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清新得像一场大病初愈(一)

2022-08-15 12:06:28

青春

所谓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大病。我的病就要好了。

1

江南,雨后,雾气氤氲,空气湿哒哒的,夹杂着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气,北执出差至此。

踱步走进小巷,满地残花堆积,西风破雁,北执透过缀满水珠的镜片,企图寻找一少女的身影。

虚无缥缈间,不远处恍若出现一曼妙少女,浓密墨般的发丝别在耳后,手执一束桂花枝,缓缓向他走来。她嘴角漾起笑意,尽数融进浅浅梨涡中,一身皱巴巴的校服也难掩她清丽的面容。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泪水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捂住心口,犯病似的,再也忍不住扶着墙慢慢蹲下,失声痛哭起来。

北执与南芷已有五年未见了,午夜梦回,大汗淋漓,他气喘吁吁,从噩梦中陡然惊醒。

梦里,始终是那张从未褪色的笑脸,耳边别着一株栀子花,含苞待放,晶莹的水珠滚落至她白皙的颈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谈了几场恋爱,都无疾而终。每个女孩身上都有着南芷的影子,他却遍寻不到那个昔日少女。

他仍旧无法忘却她,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2

北执始终记得第一次遇见北芷的画面。

高二刚开学没多久,由于提前开学加上分班,晚自习的课程表还没排出来,十四中的高二学生最近几天不用上晚自习。

骄阳似火,蝉鸣有气无力。班会上,那留有地中海发型的班主任,异常慷慨激昂,他咧着大嘴欢迎新生的到来。教室里,死气沉沉的,偶尔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放学,学生便作鸟兽般散开,北执告别了去泡网吧的好哥们,独自背起书包回家。不是他不想放松放松,而是他那个身为校长的爹已经警告他了,如果这学期还敢再夜宿网吧,就不给他生活费了,同时没收手机。

在哭爹喊娘的哀嚎下,爸妈无动于衷。一向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小公子,当然无法忍受没有金钱腐蚀的日子,他毅然选择放弃网吧文化,主动接受资本主义的熏陶。

“不就是不让我去网吧打游戏嘛,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脑,切!我照样玩。”北执假装乖巧地同意了父母的要求,却在侧头时露出狡黠的笑,一双大眼微微眯着。

北执身穿着深蓝色的校服,黑色运动裤,清风吹来,一股脑灌进他肥大的衣服内。即使仍在发育中,少年高挑瘦长的身材已经展露无遗,他走在校园里,时常引得女生驻足不前,小声尖叫讨论着,然后满脸通红着跑开。

北执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小巷里,头随着耳机传出的乐曲轻轻摇晃着。

八月的夕阳,像一颗打碎的鸡蛋,流淌出金灿灿的蛋黄,涂抹在纯粹的蓝布上,蛋白被揉成一片一片的。白墙上攀附着偃旗息鼓的喇叭花,青石板上投射着少年挺拔的身影,忽长忽短,连发梢都焕发着活力。

北执心情不错,吹着不知名的口哨,微风吹拂着额前碎发。他望着淡黄色的晚霞,不由得陷入遐想,班花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已经暗恋班花方烟一年多了,尽管他自诩脸皮比城墙还厚,但是面对喜欢的人,始终有一份胆怯和小心翼翼。每次只要一和方烟说话,就吭吭哧哧半天,才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高二分班,他本来都打算放弃了,自己大帅哥一枚,何必单恋一枝花。可没想到,月老十分靠谱地把他们又分到一个理科班了。

今天,方烟罕见地穿了一套连衣裙,淡黄色的,显得她的皮肤比瓷器更细腻。

北执一想到她娇美而矜持的面庞,心中忍不住地躁动,喉咙有些发紧。他又一次琢磨,该怎么向方烟表白。

正处于大脑放空状态时,突然远处传来一群女生的嗤笑和谩骂声。她们把一穿着十四中校服的一个女生围成一团,那女生低着头,缩着脖子,看不清相貌。

很明显,那群女生在欺负她,这种事在学校屡见不鲜。尤其是在重点中学十四中,能来这里上学的一部分是学习上的佼佼者,谁也不服谁。另一部分则是富家子弟,她们的父母掏钱找关系,走后门把孩子塞进十四中。

那些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学生在校园肆意妄为,拉帮结派,收了红包的老师和校长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啧啧,你瞅瞅这小贱人!”一个嘴里叼着烟,红头发的女生拽着蜷缩在墙角的女生,对着另一个高个子短发女生喊:“还学会散头发了!拉开拉链给谁看啊?要不要脸?”

