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夏的阳光温暖灿烂,但河水还是感觉阴凉。
被救上岸的女子翻身坐起,看一眼周围众人,又看一眼救自己的那位男人,眼里流出两行泪水,跪在地上冲男人磕了一个头,起身走出人群。
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和众人望着被救女子远去的背影,狐疑地相互对视。
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时,那名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2
山坳中一座寺庙里,跪在菩萨面前的女子双手合十,叩拜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她在默默地祈祷:
“菩萨,救救我,救我脱离苦海,救我脱离苦恼的尘世。我谢小英愿皈依佛门,虔诚修行,遵行戒律,苦读佛经,愿青灯相伴,木鱼为生。”
跪在蒲团上的英子两行泪水挂在脸颊,恍惚间看到菩萨的金身在闪着佛光,在向她赐示,绝望的她看到仅有的一点光亮。
“阿弥托佛。女居士起来说话。”寺院长老再次请英子站起。
“师父,我是真心皈依佛门。”英子跪地继续哀求。
“只是我们这是和尚寺庙,你还是找一处尼姑庵出家修行吧。”说完,和尚走远。
英子无奈站起,无意间触碰到腰间里的钱包。钱包包的很严实,那是她所有的存款。上面有她写着字的一张纸条:给我收尸的钱。
投河自尽没有结束生命,浑身湿露的英子走到一个废弃涵洞里,点燃一堆篝火,烤干身上的衣物。熊熊的火光映照着她绝望呆滞的目光,她对着火堆坐了一夜。
天刚麻麻亮,远处山坳里传出撞响的钟声。那时寺庙里的钟声,唤醒一天的开始。
她寻向钟声望着,朝那座寺庙走去。她要遁入空门,脱离凡世,把自己的所有交给佛祖。
英子疲倦地挪动着脚步向寺庙外走去,去找一个能容自己修行的归宿。
她听到后面和尚念着佛偈:“看淡得失人无忧,看破生死自从容。阿弥陀佛。”
3
长途汽车站,只有几个人在等车。
英子漫无目的地登上了客车。
一位中年男人坐在她的旁边,男人戴一顶蓝色帽子,肩挎黑色皮包。这身打扮已不多见,只有以前那些干个体生意的乡下农民才会有此装束。
英子好奇地打量对方两眼。
十几年前的一幕又闪回在她脑海。
也是这身打扮的中年人,在公交车里,坐在英子的旁边。他不小心没拿住手里吃剩的半个梨,掉在英子的腿上,梨汁浸在了英子衣裤上。
没等英子开口,那男人忙说:“对不起。”掏出手帕刚要给英子去擦,手又停住,不好意思地憨笑,表示歉意。
英子随口说道:“没什么。”用自己的手帕擦去裤上的汁液,扭头继续观看窗外的景象。
一番歉意过后,看有些熟悉,中年男人自我介绍:“俺叫王二冬,是到附近几个村里收生猪的。”
英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从那件事过后,她不愿说话。尤其见到陌生人,会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她对每个人总有戒备,感觉他们会对自己怀有邪恶的举措。
通过心理医生的疏导,她慢慢地有些好转,但心里的阴影还是在侵淫着她,有时在睡梦里,她常常梦见那地狱一般的场景。
惊醒的她满身冷汗,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盲目胡乱张望。她努力克服自己胆怯的心态,尽量使自己不想这些悲伤惊怖的事情,但那些噩梦还是不时让她陷入惶恐的状态。
时间可能会磨灭以前的阴影。家人和亲朋劝她常出去散散心,去找一点欢快的感觉。
看着女儿,父母更是对她愁怅,不知怎样开导她。心里想着也许她能找到新的另一半,组建起自己真正的家,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王二冬见对方没有出声,有些尴尬地眯起眼睛,装作困睡。
汽车到站,英子下车走在回村的路上。
看到一旁王二冬也在向村里走,英子戒备地瞥他一眼,快步走着。
“大妹子,你们村养猪的多么?”王二冬紧追几步向英子问道。
英子稍慢脚步,扭头说道:“俺家就养猪。”
“是吗?”王二冬快步走到英子近前,“先到你家看看。”
回到家后,英子向父亲喊道:“爸,有收猪的。”随即进屋去了。
谢父看一眼王二冬,打过招呼,领他去猪圈里。
猪场不大,几十头猪养在圈里,只有年近老迈的谢父一人照管。
看好能出栏的,双方讲好价钱,预付了定金,谢父又领王二冬去找另外几家养猪户。
就这样,时间久了,王二冬和谢家熟悉起来。
谢家父母看王二冬人很实在厚成,也对他家的事情有些了解。
