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一)

2022-08-15 00:00:55

爱情

云南的风光无限美好,时常让人忘却烦恼,置身其中,恍如隔世。亦如人所言,人生无常,命运难料,没有人能预演自己的人生,我们都是在跌跌撞撞中摸索着前行,任何人都不会一直处于高峰亦是低谷,无论何时,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只有让自己变强大,才能顺遂地走过命运中的风雨。

夕阳落在周灼的脸上,沐浴着片刻的温柔,看着落日余晖,脑海中总是会想起李泊桥的身影。相同的情景总是会将人拉回过去的时光。

九十年代初期,在祖国遥远的边疆,崇山峻岭,白雪皑皑,远处一前一后,两名士兵扛着枪艰难地在雪地中前行,班长周学兵时不时提醒身后的李泊桥注意脚下安全。

周学兵熟练地擦去界碑上的积雪,李泊桥哈了几口气,试图将已经冻得僵硬的毛笔变软,却是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里仅存的一点温水软化它,蘸着颜料,一笔一划工整描红。

中午温度才稍稍暖和点,李泊桥和周学兵在界碑不远处的空地里小憩,周学兵拿出干粮,就着自己的一壶水吃了几口,一旁噎住的李泊桥拼命地拽着周学兵示意要水,周学兵转过身喝了几口,瞥了眼地上的雪,气急败坏中李泊桥一把夺过水壶,一咕噜饮下。

“你想害死我!”

“我不给你,你就不会想办法了?如果我壶里也没水呢,你就噎死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还理直气壮!”

周学兵咬着硬邦邦的馕,背过身不想继续作无聊的争辩。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磨损地褶皱不堪的照片,轻轻抚摸着女儿。李泊桥瞄了两眼,不屑地撇嘴。

“甭摸了,都烂成什么样了,你闺女的脸都看不清了。”

周学兵回头瞪了眼他,抓起一把雪摔向李泊桥。

“臭小子,你懂个屁。自她妈离世,就剩下娃和我妈相依为命,上次见她还是9年前,现在已经11岁了,都不知道长啥样了。这次退了,我打算先治好我妈的心脏病,拖拖拉拉多少年,一直没时间看,再带我闺女去外面好好玩玩。我跟你说,我闺女长得可好看,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那小嘴,贼会说,还有那小鼻子小耳朵,贼好看,还有我闺女可懂事了,烧饭洗衣喂羊插秧啥啥都会……”

说着满脸洋溢着笑容,苹果肌不自觉的上扬,止都止不住。一旁的李泊桥露出羡慕的眼神,忽低头玩玩弄地上的雪,周学兵看出他的心事,拱了拱他。

“还没和你妈好呢?”

李泊桥不予理睬,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雪球。周学兵继续劝说。

“我打听了,去上海的名额里有你,那啥造船可是个美差,到时候发达了,我还可以带孩子去看你,不挺好的。别跟家里置气,都是一家人,你妈也挺难的,一边是你,一边又是你继父和弟弟,夹在中间,难做人。”

“我不去!”

“为啥?就因为他们在上海?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如果还想得到他们认可,就证明给他们看你不比你弟弟差,不是一无是处,一滩烂泥,躲在这里就能改变他们对你的看法了,幼稚!愚蠢!李泊桥,我身为你的班长,我命令你,今天晚上必须上报。不然,你等着我收拾你!”

李泊桥嘴里叽叽哇哇不乐意,心里却已经认同了周学兵的话,笑着点头不语。

正想着继续聊天,天空忽然骤变,乌云逼近,周学兵敏锐地察觉异样,拽起背包和抢。

“收拾东西,准备回营!”

山路崎岖,周学兵和李泊桥艰难地走到半山腰,可是回去的山路已被风雪淹没了,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愣住,周学兵朝另一边探了探山路,示意李泊桥跟上。

天色渐暗,两人沿着山背面的路小心翼翼下山,背面的山路还未受到暴风雪的袭击,下山的路还依稀可见。周学兵拣了根树枝探路,李泊桥踩着班长探出的路紧随其后。暴雪逼近山的背面,周学兵加快了脚步,李泊桥脸色泛红,气喘加重。

“快跟上!”

周学兵回头见脸涨得通红的李泊桥,一把夺过他的背囊。

“不行班长!”

“别啰嗦了,跟好了!在坚持下,快了!”

天色渐暗,乌云压境,风雪加重,山石摇晃,伴随着积雪的坠落。两人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举步维艰。

“班长!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在这儿?”

