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盆变

2020-11-27 13:07:17

古风

楔子

苍云蔽月,幽长的林间小径中,男子跌跌撞撞的步伐踏碎满地落叶,仓皇疾奔。

他身形颀长,一袭蜀锦织金的衣裳,不时被两侧繁密的枝条勾挂,撕扯出道道豁口。

男子一路狂奔,却最终摔倒在地,怀中一封书信也应声跌出,身后越来越近的玄衫人影,也随之停下。

“你看起来如此羸弱,竟也能跑这么远,”玄衫人说着,手中长刀出鞘,在这苍白的月光下,隐约映出男子模糊的轮廓,“只可惜,是个瞎子。”

刀光及面,男子空洞的双瞳里看不到一丝惊惧,唯有眉心一点错愕蹙起。他踉跄后退,却已分明感到额前劲风之下,骤然而至的凉意。

他本以为自己定已逃不脱这一劫,可当他久久都不曾等来那预想当中的剧痛时,却不由怔住。

“湛卢……你是丁月华?”玄衫人口气似有波动,他看着眼前一袭青色劲装的青年,眸光一紧,“你是女人!”

被称作丁月华的青年,手中长剑出鞘不过寸余,剑锋不偏不倚正扣在玄衫人手中那抵在那男子眉心的长刀一侧,将那玄衫人手中劲力悉数化解,不得再近半分。

“丁女侠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玄衫人嘴上虽在恭维,手中招式却全无收回之意,“可这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还请丁女侠高抬贵手,莫管这桩闲事。”

“我原本不想管的,”丁月华的容颜恰好被夜色遮蔽,唯有一对眸子,在月光之下,清澈澄明,她似不经意般瞥了一眼身后那名正摸索着站起身来的男子,唇角一弯,道,“可是我听到你说,他是个瞎子——”

1

午后,开封城内。

日光洋洋洒洒照着往来的行人,氤氲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酒肆二层,展昭着一袭绀蓝衣袍,临窗而坐,望着窗外不远处的赌档,俊眉微蹙,沉吟不语。

“抓个犯人而已,哪用得着如此严肃?”听得白玉堂慵懒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展昭诧异回眸,却见他已径自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酒壶晃了晃,失望说道,“空的。”

“既是来抓人的,又怎会去喝酒?”展昭微笑,“包大人让你来的?”

“他说,为保万全,让我前来协助,”白玉堂放下酒壶,却忽然挑眉道,“不过依我看,只要你没被人废了手脚,你也无需我出手相助,对吧?”

展昭不语,只是摇头一笑。

白玉堂自觉扫兴,目光瞥向窗外赌档,忽而展颜道:“猫儿,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展昭闻言抬眼,见那赌档之外,一名头束幅巾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走到门口处,静立片刻,却又转身绕去后墙。

“在这等我。”展昭起身,转向柜台结清账目,便即走出酒肆,远远跟上那人脚步。白玉堂则负手立于窗侧,见他并未随身携带巨阙,略一颔首,心下暗道,“好你个展猫,未免被人发觉,竟连兵器也不带,我倒要看看,一会儿出来的,会不会是只病猫。”

他左手指节并拢,握紧腰间雁翎刀,走出酒肆之时,大方丢了一贯钱在上前收拾酒桌的伙计眼前,那伙计大喜,转身欲谢,却见他已噔噔下了楼梯。

那束幅巾的中年男子绕至赌档侧门后,便即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一番,确信无人以后,方抬腿走了进去。

那侧门直接连着一间偏屋,男子走进屋内,当中所坐的那名膀大腰圆的麻衣汉子,一见了他,却愣了一愣,迟疑问道:“不是每月十五来查账么?今日才初十,怎的……”

“包拯已查到赌档来,张相公吩咐,速速销毁账册。”男子言罢,目不转睛盯着他从屋角落满灰尘的木箱暗格之中,拿出几本账册,查看一番,方点头道,“就是这些,速速销毁!”