几年前,王二冬的妻子受不了穷困的生活,领着女儿回了娘家,和王二冬离了婚,嫁给了别人。王二冬后来给宰杀厂干起联系收猪的业务,生活才有了点好转。
王二冬和英子也逐渐熟悉起来,有时两人说话多了,英子还露出点滴的微笑。
王二冬通过别人了解了一些英子的情况,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看到她靓丽的脸总带愁容,慢慢地由怜惜感变为迷恋,他总以各种方式表露自己的爱慕。
谢家父母看出了眉目,很是同意,创造机会让王二冬来家,多和女儿接触。
英子早看出王二冬的心思,她不愿接受这份幸福的礼物;不愿面对这份情缘;不愿触碰心中的伤痕,她觉得常有一只恶魔的手在撕裂着自己。自己像一片被牲畜啃食过的荒草,在寒风中悲凉地遭人践踏。
黑夜里,躺在床上的英子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群星。星星是那样地多,那样地密,此时她却感到自己的孤独。
两行泪水流在了英子的脸颊。
4
村里考上一本大学的学生很是稀少,英子那年考上了省农业大学。
已是大一的她学的是植物专业。学校刚放暑假,英子没有马上回家,和几个同学来到省区域边缘的大山里,一边观光一边考察各种植物。
那些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吸引着她们。
她们在群山里游玩欣赏,在溪水边打闹,笑声传出很远。
英子独自走到远处方便。
在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片火红的小花在怒放,点缀在绿草树木间是那样地耀眼。她走近这片开满红花的植物。
红花很奇特,双层的花瓣里包含着金黄色的花蕊,长在弯弯曲曲伸长的藤蔓上,微风吹过,她闻到一种奇异的清香。
她仔细观察起这种植物。
记得在上课时,老师随口讲过这种植物,只是没有重点讲解,是没有介绍它的植物名称,还是自己忽略忘却,英子记不起它的名字,只大概记得它是一种稀有的植物,在药物上很实用,能有效地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能控制糖尿病的加重,尤其对高血压的控制能起到独有的疗效。
在不远处英子又发现了几颗同样开着红花的这种植物。
她顺着开着红花的藤蔓慢慢走着,随手摘下几束花朵放在衣袋里,想带回家后夹在书页中。
前面又发现了几颗,她继续走着,她忘记了时间,只顾找寻,不知不觉她走出了很远。
猛然间,她抬头惊醒看去,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大山里,她有些害怕,不免惊慌地往回走。
直到太阳偏西,英子也没有走回原来的地方。她不顾一切乱闯,荆棘划破了胳膊和衣服,身上沾满植物的残叶。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就是有手机,山里也没信号。她的嗓音喊得嘶哑,头发散乱蓬松着。
她迷路了。
英子疲倦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着,惊恐的泪水流出,此时的她陷入了困境。
“姑娘怎么一人在这?”
声音在身后传来。
英子回头看去,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不远处。
像看到了救星,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涨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她此时太希望看到有人存在。她一时说不出来话,张着嘴,两眼泪汪汪地看向两人。
没等英子说话,中年男人又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英子点点头,又看到两个男女互相对视一眼在微微地点头。
中年女人走上前,和善说道:“大妹子,你怎么在这?”
英子这会儿才有些缓神,含羞说道:“我自己出来方便,不小心走迷了路,和几个同学走散。”接着又简单地述说着经过。
中年女子听完,回头看看中年男人,对他说道:“老耿,把水拿来,大妹子一定渴坏了。”
叫老耿的男人从背包里取出水,递给女人,并说:“只有水,吃的一点没有了。”
见英子喝了几口水,老耿说道:“姑娘,俺们是到这山里收药材的。”一指中年女人,“她是俺媳妇,叫她老㧟(kuai)就行。”
老㧟看看英子说:“太阳快要落山了,俺亲戚家就在这附近,要不你随俺们到亲戚家,明天俺们再把你送到山外公路边?”
