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老公,但我不是荡妇。
他们一个睡在枕边,一个活在梦里。
亓飞是在我跟褚寻结婚的一个月前开始出现在我的梦里的。
从此,我奔波在梦与现实的两端。
1
在大多数人的思维中,婚礼是浪漫而美好的,但真正对于当事人来说并非如此,冗长的准备早已耗尽了耐心,随之而来的疲惫让他们脾气暴躁一触即发。
那段昏暗的日子里,我每天下班都要陪着褚寻出没在我从未谋面过的他的某些远方亲戚家,送请帖。
为了以示尊敬,我们挨家挨户笑脸相迎。或是听听某位自豪感爆棚的阿姨夸着自家孩子有出息,一脸“你嫁到我们家是积了八辈子德”的表情;或者尝尝某位慷慨的叔叔端出来的瓜果梨桃,以掩饰无话可说的尴尬;亦或是细细品味妯娌们之间的针锋相对,颇有分邦结派拉我入伙的架势。
应付完这些繁琐的礼节,回到家已是半夜,加上洗衣服收拾屋子准备第二天的早餐,身体和心理的疲惫让作为准新娘的我,对婚礼,我毫无期待。
就是在这个时候,亓飞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里的场景至今都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他从身后环着我的腰,一遍遍轻声呢喃“安安,我喜欢你”。
仔细闻闻,他的身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但对于脸,我看不真切。
我本不是个沉溺于爱情的女人,但那个梦里,我的心,动了。
梦醒的清晨,我呆呆坐在床上。褚寻已经上班,我可以悄悄偷个小懒。
随手翻着上个月买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完第一页的小说,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窗外起风了,书里夹着的书签被吹落,我弯腰捡起,陷入了爱的漩涡。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读着书签上印的诗句,我的心禁不住荡漾。
亓飞,他是谁?为什么我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他为什么会到我的梦里来呢?
2
我承认,在婚礼的准备中,褚寻远比我辛苦。
他甚至常常跟我说,老婆,我好紧张。我每次都嗤之以鼻,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演一场爱情的戏给别人看罢了。
但他还是每隔一天都会跟我絮叨,今天我好像更加紧张了一点。
暑期档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那天他没有上班,忙了一天的烟酒糖茶。
四点钟的时候褚寻打来电话,他说老婆,我买了五点半的票,五点钟我准时接你。我说好。
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连晚饭时间都没有留给我。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褚寻的车里,已经是五点十分。
“你们办公室好几个人都出来了,你怎么才下来?开车过去要二十五分钟,这就来不及了!”褚寻一脸的不快,“别人要是老公来接,不都应该立马冲下来的嘛,你怎么这副样子,故意让我等啊?”
“错过一个开头而已,不要紧。”我懒得跟他争,但对于那部电影,已然丧失了兴趣。
“真是死不悔改!”褚寻恨恨的发动了油门。
为了缓和气氛,他开始给我汇报一天的行程,看了什么糖选了什么盒订了什么烟配了什么酒,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又省了多少钱。
我的头很疼,如果能花点钱让他闭嘴,我一定丝毫不心疼。
“老婆,我今天还去找婚礼主持人定了下流程,复杂的程序我都删了,就保留了几个必要的。还有开头啊,主持人给我设计好了,我先上台,然后好多追光灯在我的指挥下设向你的方向,是不是很帅?”虽然我没有回话,但褚寻一个人也越说越兴奋。
我蹙着眉头盯着他眉飞色舞的脸:“你的意思是,我设计的环节,也都被你换掉了?”
“你想的那些不现实,太天马行空了,不如这个好嘛,你想想我站在舞台中央,光束随着我的手指变动,多带劲啊!”
“随便你吧。”我把头转向窗外,放大了音乐的音量。
随便你吧,我已经完全不期待了。
我只是个婚礼的配角,凭什么企图主导?
