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藤

2020-12-14 21:02:52

世情

1

初夏的阳光温暖灿烂,但河水还是感觉阴凉。

被救上岸的女子翻身坐起,看一眼周围众人,又看一眼救自己的那位男人,眼里流出两行泪水,跪在地上冲男人磕了一个头,起身走出人群。

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和众人望着被救女子远去的背影,狐疑地相互对视。

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时,那名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2

山坳中一座寺庙里,跪在菩萨面前的女子双手合十,叩拜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她在默默地祈祷:

“菩萨,救救我,救我脱离苦海,救我脱离苦恼的尘世。我谢小英愿皈依佛门,虔诚修行,遵行戒律,苦读佛经,愿青灯相伴,木鱼为生。”

跪在蒲团上的英子两行泪水挂在脸颊,恍惚间看到菩萨的金身在闪着佛光,在向她赐示,绝望的她看到仅有的一点光亮。

“阿弥托佛。女居士起来说话。”寺院长老再次请英子站起。

“师父,我是真心皈依佛门。”英子跪地继续哀求。

“只是我们这是和尚寺庙,你还是找一处尼姑庵出家修行吧。”说完,和尚走远。

英子无奈站起,无意间触碰到腰间里的钱包。钱包包的很严实,那是她所有的存款。上面有她写着字的一张纸条:给我收尸的钱。

投河自尽没有结束生命,浑身湿露的英子走到一个废弃涵洞里,点燃一堆篝火,烤干身上的衣物。熊熊的火光映照着她绝望呆滞的目光,她对着火堆坐了一夜。

天刚麻麻亮,远处山坳里传出撞响的钟声。那时寺庙里的钟声,唤醒一天的开始。

她寻向钟声望着,朝那座寺庙走去。她要遁入空门,脱离凡世,把自己的所有交给佛祖。

英子疲倦地挪动着脚步向寺庙外走去,去找一个能容自己修行的归宿。

她听到后面和尚念着佛偈:“看淡得失人无忧,看破生死自从容。阿弥陀佛。”

3

长途汽车站,只有几个人在等车。

英子漫无目的地登上了客车。

一位中年男人坐在她的旁边,男人戴一顶蓝色帽子,肩挎黑色皮包。这身打扮已不多见,只有以前那些干个体生意的乡下农民才会有此装束。

英子好奇地打量对方两眼。

十几年前的一幕又闪回在她脑海。

也是这身打扮的中年人,在公交车里,坐在英子的旁边。他不小心没拿住手里吃剩的半个梨,掉在英子的腿上,梨汁浸在了英子衣裤上。

没等英子开口,那男人忙说:“对不起。”掏出手帕刚要给英子去擦,手又停住,不好意思地憨笑,表示歉意。

英子随口说道:“没什么。”用自己的手帕擦去裤上的汁液,扭头继续观看窗外的景象。

一番歉意过后,看有些熟悉,中年男人自我介绍:“俺叫王二冬,是到附近几个村里收生猪的。”

英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从那件事过后,她不愿说话。尤其见到陌生人,会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她对每个人总有戒备,感觉他们会对自己怀有邪恶的举措。

通过心理医生的疏导,她慢慢地有些好转,但心里的阴影还是在侵淫着她,有时在睡梦里,她常常梦见那地狱一般的场景。

惊醒的她满身冷汗,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盲目胡乱张望。她努力克服自己胆怯的心态,尽量使自己不想这些悲伤惊怖的事情,但那些噩梦还是不时让她陷入惶恐的状态。

时间可能会磨灭以前的阴影。家人和亲朋劝她常出去散散心,去找一点欢快的感觉。

看着女儿,父母更是对她愁怅,不知怎样开导她。心里想着也许她能找到新的另一半,组建起自己真正的家,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王二冬见对方没有出声,有些尴尬地眯起眼睛,装作困睡。

汽车到站,英子下车走在回村的路上。

看到一旁王二冬也在向村里走,英子戒备地瞥他一眼,快步走着。

“大妹子,你们村养猪的多么?”王二冬紧追几步向英子问道。

英子稍慢脚步,扭头说道:“俺家就养猪。”

