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成为皇后的第三个年头,生辰过得格外的盛大。
哪怕是当年我贵为公主也未曾这般盛大过。
我只听着也舒心极了,就着舞乐声吃了一碗长寿面。
雪白的面,铺上翠绿的叶子菜,热气蓬勃在脸上,令我几乎流下泪来。
我已经三年未曾办过生辰宴了。
1
盛安第一次见到卫琅,是在御书房。
卫琅是世家杰出的人物,芝兰玉树,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在殿中,只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十分美好,更别说他声音也好听得很,玉石之声不外乎如是。
盛安坐在御座旁,翻阅归纳着未处理的奏章,听着他流畅的奏对,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哪怕是比起历经官场的老臣们也不差什么了。
盛安一抬眼便看见他奏对时微垂着头的模样,谦逊恭谨极了。
御座上的昭明帝听完他的奏对,面露笑容,连声夸赞后又吩咐了几个新的旨意。
卫琅听了昭明帝的夸赞,脸上露出难掩的激动,耳朵尖儿也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
丝毫看不出做戏的痕迹。
盛安看着奏章上锋芒毕露的字迹,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人,果真谦逊?
2
第二次见面,是在郊外的田地里。
今夏多雨,恐秋季收成不好,盛安忧心许久,直至这日才有空去郊外寻访。
见到卫琅的时候,他正蹲在田地里,手上抓了把稻田里的泥,看得仔细。
盛安还未走近,便闻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兰花香气,清雅极了。
盛安从不用香料,昭明帝生性节俭,宫中用度不及先帝时期的四成,便是比起开国时期也远远不及。
除却炭火冰供等必用品,香料华服用量一再裁减,便是最简单的檀香也没几种,只有提神的薄荷脑管够。
更何况,昭明帝膝下仅有盛安一个女儿,已经打定主意要她继承皇位,香料华服什么的,盛安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学习处理政事就好。
卫琅远远见着盛安来了,也未行礼,只见手里泥土一递,笑得温和:“殿下,这土壤厚重了些。”
盛安心中不屑,她自幼便跟着昭明帝务农选种,卫琅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子弟知道什么?
她接过泥土,细细一捻,得出的结果却是同卫琅分毫不差。
盛安看了看眼前这人,玉簪华服,兰香盈袖,一看就是锦衣玉食供养出来的,就连手上的茧子也是学习君子六艺练出来的,却又懂得农事。
盛安在这一刻,对他产生了兴趣,但也充满了恶意。
盛安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样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的子民,更何况,对方还如此优秀。
但她实在难以平息下自己的厌恶和嫉妒。
厌恶这样的人出在世家,嫉妒这样的人出生在世家。
只要他还属于世家一日,在盛安这里便是错。
3
卫琅是个聪明人,他感受到盛安的恶意。
他知道盛安不出意外将会是下一任帝王,这样的人对自己产生了厌恶,他必须要扭转盛安对自己的印象。
于是,盛安收到了卫琅送来的白玉簪。
简洁大气的样式,雕刻着兰花图案。
盛安收到白玉簪的时候,有些晃神,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疑问:也不知这白玉簪比起卫琅来,究竟谁更无暇?
或许是这白玉簪送得实在合盛安心意,卫琅再次相邀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卫琅约在城外的红叶山上。
正是初秋时候,天朗风清,满山的枫叶次第染上了红色。
此时的枫叶红得并不艳丽,只像是小姑娘羞涩的脸庞,薄薄的一层红霞。
盛安看着站在枫林深处的卫琅,突然想起了初见时他做戏假装羞涩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卫琅也笑了出来。
盛安忍不住又开始觉得这人阿谀奉承:“你笑什么?”
卫琅温温和和地看着盛安,眉眼弯弯:“殿下开心,臣便开心。”
盛安只觉得世家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这人哪怕是阿谀奉承,也比别人高明许多。
只可惜,这人再如何讨好她也没用。
她不能给出任何承诺和保证,也不能阻止父皇削弱世家的决定,甚至,她会是下一任执行措施的那个人。
昭明帝为世家暗算,至今只有盛安一个女儿。
盛安被昭明帝亲自带大,自幼长于前庭,会走路就被带去田地务农,从识字起就开始阅读奏章,人生第一个字是昭明帝握着她的手在圣旨上写下,她笔下的画卷从不是花鸟山水,而是地理舆图。她未必熟悉后宫,但她谙熟朝堂。
盛安的心里不是不期待风花雪月,锦衣华服,只是见过了太多生灵涂炭,人间惨象,她甘愿留这孤零零的御座之上。
似乎每一次和卫琅相聚的最后都不怎么愉快。
卫琅也深知这一点,他再一次送来了礼物。
红叶山上枫树林里的枫叶,卫琅亲自将它制成了书签,以及一封信。
信上寥寥几句话,只写了书签的制作过程,其他的只字不提。
她将信纸往桌上随意一扔,轻嗅着书签上的兰花香气,冷笑了一声。
这卫琅可真是,聪明极了。
4
盛安打定了主意不再见卫琅。
就连昭明帝在御书房召见对方,盛安也要找借口躲开。
若是实在躲不开,就将自己埋在厚厚的奏章堆后面,仿佛那薄薄的纸墙就是她厚厚的盔甲。
盛安的行为如此异常,昭明帝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在躲着卫琅。
昭明帝忧虑极了,做皇帝的确有先帝教导,处理政事也有太傅相助,可女儿家的心事自己又该如何开解?