说着,那红发女生就要去扇那位一言不语的女孩。那高个子女生挡住了她的手,上前用力扯着墙角女生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你给我听着,小婊子!你再敢勾引我们家周化承,我废了你!再砸了你奶奶的小摊!”

来回拉扯间,少女校服的拉链被扯坏了,拉链头砸落在青石板上,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言语辱骂。高个女生扬起大手扇了过去,得意得噙着笑意,猩红的嘴唇过于耀眼,她耀武扬威地挑眉看向她的好姐妹。

北执闻声放慢了脚步,摘下耳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那些好姐妹立刻收到信号,稚嫩青春的脸庞荡起了狰狞的笑,轻蔑地瞥了眼那被紧拽着头发的女生。

缩在墙角的女生似乎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像只受惊的流浪猫,拼命挣扎起来。只是被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一群女生很快掏出练习本,撕下一张纸,在北执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那群看似天真无邪的女生,熟练地弯下腰,一口一口地向纸上吐唾沫,粗鲁地擤鼻涕。很快,就堆聚成一团,洇湿厚厚的纸。

那为首的高个子女生手中似乎拎着什么东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嫌弃地捏住鼻子,把一团黑色的东西倒在纸上,然后又狞笑着用一根树枝,把那团东西在纸上涂抹开来。

空气中的花香似乎消失殆尽了,钻入北执鼻内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他忍住呕吐的冲动,才发觉那团不明物体应该是狗屎。

那可怜的少女无声哭泣着,碎发凌乱地贴在潮湿的嘴角。她紧紧拽着书包带,手指泛白,隐藏在头发下的脸颊变得红肿起来。

北执手不自觉得紧握住,手指狠掐着手心。心中隐隐抽痛,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曾经的他也被一群混混欺负过。

因为上学早,发育得晚。北执比同龄人相比要矮一头,脸上肥嘟嘟的,更显得软糯糯的,看起来很好欺负。那时候,身为校长的爹很忙,妈妈更是加班到深夜。他们能为北执做的,就是给他很多零花钱。

每次放学,只要他一出校门,他都会被一群隔壁学校的初中生拦住。他们掐他、扇他,在他的脸上毫不手软地留下通红的印记。

在拿到他的零花钱之后,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一边,并狠狠威胁他,如果敢告状,非打断腿不可。

那时候,他哭喊、尖叫,却无人帮他。每晚回家,房间都是空荡荡的,没了零花钱的他,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这样的场景揭开了他旧日的伤疤,血淋淋呈现在面前,令狼狈无处无处可藏。如果可以,他希望跳过那些屈辱的岁月,直接长大成人。

即使后来,他学会了反抗,成了学校最大的混混。身后总有一群铁哥们簇拥着他,他依旧无法释怀,只能在一次次的拳打脚踢中寻求安慰。

他讨厌弱者,就像曾经的自己,就像远处被欺负的女生,不知道反抗。

北执有些反感地皱紧眉眉,迅速移开目光,他受够了这些。

犹豫再三,他还是狠心离开,绕道前行。那个女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干嘛要多管闲事呢?

“今天先给这贱人点颜色瞧瞧!下次再换个花样。”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话音刚落,高个子女生戴好一次性手套,粗鲁地掰起她的脸,把那张肮脏不堪的纸用力地糊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拼命挣扎,却被死死抵在墙角。霎时间,那一纸污秽全部糊在了脸上,鼻涕和唾沫和着女孩眼泪滴答流下来,几捋可疑的银丝悬挂在小巧的鼻子上。

女生吃力地推开身旁的重重束缚,企图去擦脸上的污渍。下一秒,又被另一波女生制止,趁着女孩失声尖叫之际,把残余的污秽塞进她的嘴巴里。

她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目光逐渐涣散,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跌落下来,上下唇剧烈地抖动着,却始终没有合上。污秽就这么含在口中,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不顾被拽着的头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

“狐狸精,你不是爱勾引人吗?老娘今天就成全你。”亮晃晃的刀尖轻柔的描摹在女孩肮脏的面庞上,“姐妹们,我今天用刀给这妖精画个王八妆怎么样?”