“是吗?”王二冬快步走到英子近前,“先到你家看看。”

回到家后,英子向父亲喊道:“爸,有收猪的。”随即进屋去了。

谢父看一眼王二冬,打过招呼,领他去猪圈里。

猪场不大,几十头猪养在圈里,只有年近老迈的谢父一人照管。

看好能出栏的,双方讲好价钱,预付了定金,谢父又领王二冬去找另外几家养猪户。

就这样,时间久了,王二冬和谢家熟悉起来。

谢家父母看王二冬人很实在厚成,也对他家的事情有些了解。

几年前,王二冬的妻子受不了穷困的生活,领着女儿回了娘家,和王二冬离了婚,嫁给了别人。王二冬后来给宰杀厂干起联系收猪的业务,生活才有了点好转。

王二冬和英子也逐渐熟悉起来,有时两人说话多了,英子还露出点滴的微笑。

王二冬通过别人了解了一些英子的情况,对她的遭遇很是同情,看到她靓丽的脸总带愁容,慢慢地由怜惜感变为迷恋,他总以各种方式表露自己的爱慕。

谢家父母看出了眉目,很是同意,创造机会让王二冬来家,多和女儿接触。

英子早看出王二冬的心思,她不愿接受这份幸福的礼物;不愿面对这份情缘;不愿触碰心中的伤痕,她觉得常有一只恶魔的手在撕裂着自己。自己像一片被牲畜啃食过的荒草,在寒风中悲凉地遭人践踏。

黑夜里,躺在床上的英子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群星。星星是那样地多,那样地密,此时她却感到自己的孤独。

两行泪水流在了英子的脸颊。

4

村里考上一本大学的学生很是稀少,英子那年考上了省农业大学。

已是大一的她学的是植物专业。学校刚放暑假,英子没有马上回家,和几个同学来到省区域边缘的大山里,一边观光一边考察各种植物。

那些各种奇异的花草树木,吸引着她们。

她们在群山里游玩欣赏,在溪水边打闹,笑声传出很远。

英子独自走到远处方便。

在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片火红的小花在怒放,点缀在绿草树木间是那样地耀眼。她走近这片开满红花的植物。

红花很奇特,双层的花瓣里包含着金黄色的花蕊,长在弯弯曲曲伸长的藤蔓上,微风吹过,她闻到一种奇异的清香。

她仔细观察起这种植物。

记得在上课时,老师随口讲过这种植物,只是没有重点讲解,是没有介绍它的植物名称,还是自己忽略忘却,英子记不起它的名字,只大概记得它是一种稀有的植物,在药物上很实用,能有效地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能控制糖尿病的加重,尤其对高血压的控制能起到独有的疗效。

在不远处英子又发现了几颗同样开着红花的这种植物。

她顺着开着红花的藤蔓慢慢走着,随手摘下几束花朵放在衣袋里,想带回家后夹在书页中。

前面又发现了几颗,她继续走着,她忘记了时间,只顾找寻,不知不觉她走出了很远。

猛然间,她抬头惊醒看去,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大山里,她有些害怕,不免惊慌地往回走。

直到太阳偏西,英子也没有走回原来的地方。她不顾一切乱闯,荆棘划破了胳膊和衣服,身上沾满植物的残叶。那时手机还没有普及,就是有手机,山里也没信号。她的嗓音喊得嘶哑,头发散乱蓬松着。

她迷路了。

英子疲倦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着,惊恐的泪水流出,此时的她陷入了困境。

“姑娘怎么一人在这?”

声音在身后传来。

英子回头看去,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不远处。

像看到了救星,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涨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她此时太希望看到有人存在。她一时说不出来话,张着嘴,两眼泪汪汪地看向两人。

没等英子说话,中年男人又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

英子点点头,又看到两个男女互相对视一眼在微微地点头。

中年女人走上前,和善说道:“大妹子,你怎么在这?”