昭明帝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盛安最近可有心事?”
盛安从未想过自家父皇还会担心自己的心事,她平日里见惯了昭明帝英明神武的样子,虽说也不是没有谈过心,但女儿家情思这种事,实在尴尬得很。
而且她也拿不准自己对卫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下意识想要躲开他。
昭明帝问话的时候,她正喝着茶水,一口水憋在嘴里,上不上下不下的,面前都是奏章,想吐也不能吐,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又连着呛咳两声:“咳,咳,父皇的话把儿臣都吓到了,儿臣哪儿来的心事?”
昭明帝忍俊不禁道:“盛安不想说,便不说吧,等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郎君,再来同父皇商量商量。”
盛安知道昭明帝看出来了,她也深知昭明帝绝不会同意她和卫琅在一起。
昭明帝后宫妃嫔大多出自世家,唯有盛安生母纪皇后出自寒门,昭明帝只允许寒门宫妃诞下子嗣,但纪皇后哪怕贵为皇后,至今为止也只平安养大盛安一个女儿,且还是养在昭明帝身边才顺利长大,更何谈其余的寒门妃嫔呢?
莫说诞下子嗣,便是香消玉殒的也不在少数。
世家向来靠姻亲维持联系,大虞皇帝向来为世家女所出,就连昭明帝的生母,也是世家女,因此众世家也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出了昭明帝这个异类,要站在贱民的身边同权贵做对。
眼见得皇室与世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便是即将要出个女皇帝,他们也顾不上了,甚至还想在世家里再找个郎君来做皇夫。
女皇帝,说不定更符合他们的想法,只是那个皇夫,决不能是卫琅。
卫琅出生高贵,才学过人,是世家早就定好了的领头人。
区区一个皇夫,还不足以让世家舍了卫琅。
但让卫琅和盛安打好关系却是必要的,这个关系不远不近最好,远了不亲切,近了生暧昧。
这个度也就只有卫琅才能把控好了。
令她心起波澜,却又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不可能,这样玩弄人心的人,可真是让人,厌恶极了。
盛安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低着头,看着奏章上的一个个墨色小字:“父皇决定就好,儿臣哪里比得过父皇的眼光。”
昭明帝面露忧色,微微叹息,却什么也没说。
5
仲秋时节将至,白昼渐短,大虞朝上下皆忙碌着秋收。
今夏多雨,盛安又亲自去田里看过,心中虽早知收成不好,但当数字报上来的时候,不免还是吓了一跳。
实在是减少得太多了,也与盛安预估的太多了。
昭明帝放下户部的奏折,又拿起另一本已经泛黄的册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盛安你说,为什么这些人就不知道满足呢?”
盛安没有回答,她知道昭明帝此刻并不需要她的意见,也明白昭明帝最终还是会搁置那本册子。
果然,昭明帝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放下了泛黄的册子。
那是本抑制土地兼并的良策。
写这奏章的人已经死了,死在世家的手中。
大虞建朝近两百年,世家手中土地越来越多,百姓苦不堪言。
但那又怎样呢?
皇帝与世家治天下,与百姓何干?
一直到百来年后,才出了昭明帝这个异类,想奉行书上的话:民贵君轻。
日日治经的世家子弟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只可惜,世家根深蒂固,难以拔除,昭明帝执政二十来年,依然没什么成效。
盛安也跟着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要是大虞朝亡国就好了吧,世家与她何干?百姓与她何干?
只可惜没有如果,她是昭明帝的女儿,下一任帝王。
百姓将会是她的子民。
盛安觉得殿里简直闷得人发慌,她抬脚向殿外走去。
刚行至殿门,一个宫人风也似的飞奔进殿,连礼也向她未行。
盛安转头看了眼那熟悉的背影,好似是母后宫中的人?
