站滿了企鵝。
他們睡房的門上,貼上了一個台灣年輕藝員言承旭的大頭像--《流星花園》的男主角。那時還沒有鹿晗,如果有鹿晗,肯定貼他。
然後是聽覺上的新元素。在走廊我還沒開門,就已聽到從我們家傳出嘹亮高亢的國語歌曲:
“呀拉索……是誰带來遠古的呼唤,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難道说說还有無言的歌,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怀懷的眷戀,哦……”
再就是味覺上的新元素。David要她承擔煮晚餐的工作。於是一掃過去餐桌的清淡寡味之風,不再是燒鴨叉燒、雞翼香腸,蒸魚青菜,飯桌上開始有四川辣子雞,酸辣湯粉,麻婆豆腐,酸菜魚,紅辣椒炒回鍋肉……紅通通的一桌子,又麻又辣又,吃得小考拉滿頭大汗,鼻涕直流。
我不大擅長煮食,平時上班忙,沒時間煮飯,現在難得有一個人幫我煮飯,而且煮的是我的家鄉菜,無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