英子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们,又看她们不像坏人,尤其老㧟很是和善。看要天黑,也只能这样,点点头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中年男女两人带英子在山里走着,最后来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山村。
走进一座破旧用石头堆磊的房屋里。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瘦小的老头看着她们。小老头没有说话,只是吃惊地瞅瞅后面的英子。
“快去做饭,我们累了。”老耿带有命令的口气吩咐着小老头。
小老头还是没有说话,颠颠地走到灶台前生起火。
看着小老头用污黑的手端到桌上的饭,英子有些恶心,皱眉说道:“我不饿,不想吃。”
老耿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酒。老㧟看看英子,和蔼说道:“不吃就不吃吧,俺领你去里屋歇着。”
英子随老㧟进屋时,听到老耿对站在一边的小老头说道:“你坐下来吃吧。”
里屋内,英子坐在简易的光板木床上。看着一堆发黑油光的被褥,厌烦地往旁边挪挪。一股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阵阵地冲进她的鼻孔。
她想出屋去,可看到屋外的黑夜,大山里的寂静,英子终于没动。叹口气,心里说道:“熬吧,明天一早快点回去。”
她盼望黑夜快些过去。
这时老㧟抱着一床新点的被子走来,“俺和你睡这屋,他们两个睡那屋。”
可能一天太累了,英子躺在里面,听躺在外边的老㧟响起了鼾声,迷糊间不知不觉也睡去。
睡梦中,英子梦到自己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凉风从洞口处涌进,同时一双魔鬼的大手抓向自己,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她寒冷又惊恐地颤抖着,她想喊闹,但嘴却不能发声。
惊醒的英子发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服,要挣扎的双手被人牢牢按住,嘴也被胶带缠住,同时她闻到一股恶臭的酒气。
是老耿在撕扯自己衣服,自己的双手被老㧟死死按住。英子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喊声。
泪水流淌出来,顺眼角滴落在枕上。英子不动地呆呆躺着,被侮辱的羞愤撞击着她,她恨这些畜生,恨苍天对自己的不公,她觉的脑中一片白茫。
她没有再挣扎,光着身子,任由老耿把自己用绳捆在床上。
清晨,老耿再次对英子强暴。
满足后的老耿对那瘦小老头说:“我们去找要家。你在家看着她。”
小老头点点头,发黄的小眼珠转了转。
听老耿他们走后,英子想求小老头放开自己,她朝小老头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小老头没有解开英子手脚上的绑绳,他邪恶地扑到英子的身上。
英子从此掉进了狼窝,走进了地狱。
5
英子被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山村。
买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叫鲁亮,一脸的络腮胡子。在家里,鲁亮只和他娘过日子。
英子每天被锁在一间破旧的土屋里,只有到饭点时,鲁亮娘才从不大的窗眼里递进饭来。
看着上好的饭菜,英子猜想她们是特意为自己做的,她们平时是舍不得吃这么好的饭食。她没有像前几次打翻这些饭,有些顺从地吃了起来。
鲁亮娘在窗口看到这些,满意地笑笑,同时又轻轻摇了摇头,发出微微叹息。
鲁亮每天去地里干活,有时也到山里采挖些药材。回到家后,吃完晚饭,进到关英子的屋内,强行和英子行事,只要英子不从,就会遭来一顿毒打。
高处的窗口里透进银白的月光,英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心头更加悲苦。父母就自己这一个女儿,她们一定是心急如焚地在寻找自己。病怏怏的母亲会每天以泪洗脸,年迈的父亲定是忧伤愁苦地四处奔走。
那时她们看到自己的女儿考上大学,是从心里发出骄傲的笑声,可现在女儿这会儿却身陷囹圄。英子想到死,她绝望地要结束自己生命,可找遍屋里没有一件能让她自尽的东西。
几天下来,英子慢慢地冷静思考。逃跑的念头再次升起,她要想办法逃出去,逃出这地狱的桎梏。
见英子不在反抗,鲁亮的脸也温和下来。又看到从英子的衣袋里掉出几棵花瓣,鲁亮在地上捡起来说:“你要这些花干啥?”