“好!”

“呦西!”

“赶紧画!”

“李姐yyds!”

“……”

女生们跃跃欲试,两眼放光盯着那头脏兮兮瑟缩的猎物。

猎物听到后,绝望地步步后退,小声乞求:“不要!不要!”

“啧,看看!这狐狸精有多爱惜自己的脸蛋啊!”持刀者步步紧逼,欣赏着待宰的羔羊。

近了近了,刀尖停留在女生的右脸颊,留下一个凹槽,鼻涕、唾沫飞快陷进去。

2

北执绕道走了一会儿,便开始后悔起来。明明自己有能力,为什么却坐视不管呢?自己曾经深陷于阴影之中,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被推入深渊呢?

“可真麻烦!算了,谁让我碰到了呢。”

他停下脚步,转身原路返回。身边的风不及他奔跑的速度,静谧的街巷皆是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快,惊起葡萄架上休憩的蜻蜓。

“住手!”一声由远及近的怒喝,刀尖停止了下滑的速度,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来者。

只见北执攥紧拳头,快步上前推开女孩身前的持刀者。力气过大,由于惯性,高个子一个趔趄,歪倒在一边。她手中的利刃偏向一侧,轻轻在女孩脖子上划下一道痕迹,细密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北执瞥了一眼那道伤痕,便扭头狠狠地剜了她们一眼,带有弧度上挑的眼尾,使他眼神显得更加犀利而凶狠。他没有想到这群看似调皮就是天真的女生能恶劣至此,残忍对待一个同龄人。

那群女生明显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纷纷垂下眼或假装四处张望,或不以为意地玩弄鲜艳的美甲。

在十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名鼎鼎的北执。初入高中,军训时有一女生向北执告白,北执当场拒绝了,女生哭哭啼啼跑开了。

结果被那女生一个追求者知晓后,那高二体育生带着几个混混气势汹汹地奔赴操场,大喊谁是北执。在得到回复后,上去就是一拳,北执躲闪不及,嘴角顿时鲜血直流,他们很快便扭打在一起。

北执打起架来快凶狠,毫不犹豫,果断出击。步入初中后,他主动去学了跆拳道。面对五个没他高的弱鸡,他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撂倒在操场上,脚踩在头目的胸膛上。四周围了一圈学生,喝彩尖叫。

最后,还是教官赶来把他们拉开,那五人被打的鼻青眼肿,灰溜溜得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录下了视频,把它放在了学校贴吧里。这一架彻底打出了名声,一传十,十传百,无论军没军训的人都知道了。更有甚者,扒出了他初中更多英雄事迹。

“哦,那就是高一十班的北执,打架可厉害了!”

“北执可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儿子,都注意点,别招惹他。”

“……”

欺软怕硬的持刀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刀藏在背后,北执一记眼神似刀扫过,吓得拿刀的手抖动了一下。

“你……你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呢?”北执不屑地冷笑道。

“我们只不过和南芷聊聊天,玩一玩。”

其中一胆大女生,挪步到女孩身边作势要搂着她,“对嘛!帅哥,我们在玩些游戏嘛。感兴趣的话,哪天我们一起玩?”

北执无视她的嘟嘴撒娇,冷冰冰却不容退却地把她拉开。

“玩?有这样玩的吗?”北执指向身后蜷缩的女生,“看你们是女生,我就不动手了。”

“但是,”北执顿了一下,薄薄的眼皮轻抬,扫视了面前心虚的女生,“如果非要如此,别怪我不客气。”气压莫名其妙地低了下来,无人再吭声。

不待他人反应,他笔直地站在持刀的女生面前,低头俯视她。女生正沉溺于他清冷的眉眼,下一秒背后的手就被一双大手拧住手腕,啪的一声刀落地了。

等她下意识低头去看手时,北执已经背对她,“我已经把你们刚才欺凌同学的视频拍下来了,不想去警察局做客、学校开除。就聪明点”

“凭什么啊?你又是谁啊?管这么……!”一黄头发女生不服气嚷到,伸手去拉扯北执的衣角。

却被旁边女生突然一手惊恐地捂住嘴巴,一手拽着她后退。她在黄头发女生耳边嘀咕:“林林,你疯了!你……你竟然连北执都不知道!”

“还不快滚!”

