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与岐王成婚的第二年初夏,他的小妾被抬做夫人,花名栖稔。是个缺心眼儿的胖丫头。
齐韫也不知是哪只眼睛瞎了,竟能对着那张胖脸脉脉含情了三年,整日招摇过市。岐王妃倒成了远近闻名的怨妇,日日对着天边的钩月叹气。
“王妃,侧夫人又来碰瓷儿了!”
我身边只有阿苕一个丫鬟。平日里,只要偏院那位小胖妞扭着她那水桶腰过来请安,这丫头就开始跳脚,气的能喝上两盅酒。
“姐姐,王爷托我给您捎句话。”
胖妞又名泞淖,是齐韫从浣衣房捞出来的女奴。传闻,她是失散多年的小青梅。
“王爷又瘸了?”我故作惊讶的问道。
“瞧您说的,王爷康健着呢。”
泞淖费挺大的劲儿才弯下她的水桶腰,给本王妃行了礼。虽说难看,但礼不可废。
“那你倒是说说,你俩又想弄啥嘞?”
阿苕刚把扛来的躺椅扶我坐下,她那张大胖脸就怼到了眼前,差点儿把我送走。
我难过的捂着眼睛,听她叨叨。
“明日午时,浮华苑井字房。”泞淖清了清嗓子,端着胳膊转述。“莫要推辞。”
“行行行,赶紧走吧你。”
齐韫这厮,也忒不厚道。每次想邀我出去找乐子,便打发他那位侧夫人来烦我,次次都能如愿。
“王妃,她骂你。”阿苕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脸色不大好。“我去灭了她!”
“英雄留步,留步啊。”我死命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阿苕这傻丫头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冲动。
“明儿个你小姐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那只蛙,成不?”
谢天谢地,阿苕又开始炒她的菜了。
02
“爱妃请坐。”
齐韫特地关照我,坐在他的对面。旁侧还站着三五个俊美的公子,在他的示意下,替我斟酒。
“王爷,人齐了。”
我接过小倌递过来的酒杯,隔空画了个圈儿。当,杯子被砸在了桌案上,溅了他一身。
“淖儿最近习舞,缺个陪练。”齐韫艰难地搂着她的腰。
“七日后的赏花宴,本王代你们应下了。”
太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太后她老人家说,年纪大了也跳不动了,没事就想瞅瞅晚辈蹦哒蹦哒。
“也不是不可以。”我打量着对面坐的那一坨肉,半晌才开口。“就是怕闪了侧夫人的腰。”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不怕折。”
泞淖拱了一下腰,连忙调笑。显然,她并不认同我方才所说的事实。
“王妃姐姐放宽心,妾身定会细心教导您的!”
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着实有点憨。但谁让她招齐韫喜欢呢,真真儿是位品味独特的奇男子。
“哎呦呦,二淖啊,你这腰不大行啊。”
泞淖辅一上来就想整我。想来个高难度的一字马,吓得我差点当场自闭。只因这货险些坐在我的身上,那场面,忒过惊悚。
“王爷,她想坐死我。”
我指着栽倒在地的女人,咬着后槽牙,硬崩出来几个字。
“我……”
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得咔嚓的一声响,侧夫人泞淖扭伤了自己的水桶腰。
“王爷,这献舞要不就您自个儿来?”
阿苕扶我在角落坐下,齐韫的视线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他大概是想要我代泞淖去献舞。
“胡闹。本王是男子,怎可去献舞?”
“你怎么不说她踹了我的腰呢?”我学他板着一张脸,指着泞淖同他叫嚣。
“罢了罢了。”齐韫盯着我们看了两眼,开口道。“就你们这老腰,本王是指望不上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
“但爱妃你,还是要出席的。”他用扇子敲了敲杯沿。“不许推辞。”
03
要我说,我家王爷哪里都好,就是这记性忒差。
“王妃说笑了。”太后的心腹许嬷嬷沉着脸说道。“老奴从未听闻,我大亓的将军患有健忘之症。”
仔细算来,许嬷嬷称得上是齐韫的半个师傅。儿时的武艺多半承自这位教导嬷嬷。
“那依嬷嬷所言,王爷为何独独忘却了本宫的腰伤?”
我拂袖指了指腰侧凸出来的部位,由于幅度过大,险些又闪了腰。
“不止忘了,还嘱咐我去献舞。”
“恕老奴直言……”许嬷嬷行了个礼,欲言又止。“您说得贼对。”
赏花宴最后还是没能博太后一笑。
舞没看尽兴不说,相亲也是一对儿都没成。宫廷第一媒婆再次面临失业,唯一的乐趣也没了,惨得一批。
“爱妃,你看谁来了。”
齐韫宿在泞淖房里的次日,从府外领进来一个人。
“王妃娘娘,老奴来给您请安了。”许嬷嬷凑到位跟前,扶了我一把。
“太后娘娘特地托老奴来探望王妃。”许嬷嬷手上提着包袱,从怀里掏出几个瓷瓶,推到了我的面前。
“那您怎么还住这儿了呢?”