他说完这些,扭头却见一抹蓝衫出现在屋门口,一时之间,只如受了惊的鸟雀般退后,朝那麻衣汉子挥手道:“快!”

到底是攸关生死,麻衣汉子倒也不含糊,立时便唤来堂中打手,将展昭团团围住,他知展昭身手不凡,那些打手必定挡不了多久,是以立时抓起账册,试图翻窗而出。

可就在这时,束幅巾的中年男子却看到那麻衣汉子“哎呦”一声从那偏屋一侧唯一的窗台跌落下来,手中账册。

“谁他娘踹我?不想活了?”麻衣汉子破口大骂,然定睛一看,却见窗口空无一人。那中年男子见他此时还玩这种把戏,一时怒火上涌,正欲上前斥骂一番,却见他胸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灰色鞋印。

看那大小,应当是来自男人的脚。

中年男子不敢出声,只得一面指挥那汉子快些焚毁账册,并催促剩下那些打手去拿兵器,无论如何,也要除去展昭。介时账册已焚,再给展昭安上个私闯民宅,寻衅滋事的罪名,便是死无对证。

可展昭到底也是出自江湖,这些三脚猫的打手又能耐得他何?只是那些人手里多了兵器,若要摆脱纠缠,仍需费些功夫。再看那麻衣汉子,已然掏出火折,若不能抢在他之前拿到账册,今日之行,怕是要白费功夫。更何况他一人被问罪事小,若再牵连到包大学士与开封府,那可就是大事了。

“里面那只猫,”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嗓音,“你会用刀吗?”

“不曾用过,但可以一试。”展昭言罢,便听得一声啸响,只见那一柄雁翎刀,径自从窗外抛了进来。

展昭见那雁翎刀到了眼前,立时腾身而起,一个纵步上前,将雁翎刀接在手中。但见寒光出鞘,一众打手手中刀剑俱成废铁,不过眨眼功夫,刀尖已然指在那麻衣汉子喉心。

麻衣汉子身形一拘,手中才吹燃的火折,也因惊惧而掉落在地。

束幅巾的中年男子此刻已是大惊失色,只欲翻窗逃脱,却只见得一袭白衣映入眼中。

2

赶来的王朝、马汉与展、白二人回合之后,随即带同衙役将一干涉案人等通通押回开封府。

“猫儿,你在想什么?”白玉堂见展昭则忽然放慢脚步,不由开口询问缘由,不等他回答,便已从他眉间愁色看出因由,当即嗤笑一声,道:“洗钱的案子倒是了了不过包大人想办的人,还是办不到,对吧?”

“你很失望?”展昭面色仍旧从容。

白玉堂接过他所归还的雁翎刀,轻笑一声道:“只要包大人还在开封府一日,那张尧佐就有一日的苦头吃,这次洗黑钱的案子,包大人必定参他一本,他也必定会瞥得干干净净,不过,这总能让他不痛快,等不痛快的事多了,他那双马脚,也就藏不住了。”

“此番落网的是他府上仆从,即便他能撇得干净,多少也要治个管教不严之罪,”展昭言罢展颜,道,“也罢,且先回府衙吧。”

白玉堂见他走远,心下只道这猫儿仍是一如既往的无趣,然而随他回到府衙,才进大门,便见韩彰走来,说是丁家妹子来了。

“还不快去?”白玉堂推了一把展昭,坏笑道。

“别胡闹。”展昭淡淡答话,正要对那韩彰说等升堂过后再议,却见韩彰望向白玉堂,道,“找咱们的。”

白玉堂一愣,下意识望了一眼展昭,又听韩彰开口:“你可还记得晏员外?”

“什么员外……”就在白玉堂还在搜寻记忆时,已有旁人将展昭唤去升堂。

直到白玉堂同韩彰走进厢房,他这才想起,兄长口中的晏员外所指何人。

卢方,徐庆,蒋平等人,今晨便已得圣旨传召,随同今上前往猎场。是以开封府中,只剩了韩、白二鼠。

“韩二爷回来了?”厢房之内,坐在丁月华身旁的那名青年男子闻得脚步声响,便即起身相迎,“可是同才五爷一起?”