英子没有说话,警惕地看着他,怕他又要对自己施暴。
鲁亮见英子没有理他,自语说道:“这是旺丝藤的花,俺们这的人都用它泡水喝。”
“望~思~藤。”英子心里念叨着。
鲁亮说的是旺丝藤,是形容植物生命的旺盛;英子念叨的望思藤,是渴望,她时刻都想着回家,盼望着回到亲人身边。
“你明天给我采一株回来。”
听到英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鲁亮像得到圣旨,激动地忘记锁门。
半夜,英子听到鲁亮发出的酣睡声。
她慢慢穿上衣服,光着脚轻轻推开门走出房屋。
大山里的黑夜静的有些恐怖,不顾脚底被乱石荆棘扎破,英子顺山路跑着。她不敢回头,胸腔里的甜腥味阵阵涌向咽喉,她坚持着,忍耐着。
几声狗吠,划破了寂静的山村。
后面几束光柱渐渐近了,那是村里的人们在追来。
被捉回去的英子倒在地上,鲁亮当着众人面拔下她的上衣,狠命地抽打她。
“俺可是用卖一头牛的钱买回你的,你想跑就跑。我让你跑。”鲁亮边说边拿皮带狠命地抽打英子。
英子紧闭双眼,忍受着痛苦的疼痛。渐渐地,她有些迷糊迟钝,她昏死了过去。
英子醒来时已是转天的下午。她看到房屋的门开着,一束阳光照进屋内。她轻轻活动一下身体,“哗啦”的响声更是惊醒了她。她的脚踝被一根长长的铁链锁住。看到这些,她痛苦绝望地又闭上了眼睛。
6
英子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痛苦地捶打自己的肚子,不断地折磨自己,她有时故意几天不吃饭,故意在冰凉的地上坐着。
看到这些,鲁亮娘要儿子去制止她,也亲自恐吓和劝说,最后给英子跪下,哀求道:“求你给我们鲁家留个后,你如果给俺家生一个男孩,俺们就放你走。”
一口唾液啐在鲁亮娘脸上,英子恶心地扭过头。
鲁亮抬起手要打英子,被他娘拦住,“不能打,她肚里有你的儿子。”
几月后,英子生下了一个男婴。
生产是在家里,没有专业的接生婆,是鲁亮娘亲自给接的生。可能本就营养不良,加上母体过度悲伤,孩子很瘦小。微弱的哭声嘤嘤传来,英子扭脸过去,不去看这怨世不该来的小生命。
孩子的啼哭声伴随英子的泪水混杂在这世界里,悲伤在英子心中再次升起。妈啊,爸啊,你们快来救救女儿。
“你有文化,给孩子起个好名吧。”一旁的鲁亮抱着儿子对英子说。
英子转回身,装作没听见。看着窗台上,插在瓶里那株开满红花的枝蔓,英子心里一遍一遍念着:“望思藤,望思藤......”她不经意地随口念出。
“你说什么?旺丝藤?”鲁亮迎合着,“对,就叫大旺吧。”随口对儿子喊着,“大旺,大旺。”
在英子的口中,对孩子是叫着“大望”的,望对她来说是那样地祈盼。
大望快两岁时,还是不会走,不会说话,每天只有鲁亮娘照看着他。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英子有时也会抱抱儿子,哄他不哭。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邻居家的孩子慌张地跑来,告诉鲁亮娘,“鲁亮在山上采药时,滑下山崖摔死了。”
鲁亮娘听此噩耗,哭的昏死过去。英子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恨鲁亮,恨这个家,但她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扶鲁亮的娘。
鲁亮出殡是在三天后举行的。同族的人让英子穿着孝服,抱着重孝在身的大望,行走在送葬队伍前。
村里人知道,只要英子穿了孝服,送鲁亮到祖坟,就永远是鲁家的人,她再离开,那会遭报应,会不得善终的。他们放松了对英子的看管。
送殡回来的路上,替英子抱着孩子的女人也是被拐卖来的媳妇,有意遮挡着人们的视线。英子趁人不注意,她溜到路边,猛跑起来。
终于跑到了公路边,英子喘口气,回头看看没有人追来,放慢些脚步。她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跑着。
一辆货车被人拦住,司机看着穿着一身孝服的女人,有些惊慌地不敢开车门。
英子死死抓住车的保险杠,“扑通”一下跪倒,恳求司机让她上车。
英子坐在汽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些人已经追到了路上。
7
逃回家里的英子,精神有时恍惚,不能继续再上学,只能呆在家里。
父母怕她再出事,每天陪伴开导着她,怕伤心的痛苦裹挟着她的一生。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这是英子坦白地对王二冬大胆的问话,
“不在乎,你是受害者。”王二冬直接回答,又说,“你可知道我的情况?”