“别说话,保留体力!待在原地,我去前面看看!”

周学兵放下背囊,扛着枪朝前探路,李泊桥站在风雪中直哆嗦,头顶山石摇晃,忽然松动下坠,浑然不知的李泊桥被狠狠地推开,撞倒在地,回神过来,周学兵死死地掩护着李泊桥。

“班长!班长!你别死啊!班长!”

说着李泊桥眼泪夺眶而出,张着嘴大哭,一口雪喷进嘴里。

“呸!你才死了!”

被雪盖地一脸的周学兵抹去积雪,笑着说:“我命硬得很,哪那么容易死!”

李泊桥忽然大笑,抱着班长。

“太好了!太好了!”

“快走!趁着还没封路,得赶紧下山!”

李泊桥顺着周学兵的路紧跟其后,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又是暴风雪的夜晚,回程的路更是瞎子摸象,漫长无比。两人走到岔路口,望着漆黑的路,更无从下脚,周学兵看着已经体力透支的李泊桥,扔下背囊。

“李泊桥,你说走哪边?”

“班长,我听你的。”

“臭小子,打起精神来!”

周学兵张望片刻后,扶起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李泊桥朝右手边的岔口走去。

很幸运,周学兵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他们顺利走出了山腰,然而,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透支的李泊桥脚下踩空摔倒,眼疾手快的周学兵拽住李泊桥,却因惯性一同滚下坡。周学兵拽住一树干,他将腰间的绳索丢给李泊桥系上。周学兵扒着树干,两人松了口气,相视一笑。此时,树干却慢慢弯折,周学兵敏锐发觉危险,四下张望,瞄准旁边的巨石,此处可以暂时躲避。

“泊桥,爬到那块石头上去!快!”

李泊桥伸长腿够石壁,怎么也够不着,几次尝试后垂头丧气。

“不行,班长,不行了,我喘不上气!”

周学兵敏锐地察觉头顶的树干已经开始变形,身上唯一的绳索也因为崖壁的磨损支撑不住两人的体重,再不快点两人都要摔下去。

“踩着我的腿,跳过去!”

“不行,一个不小心你会掉下去的!”

“再不快点,你我都得死!”

虽然已经走出山腰,但是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路程,两人困在此处动弹不得,周学兵深知时间就是生命,如果再耽误两人都要葬身山里。

“这是命令!”

“班长!”

“快!”

无奈,李泊桥只得遵从,借助周学兵这个支点,李泊桥纵身一跳,兴奋地喊着:“成功了!成功了!班长!”转身回头,周学兵头顶的树干断裂,山顶的碎石伴随着积雪下坠,积雪裹挟着泥块碎石砸向周学兵。李泊桥赶紧拽着两人唯一的纽带,却已经被磨损断裂。倾覆而下的积雪瞬间将坠落山底的周学兵掩埋。

“班长!”

李泊桥拖着疲惫的身体疯狂地在雪地里刨,边喊边哭边挖。然而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摔在雪地里浑然不知何时被救。

战友的呼叫声短暂的将李泊桥拉了回来,迷糊中依稀看见班长被战友从雪地里抬出来,又瞬间昏迷过去。

半个月后。

青山绿水,郁郁葱葱,一座座烈士墓地占满了整个陵园,周学兵的墓地前站着指导员和献花的李泊桥,李泊桥脸上伤痕累累,头上还贴着胶布。

“走的时候挺安详的。”

李泊桥献上鲜花,没有吱声。

“你不再考虑一下,就这样退了,不是太可惜了,如果他在世也希望你留下。”

李泊桥愧疚地低着头,蹲在墓前抚摸着班长的照片。

“我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份荣誉,我自己谅解不了我自己。即使你们说的都对,我也不能和自己和解。”

“这也不怪你,当时那种情况……”

“怎么不怪我!就是为了救我,才牺牲了自己,我就是累赘!我没用!”

李泊桥一巴掌扇向自己,指导员及时制止。

“够了!他如果活着也不希望你这样!带着愧疚和自责度过余生。”

“指导员,你不用再劝了,我已经决定了。”

李泊桥整理好情绪,向墓前的班长敬礼告别。

水漫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火车穿越稻田而过,窗外劳作的人民展露着丰收的喜悦,窗内伤感的李泊桥握着和班长的合照落泪。

大连,这座依山傍水的浪漫之都。11岁的周灼就出生在此,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年少懂事的她早就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周灼正在喂羊吃草,虽然父亲的去世已经半个月了,但尚未走出伤痛的周灼,时常还是会发呆,脑海中依旧回想起父亲的种种,对周学兵的印象还停留在9年前,再次看见都已经天人永隔。一块石头砸进羊群,吓得羊儿们四处乱窜,周灼正想赶回羊群,七八个小孩向她聚拢。

周灼鄙视地看了眼,冷冷地说道:“走开!”