好敏锐的听觉!白玉堂一眼便看穿此人双瞳无光,分明就是盲人,却能准确辨认出眼前人数,着实令白玉堂等人惊诧不已。

“在下晏清庭,见过二位英雄。”青年再次施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玉堂凝眉,心下愈觉疑惑。

“是这样,”丁月华起身道,“我二哥下月成婚,让我前往开封,亲自送喜帖,可我途中却遇见这位晏公子被人追杀,他说,他随身带着一封书信,要亲手交到陷空岛的各位手中。”

“是何书信?给我看看。”白玉堂言罢,便见晏清庭递上一只鼓胀的信封。韩彰随即伸手接过,拆开后却见其中躺着一串白玉环佩。

“见玉如见人,晏员外仍旧记得这个承诺。”白玉堂唇角微微一弯,却见丁月华一脸茫然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韩彰,当下便同她打趣道,“丁家妹子,你可别告诉我,你护送他一路,却连他是谁都不知。”

“除了名字,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什么都没问。”丁月华略一耸肩,“不过如今看来,你们几个还是故人?”

“丁家妹妹有所不知,五年前,松江一带饥荒,本地官员呈递往朝廷的奏折也不知为何毫无音信,我们兄弟五人,本着侠义之心,为松江百姓分发口粮,可我陷空岛上,亦有百余家人,又逢饥荒,同样是颗粒无收,仅凭这陷空岛上的粮仓,要救助百姓,根本远远不够。”韩彰道,“后来,晏文棠员外,恰好从此经过,去往东面上海县的码头查验货物,见百姓受饥荒之苦,便主动捐出善款,从外地买来米面粮食,赈济灾民,使得松江一带灾民,得以度过那场灾难。”

“如此说来,这位晏员外是个大善人?”丁月华若有所悟,却见白玉堂坏笑道,“看来,我们兄弟几个还是托了那只猫儿的福,才能接到丁家妹子亲自送的喜帖。”

“信封里是不是还有什么?”

丁月华并不理会他的玩笑,而是朝那信封努努嘴,只见白玉堂将那信封之中的纸笺取出读罢,却不由一愣,随即对晏清庭道:“晏员外是否已遭遇不测?”

“满门尽灭,唯我一人幸存。”晏清庭失明的双瞳,原本就毫无光彩,说完这话,神色更是暗淡无比。

“畜生!”白玉堂手中信笺几乎已被他捏碎,却见晏清庭凝眉问道,“父亲信上写了什么?”

“晏员外说,让我兄弟几人收留你,只不过……”白玉堂面色阴沉,然而他后半句话尚未出口,却见晏清庭唇角微微一抽,忽然朝二人单膝跪下,道,“晏家满门蒙难,唯我一人偷生在世,还请二位大侠看在昔日情分,替晏某找出真凶,报此家仇。”

“快快请起,”白玉堂上前一步将他搀扶起身,道,“晏公子不必行此大礼,如此丧心病狂的歹人,你不说,我与几位哥哥也绝不会放过他。只是对于其中详情,晏公子可否告知?”

晏清庭由他搀扶入座,略一沉吟,方才开口道:“前些日子,父亲忽然将这只信封交给我,让我送去陷空岛,后来在途中我打听到,陷空岛是五位江湖义士的住所,便隐约感到家中出事,于是重金托人回乡打探,方知晏家灭门一事。也正是由于如此,暴露了我的行踪,这才惹来仇家追杀。”

“看来,我等身入公门一事,晏员外并不知情。”韩彰说完,却听得晏清庭失声道,“丁女侠,你竟如此欺瞒我?”