英子这会儿才有些缓神,含羞说道:“我自己出来方便,不小心走迷了路,和几个同学走散。”接着又简单地述说着经过。

中年女子听完,回头看看中年男人,对他说道:“老耿,把水拿来,大妹子一定渴坏了。”

叫老耿的男人从背包里取出水,递给女人,并说:“只有水,吃的一点没有了。”

见英子喝了几口水,老耿说道:“姑娘,俺们是到这山里收药材的。”一指中年女人,“她是俺媳妇,叫她老㧟(kuai)就行。”

老㧟看看英子说:“太阳快要落山了,俺亲戚家就在这附近,要不你随俺们到亲戚家,明天俺们再把你送到山外公路边?”

英子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们,又看她们不像坏人,尤其老㧟很是和善。看要天黑,也只能这样,点点头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中年男女两人带英子在山里走着,最后来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山村。

走进一座破旧用石头堆磊的房屋里。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瘦小的老头看着她们。小老头没有说话,只是吃惊地瞅瞅后面的英子。

“快去做饭,我们累了。”老耿带有命令的口气吩咐着小老头。

小老头还是没有说话,颠颠地走到灶台前生起火。

看着小老头用污黑的手端到桌上的饭,英子有些恶心,皱眉说道:“我不饿,不想吃。”

老耿没有说话,继续喝着酒。老㧟看看英子,和蔼说道:“不吃就不吃吧,俺领你去里屋歇着。”

英子随老㧟进屋时,听到老耿对站在一边的小老头说道:“你坐下来吃吧。”

里屋内,英子坐在简易的光板木床上。看着一堆发黑油光的被褥,厌烦地往旁边挪挪。一股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阵阵地冲进她的鼻孔。

她想出屋去,可看到屋外的黑夜,大山里的寂静,英子终于没动。叹口气,心里说道:“熬吧,明天一早快点回去。”

她盼望黑夜快些过去。

这时老㧟抱着一床新点的被子走来,“俺和你睡这屋,他们两个睡那屋。”

可能一天太累了,英子躺在里面,听躺在外边的老㧟响起了鼾声,迷糊间不知不觉也睡去。

睡梦中,英子梦到自己在潮湿黑暗的山洞里,凉风从洞口处涌进,同时一双魔鬼的大手抓向自己,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她寒冷又惊恐地颤抖着,她想喊闹,但嘴却不能发声。

惊醒的英子发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服,要挣扎的双手被人牢牢按住,嘴也被胶带缠住,同时她闻到一股恶臭的酒气。

是老耿在撕扯自己衣服,自己的双手被老㧟死死按住。英子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喊声。

泪水流淌出来,顺眼角滴落在枕上。英子不动地呆呆躺着,被侮辱的羞愤撞击着她,她恨这些畜生,恨苍天对自己的不公,她觉的脑中一片白茫。

她没有再挣扎,光着身子,任由老耿把自己用绳捆在床上。

清晨,老耿再次对英子强暴。

满足后的老耿对那瘦小老头说:“我们去找要家。你在家看着她。”

小老头点点头,发黄的小眼珠转了转。

听老耿他们走后,英子想求小老头放开自己,她朝小老头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小老头没有解开英子手脚上的绑绳,他邪恶地扑到英子的身上。

英子从此掉进了狼窝,走进了地狱。

5

英子被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山村。

买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叫鲁亮,一脸的络腮胡子。在家里,鲁亮只和他娘过日子。

英子每天被锁在一间破旧的土屋里,只有到饭点时,鲁亮娘才从不大的窗眼里递进饭来。

看着上好的饭菜,英子猜想她们是特意为自己做的,她们平时是舍不得吃这么好的饭食。她没有像前几次打翻这些饭,有些顺从地吃了起来。

鲁亮娘在窗口看到这些,满意地笑笑,同时又轻轻摇了摇头,发出微微叹息。

鲁亮每天去地里干活,有时也到山里采挖些药材。回到家后,吃完晚饭,进到关英子的屋内,强行和英子行事,只要英子不从,就会遭来一顿毒打。

高处的窗口里透进银白的月光,英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心头更加悲苦。父母就自己这一个女儿,她们一定是心急如焚地在寻找自己。病怏怏的母亲会每天以泪洗脸,年迈的父亲定是忧伤愁苦地四处奔走。

那时她们看到自己的女儿考上大学,是从心里发出骄傲的笑声,可现在女儿这会儿却身陷囹圄。英子想到死,她绝望地要结束自己生命,可找遍屋里没有一件能让她自尽的东西。

几天下来,英子慢慢地冷静思考。逃跑的念头再次升起,她要想办法逃出去,逃出这地狱的桎梏。

见英子不在反抗,鲁亮的脸也温和下来。又看到从英子的衣袋里掉出几棵花瓣,鲁亮在地上捡起来说:“你要这些花干啥?”