她不免生出些许疑惑,纪皇后虽出生寒门,却也是书香门第,祖父曾任昭明帝太傅。
纪皇后深明大义,端庄守礼,若无大事绝不会遣人来打扰昭明帝处理政事,还如此急切。
盛安停住了脚步,听着里面的谈话。
“皇后娘娘……有孕了……三月有余……”
盛安依稀听到几个字眼,却已拼凑出完整的消息。
纪皇后时隔多年,再次有孕了,已满三月,胎像稳固。
她不知自己此刻是该欣喜还是失落。
因为自己是昭明帝唯一的子嗣,放弃了衣裙首饰,胭脂香粉,学习四书五经,拳脚功夫。若是纪皇后生下男孩,自己又该如何呢?
盛安因着纪皇后怀孕一事,心情有些烦闷,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卫琅不知从哪儿知道她心情不好,又来约她小聚。
自从昭明帝知道盛安在躲着卫琅之后,就找了个由头将卫琅派出京城视察了,前日方归。
盛安本不想再与他小聚,可见到熟悉的信笺,闻到熟悉的兰香,手和嘴巴就不听使唤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接下了邀约。
自己果然不适合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明君吧,她想。
既已应下,盛安便有些放任自己,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6
盛安与卫琅的第二次小聚,约在京城的茶楼里。
是个极安静的地方。
盛安饮着茶水,只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
卫琅也姿态优雅地捧着一杯茶水,却一口没喝,他只看着眼前的热气蓬勃成烟雾,模糊了眼前人的容貌。
盛安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如果他们之间不曾有烟雾阻隔,那该有多美好啊,只可惜如此美好的人,却是个欺骗人感情的贼人。
卫琅将桌上的糕点往盛安的方向推了推:“殿下尝尝这家的百果糕吧,很是有名气。”
盛安小口小口地咬着百果糕,她没学过女子礼仪,却忍不住想在卫琅身边用最好的姿态。
百果糕酸酸甜甜,香酥可口,可她心里却苦涩得很,难过极了。
她吃完最后一口百果糕,将盘子往卫琅面前一推,故作冷漠:“卫大人,今日邀约我来了,以后就不必再下帖子了,你想要的我知道,但我只告诉你,父皇健在,一切还轮不到我说话。”
盛安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冷淡得很,谁知卫琅听了这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羞恼地怒问道:“你笑什么笑?”
卫琅见她恼羞成怒,连忙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臣确实不应该笑,殿下如此误会于臣,臣的确应该去哭一哭才好。”
“我何时误会于你?”
卫琅讶然道:“臣昨日进宫述职,远远见着殿下的背影,就觉得殿下心中不快,今日特意请殿下来舒缓心情,还被殿下当做有所图谋,可不就是误会了?”
盛安听完丝毫没有歉意,但心中却有了些许甜意。
她自幼接受男子教养,哪怕嗜甜,也不能表现出来,她不由怔楞,仿佛饿久了的乞丐,只闻到食物的香气,便红了眼眶。
为了掩饰自己动荡的心绪,她微微抬高了音量:“觊觎皇嗣,其心可诛。”
卫琅眉眼微动,弯出柔和的弧度。
盛安的视线划过眼前人的眉眼与唇角,只觉得此人无处不美好。
心绪跌宕的后果便是静坐无话。
时间悄悄流逝,在盛安不觉察中,金乌已渐渐西沉。
盛安多年后依然会回想起那个静谧的下午,只觉岁月静好。
但她并不会因此而动摇自己的心智,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卫琅,但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更何况两人身份对立,如此为难。
盛安早已不是看重得失的小孩子了,她想要得到人的方法多得是,比如彻底毁掉世家根基后,再立卫琅为皇夫。
她决定不再与卫琅来往,至少在她登基前。
盛安看着卫琅叫人送来的兰花香料,叹了口气,将它同之前的信笺一起放进了木匣里,妥善收了起来。
7
今年的冬天过得格外艰难,许多平民因为秋收减产丧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而这些土地又落入了世家之手。
昭明帝与世家的关系越来越恶化,盛安与卫琅也未再见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一年的初夏。
盛安的嫡亲弟弟降生了。
昭明帝为之取名为旭阳,盛安知道昭明帝是希望自己的新政得以施行,新政便是初升之阳,带给百姓新的希望。
这个孩子诞生得不易,但也是昭明帝实际意义上的嫡长子,纪皇后希望能让昭明帝封其为太子,名正言顺继承大虞。
世家也蠢蠢欲动,盛安这些年来处理政事的雷厉风行和执政方式,仿佛让他们看到了下一个昭明帝。
他们不希望再来一个昭明帝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当然了,如果盛安与皇子相争,那便再好不过,世家正好可以趁机揽权。
昭明帝拒绝了纪皇后的意见,也将世家的声音压了下去,但盛安看到了他的动摇。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她看得清楚极了,或许昭明帝并非有意,那根针却已经扎进了盛安的心里,仿佛她多年来的坚持都只是个笑话。