“我只说他们在开封,也没说他们入没入公门啊——”丁月华说完,便见晏清庭转身要走,好在白玉堂抢上前去将人拉住。

“晏公子或许不信任官府,可包大学士并非那些无良昏官,他必然……”

“纵有青天之名,也管不到青州去吧?”晏清庭打断韩彰的话,道,“何况几位皆已入了公门,一言一行,自有王法拘束,还是不要为了晏某,而影响了前程。”

“荒谬!”白玉堂显是怒了,当下大力将晏清庭摁回座椅之上,道,“我白玉堂岂会贪恋官场之中那些功名利禄,不止我一人,我四位哥哥亦是如此,晏公子所言,是否太小看白某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白玉堂忽然阴沉的面色渐渐复原,随即也不与韩彰商议,便兀自说道,“我这就去向包大人告假,前往青州,替你查清此事。”言罢,头也不回便走出了厢房。

丁月华见状愣了愣,当下起身将喜帖交予韩彰手中,道:“你替我转交给展昭,我先回去了。”

“可丁兄弟让你亲自来不就是为了……”

“韩二哥,白五爷前脚走,我一会儿见了展昭再说漏嘴,以那猫儿的性子,转身就得告诉包大人,到头来,这不就成了我的错了?”丁月华懊恼道,“早知就不救人了……”

“话不可这么说,我们兄弟几个既已是公门中人,就自当遵循法规,以免给开封府和包大人带来麻烦,”韩彰显然对于自家五弟的冲动,也是懊恼无比,“我这就去禀报包大人,你还是在这等等吧。”言罢,即刻转身出门,也不给她应答的功夫,便已不见了人影。

3

白玉堂的速度着实是太快,随便找了个借口,得包拯准允后便立刻离开了开封府,等韩彰再去将一切秉明,显然是已来不及了。

而包拯那头,也才刚下了公堂,满脑子还在想着如何弹劾张尧佐,被这两兄弟一惊一乍之下,也给弄得糊涂了,然而能够追回白玉堂的人,放眼整个开封府,似乎也仅有展昭一人。

是以无奈之下,也只得让他去了,至于晏清庭,也暂时请他留在了府中,预备待得处理过张尧佐一案,再行梳理。

“看来,是给诸位添麻烦了。”由韩彰送回安排好的厢房入住的晏清庭,沉默许久,终于在进门之前开口说道,“其实原本此事就不该将各位牵扯在内,是我疏忽了。”

“晏公子不必自责,此事不论换了谁,但凡还有血性在,又如何会不想着将仇人找出来?”韩彰叹道,“我五弟就是这性子,等这次把他找回来,一切事宜,包大人自会设法替公子筹谋。”

“那么,晏某便在此先谢过韩二爷了。”晏清庭拱手施礼,方退回门内。

听着房门关闭,韩彰不由得发出一声重重长叹,然而转至院中,却见丁月华独自一人,无所事事般在那溜达。

“丁家妹妹还未回去么?”韩彰一愣。

“回不了啦,”丁月华道,“我曾见过凶手,包大人要留我问话呢。”

“你见过那凶手?”韩彰一愣。

“那位追杀晏公子的人,不论身手或是兵器,都无甚特别之处,至于相貌,夜色昏黑,我也不曾看清。”丁月华说着,眸光却倏然一紧,“可他,一眼就认出了湛卢。”

“你是说……”

“江湖中人,多只听过湛卢,能够一眼认出的,却并不多。”丁月华唇角微挑。

“丁家妹妹的意思,是他也曾到茉莉村向你提亲?”韩彰愕然。

“来比武的人,我多少也都有些印象,可他我并不认得,也许是其中某一人的随从吧。”丁月华说着,随即顿了顿,道,“看来,我得回去问问,来提过亲的都有些什么人了——”

4

人至青州,展昭第一件事便是向晏宅方向而去。

然而,白日里他却是进不去的。

如此大案,州衙自已派人追查,现场亦被严密封锁。而不论白玉堂或是展昭,二人皆无官府公开文书能够入内加之起因本就是私怨一起,自然不可惊动州衙。

是以直到深夜,官兵松懈之时,他方避开看守,潜入晏宅之内。

夜色稠密,月影稀松,偌大的宅院内,没有一株花木完好,满地残枝凌乱,覆盖着一摊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那凶手行事的确残忍,整个晏宅上下,连同婢女小厮,皆未能幸免。