英子点点头,深情地看着王二冬。
两人的手终于牵到了一起。
婚后两人的生活很是平静。王二冬经常到各村去联系收猪,英子一人待在家里。
看着王二冬原有的两间旧房,只有自己一人在家,英子感到寂寞。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快和伤心的事情,可种种画面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前。她怕自己会抑郁,会精神失常。
一天对回到家的王二冬说:“你这样只给别人联系收猪,终究收入少,不如自己也养猪,有自己猪场,再把联系好的猪,收到自己猪场里,会赚钱很多。”
王二冬眼睛一亮,随即又丧气说道:“我现在处境怎么能有自己的猪场。”
英子又说:“我爸年岁大了,我妈身体又不好,她们就我一个女儿,我也不放心。不如咱们去她们那,替我爸经营猪场。以后等有了钱再扩大。”
王二冬看看英子,“养猪,收猪,我忙不过来。”
英子忙接说:“我可以帮忙,省的我一人在家寂寞。”
王二冬同意了英子的建议。
几年过去,王二冬的猪场已扩大不少,英子的脸上慢慢也有了笑容。她也想些明白,母亲经常对自己说,顺天应命,几十年的时间一晃就会过去。
就是父母相继去世,悲痛的心情,也在英子的心中慢慢淡失。最让英子懊恼的是,可能以前身体的损坏,至今不能再为王二冬生一个孩子。
王二冬对这些无所谓,没有一点愁苦,每天沉浸在快乐中。
手里的钱多了起来,王二冬这会儿再难控制自己的欲望,他的赌瘾又犯了起来。
以前的媳妇,就是因他的赌博和他分的手。
婚后,英子也有所耳闻,但看到丈夫没有像传闻的那样,也逐渐放心。
可近些时候,王二冬经常不回家,也不像从前那样干活卖力,英子开始有所怀疑。
有时问丈夫怎么不见卖猪的钱?王二冬搪塞,说过两天对方就给。
英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这点小把戏早已看透,只是怕伤感情,不便说破。可她的容忍、犹豫,使她又一次走进了深渊。
8
王二冬把所有的生猪和猪场也输光了,还贷了私人高利贷。
债主几次的逼债,使他走头无路,最后和债主打斗在一起,进了监狱。最后以赌博罪和伤人罪被判了刑。
英子到监狱看他,他没有出面,叫狱警传话出来,说对不起她,要求离婚。
英子没了家,不愿一个人再待在村里,她流浪到远处的一座城市里,在那里打起临时杂工。
认识老郑是在他家做家政的时候。
老郑在市环保局上班,还差两年就退休了,不想得了脑栓塞的疾病,提前退休回家。
老郑的老伴已死几年,只有他一人生活,两个儿女也已成家另过。通过治疗和康复,老郑的身体已回复好大部分。
他的退休金很高,和儿女商量好,想着雇一个做饭收拾家务的保姆。
看到英子很勤快,说话和外表气质尤佳,私下打听知道她是单身一个人,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老郑雇英子做家政很是满意。
英子看到老郑也是谈吐有方,一种知识分子的模样,也愿意来他家干活。
时间一长,老郑对她竟产生了感情。
英子有以前的遭遇,不想再生烦恼,尽量躲避对方的有意。
老郑不停地追求,英子有次要辞职离开,才使他的激情稍减。
时间过去一年多,老郑还是苦苦追求,他的儿女也在做英子的工作。英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需要静心思考。
但在郑家儿女的劝说下,老郑的不断执着,英子终于动摇。她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又看老郑的人品又好,才勉强答应。
两人没有先登记后结婚,提前就搬到一起居住。
一段时间过去,英子要求去民政登记,老郑也有此意,两人商量着过几天就去。
可儿女这会儿不再有以前的态度,几次阻止她们,最后威胁父亲要断绝父子关系。
老郑疼爱一双儿女,又怕刺伤英子的心,使他左右为难。他劝解着英子,想慢慢地说服两个儿女。
英子想郑家儿女是怕她将来抢她们的财产,不免有些不满。思考几天后,下定决心还是要离开这里。
老郑安抚着英子,想不顾儿女的反对,两人马上去办理结婚手续。
英子摇摇头说:“老郑,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懦弱、迟疑,是疼爱孩子,可我的感受呢?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明天就走。”