女生们犹豫再三,交换颜色后,留下一句“好女不跟男斗!南芷,你等着!”,一群人便很快消失了。

小巷很快恢复安静,北执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孩,她像只鸵鸟把自己深埋起来,一言不发。北执有些茫然,遇到什么事他都会用拳头解决,但是面对一个受害者,他却一筹莫展。

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看着那个拒绝沟通的发顶,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从未安慰过女孩子的他,有些慌乱。他暴躁地挠了挠头发,长叹一口气。

这时小巷飞来一辆疾驰的自行车,靠近时,车主好奇地扭头看他们。不知是不是幻觉,北执感到那大爷最后的一抹瞅向他的眼光,带着鄙疑和嫌弃。

“啧啧,这年头的小伙子真不行,一点儿担当都没有。”人已走远,话却轻飘飘地落入北执而中。仿佛北执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家暴男。

北执:“……”

他咬咬牙,忍耐住暴脾气,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湿巾,别扭地说:“喂!别哭了,她们已经被我赶走了。”

女孩迟钝地抬起头,却用右手遮着肮脏不堪的脸。北执见状,立刻把湿巾伸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反应。

她没有踟蹰,沉默地接下了湿巾。在北执的注视下,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嘴唇,用力擦拭着污迹,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皮搓下一层。

北执安静地看着女生的动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在逗留至此。夕阳下沉,倦鸟归林。他心中有些异样,同情还是好奇,自己也分不清。

很快一包湿巾就用完了。女孩依旧紧绷着下巴,沉默了几分钟,终于缓缓扶墙站了起来。女孩身高只到他脖子处,抬起白净的脸仰视他,无比真诚地说:“谢谢。”

北执正好低下头,对上了女孩的目光。心咯噔一下,仿佛有爪子在挠他心口,又酥又痒。

“她的酒窝好深啊!”北执暗道,目光描摹着灵动的酒窝,而后缓慢地移向她湿润的嘴巴,红的鼻尖,哭成核桃的双眼,略带红晕的眼尾。

“睫毛也好长啊……”他锁定最终目标,像只僵硬的机器人,定定地看着那湿气腾腾的双眼。半张的嘴巴忘记阖上,有些傻里傻气。

“同学?”女生不解地凑近上前,并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庞,以为脸上还有脏东西,恶心到了面前的男生。

“啊?什么!”机器人终于开机,后知后觉地恢复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咳……咳……不客气,那什么……以后放学注意点。你不用感谢我,我走了。”

“好。”

北执:“……”这女生怎么这么冷漠?就这样对待恩人的吗?一时之间,北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就……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回答:“南芷,南北的南,岸芷汀兰的芷。北执同学,记住了吗?”

“嗯……嗯?你认识我?”莫不是暗恋我?对我有好感?

“我们一个班的。”

北执:“……”

北执愣在原地,在思索着该怎样挽回局面。女孩却不给他机会,未等他组织好语言,便转身离开了。

3

翌日,北执踩着铃声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座位。却发现周遭的目光过于炽烈,有些安耐不住的兴奋与好奇。

同桌李沉更是不怀好意地向他挤眉弄眼,北执感到莫名其妙,眼角突然间扫到桌子上多出的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

“呦,北执,说吧。最近招惹了哪个妹子,连早饭都给你买好了。”

“去你大爷的!滚一边去。”北执面无表情地坐下,提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就去垃圾桶。

“哎,哎,兄弟,别扔啊!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多好的福气啊!”李沉贱兮兮地慌忙拉住他。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要,我要啊!老子都快饿死了。”李沉伸手把北执手中东西夺了过去,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嗯,味道还不错。不是,我说,这到底是谁啊?一大早上给你送爱心早餐?哎,你能想出是谁吗?”李沉逼逼叨了半天,最后北执实在受不了,拿起一个包子堵住他的嘴。

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北执想起了昨日的女生。即将上课,教室里坐满了人。北执环顾四周,凭着少有的记忆,寻找昨天的女孩身影。

由于他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只能看到一片黑黝黝的脑袋。

“北执,北执……”同桌又开始戳他。

“干嘛?”

“我草,你看这豆浆上写得是不是有字?什么‘谢谢你昨天的帮助,我……’”未等李沉念完,北执一把把那杯豆浆抢了过去。

李沉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光秃秃的手。那边,北执已经把那杯豆浆藏在书桌里了。

李沉:“?”