回到家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亓飞抱着我,他温暖的体温格外的舒服。
我说,我们结婚吧。他笑着把我举起来说,这样再好不过。
“我想要个安静的婚礼。”我说,
“那我只邀请风和浪花。”他微笑。
我跟褚寻结婚的那天,艳阳高照,家人朋友都说我们挑的日子好。
我们重复着既定的流程,既定的话语,既定的饭菜,既定的告白。
我完成了人生重要的跨步,却满心欢喜只想回家早点睡觉。
我跟亓飞的婚礼很简单,飘飘长裙代替了复杂的婚纱,他西装革履,轻松的把我抱起。
天空飘着小雨,我们赤脚漫步在沙滩上,伴着海浪的声音,我听到他说,我愿意。
3
婚后,我跟褚寻住在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大概是常年失修的缘故,墙皮大块的脱落,厕所没来由的堵塞,纱窗裂了缝挡不住蚊子苍蝇来袭,墙体的隔音效果让我闭上耳朵都能听到隔壁在做什么。
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房子不好,因为对自由的过分向往,使得我在宽敞房子和单独生活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虽然单独生活,但褚寻的母亲还是时不时会来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更像是提醒,我是借住在了别人家里。
因为是褚寻家里的老房子,他父母都有钥匙,完全出入自由。下班回家,我常常发现冰箱里昨晚刚剥了皮的虾仁不见了,菜篮子里多了一整个大冬瓜,厨房里的炒锅变了位置,用来装纯净水的暖瓶里接满了自来水。
婆婆还会贴心的打来电话,嘱咐我洗手间马桶该刷了,不要浪费钱买垃圾袋去超市偷偷拿几个就好,还常常把“没有我去给你们收拾你们怎么过啊”“年轻人过日子要节俭一点”“褚寻从小没怎么干过活你要多包容他”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我并不觉得委屈,因为此刻的我也将她当做宝贝的儿子当做亲儿子一般疼爱。
但作为从小书包都不肯让别人收拾的我来说,愤怒是克制不住的存在,动我的东西简直是我的大忌,更何况是在我正在生活的房间里宣告主权。
但仔细想想也就作罢,毕竟是住在别人家里,我能做的只是感恩戴德的点头应着罢了。
每次婆婆走后,我都会昏天黑地的睡上两天,褚寻知道我的心病,他从不打扰。
现实中的暴躁情绪在看到亓飞的时候轻而易举就烟消云散。
梦里,他会笑眯眯的看着我,我说他傻,我夸我美。
我们住在一个安静的巷子里,院子里有很多花,每天早上,亓飞都会特别耐心的给它们浇水,犹如小王子照顾他的玫瑰花。
梦里的亓飞也有工作,但休息日他会有大把的时间陪我,陪我腻在沙发上看电影,陪我在公园里散步,陪我在阳台上练瑜伽,陪我吃我爱吃的小龙虾。
这样的生活我梦寐以求,我闭上眼睛默默祈求,让时间慢下来,再慢一点。
4
褚寻的生意越做越大,我的睡眠也越睡越沉。
在我们结婚一年后的情人节,褚寻已经连在家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情人节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躺在床上,我问。
“咱们都结婚一年了,有必要再花心思准备吗?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他说。
“算了,我喜欢的自己会买。”我转过身去。
回到梦里,我扎进亓飞的怀里,他揽着我的腰。我最喜欢他这个动作,这让我觉得,女人之所以会有腰这个部位,是有意义的。
“情人节送我什么?”我问他。
“告诉你还有什么惊喜?”他宠溺的吻在我的额头。
“准备惊喜不觉得麻烦?”
“喜欢钓鱼的人觉得麻烦就直接去菜市场了。”
我满足的闭上眼睛,放松的享受他的美好。
2016年2月14日,我没有醒来,因为在梦里,有个男人在等我。
他带我漫步在一大片薰衣草田里,蓝天白云,花香鸟语。
大概是因为梦吧,否则二月份的北方城市,怎么会看得到大片薰衣草花田呢?
“喜欢吗?”他从身后变出一朵永生花,蓝色的花瓣在玻璃瓶中绽放,阳光洒下,瓶中的花朵格外艳丽。
我笑的很开心,开心的腻在亓飞怀里。
我多么想化作那朵永生花,永远睡在梦的玻璃瓶里,再也不要醒来。亓飞会变成我的小王子,细心陪伴在我的身边。
这就是永生吧,但愿。
后记
“医生,求你救救她,我老婆已经睡了一个月了!”褚寻憔悴的脸上布满愁容。
“太晚了,已经没有人能唤醒她了。”
“她会一直睡下去吗?可我还好多话要跟她说,我答应她的愿望还都没有实现!我们说好的爱情,不是这样的……”褚寻掩面哭泣。
“那,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进到某个姑娘的梦里,重新爱一遍,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