老郑心里着急,劝解着英子,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第二天清晨,老郑原先的病忽又出现反复并且加重了。
几天后,医生通知家属,病人已经不行,让他们准备后事。
英子含泪地握住老郑的手,虽是暂短的夫妻,但离别的伤痛使人心碎。
老郑已不能说话,呼吸微弱,闭着双眼。英子感觉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眼角有两滴泪珠流出。
猛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英子回头看见郑家女儿冰冷的脸。
“别在这碍事,你走吧。”
英子惊呆看着她们。
“怎么?我们的话你没听见?”郑家女儿又说。
“懒着不走是想要点工钱?”郑家儿媳鄙视说着,“我们前些时已去了你老家,知道了你的情况,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你先回家收拾你的东西,等我们回家后会给你这些天的工钱。”
英子机械地站起身,向病房外走去,同时听到屋里的说话声:“和这种人在一起会很丢面子的。”
英子感到脑中白茫茫一片。
她收拾好自己衣服和物品,又看看屋里四周,最后把老郑买给她的结婚戒指放到桌上。
走在出小区的道上,英子听到身后传来那些大妈们的指点,“这就是那个叫人卖到山沟里的女人。”
9
英子昏昏沉沉,没有目的地坐着车,任凭自己四处漂泊。
听人说前面的大山里有女出家人在修行,她下车走进大山。
猛然间,她看到了一片红花在不远处开着,一股清香扑来。
是望思藤。
她突然感到这大山有些熟悉,她止住了脚步。伤心更使她悲恨。
英子迷茫地站在原地,她想返回,但一个怨恨又哀怜的小生命浮现眼前,像一条绳索在牵动着她的心,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
熟悉的小院还是那样破旧,碎石磊就的院墙东倒西歪,只是在院四周长满了望思藤。藤蔓爬在墙上,红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看院的狗见到生人狂吠窜起,一条长长的铁链拴住它,使它只在原地乱转。
那条铁链英子再熟悉不过。她迟疑地要退出院落。
“谁呀?”拄着拐杖的鲁亮娘走出屋门,在她身后一个大男孩坐在地排车上双手撑地也滑了出来。
看着对面一身破旧衣裳,头发灰白的鲁亮娘,英子心中顿时生出恼恨和怨愤,同时又伴有一种可怜,眼睛发红地盯着他。
鲁亮娘愣了一会儿,认出对方时有些胆虚,更不敢出声。双方只是定定互看。
自从英子逃跑后,警察来过几次村里,接着又有一些政府的人来这里给人们普及法律,这里的人从此不再坐这些违法的事,一些青年都出外去城里打工,村里只留些老人和儿童。
看对方没有异常举动,鲁亮娘先说了话,对身后的孙子说道:“大望,她就是你娘。”
坐在地排车上的大望,抬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呆呆望着,半天一动不动,终于两眼里含满泪珠。
英子蹲下身搂住儿子,悲伤地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也慢慢流出。
进屋后,英子看到屋里还是那样,没有一样像样家具,墙皮有的地方已脱落,露出破损的土坯。
大望在母亲逃走后,一直由奶奶抚养。是怀胎时的摧残,还是生产时的损伤,他竟是一个脑瘫儿童。
看着大望含糊不清喊出娘的时候,英子不知是羞愤还是疼爱,惊恐地涨红了脸。
“你们就是这样生活?”这是英子和她们说出的第一句话。
半天,鲁亮娘哀叹说出:“造孽啊。”说完,不知是悔恨还是气恼,用干瘪的手抹着浑浊的眼睛。
10
大望很是聪明,英子教他的字一学就会。
英子用自己仅有的钱给他买了一台电脑,又教他学习使用。过段时间以后,大望已经熟练地能使用这台电脑。
在英子的帮助下,大望在电脑上做起了电商生意,专卖晒干的望思藤花。
一天,英子到山里采摘这些望思藤的花,忽听到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她抬头寻去,眺望着远方,山峦叠嶂,迷雾茫茫,她在寻找着那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