许嬷嬷将包袱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两步,拔腿就跑。听阿苕说,宫里来的这位一直跑到偏院才停住脚,也是个狠人。
“许嬷嬷住在府上,乃太后授意。”
齐韫拔掉瓶塞,拉着我走向内室,解释道。
“许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有她照顾你,我还放心些。”他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腰侧。
齐韫说的十分委婉,言词间,明确表明要离府三日。
踏出房门,管家已经备好了马车。泞淖自己独霸了一辆,带着个小厮,临行前还嘲讽了一番。
呵,幼稚。
04
自打同齐韫一起出行回来,泞淖整个人便飘的不行。
今儿个叫奴才往我的马厩里投点料,明儿又叫大丫鬟怼着阿苕找茬。仗着齐韫装傻,仗着自己胸无点墨,开始为所欲为。
“姐姐最近可还安好?”
泞淖这腰弯的,可真真儿是下足了力道。那股劲,愣是撑着她挺了好几秒钟才慢慢直起了腰。
“托你的福,还挺精彩的。”
可不是么,把我的马都给折腾瘦了。骑马出去溜圈,现在都跑不出十里地,我谢谢你啊。
“王爷,这糕点……有毒。”
齐韫刚走进门凑到她的身侧,这货就顺势一倒,开始挖坑。
“爱妃,她……”
来了来了,他要质问我了!
成亲三载,齐韫与我从未拌过嘴,实乃遗憾。如今,终于要因一个女人得偿所愿了吗?!
“王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臣妾听着呢。”
我压了一口茶,摆正了自己的坐姿,直勾勾的盯向了齐韫。
“她这么作,你也看的下去?”
齐韫噗嗤笑出了声。接着两手一撒,怀里的那坨肉直接在地上砸了个坑。
泞淖见状,到底是没装得下去,一溜烟似的跑了。
虽然胖是胖了点,但逃命的本事绝对是顶流水准。可以可以,比以往塞过来的那些个小美人儿强多了,点个赞。
“王妃,听说侧夫人的腰又给伤了。”
“晓得晓得。都把咱们府上的地砖给砸个坑了,多少也得受点伤。”
阿苕去后厨端凉汤的功夫,顺道带回了王府内的八卦。岐王府的侧夫人,近年好像不大行。
不止不太行,且又肥了几两肉。
“姐姐好悠闲。”
这腰才刚好转了些,泞淖就跑来我的院子撒泼。
“传闻说王爷说的那样难听,姐姐竟还能坐视不理么?”
齐韫娶回来的这位侧夫人,趁着阿苕那丫头出府,揪着个帕子开始哭。
“到底是因为谁你心里就没点数吗?”我栽在院中的躺椅上,等着她的下文。
“看来王妃心里根本就没有王爷,是妾身多事了。”
咚!临走前,泞淖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两脚。
“阿苕回来的正好。你同侧夫人说说,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禀王妃!”阿苕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回复道。“传言说,王爷养了头肥猪。”
05
“肆儿,你怎么还骂人家是猪呢?”
齐韫进屋绕着我走了半圈,不自在的看向我,随口问道。
“这话我可没说过,你少碰瓷儿。”
齐韫闻言,整张脸都黑了。我约莫着,许是他心疼隔壁的二丫头了,听不得有人说她闲话。
“今日出府,为夫给淖儿买了些小玩意儿。肆儿,你说她会喜欢吗?”
这让我上哪猜去?
“侧夫人的喜好,臣妾不知。”
……
“为夫还听说,她的腰伤已大好。不如,你随我陪淖儿散散心?”
“甚好。”我瞄了一眼坐在身旁左顾右盼的男子,点头称是。
“夫君心系泞淖姑娘,也是应当的。只是臣妾近日身体欠佳,还望王爷恕罪。”
……
齐韫试图用眼神来揪出藏在我背后的那条尾巴,一直盯着我看。直到偏院那位的随侍丫鬟寻过来,才甩甩衣袖走了。
行至半路,又这回来贴在我的耳边念叨: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想气死我?!”
次日一早,我吩咐阿苕去门外把风。亲眼看着齐韫同泞淖上了马车,才赶回来汇报。
“夫人的身体,似乎并未不适啊。”
“您怎么还回来了呢?”我猛地转过身,同他调笑。“不是说好了去散心?”
