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王羊

2021-09-21 21:00:38

世情

舅舅说我以后能成事,能成大事。我觉得这种大事必然得足够大,大的令人吃惊,大的令人感动,大的令人窒息。

就好像夸父逐日,盘古开天那种震撼古今的事,同时我还要不少帮手,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虽然我能成事。

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是我有一些孤寡亲朋,舅舅就是其中一个。

打雷可不是轻巧的活,可是我对舅舅那是十足的信任,他也能成事,可见随我。

人间的鼓,是存雷声的器皿。人间所有声音加在一起不能大过鼓声,人间所有鼓声加一起都不能大过雷声,这是规矩,规规矩矩便能成事。舅舅这么说过,我也同意他的说法。

舅舅昨晚偷听到了一个秘密,说是玉皇大帝也不爱吃葱蒜,和他一样。

他先是高兴的飞进云彩,在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我能看出,断了条腿也难掩盖舅舅的喜悦之情。

天亮时看见舅舅,他早已把那条废腿重新搁在那条好腿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舅舅悄悄问我,“当真让我管雷声?那可是雷震子的差事啊,他老人家不会生气?”

我说“当然,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舅舅,你就负责打雷。

而且,雷震子也该休息休息了。我连他的名字都送你,不过如果你觉得雷震子不好听,你还可以叫雷老爷,或者叫雷先生。”

“我觉得还是得叫狗雷子,贱名好养活。不过,我不管叫什么,我都是你威武霸气的舅舅,记着,你要喜欢威武霸气的我,你不要喜欢我的威武霸气。

当然了,打雷的时候说什么我都想好了:一声鼓,萨满大伯跳起舞;二声鼓,县太爷扯下面具变老虎;三声鼓,庙堂金刚怒睁目;三千万声人间鼓!天雷地火劈进屋!”

我点点头,左手给了舅舅右脸一巴掌,接着又用右手给了他左脸一巴掌。

舅舅眼里写满了问号,弯下身子盯着我看,看了看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天灵盖,我笑了,舅舅也笑了,我们俩都笑了。

后来,我那手被一位老先生看见,他说我左手掌上写着天英,右手掌写着妒才,但是单看手背,却是个不错的骨相。

“说句话。”

“我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

“我舅舅呢?”

当晚,舅舅便消失了。

所有的不吉祥都被归咎于黑暗。所以舅舅应该是夜里走的,一个不怎么喧闹的夜里,被一声雷带走了。我当时觉得,他只是消失了,又或是随着雷声飞走了。

王雷先是看见一道光,后听见一声响,接着舅舅的胳膊腿在空中爆炸并四散开来,如狂风后的蒲公英一般漫无目的的飞起又着急落下。

月亮拨开云层,用尽力气把残光聚在院子里的水缸里,那里正是舅舅回到人间的第一个地方。

顺着光看过去,108颗星月菩提串成的念珠在那鹑衣百结的老者手上尤为醒目,而他的另一只手探进了舅舅的红色大染缸里,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老头猛地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大声说道,“什么是神迹?这就是神迹!”

原本死寂的人群开始变得吵闹,很明显是对老头刚才的话起了兴趣。

“您给说说这怎么就神迹了?”

“王羊是不是升天做神仙去了?我听说嫦娥当时也是这么飞走的!”

“他可比嫦娥伟大的多。”老头把念珠重新挂回脖子上,可能是动作太大,两颗珠子中间被扯掉的那根汗毛让他不由得嘴角抽动了一下,顺势撇嘴摇头,以释尴尬。

“远古时期,盘古手开混沌,头顶着天脚蹬着地,用身体撑开了整个世界。盘古死后,双目变成太阳和月亮,血液变成江河湖海,四肢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

“这可跟王羊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盘古。”老者不紧不慢。

“这个废物怎么会是盘古?!”

“王羊的身体在空中炸裂,是不是有一块落在你家田地里?血是不是溅在你家的窗台上?是不是有颗牙齿还掉进你的饭碗里?