英子没有说话,警惕地看着他,怕他又要对自己施暴。

鲁亮见英子没有理他,自语说道:“这是旺丝藤的花,俺们这的人都用它泡水喝。”

“望~思~藤。”英子心里念叨着。

鲁亮说的是旺丝藤,是形容植物生命的旺盛;英子念叨的望思藤,是渴望,她时刻都想着回家,盼望着回到亲人身边。

“你明天给我采一株回来。”

听到英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鲁亮像得到圣旨,激动地忘记锁门。

半夜,英子听到鲁亮发出的酣睡声。

她慢慢穿上衣服,光着脚轻轻推开门走出房屋。

大山里的黑夜静的有些恐怖,不顾脚底被乱石荆棘扎破,英子顺山路跑着。她不敢回头,胸腔里的甜腥味阵阵涌向咽喉,她坚持着,忍耐着。

几声狗吠,划破了寂静的山村。

后面几束光柱渐渐近了,那是村里的人们在追来。

被捉回去的英子倒在地上,鲁亮当着众人面拔下她的上衣,狠命地抽打她。

“俺可是用卖一头牛的钱买回你的,你想跑就跑。我让你跑。”鲁亮边说边拿皮带狠命地抽打英子。

英子紧闭双眼,忍受着痛苦的疼痛。渐渐地,她有些迷糊迟钝,她昏死了过去。

英子醒来时已是转天的下午。她看到房屋的门开着,一束阳光照进屋内。她轻轻活动一下身体,“哗啦”的响声更是惊醒了她。她的脚踝被一根长长的铁链锁住。看到这些,她痛苦绝望地又闭上了眼睛。

6

英子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痛苦地捶打自己的肚子,不断地折磨自己,她有时故意几天不吃饭,故意在冰凉的地上坐着。

看到这些,鲁亮娘要儿子去制止她,也亲自恐吓和劝说,最后给英子跪下,哀求道:“求你给我们鲁家留个后,你如果给俺家生一个男孩,俺们就放你走。”

一口唾液啐在鲁亮娘脸上,英子恶心地扭过头。

鲁亮抬起手要打英子,被他娘拦住,“不能打,她肚里有你的儿子。”

几月后,英子生下了一个男婴。

生产是在家里,没有专业的接生婆,是鲁亮娘亲自给接的生。可能本就营养不良,加上母体过度悲伤,孩子很瘦小。微弱的哭声嘤嘤传来,英子扭脸过去,不去看这怨世不该来的小生命。

孩子的啼哭声伴随英子的泪水混杂在这世界里,悲伤在英子心中再次升起。妈啊,爸啊,你们快来救救女儿。

“你有文化,给孩子起个好名吧。”一旁的鲁亮抱着儿子对英子说。

英子转回身,装作没听见。看着窗台上,插在瓶里那株开满红花的枝蔓,英子心里一遍一遍念着:“望思藤,望思藤......”她不经意地随口念出。

“你说什么?旺丝藤?”鲁亮迎合着,“对,就叫大旺吧。”随口对儿子喊着,“大旺,大旺。”

在英子的口中,对孩子是叫着“大望”的,望对她来说是那样地祈盼。

大望快两岁时,还是不会走,不会说话,每天只有鲁亮娘照看着他。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英子有时也会抱抱儿子,哄他不哭。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邻居家的孩子慌张地跑来,告诉鲁亮娘,“鲁亮在山上采药时,滑下山崖摔死了。”

鲁亮娘听此噩耗,哭的昏死过去。英子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她恨鲁亮,恨这个家,但她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扶鲁亮的娘。