如此行径,究竟是何人所为?正在疑惑间,身旁一颗老树树干上的几条刀痕吸引了展昭目光,那些刀痕深深浅浅交叠,看得出是极快的刀法。

只有江湖中人处理私怨,才会如此狂妄,而丝毫不畏惧惊动官府。

也只有江湖中的杀手,才会有如此快的刀法。

不等他将这思绪理清,便觉身后劲风疾至,只得倒转手中巨阙,于身后挡格,只闻一声铮鸣,那不知是刀还是剑的利器一端,伴随着长而尖锐的刺耳声响,在剑鞘擦划过。

展昭旋身拔剑,却见眼前寒光灼目,那着夜行服的蒙面对手使着长刀,一连对他发出数招,竟使展昭仅剩下防守之力,丝毫无法进攻。

就在此时,忽见一抹白衣闪现,那雁翎刀的主人随即加入战局,原本处在下风的展昭,也终于能够找回最初的气势。

方才来人刀势颇为迅猛,招式老辣,显然段数不低,然而这曾经的“南侠”与“锦毛鼠”,也并非浪得虚名,在他二人合力攻势之下,对手也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这刀法……”展昭凝眉,见他招式之间变换,分明就与院中草木间留下的刀痕一模一样。白玉堂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立时对他使了个眼色,打算合力将这贼人擒下。

可就在此时,蒙面人手中刀却似变作了多把,分向二人而来,这陡然剧增的杀意,也令二人猝不及防,可细看之下,那人手里的刀,却仍旧是那一把,只是刀法变换,诡谲莫测,任他二人合力,也阻拦不得。

那人以这玄妙刀法破了二人布局后,便飞也似纵身逃去,然而就在脱身的刹那,却被那雁翎刀在腰际划过,从那喷溅的血光看来,似乎刀口并不浅。

白玉堂作势要追,脚步却忽然一滞,猛一回过头来,不满问道:“是开封府派你来的?”

“包大人让我带你回去。”展昭言罢,又顿了顿道,“不过,你现下可有空与我去夜探州衙,看一眼那些尸首?展某想去确认一件事。”

展昭本以为白玉堂会拒绝,岂知他竟拂袖转身,淡淡道了声“走”,便径自出了宅院,朝着州衙方向,疾纵而去。

5

州衙停尸房里的那些尸首,有的已开始腐烂发臭,白玉堂随手掀起几具尸首上的缟布,看过那些刀口,手指并拢在鼻尖扇了扇道:“不会错了,就是他们。”

“白五爷也知道‘断魂’?”展昭凝眉。

“虽已是销声匿迹多年的杀手组织,却也略有耳闻。”白玉堂言罢挑眉,双手环臂而立,用略带戏谑的目光将展昭打量一番,道,“白爷我混江湖的时日不比你少,对这些事,知道的更不会比你少。”

“不错,是展某自以为是了。”展昭微笑,神情依旧从容。

“听说这当年的‘断魂’,手段之狠,让各路江湖人士无不生畏,”白玉堂道,“不过,既已消失多年,又为何会重现江湖,并找上晏员外?”

“两种可能,”展昭眉心微蹙,“要么,便是蛰伏多年,休养生息,重振旗鼓,要么,便是当年残余人士的私怨。”

“无所谓,”白玉堂漫不经心道,“总之现在你我该做的,便是把那腰间带有刀伤之人给找出来。”

“他绝不会留在城内任我们搜寻。”展昭道,“而你我此行并无公文,也不便令州衙派人协助。”

“要什么公文?”白玉堂目露鄙夷,“只消对守城官兵称,你我是开封府的人,如今追缉凶犯路过青州。他们都不过普通将士,哪敢追着你我要公文呐?”