其中一个领头的,个子较高的男孩走近前,把玩着手中的弹珠,扫视了周灼一圈:“要我们走可以啊,我让你偷的鸡呢?拿来!”

周灼抬眼盯着他:“你们要吃,自己抢去偷,别来烦我!”两个跟班阻挡了周灼的去路。

“你爸不是烈士吗?怎么你是个自私鬼,乐于助人没人教你?对了,你的确没人教!”

周灼怒目而视:“你们也配提我爸,滚开!”

周灼提着竹篓,挤开几个孩子的围堵。

“你个没爹没娘的杂种!”

周灼紧攥羊草,撩起竹篓朝着领头的孩子摔去,领头的孩子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见周灼反抗,几个个头大的孩子冲上去推倒了周灼,拳脚相加,领头的孩子爬起来朝周灼的脸上抡了两拳。

“让你嚣张,让你不听话,揍她!”

几个孩子用脚狠踹周灼肚子和背部,周灼紧抱着头部蜷缩着。

“住手!你们干什么!”

背着行囊的李泊桥正好撞见这一幕,冲上前大声呵斥。

孩子们见有人朝这边跑,一哄而散,倒地不起的周灼蜷缩着,双手捂着被揍的脸。

“这帮小崽子!”李泊桥紧追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周灼,决定先看看伤情再说。

“小朋友,怎么样?要不要紧?”

李泊桥想检查周灼的伤势,周灼下意识挡了回去。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周灼缓缓地放下戒备的双手,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青紫青紫,颧骨鼓起,一条长长的划痕上还浸出了鲜血,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李泊桥掏出手帕想为其包扎,周灼往后缩了两步。

“别怕。”

李泊桥拿着手帕示意周灼脸上不断渗出的鲜血。

“我帮你擦下,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周灼手一摸,疼得皱了下眉头,迅速爬起来,走到河边,对着水面的倒影,看着满是伤痕的脸,眼睛泛红,不由地攥紧拳头。李泊桥递来手帕,周灼回神打量他,衣着干净,腕戴手表,精神抖擞,李泊桥又往前递了下,周灼犹豫后接过,照着河面沾着清水清洗伤口。李泊桥忽然想起自己背包里的小药盒。

“对了,我这里有跌打损伤的药。”

说着便蹲地翻包找药,背囊里杂物太多,李泊桥只得翻到出来,一一翻找。

“你是谁?”

闻声这小孩已经放下戒备,愿意和自己说话。

“你别怕,叔叔是名退伍军人。”

李泊桥将药递给周灼。

“擦点药好得快,况且你还是个女孩。”

周灼摇摇头没有要,李泊桥塞进周灼的口袋里,周灼掏出来还给李泊桥,李泊桥摆手。

周灼犹豫下说道:“谢谢。”

李泊桥微笑点头:“小朋友,我能跟你打听个人吗?”

周灼点点头。

“你们村上有没有一个叫周灼的,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周灼被问得手滞住,手中的药差点滑落,李泊桥知道自己问对人了,万分窃喜。

“你找她干嘛?”周灼带有警惕的目光看着李泊桥。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想看望下她们。”

“我不知道。”说完起身要走。

李泊桥一把拦住:“等下!”

“你干嘛!”周灼更加确信李泊桥的可疑,“你再不让开,我就跳河!”

李泊桥掏出和周学兵的合照,周灼瞳孔放大,看着父亲,眼泪瞬间落下,周灼一把夺过,抚摸着。

周灼喃喃地喊着:“爸爸……”

李泊桥又惊又喜又痛又恨,内心翻涌,一时间也感慨万千,立马调整情绪,追问周灼。

“周灼!你是周灼?”

周灼迟缓点了下头。

李泊桥泪流满面:“太好了,太好了,你奶奶呢?”

周灼低头脸色暗沉。

“奶奶,奶奶,爸爸的战友来看我们了,奶奶!”