普渡众生!这就是神迹!所以,王羊成了神仙,造福了我们大家,王羊从小我变成了大我……他的遗物也理所应当都是我们大家伙儿的了。”那老头说完便把破棉衣一褪,大摇大摆地走进舅舅的屋子里。

大家此刻都愣在原地,他们很难相信这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偶尔还喜欢偷看寡妇洗澡的不良青年,竟会飞升成为天上的神仙,而且还是盘古转世。至少在他们的认知里,没出息是板上钉钉的事。

很显然,大家还没有完全接受舅舅的死亡,从有到消失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在王雷的脑海里,这一瞬间里有着舅舅近二十年的斑斑劣迹,和一朵他亲手挂在自己耳朵上的喇叭花。

王雷看不懂了,什么时候死人也可以这么热闹。

还没等大家伙想明白,那老头一手提着电风扇,一手攥着舅舅枕头底下藏的八十多块钱出来了。

“盘古还有不少好东西,就留给你们了。”说完便挤进人群,留下一段没说完的故事,和一件偷来的破袈裟。

聪灵机警的年轻人最先嗅到了占便宜的味道,他们率先接过这项继承着神仙精神的遗物,同时挑起造福民众成就自我的巨大标杆。

他们同时摘下帽子,衣服从身上剥下,随处一丢,右手举过头顶,目光坚定投向方才前辈说话的地方,此刻人群像是两片磁铁的正极,给这群目光坚定的年轻人让开了一条道。

身处两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总觉得是难以理解的事,也就没什么人发出声音。

当人们三进三出舅舅的屋子,手里拿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路过我和王雷的身边时。

“王羊都去找嫦娥了,嘿嘿……来摸摸他的东西沾点喜气。”

王雷在旁边一言不发,拽着我的袖子,生怕我也变成这场闹剧的回礼。

我想,谁敢把神仙的外甥带走,一定是不想活了。

天亮了,几个老太太从舅舅屋里走出来,嘟嘟囔囔的。个子最小的老太太头上裹了一条舅舅生前用来擦脚的毛巾,从嘴里吐出来舅舅还没来得及啃完的半根甘蔗。

当这群人的背影在我们眼睛里出现,又消失的时候,方才吐出这样几个字,这群畜生。

如是来
如是来  VIP会员

舅舅王羊

相关阅读
明天(上)

阳升到城市头顶,人各自带着脚下一圈圆圆的黑影,向着面前迈步。(一)等待交通银行门口,一排柳树光秃着枝干,在秋风中呜咽。东方泛起鱼肚白,街对面早餐店的女人打着哈欠拉起卷帘门,才拉到一半,一个身影弯腰从卷帘门下窜了进来,女人回头一看,是个男人。男人弓着腰,微低着头,偷瞄了一眼女人,目光重新缩回地面,将两只手从袖筒里拔出来,搓着手,抬头看向女人,表情僵硬地点点头。女人从就近的桌子旁抄起菜单,放到男人面前

一顿饭

爱,并不是一个字,而是一座高山。乡村幽幽的煤油灯闪的房子忽明忽暗,一位老人坐在煤油灯下缝补着儿子的衣服,只见那位老人满脸的皱纹,苍老的脸在煤油灯下显得十分黝黑,老人眯着眼睛看着手里残破不堪的衣服,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拿着针在衣服上乱戳,原本不大的洞被戳的千疮百孔,他已经严重近视了,上周村里老人大体检刚查出来,左眼 . ,右眼 . ,他没敢告诉儿子。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座机电话,那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电子产品,

如果我迷路请带我回家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迷路了,有谁带我回家呢?阿姗初来小镇上学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瘦瘦弱弱的,完全不像念初中的样子,倒像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儿。这日,放中午学后,她将午饭打好了就拎着饭盒过去教学楼二楼,寻找正在念初二的妹妹阿娣。路上,她恰好遇上妹妹的班主任杨老师,于是,她就停了下来问候。“杨老师……”声音也带了点怯弱。杨老师告诉她说:“你外婆来了,正在你舅舅的教师宿舍里……”阿姗一听连谢谢都忘了说,就