见展昭听着一愣,白玉堂更是嗤笑出声:“我说你这猫儿,怎么入了公门后,反倒越活越木讷了?真是无趣……”正说着,却依稀听得门外有人声靠近,想是被衙差发现了有人闯入,正在搜寻。

只是那些衙差,又岂可能拿得下这一猫一鼠?等到他们进了停尸房,房内便只剩下了那些冷冰冰的尸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影。

6

展、白二人回到开封府时,已比包拯等人预想之中,用时多了一倍有余。

得知白玉堂并未在外生事,包拯,公孙策及韩彰等四鼠,顿时便松了口气。

可二人接下来所禀报之事,却令在场中人震惊不已。

“其实,我和这只猫早就回过一趟开封城了,”白玉堂道,“在我二人潜入晏家查找证据时,有一蒙面人偷袭,交手之际,他中了我一刀后脱身。于是我等一路追踪,却不知不觉回到了开封,直到驿馆之外。”

“驿馆?”包拯大惊,“你们可知这驿馆之内住着何人?”

“是曾于定远县就任,得包大人您举荐,即将赴洪州州衙上任的陈通判陈大人。”展昭眉心略微一蹙。

包拯点头,那黝黑的面容配上紧蹙的眉,也显得越发严肃起来。

他曾于定远县为官,是以对于当地吏治,也极为关注,这位陈通判,自入定远县衙起,便是两袖清风,兢兢业业,是以如今洪州通判一位空缺,包拯便立刻向今上举荐于他,今上将人召唤入京,看过之后也大为满意,是以这位陈通判,已然得了圣旨,不日便将赴往洪州上任。

“不知这些,”白玉堂继续说道,“那行刺之人的刀法,我与这猫儿都认得,是来自江湖中一个早已覆灭的杀手组织‘断魂’。”

“那便是说,这陈通判身边,藏了‘断魂’的人?”公孙策问道。

“原本属下也是这么想,可我二人却发现,陈通判身边随侍,陆续在秘密替他买些治刀伤的药,”展昭说道,“属下想着,事情不该如此巧合,便与白护卫前往定远县及陈通判家乡调查,果然发现了异常。”

“还请展护卫详叙。”包拯道。

“陈通判小时曾患隐疾,右腿较常人稍有萎缩之状,因此走路稍有些跛。”展昭道。

“这个本官知道。”

“那么,一个官员受了刀伤,除了遭遇刺杀,可还会有第二种情况?”展昭凝眉道,“一个寻常官员,若遭遇刺杀,又怎会隐瞒不报?一个跛足的文官,若遭遇刺杀,又怎会伤势轻至旁人看不出任何异状?这江湖之中,常有恶贯满盈之人为躲避仇家,冒他人名姓,顶他人身份偷生,这位陈通判年纪四十有余,而那‘断魂’覆灭于二十余,面前,在那时,便恰是壮年,作为杀手,这样的年纪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杀害晏员外?”徐庆不解。

“商海浮沉,黑白两道皆有沾染,如此引来仇家,倒不稀奇,”公孙策的话,颇显意味深长,“那么,包大人认为,此事应当如何?”

“展护卫,陈通判跛足一事,可有人证?”包拯凝眉问道。

“属下与白护卫此行,带来了几位乡邻作为人证,只是不知……”

展昭面容似有犹疑之态,却见包拯摆摆手道:“青州一案,并不在我开封府管辖之内,私自僭越,于法不合,然若如今禀明圣上,一来他仍在为张太师一事,恼怒于我,二来证据不足,难以立案,三来待得一切公文备齐,陈通判也早该去了洪州就任,难以追查。”他顿了顿,顿了顿道,“本官且去驿馆一趟,展护卫与白护卫一路奔波辛苦,便暂且回房歇息吧。”

“可包大人,万一……”

“展护卫不必忧心,”公孙策上前一步,道,“正如你等所言,若陈通判真是那杀手,包大人此番带同你二人前往,那便是拿人,而非叙旧了,何况这是开封,天子脚下,即便真有什么,对方也未必敢造次。有卢护卫等人在,加之包大人对他有提携之恩,想必出不了岔子。”

7

“白兄,难道你不觉得,此事有些古怪?”目送包拯一行离开衙门的展昭,忽而凝眉道。

“我们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白玉堂眉心一动,“可是,对方并不像是恶人。”

展昭不语,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何事一般,四下一望道:“怎从进来开始便未见到月华?不是说包大人要向她询问案情吗?”