而她与卫琅,也是个笑话。
盛安不知道旭阳的降生能不能给百姓带来希望,但他的确给昭明帝带来了希望。
去年的秋季减少,冬季大雪,今年开春无良种,盛夏恐有蝗灾,南方一片惨相,就连京城也涌来了大批难民,披天盖地的奏折从大虞各地飞扑而来。
昭明帝再也忍不住了,嫡长子的降生让他的心态重回朝气蓬勃。
他决定不再等下去,立即施行新政。
盛安对新政并不报太大期望,她看过那本册子,上面所书的的确是良策,只可惜生不逢时,除非王朝建立初期施行,否则很难成功。
虽说昭明帝这些年已经在潜移默化施行一些小措施,但最大的问题并没有解决,皇室没有绝对的武力去镇压世家。
昭明帝一直明白这一点,所以奉行稳打稳扎,但多年来效果并不显著,这次的天灾人祸太过惨烈,他决定放手一搏。
反正,再坏也差不过现在了。
8
新政失败了。
世家的实力不仅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弱,反而更强。
与其说昭明帝这些年的措施在潜移默化的削弱世家,倒不如说世家这些年在配合昭明帝的措施,将势力由明转暗。
昭明帝看清了这个事实,当庭吐血后,身体迅速地衰败了下去。
世家再次重提要昭明帝立太子一事,昭明帝同意了。
立太子的典礼十分仓促,但办得并不简陋,反而十分盛大,连角落都透露出世家的精致清贵。
昭明帝仿佛放弃了挣扎,将太子典礼交给了世家主办。
盛安从未听过一国太子的册立大典居然是由世家精心操持的,她看着昭明帝那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的脸,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父皇的心如死灰。
昭明帝在新政失败的那一刻,便老去了。
不过短短月余,他的双鬓就已染上风霜,缠绵病榻,连上朝的心力也没有了。
在盛安告退的时候,昭明帝出声叫住了她。
盛安看着昭明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
太子已立,盛安便没有什么理由接触政务,就连立太子的大典上也没有了站位。
她接触朝政多年,朝中也不是没有人脉,但她懒得再去争取了。
盛安立在殿外,听着太子册立的舞乐声,迷茫间竟流下泪来。
她突然明白,因新政失败而心如死灰的人又何止昭明帝一个,自己不也,心如死灰吗?
就连太子之位也不想再争取了。
盛安,盛安,长盛久安。
这个朝中,再也没有比她更熟悉新政的人了,因为那新政就是为她准备的。
昭明帝穷尽一生潜移默化削弱世家的势力,等到盛安继位推行新政必然畅通无阻。
盛安启蒙的第一本书便是新政的册子,她这一生活着就是为了新政。
泛黄的奏章已被昭明帝束之高阁,如今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盛安眨了眨眼,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太子典礼自然该在好日子举行,她却觉得十分寒冷。
伴随着彻骨凉意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怅惘悲伤。
恍惚间她竟听见了卫琅的声音。
那人眉眼弯弯,温和地笑着,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担忧:“殿下,可还好?”
盛安一瞬间将所有的郁气都冲着卫琅去了:“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吗?”
卫琅好似没听出来盛安的怒意,依旧笑着:“不知微臣可否让殿下开心起来?”
他知道太子登基盛安会伤心,但他也知道,只要盛安还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卫琅同盛安便永远不能在一起。
立小皇子为太子是他一手主导,众世家也十分赞同,皇子年幼,日后有得是机会让他偏向世家;纪皇后也赞同,她最是贤良淑德,自然希望儿子继承皇位,女儿嫁人生子,最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至于昭明帝,他嘴上说着不愿意,其实心底还是赞同的。
卫琅的提议,几乎没人会反对,除了盛安。
可她心中再不愿,又有什么用呢?
9
卫琅自那日后便时时来寻盛安,或是送礼物,或是邀约。
盛安偶尔拒绝,也偶尔应约。
这日突然得知昭明帝召见,盛安不由有些疑惑,她与昭明帝已许久未见,连日常请安也免了。
或者说,两人都不愿意见到对方,一相见,便想起了失败的新政。
殿内新放置了一扇宽大的屏风,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掩耳盗铃,莫过如是。
昭明帝言简意赅,只问了一句盛安可否有心上人,得到否定的答复,便匆匆让她退下了。
盛安心知,她即将要有一个出自世家的丈夫了。
太子册立只是缓和昭明帝与世家的关系,公主下嫁,才是昭明帝向世家的赔罪礼物。
也是世家逼迫皇室的遮羞布。
不出盛安所料,没过几日,她就等到了昭明帝的圣旨。
盛安拒绝了内侍的宣读,拿着黄绢,心中忐忑又惊惶。
她缓缓打开了圣旨,迅速扫过一个个墨色字迹,找到了对方的名字。
是卫琅。
盛安的心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又夹杂着隐秘的欢喜。
她与新政,彻底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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