鲁亮出殡是在三天后举行的。同族的人让英子穿着孝服,抱着重孝在身的大望,行走在送葬队伍前。

村里人知道,只要英子穿了孝服,送鲁亮到祖坟,就永远是鲁家的人,她再离开,那会遭报应,会不得善终的。他们放松了对英子的看管。

送殡回来的路上,替英子抱着孩子的女人也是被拐卖来的媳妇,有意遮挡着人们的视线。英子趁人不注意,她溜到路边,猛跑起来。

终于跑到了公路边,英子喘口气,回头看看没有人追来,放慢些脚步。她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跑着。

一辆货车被人拦住,司机看着穿着一身孝服的女人,有些惊慌地不敢开车门。

英子死死抓住车的保险杠,“扑通”一下跪倒,恳求司机让她上车。

英子坐在汽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些人已经追到了路上。

7

逃回家里的英子,精神有时恍惚,不能继续再上学,只能呆在家里。

父母怕她再出事,每天陪伴开导着她,怕伤心的痛苦裹挟着她的一生。

“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过去?”这是英子坦白地对王二冬大胆的问话,

“不在乎,你是受害者。”王二冬直接回答,又说,“你可知道我的情况?”

英子点点头,深情地看着王二冬。

两人的手终于牵到了一起。

婚后两人的生活很是平静。王二冬经常到各村去联系收猪,英子一人待在家里。

看着王二冬原有的两间旧房,只有自己一人在家,英子感到寂寞。

她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快和伤心的事情,可种种画面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前。她怕自己会抑郁,会精神失常。

一天对回到家的王二冬说:“你这样只给别人联系收猪,终究收入少,不如自己也养猪,有自己猪场,再把联系好的猪,收到自己猪场里,会赚钱很多。”

王二冬眼睛一亮,随即又丧气说道:“我现在处境怎么能有自己的猪场。”

英子又说:“我爸年岁大了,我妈身体又不好,她们就我一个女儿,我也不放心。不如咱们去她们那,替我爸经营猪场。以后等有了钱再扩大。”

王二冬看看英子,“养猪,收猪,我忙不过来。”

英子忙接说:“我可以帮忙,省的我一人在家寂寞。”

王二冬同意了英子的建议。

几年过去,王二冬的猪场已扩大不少,英子的脸上慢慢也有了笑容。她也想些明白,母亲经常对自己说,顺天应命,几十年的时间一晃就会过去。

就是父母相继去世,悲痛的心情,也在英子的心中慢慢淡失。最让英子懊恼的是,可能以前身体的损坏,至今不能再为王二冬生一个孩子。

王二冬对这些无所谓,没有一点愁苦,每天沉浸在快乐中。

手里的钱多了起来,王二冬这会儿再难控制自己的欲望,他的赌瘾又犯了起来。

以前的媳妇,就是因他的赌博和他分的手。

婚后,英子也有所耳闻,但看到丈夫没有像传闻的那样,也逐渐放心。

可近些时候,王二冬经常不回家,也不像从前那样干活卖力,英子开始有所怀疑。

有时问丈夫怎么不见卖猪的钱?王二冬搪塞,说过两天对方就给。

英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这点小把戏早已看透,只是怕伤感情,不便说破。可她的容忍、犹豫,使她又一次走进了深渊。

8

王二冬把所有的生猪和猪场也输光了,还贷了私人高利贷。

债主几次的逼债,使他走头无路,最后和债主打斗在一起,进了监狱。最后以赌博罪和伤人罪被判了刑。

英子到监狱看他,他没有出面,叫狱警传话出来,说对不起她,要求离婚。

英子没了家,不愿一个人再待在村里,她流浪到远处的一座城市里,在那里打起临时杂工。

认识老郑是在他家做家政的时候。

老郑在市环保局上班,还差两年就退休了,不想得了脑栓塞的疾病,提前退休回家。

老郑的老伴已死几年,只有他一人生活,两个儿女也已成家另过。通过治疗和康复,老郑的身体已回复好大部分。

他的退休金很高,和儿女商量好,想着雇一个做饭收拾家务的保姆。

看到英子很勤快,说话和外表气质尤佳,私下打听知道她是单身一个人,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老郑雇英子做家政很是满意。