白玉堂诧异瞟了瞟他,随即白眼道:“你这眼里除了案子就没别的了,我看她是躲着不想见你吧。”

“月华不会如此小气,”展昭摇头,复蹙起眉道,“晏员外的来历,你可知晓。”

“我刚悄悄问过二哥,这些日子,晏公子可有对他们说过什么,可是二哥说,晏公子对晏员外之事,知之甚少,只说他幼年丧母时,员外曾仰天长啸大呼报应,随后便对他呵护备至。”白玉堂若有所思,“说不准啊,这晏员外和‘断魂’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白玉堂言罢挑眉,“还是等一切结束,再将一切告知晏公子罢——”

展昭摇头一笑,转身向晏清庭所在厢房而去,白玉堂见状跟上,却见晏清庭独自一人,闭目立于院中,似养神一般。

“白五爷,”晏清庭闻得脚步声,缓缓睁眼道,“另一位又是……”

“展某见过晏公子。”展昭习惯般拱手施礼过后,方想起晏清庭目盲一事。

“你只见过我一次,便记得我的脚步声?”白玉堂口气尽管从容,眸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叹服之意。

“见白五爷安好,晏某便放心了,”晏清庭转身面向二人,双瞳一如既往黯淡无光,“晏某的请求,着实过于唐突,惹得开封府大乱,还请二位莫要见笑。”

“哪有这回事,”白玉堂略微抬了抬嗓子,道,“晏公子不必自责,此案必然会有水落石出之日,那幕后的凶手,也必然逃不过法网。”

“那便再好不过了。”晏清庭微微颔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白玉堂愈觉尴尬,便独自退出偏院,然而未走出多远,远远望见一名衙差不知何故急切奔入府中,一把拉住他道:“白护卫,陈通判自尽了。”

“你说什么?”白玉堂大惊。

“陈通判自尽了,还留下一封信,承认自己是当年那个什么……‘断魂’组织中人,后面临仇家剿杀,得一同门相助侥幸脱身,后杀死一名陈姓举人,顶替他赴定远县上任,却得知那位协助他的同门,改名换姓在青州做了布商。他担心自己的来路迟早会暴露,便痛下杀手,如今一切败露,也无言面对举荐他的包大人,只好以死谢天下。”

白玉堂性子一向冲动,听那衙差如此说,一时不及细问便奔出府中,只想立刻赶去驿馆看个究竟。而那名衙差,则跑向了晏清庭所在偏院。

“展某还有些事想问晏公子,”展昭一步步向晏清庭靠近,道,“晏公子独自一人,一路遭人追杀,到达开封城外,想来也是不易。”

“多谢展护卫关心。”晏清庭淡淡道。

“展护卫!”那衙差入了偏院,远远便开口唤道。

展昭只觉这说话的口气充满惊惶,而就在他回头的一瞬,手中巨阙却已被身旁人抽出鞘外,无比精准指向他喉心。

8

“果然。”展昭神色依旧从容,反倒是远处的衙差,被眼前情形吓了一大跳,踉跄跌倒在地。

“南侠展昭,果然名不虚传。”晏清庭双瞳仍就空洞,口气却凌厉得很,“只可惜,剩下的事,你也没机会知道了。”

“你要杀我?”展昭凝眉。

“原本我并无这个打算,”晏清庭幽幽道,“可你察觉得太早了。”

展昭摇头,并不说话,眸中却满是失望,然而就在此时,院外却传来一声低呼,随后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不紧不慢道:“晏公子你唯一不曾算到的事,应当是我吧?”