周灼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喊了。

青砖土瓦,旁边种着一棵桃树,叶子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下拴着一条黄色的土狗,不停地朝李泊桥吠,拽动着树枝不停摇摆。几只散养的鸡被狗吓得扑打着翅膀,掉落了几根羽毛,远远的躲开狗的疯癫,生怕被它咬一口。

门前还有一口水缸,里面灌着清澈的河水,周围还种了一些花草,生机盎然,屋前杂乱地摆放着一些稻草和树枝,想必是为了灶前生火。

李泊桥想到自己老家早就不用灶头了,不由地感慨周学兵家境清贫,一家就靠他一人支撑,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的愧疚又再次涌上心头。

屋内陈设简陋,一张磨损的桌子,摆放着斑驳的瓷缸,缺角的盘子盛着吃剩的咸菜,掉漆的热水壶,还有布满补丁的棉被,屋内最大物品就是矗立在角落的衣柜,表面已经斑驳不堪,上面镶嵌的镜子已经裂了几道,摇摇欲坠要脱离本体似的,漏风的窗户吹进阵阵寒风,被吹得打了个寒颤,李泊桥才缓过神。

奶奶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见李泊桥进屋,奶奶吃力地起身,李泊桥忙上前安抚奶奶。

“伯母,快躺下,别累着了。”

李泊桥转身寻找周灼的身影,只见她躲在门口偷偷看着奶奶,用手帕遮住自己的伤口,以免被看见。

周灼蹑手蹑手地离开门口,对着水缸擦药,望着水里的倒影,满目疮痍,一肚子的委屈无人诉说。她拭干泪水,整理好心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容不得她浪费时间去感慨。自从父亲离世,周灼除了当时大哭过,再也不曾在奶奶面前流露过悲伤,奶奶不易情绪激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唯一的亲人也离开。她知道一旦触及那道伤口,好不容易结痂的地方又会再次崩裂。

屋内一阵“乓啷”破碎声,神经紧张的周灼丢下药冲进屋内。

屋内,洒满一地的热水,还冒着雾气,还有两只已经分散在南北两侧的瓷缸,凌乱的被褥已经拖到地下,奶奶已经晕过去,蹲在旁边的李泊桥正在为其进行心肺复苏,周灼冲上去狠狠地一把推开他。

“坏人!你走开!走开!”

周灼嘶吼地叫着。她不停地摇着奶奶,企图唤醒她。

“奶奶,奶奶,你醒醒,醒醒啊!”

说完已经簌簌流泪,李泊桥拉开周灼,俯身侧听奶奶的心跳,周灼拽着李泊桥的胳膊。

“你干嘛!你干嘛!”

“如果你还想救奶奶,就别拦着我!”

“如果奶奶也死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周灼迅速松手,李泊桥迅速将奶奶放平,进行心肺复苏。几番按压,奶奶终于自主呼吸,李泊桥紧张地从包里掏出一瓶心脏速救药塞给周灼。

“倒杯水,快!”

周灼踉跄着两步差点摔倒,颤抖着倒水,壶里的水洒了一桌子。

“水来了!”

周灼扶着奶奶吃药,奶奶逐渐缓过来。惊魂未定的李泊桥长吁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出屋子,瘫坐在门口掩面。

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有些事情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加深刻。我们总是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可是有些坎横亘着人命,使我们无法忽视这道无形的墙,无法与自己和解。或许有一天会释然,但这束希望却是如此奢侈。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不会因此而放弃生命的路途,依旧还是要继续前行,毕竟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的机会,纵使内心千万愧疚与痛苦,还是不会放弃。沧海一粟,将生命之花绽放地更加绚丽,才是当下具有价值的意义。

夜色朦胧,李泊桥坐在门口发呆,已经有多久没有安静地享受这种夜色。

哗——

背囊已经狠狠地砸在李泊桥身上,周灼又上前补了一脚,

“我真后悔带你见奶奶!你走!别让我再见到你!”

“对不起。”

周灼怒推他,李泊桥往后趔趄了两步。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还我爸?今天要不是奶奶挺过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滚!”

李泊桥垂眸没有做声,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灼也不愿再废话便转身回去,李泊桥一把挡住门,周灼被他的这一举动惊愕住。

“你干什么!松开!”周灼也不示弱,呵斥他。

“你奶奶的心脏病如果得不到更好的治疗,还会再复发。”

“只要你不出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周灼,奶奶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也希望她能陪你长大吧,她现在病情不是很稳定,随时都有危险,我们去省城检查——”

话未说完,门“哐当”关上,李泊桥怔住,没想到周灼会这么倔强。李泊桥失落地立在门口,半晌才缓缓转身,门突然“吱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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