“回来捉奸。”
好家伙,回来杀我个回马枪是吧?算你狠。
“本王特地回来陪你逛青楼。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何止刺激,简直闻所未闻。放眼整个寮安城,就属你最野。抛下妾室不管,反倒拐着自家王妃去逛青楼,是真的秀。
“夫人,你能不能看点好的?他还没我好看呢,你激动个锤子!”
嗯,确实是差了点。
“看什么看?都是些庸脂俗粉,你也好意思?!”
刚歇了几秒钟,齐韫又不知道冲上来哪股邪火,凶极了。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尤其是在青楼这种烟花之地。
这太反常了,我决定逗他一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06
“夫君,你觉得哪个养眼些?”
我故意指着侍奉在侧的三个小倌,同齐韫闲聊。老妈妈许是懂得我的心思,找来我这儿的,都是楼里的头牌。
齐韫的脸都青了。
“中间那个曲儿唱的不错。”
“好的王爷,臣妾这就为他赎身。”
刚跑了两步,就被人拎住了衣领,定在了原地。不愧是你,劲儿还挺大。
“赎身?爱妃要他回去做什么?”
“解闷呀。王爷平日要陪着侧夫人,臣妾也得给自己找点乐子才成。”我拽着小公子的衣袖来到身前,随口回复道。
“您说是吧?”
嘴贱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不到三日,当日我们二人逛过的那家青楼就垮了。我再也看不到那些养眼的小哥哥了。
哦豁,完蛋。
“爱妃还继续逛吗?”
齐韫一大早就跑过来堵我,倚在门旁故意追问。
“倒也不必,臣妾打算约泞夫人同去。”
阿苕接到暗示,刚准备飞过去找人,就被他的影卫拦腰抱住,撂倒在地。
“她没空。”齐韫一句话就掐断了我的念想。“只有我闲着。”
这还怎么逛?昨日城内的青楼,都托人带了口信。甭管是楼里的还是阁里的,为了自家的生意能保住,皆是递上了礼单。所求只有一个:求放过。
“您这是——心疼了?”
“并没有。”
呵,狗男人。
“那不如,我们去看看她?”我试探地问道。
“好歹也是您自个儿娶回来的,怎么就突然失宠了呢?你不对劲。”
齐韫愣了半晌,尔后指了指自己,开口问:
“你确定……是我娶的她?”
不然呢?娶都娶了,还装蒜,咋不呛死你呢!
自打泞淖那丫头踏进府,齐韫指给她的那间小院,我拢共也没去过几次。
要不怎么说,还是本王妃良善呢!
我连独处的机会都给他们算计好了,按道理,齐韫怎么也不该摆着张臭脸才对。尤其是现在。
“行,本王现在就带爱妃去看她。”
齐韫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连走路的时间都省了,带我飞到了泞淖暂住的偏院。
07
好嘛,院子虽然倒不大,居然藏了个野男人。
“夫君莫怕,臣妾稍后就把玉冠给你整过来。绿色的,保纯。”
“爱妃,你再仔细看看,他是谁?”
齐韫似是不信,憋着气儿将我扯到了那两人的中间。说实话,挺尴尬的。
“这不就是——八弟?!”
“七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平常都不见你。”
确定了,齐韫他八弟是个狼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我们当场抓获他与泞淖那胖丫头眉目传情、举止暧昧后,竟然还敢同我寒暄。
“八弟,你和泞淖这么着不太好吧?我们家王爷还在呢。”
“哪里不好?我在督促她减肥,虽说的确是越减越肥。”坐在对面的这名男子,看上去颇为惆怅。
“你这是当面要绿了你七哥啊,不妥不妥,太不像话了!”
我一掌拍在石桌上,手劲下得忒重,肿了。不过不打紧,这都不重要。
“七哥,淖儿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嗯,看得出来,他这是心痛了。
“八弟,要不还是让家泞淖练摔跤吧。”
齐韫按着他坐下,将他的头扭向一边。正好瞧见泞淖那傻妞儿跌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要死了要死了,我恐高!”
空中飞人,落地就吐。惨还是我惨。
“肆儿,以后还瞎想吗?”完,这咋还报复上了?“再不住嘴,八弟的刀都收不住了。”
“我怎么知道娶那胖妞的是他?你又没说。”
“他口味有点重。”
齐韫从身后拍了两下我的肚子,笑得一脸荡漾。
不想,这货竟趁我不备,反手将我扛在了肩上。躺在床榻上的那刻,慌得一批。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肆儿,醋好吃吗?”
屁话,我喜欢咸的。
“其实,泞淖那丫头我根本不敢抱。八弟提的那把刀,本王害怕。”
我信了你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