“月华?”展昭愕然转身,只见一袭劲装的丁月华,拎着一名已然昏过去的男人走了进来。

而这个男人,正是在开封城外“追杀”晏清庭之人。

“我该从哪里说起?晏公子,”丁月华眸光冷冽,她将手中男子丢到一旁,淡淡开口,“是该先说你去茉莉村提过亲,还是该先说,这个人,根本就是你的随从?”

晏清庭听罢此言,闭目不语。

“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丁月华转向展昭,道,“猫儿,你可曾亲眼见过,晏员外的尸首?”

“我曾去过停尸房,但并不曾仔细查验过尸体。”展昭略一思索,道。

“那就对了,”丁月华道,“晏公子曾在几年前,带着你这名随从,去过茉莉村提亲,对吧?”

晏清庭听罢,轻笑不语。

“人人都知道,我丁月华的规矩,便是比武招亲,晏公子生怕被人看穿目盲之事,所以那一日,始终不曾摘下帷帽。”丁月华道,“那么,为何晏公子的随从,却要追杀晏公子呢?”

“追杀是假,设局是真,”展昭恍然大悟,“其实晏员外父子,早就知晓五鼠身入公门一事,是以原本就打算好,前往开封投奔,再引白玉堂一时冲动,前往调查晏家之事,最终查到陈通判身上——好一招借刀杀人,可偏偏是因你等算计太多,反而露了马脚。”

“不错,”丁月华漠然,“你既然打算前往陷空岛,又为何会在开封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一个能够带着帷帽,抹黑比武的目盲之人,难道会不认得去陷空岛的路?分明便是你在途中得知我也要来开封,为让自己多个人证,而故意演了一场好戏吧?”丁月华言罢,眉心却倏地一紧,却在摔倒的刹那,立时扬手将湛卢掷于展昭手中。

“你怎么了月华?”展昭本欲上前查看,却不想晏清庭已一剑刺将上来,便只得拔剑出鞘,迎上巨阙剑锋。

丁月华咬牙,将始终抚在后腰伤口的手,举至眼前,看着满手鲜血,又望了望正在过招的二人。

晏清庭的身手,果然今非昔比,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能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偷袭得手。

看来,唯有唤回白玉堂,方才有机会制胜。

想及此处,丁月华不顾后腰伤口剧痛,立时起身跑去马厩,翻身上马,朝着驿馆方向疾驰而去。

这件令人匪夷所思之事,在仓皇中开始,又在仓皇中结束。

回到茉莉村的丁月华,几番想起那日,追到白玉堂后,从马背跌落,昏倒在地的情形,都感到自己脸丢大了。

可又听说,白玉堂赶回开封府后,与展昭联手,也未能擒下晏清庭。

而这件案子,也仍有许多疑点,未能查清。

由于晏清庭带走了巨阙,丁月华便将湛卢留在了展昭手中,以免他日后行使公务,却无称手兵器,落人下风。

可数日之后,丁月华却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件,以及一只狭长的锦盒,而那锦盒之中所装物件,正是巨阙。

信,自然是出自晏清庭之手。

“那日我听衙差说起,陈通判所留信件一事,只觉我父子二人对他亏欠太多。那得同伴相助之人,并非陈通判,而是家父。这些年来,家父始终由于当年过往,耿耿于怀。他忧心自己有朝一日,被人揭发往事,恐难保全一家性命。然而证据寥寥,揭发陈通判冒名一事,难如登天,但若刺杀朝廷命官,又是一世亡命天涯,难有善终。而近日听闻包公举荐一事,深感机会到来,方设下此局,来日迁居他处,重振旗鼓,也非难事。可家父万不曾料及,陈通判至死,亦在设法息事宁人,保全于我,吾等只觉惭愧,无颜存活于世。今归还巨阙,也当了却残念,只判丁姑娘日后安好,便已了无他念。”

这般繁复文字,丁月华读罢,竟不觉失笑。她将巨阙收好,却未曾发觉窗扇未阖,只被那风儿将信笺吹起,卷出窗外,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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