英子看到老郑也是谈吐有方,一种知识分子的模样,也愿意来他家干活。

时间一长,老郑对她竟产生了感情。

英子有以前的遭遇,不想再生烦恼,尽量躲避对方的有意。

老郑不停地追求,英子有次要辞职离开,才使他的激情稍减。

时间过去一年多,老郑还是苦苦追求,他的儿女也在做英子的工作。英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莽撞,需要静心思考。

但在郑家儿女的劝说下,老郑的不断执着,英子终于动摇。她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又看老郑的人品又好,才勉强答应。

两人没有先登记后结婚,提前就搬到一起居住。

一段时间过去,英子要求去民政登记,老郑也有此意,两人商量着过几天就去。

可儿女这会儿不再有以前的态度,几次阻止她们,最后威胁父亲要断绝父子关系。

老郑疼爱一双儿女,又怕刺伤英子的心,使他左右为难。他劝解着英子,想慢慢地说服两个儿女。

英子想郑家儿女是怕她将来抢她们的财产,不免有些不满。思考几天后,下定决心还是要离开这里。

老郑安抚着英子,想不顾儿女的反对,两人马上去办理结婚手续。

英子摇摇头说:“老郑,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懦弱、迟疑,是疼爱孩子,可我的感受呢?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明天就走。”

老郑心里着急,劝解着英子,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第二天清晨,老郑原先的病忽又出现反复并且加重了。

几天后,医生通知家属,病人已经不行,让他们准备后事。

英子含泪地握住老郑的手,虽是暂短的夫妻,但离别的伤痛使人心碎。

老郑已不能说话,呼吸微弱,闭着双眼。英子感觉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眼角有两滴泪珠流出。

猛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英子回头看见郑家女儿冰冷的脸。

“别在这碍事,你走吧。”

英子惊呆看着她们。

“怎么?我们的话你没听见?”郑家女儿又说。

“懒着不走是想要点工钱?”郑家儿媳鄙视说着,“我们前些时已去了你老家,知道了你的情况,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你先回家收拾你的东西,等我们回家后会给你这些天的工钱。”

英子机械地站起身,向病房外走去,同时听到屋里的说话声:“和这种人在一起会很丢面子的。”

英子感到脑中白茫茫一片。

她收拾好自己衣服和物品,又看看屋里四周,最后把老郑买给她的结婚戒指放到桌上。

走在出小区的道上,英子听到身后传来那些大妈们的指点,“这就是那个叫人卖到山沟里的女人。”

9

英子昏昏沉沉,没有目的地坐着车,任凭自己四处漂泊。

听人说前面的大山里有女出家人在修行,她下车走进大山。

猛然间,她看到了一片红花在不远处开着,一股清香扑来。

是望思藤。

她突然感到这大山有些熟悉,她止住了脚步。伤心更使她悲恨。

英子迷茫地站在原地,她想返回,但一个怨恨又哀怜的小生命浮现眼前,像一条绳索在牵动着她的心,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她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着。

熟悉的小院还是那样破旧,碎石磊就的院墙东倒西歪,只是在院四周长满了望思藤。藤蔓爬在墙上,红色的花朵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看院的狗见到生人狂吠窜起,一条长长的铁链拴住它,使它只在原地乱转。

那条铁链英子再熟悉不过。她迟疑地要退出院落。

“谁呀?”拄着拐杖的鲁亮娘走出屋门,在她身后一个大男孩坐在地排车上双手撑地也滑了出来。

看着对面一身破旧衣裳,头发灰白的鲁亮娘,英子心中顿时生出恼恨和怨愤,同时又伴有一种可怜,眼睛发红地盯着他。

鲁亮娘愣了一会儿,认出对方时有些胆虚,更不敢出声。双方只是定定互看。

自从英子逃跑后,警察来过几次村里,接着又有一些政府的人来这里给人们普及法律,这里的人从此不再坐这些违法的事,一些青年都出外去城里打工,村里只留些老人和儿童。

看对方没有异常举动,鲁亮娘先说了话,对身后的孙子说道:“大望,她就是你娘。”