上课铃声很快的响起,英语老师走进了教室。同桌停止了连环炮的询问,然而,一节课下来,北执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是没有找到女孩的座位,有些莫名的泄气。“我闲着没事吗?寻她干嘛?”

“也许就是跟她道个谢?”然而,这个回答并不能使自己满意。

北执下意识地瞄向班花的位置,却在下一秒扫到一个熟悉的脑袋。坐在班花后一排的女生,不就是昨天遇见的南芷吗?依旧是那身皱巴巴的校服,高扬的马尾,她在认真书写着什么。

前排的班花今天穿了一身洁白的棉布长裙,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怎么又穿校服了?皱巴巴的。”不知南芷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忽然停下笔,扭头往后看去。

北执立刻怂了,赶紧低头转笔,装作听课的模样。余光中,他感觉到南芷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几秒,平息下来的心跳又陡然加速了。

余下的几节课,北执都低头上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北执实在忍不住了。在同桌沉浸于悠扬的钢琴乐曲中时,他猛拍了同桌后背一下。

“问你个事。”

“我去,说呗,干嘛还上手了?”

“嗯……”北执玩转着手中的笔,在转了第三圈时,同桌按住了他的笔。

“北执,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平常也没见你这个样子。”

“后面的同学,干嘛呢!安静会儿。”音乐老师凝眉怒向着后面的某人。

“操!”北执无视前排投来齐刷刷的目光,冷冰冰地看向李沉,“我说,我们班有叫南芷的同学吗?”

“切,她啊。”声音逐渐放低,“你怎么会问这个怪人,怎么,她惹兄弟你不痛快了?”

“她怎么怪了?”

“北执啊北执,亏你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想当年……”

“打住,说正题。”

李沉立刻乖乖地回归正轨,“兄弟我也是听别人扯的,据说她曾经抢走了她闺蜜的男朋友,为此反目成仇。不仅如此,她还特别喜欢勾搭有钱的男生。”

“喜欢勾搭有钱的男生?”北执默默念叨,计算着自己的家庭收入。“我也算是有钱的男生啊,怎么她就没有下手呢?”

“啧啧,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怪老实的,整天穿着一身校服,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是吗?”北执盯着那道背影哑声回复。

“那当然。亏得北哥你也是十四中的风云人物,竟然连南芷都不知道。”李沉低下头,用手遮挡住嘴巴,靠过去,小声对北执八卦:“就高一时,隔壁班的校草周化承和她暧昧不清呢。”

北执听到校草两个字时,瞪了李沉一眼:“你说什么,谁是校草?”

李沉意识到错误,立马改口:“口误!纯属口误,当然是北执大帅哥你了!周化承算个屁。不就是仗着自己成绩比你好嘛!”

北执:“……”,我成绩很差吗?李沉的话越说越让他感到不爽。

“滚滚滚,闭嘴吧。”

4

一连四五天,北执的书桌上都雷打不动的放着早餐和热饮。他怕班花误会,把东西一股脑扔给了饿死鬼同桌。

星期五的上午,他依旧把热乎乎的包子扔给了同桌。却不料,扔过去的那一刻,南芷竟站了起来,起身往教室后门走去。

他们正好两两相对,南芷看清楚他的动作后,有些疑惑,再看看等着投喂的李沉,便明白了一切。

北执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身子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很快移开了目光,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这样子莫名像个渣男?”

一时间,拎着包子的手伸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喂!喂!北执,给我啊!”同桌正伸着手,眼巴巴地看着那诱人的包子。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自己买去。”在同桌委屈的眼神中,北执把包子塞回了桌洞。

“南芷莫不会是暗恋我吧?肯定是的!她因为我英雄救美,长得又帅,对我心生爱恋。不然,怎么会每天给我送爱心早餐?怎么会偷看我?对,肯定就是这样。”

北执又习惯性地头朝向方烟,右手懒洋洋地支着脑袋继续思考:“只是像我这种痴情人,定力十足,怎么可能会轻易受他人影响。破坏我我与方烟忠贞不渝的爱?”