茶园

阳光洒过玻璃窗,弹着钢琴的女孩指尖在跳舞,这是她一生做过最美的梦。 山这边是懿庄的茶园,山那边是杨三斤久久不能搁浅的梦。落日的余晖将整个茶园铺上了一层金黄的蝉衣,此时杨三斤背篓里的茶叶已经盆满钵盈张牙五爪地外溢,杨三斤用手去擦拭脸上的汗却触碰到满手雪白的汗霜,脸上不禁溢出了笑容。大概是第一次像城里人这么洋气,脸上像是打了一层白白的粉末,恰好将那古铜色的肌肤遮盖得格外白嫩,她听镇上的姑娘都叫这种东西

我的六叔六婶

要这些农村老人改变思想,不仅在物质上,还要在精神上改变她们,让她们适应新的环境。 接到父亲的电话,我急忙安排好手头工作,向领导请好假,简单收拾一下,开车从城里往老家赶来。说真的,我心里很是焦急,并带有些许的愤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妻子好像没事似的,按下开关,听起了音乐。“把音响关上!”我大声地命令着妻子。妻子像触电一样,随手关上音响,惊恐地看看我说:“我,我想让你放松一下。”放松个

憨老婆的心机

我们行善良,先得辨良善。我们为夫妻,且得懂扶携。柳明拿出项链时,张兰眸子里的光芒就像狼看到了肉,欲望亮晶晶一览无遗。当然,白金项链配湖蓝色心形吊坠,戴在她瓷白的脖颈上,也的确是锦上添花。“谢谢大明哥的礼物。”张兰很激动,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魅惑,如烟花般绽放开来。“这是你颖姐送的,可不是我送的哈!”柳明赶紧声明。“我不管,谁亲手送我的我就记着谁!”张兰娇羞无比地说。柳明忍不住地起了鸡皮疙瘩,心中暗暗埋

一张椅子引发的人命

七十多岁的老孙头,死在李大娘家的新楼房里,那是她孙子娶媳妇用的新房。一张椅子引发的人命七十多岁的老孙头,死在李大娘家的新楼房里,那是她孙子娶媳妇用的新房。儿媳妇得知消息,火速的从外地赶了回来,先哭后闹,还指着李大娘的鼻尖大骂,说她造孽。而这造孽的根源,竟是一把椅子。今天二月份,李大娘在镇上买了一台理疗椅,能治腰痛腿痛小毛病。家里的老年房空间有限,她便将椅子放在孙子的新楼房里。每天上午,她都会扶着腰

七天相亲对象

与相亲对象第一天相互满意,第七天相互厌弃。 离过年还有一周,林母就兴致冲冲地打电话给林雪:“小雪,你们单位是不是这两天就放假了?我跟你表姑约好了,后天你跟那个男孩子见一面!”林母电话中所提的男孩子就是表姑介绍给林雪的相亲对象陈斌,今年三十岁,做IT行业的,收入待遇都挺好,但为人比较闷,说好听点就是憨厚老实,不懂得跟女孩子相处,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结婚。林雪在电话那头“嗯嗯,我知道了!”语气冷淡地接着

临时夫妻

打小三呀,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三,勾引我老公。 金花在工地后街的小巷子里被几个小流氓堵住了,被推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一股热流从两股之间流出,金花感受到肚子里小生命越来越微弱。巷子里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几个小流氓落荒而逃。最终,脚步声的主人把金花送进医院,她流产了。救金花的人叫王强,是金花男朋友李兴手底下的一个工人。医院里,王强看着眼睛通红的金花,讷讷的说:“李兴电话打不通,一会我给你打了饭,回工地上找

不愿再醉

再也不想喝酒了。“一个喝酒的地方,连卫生纸都没有,这就是对女顾客不友好,怎么?听不明白?”凌晨十二点半的鼓楼大街已然入睡,还在工作的只有外卖小哥和滴滴司机,讨生活和奋斗逼不一样,鼓楼大街分得清,所以哪怕车声吵,鼓楼大街也只把这当白噪音,不嫌烦。鼓楼大街最烦什么?最烦喝多的人,他们像鬼一般游荡,这吐一滩,那喊两声,更有甚者居然还自行把鼓楼大街当成永远的家,毫不客气的主人翁做派令鼓楼大街作呕。可喝多的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