坐在地排车上的大望,抬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呆呆望着,半天一动不动,终于两眼里含满泪珠。

英子蹲下身搂住儿子,悲伤地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也慢慢流出。

进屋后,英子看到屋里还是那样,没有一样像样家具,墙皮有的地方已脱落,露出破损的土坯。

大望在母亲逃走后,一直由奶奶抚养。是怀胎时的摧残,还是生产时的损伤,他竟是一个脑瘫儿童。

看着大望含糊不清喊出娘的时候,英子不知是羞愤还是疼爱,惊恐地涨红了脸。

“你们就是这样生活?”这是英子和她们说出的第一句话。

半天,鲁亮娘哀叹说出:“造孽啊。”说完,不知是悔恨还是气恼,用干瘪的手抹着浑浊的眼睛。

10

大望很是聪明,英子教他的字一学就会。

英子用自己仅有的钱给他买了一台电脑,又教他学习使用。过段时间以后,大望已经熟练地能使用这台电脑。

在英子的帮助下,大望在电脑上做起了电商生意,专卖晒干的望思藤花。

一天,英子到山里采摘这些望思藤的花,忽听到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她抬头寻去,眺望着远方,山峦叠嶂,迷雾茫茫,她在寻找着那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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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思藤

悄然如烟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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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女大学生被包养,金主开宝马亲自送到学校” 学校贴吧突然爆出这个帖子,楼主还晒出了照片,帖子底下迅速盖起了高楼,一分钟的时间,被顶置到热评区。 他们根据模糊的照片,找到了我。 “她就是那个被包养的女人,我那天正好看到她从宝马上下来。” “怪不得一身名牌,敢情是这样来的。” “跟这种人同校,丢死我脸了。” “其他学校也知道了,我朋友特地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我都没好

白莲花的悔事

这间鸽子房中的东西,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一台电脑、一个耳机,两件衣服。 市区的北面,是一片老城区,比邻相依的巷子,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经常会迷路。 市里经济繁荣发展的时候,这片老城区也跟着沾了光。 原来的居民将自家的房子盖成了楼房,一间一间的隔开,分成了无数个小间,租给了外来务工的人。 这里的房子,小的可怜,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小桌子。 阳光好的时候,会有稀疏的阳光浸透进来,稀稀落落的,格外

那年夏天

“猫头”雪糕,赶集走丢成说书人,卖麸子实践市场营销学,小城里的童年故事。 .家族树-FamilyTree 十岁那年的暑假,我带着一袋五十公斤重的大米,坐上了长途公交车去姥姥家。没错儿,是五十公斤。我清楚地记得两个小伙子费了好大劲給抬上车的。那时的家长心真够大,没有手机,没有微信,他们就敢这样放一个小丫头单独出门! 我记得随身带了本《西游记》,看两眼书,看两眼大米,越看越发愁。在我眼里它就像一座山一

请记住我

应届毕业生小一执着追求梦想,为此他不被理解,把自己关在梦想的怪圈里。 年的夏天,酷热的大太阳底下,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片漆黑黑的人海。应届的毕业生,快要迟到的上班族,人挤人、人撞人、人踩人,每个人都为了眼前的目标,坚实地踏上道路不相退让。在此之中,有人跌倒、有人晕厥、有人迷失了自己和道路,附近的他人看见也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伸出援手。残酷的夏天只有高挂清凉的夜空的明月才能使人们骄躁的内心安宁下来

风缱绻,刹时花开

书上说,要遇上一个人需要花光你所有的运气,于米诺而言,阿楠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命运 书上说,要遇上一个对的人,可能需要花光你所有的运气,那么于米诺而言,阿楠可能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遇见阿楠,是在米诺准备结束她十四岁年轻生命的那天。 那晚下着雨,米诺就站在七菩桥上,任秋雨撩拨,浑身湿透。 过往的车辆和璀璨的霓虹将这个城市的繁荣展现的淋漓尽致,与米诺心里的悲凉形成对比,鲜明又残忍。 她抬头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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