只是目光看着看着就偏移到南芷身上,不知道她脖子上的伤口好没好,那群女生有没有再为难她。应该不会了,毕竟晚自习恢复正常,将近11点放学,哪还有心思堵人。

“嗯,明天我就和她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别再纠缠我了。”

第二天,北执破天荒的早起,惊得他爹眼镜都跌落掉地。他今天要赶在南芷来教室之前,跟她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给他带早餐了。

等了十多分钟后,南芷终于进教室了。此时,教室稀稀拉拉地坐着三四个学生。南芷进门的看到北执的那一刻,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然而,仅此如此。南芷手中空空,淡定地坐下来背起了单词。

一直到上课,李沉都感觉到同桌的一直黑着脸,表情很臭。甚至在自己想要开口要包子时,他能明显感觉到北执投射过来的吃人目光,牙齿咯吱作响。八月燥热的空气,瞬间降到零点。

十四中的周末是从星期六的晚上开始至星期日的晚上结束。

从下午开始,平时死气沉沉的课堂变得活跃起来,因为,都等着这来之不易的假期。

班主任教语文,他说一句,下面学生配合地应一句。搞得他有些受宠若惊,娇羞地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北执像个怨妇似地不停往后看墙上挂的钟表,期待着下课。“不行,放学我要找她问清楚,这么快就放弃了!我这张帅脸的魅力就这么低嘛?”

好不容易放学了,教室里的学生很快一哄而散,留下讲台上呆呆的老师。

北执耐心等待着南芷,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南芷都走的特别晚。这次也不例外,她还在写字。

算了,先打会儿游戏吧。忽然,有人靠近,停下脚步站在他身侧。北执正玩到激烈处,下意识地把伸出去的长腿收回,让出一条路。

然而,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他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怎么还不过去?”

“北执,谢谢你那天帮我。”

身旁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一双清亮的大眼。

“你也许不喜欢吃包子。所以,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男生没有发觉自己咧开的嘴角,只是傲娇地回答了两个字:“不用。”

而后又不满意自己的回答,觉得不够味,“你不用放在心上。况且,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怕她误会。”

“这样啊。那算……”南芷略显失望的低下头颅。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走吧!去哪吃?”北执飞快地站起来,生怕女孩反悔。

南芷双眼充满惊喜,毫不扭捏地走向门口,边回头勾手:“真的?走,我带你去。”

北执也不明白自己吃了什么药,竟然真的跟着仅说过几句话的南芷就走。

在南芷的带领下,他们绕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一个热闹非凡的街市。

街道并不窄,然而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就显得分外拥挤。

烧烤、蒜泥小龙虾、麻辣花甲等各种香味充斥着整条街巷,刺激着饥饿的神经。穿着背心,大裤衩的大爷大叔们穿梭于此,悠闲地摇着芭蕉扇。有下象棋的,有打牌的……

牵着小孩的母亲们这里逛逛,那里停停。哭喊声、划拳声、滋啦啦的油滋声不绝于耳,烟雾缭绕在半空中。人间烟火气莫过于此。

从小过惯锦衣玉食的北执,对这种地方很是嫌弃,总觉得吃这些东西会吃死人。但,同时又有些好奇。

“你带我去哪家饭店啊?不用这么客气的。”

说着不用客气的北执,最后被南芷拉到一个露天小摊上,一把把他按在矮小的板凳上。

这是一个卖早点、夜宵的小摊,生意不错。摊主是一位健朗的老太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小团,看起来很是和蔼。

南芷跑到老太太身边,亲昵地拥抱了她,撒娇道:“奶奶,我今晚请同学吃饭。就坐在那里了,我去买点菜,你先帮我照顾下。”

“好嘞,南南去吧。”老人宠溺地拍了她的头,随后说着南芷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稍有些局促不安的男生。

北执依旧还在很嫌弃地擦拭着桌子,尽管很干净。看到老人走来后,便停止了动作,“奶奶好。”

“哎!小伙子,你就是南芷的提到的那位同学对吧?”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对,奶奶。”也许吧。

“真是一个好小伙啊!白白净净的!南南说幸亏你帮助她辅导数学,她上次考试才能及格!”

“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莫不是老太太记错了?南芷在说谎?

