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林凉之送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迅速跑回家,打开门,将公文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他想把那个新年红包翻出来,可是都是一些票据和证明,他放弃这堆纸片,转而跑进卧室,一层一层地打开抽屉寻找……
最终,他在书架的最上层发现了它,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果然在一众钞票中,他发现了一张纸条。
一只海豚跳出海面。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他将纸片塞入信封,掏出手机联系董利群。
“你到底对林凉之做了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会帮你,但是你一定得听我的,不要逃跑,千万不要逃跑。”
“不逃跑难道等死吗?我告诉你,回国前我去酒吧喝酒,喝醉后不小心把林凉之要回国的事情和那些酒友说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第二天我们因为飞机晚点没能准时回国,原本接他回公司的那辆车在地下车库自燃了,林凉之一定早就在怀疑我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最先知道真相却不说,然后无声无息地解决掉给他找麻烦的人。”
董利群还是没有回来,他借结婚度蜜月的契机,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
那天林凉之突然出现在公司,具体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在走出公司正门的时候,旁边的钢化玻璃突然爆裂,粉碎了一地,一众人都被吓得不轻,而林凉之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淡定地上车离开。
警察去查看过现场,最终找到了被弹孔击穿的那部分碎片。
董利群因为擅自休假导致林凉之的安全产生隐患,集团开始追究他的工作过失,并且安排重新组建林凉之的安全团队。
接下来,集团开始下命令强制要求董利群回到工作岗位,但是没有得到董利群的任何回应。
两天后,任诚在回家途中的报刊亭旁边停了下来,拨通了董利群妻子的电话,他希望她能够劝说董利群及时回公司,如果这个时候走正常辞职流程,接下来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他的妻子告诉任诚,她早就和董利群失去联系了。
一切都错了,林凉之的确什么都知道,并且设计了每一处的错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他试探过。
在任诚给董利群妻子打电话之前,董利群先他一步回到公司申请辞职,正好碰上前来调查的警察,他们指控董利群非法持有枪支,并在他的住所搜到了一把伯莱塔92F。
任诚开着车从4S点赶去公司,两排的城市景观从他的眼中迅速逃离,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可能是永无止境的灰暗。
电话里不断传来类似的语音。
“任诚,经过这几天的排查,警方认定你和这次董利群谋杀未遂的罪案无关,你给董利群做的虚假证词会干扰到警方的工作,请立即回公司做深刻的检讨,并及时做出澄清。”
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处,迎面来了一辆黑色的SUV,擦身而过时,车窗半开,坐在后座位上的人,神情冷峻,比今天的烈风更彻骨。
很多声音开始如洪水猛兽般涌进任诚的世界,一发不可收拾,令他无法招架。
“董利群先生在我身边做了四年的贴身保镖,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林董,感谢您对这件事的重视,但是凡事我们都会讲证据,一切定夺还需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林凉之!你这个卑鄙小人!那把手枪肯定是你安排人放在我家里的!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在国外?”
“董利群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对不起林董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林董,这个人留不得,他只要活着就会对你不利。”
董利群无罪释放的那天,林凉之站在医院的天台上抽烟,冷风撩拨着他额前的刘海,深邃的眼眸露出,眼前缭绕的烟雾,被这片充斥着钢筋混凝的城市逐渐吞噬。
清晨,任诚开车到郊外的墓地,那里正在举行一场隆重却没有丝毫浮夸感的祭奠仪式,待众人纷纷离去,他走上前去,靠近前方的背影。
绵绵细雪飘在林凉之斗篷边的绒毛上,融化。
新雪被缓缓前进的脚掌踩坏,声音格外刺耳。
林凉之侧身,墓碑上出现了他父亲的名字。
他看着走向自己的任诚,细雪挂在他的睫毛上,头发上,肩膀上,以及手掌心。
“还给你。”任诚张开的手掌上是一个海豚的雕塑。
“你说过你会一直珍惜它的。”
雪渐渐落在四处,一点一点地正在将什么东西掩盖了起来。
“我没有做到,”任诚知道,当他再次认真面对林凉之时,理智会溃不成军,“没有做到好好珍惜你。”
林凉之接过他手心的雕像,闭上眼睛,握着雕像的手指节泛白。
雪越下越大,周遭开始银装素裹,世界变得万籁俱静,只听得见一个人紊乱的呼吸。
任诚从林凉之身披的皮毛里探出那只冷冰冰的手,亲吻了上去,然后,渐渐矮身,单膝跪在地上,“那颗子弹是我射的。”
许久,整片墓地被安静包围。
然后,林凉之将手中的东西狠狠地砸向墓碑,雕像瞬间粉身碎骨,一抹醒目的白痕挂在了墓碑上。
他转身,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聚集在那个人身上。
“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任诚,你知道吗?我也曾热爱过这个世界,在那个时候,我深爱过一个人,期待过未来,抓住过任何一丝希望,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为的就是得到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到头来做了什么?他把我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给利用干净了。”说完,林凉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跪在风雪里的任诚安静地犹如一尊雕塑,“我错了。”
他看着任诚,发出一阵冷笑,“你,想好要怎么赎罪吗?”
“我会永远忠诚于你。”
“很好。”林凉之伸出另一只手,替他轻轻拂去睫毛上的雪,然后来到墓前,从花束中抽出一朵白玫瑰,一颗火苗跳跃在两人的眉目之间,任诚看着那朵纯洁无瑕的白玫瑰在火焰的炙烤下变得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