“怎么?小伙子,别害羞嘛,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助人为乐是件好事嘛。”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仔细打量他,越看越喜欢。

北执被老人满怀爱意的目光盯得发怵,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怎么回答。

还好,这时小摊又来了几位客人,老太太颠着小脚,安顿好北执,利索地迎了过去。

北执百无聊赖地玩会手机,又看了看嘈杂的小吃街。

二十分钟过去,南芷托着一大盘烧烤回来了,右手的小拇指又勾了一些什么,高高的马尾在她身后一甩一甩的。

北执上前帮她拎了一些,“抱歉啊。这家生意太好了,排队有些久了。”

“嗯。”

南芷站在桌子对面,把袋子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对了,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怕你吃不了,我挑了两种口味。烤盘左边的是原味的,那边是中辣的。”她耐心地向他介绍着,“还有,那边的花甲和龙虾是……”

北执打断了她的话,他平生最最讨厌的的就是被人怀疑,梗着脖子说:“当然能,我可以吃辣,无辣不欢。”

“哦,那就好。哈哈,我也很喜欢吃辣的。”南芷浅浅的酒窝再次浮现,她把餐具递给了北执。

一瞬间,北执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逞这个能?明明自己一点辣都不能吃……

“快尝尝这家的麻辣小龙虾,味道超正。”北执在女生满脸期待下,嘴角挤出僵硬的笑容,要笑不笑,比哭还难看。

他颤悠悠地夹起一只红通通的小龙虾,笨拙地剥了壳,缓慢地将流着汁水的虾肉投进口中。

“怎么样,好吃吧?我看你把包子给了同桌,我想它们可能不合你胃口,这个你应该喜欢。”

“嗯,还行,也不怎么……辣……咳……咳咳……”北执,抬起湿润的双眼,继续弯腰猛咳起来,大有把肺咳出来的样子。

“给,赶紧喝口水。”南芷慌忙递过去一瓶水给北执,又抽出一张纸塞到他手中。

南芷很是自责,“看来还是太辣了,真得对不起,本想好好感谢你的。”

“没……没事,就是呛到了。”北执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闻言立刻抬头解释,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这龙虾,味道确实挺正的。哈哈哈……”

“是吗?”南芷再次舒展眉头,继而又夹起一只龙虾,放到北执面前。“那就再吃一只,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帮你带。”

北执:“……”算了,一次就够回味无穷了。

5

好在其它饭菜不是特别辣,北执还能勉强接受。夜色愈加浓重,然而街市愈加热闹起来,出来觅食的人只增不减。

面前的女生很少说话,只是吃一会儿便会抬头对北执笑笑,然后继续认真的嗦小龙虾,吃得很是香甜。

虽然没有过多交流,但是两个人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堪与尴尬。仿佛像一对相交多年的老友,默契十足。

吃到一半,北执实在吃不下去了,便支着下巴瞅着面前依旧大快朵颐的人,感觉比自己吃更有食欲。

“你……”北执有很多话想问,他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什么?”在对上南芷的眼神后,他有些愣怔,该怎么问呢?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被那群女生打,李沉说得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有那个老人真是她奶奶吗?她父母呢?

“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长话短说,就是我做了一些事,让好朋友误会了。”

北执放下支撑下巴的手,坐直了身子,“那……”

“我尝试着向她解释,但她脾气有些倔,不相信我。”

“她是那群女生中的一个吗?”

女生低头沉默片刻,点头称是。继而又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不能怪她,是我自己处理的方式不对。她人其实很好的。”

“嗯。这样多久了?”他说的多久,是指被那群女生欺负多久了。

南芷显然明白他在说什么,看了眼远处忙碌的奶奶,回头笑说:“差不多一年吧。哈哈,我都习惯了。”

“为什么不反抗?”北执感到莫名的生气,嘴角下撇,看上去有些凶。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安于现状的人,对欺凌无动于衷,这是对自己身体的极度不负责任。看着眼前依旧笑呵呵的女生,他感到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南芷发觉面前男生态度的转变,很快收起了笑容。

“我……我反抗过。也成功过,只不过,她们得知了奶奶的小摊,扬言要砸了这里,以此威胁我。”

她露出苦涩的笑,低垂的长睫毛遮盖住了她的情绪,北执突然心里有点不好受。

“所以,奶奶并不知道你在学校受欺负的事情?”

南芷假装不以为意地拿起一只龙虾,实际是躲避他的目光,含糊道:“她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了。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北执不依不饶地问下去。

“嗯。她们只是偶尔来找我一次,况且……”况且她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就可以带着奶奶远离这个城市了。

“没什么,都是闹着玩的。我知道你的好意,别担心。我很坚强的,我是打不败的小强!”南芷自信地拍拍胸脯,拿起一瓶饮料,“来,干杯,为了美好的未来!”

那晚他们意外的聊了许久,北执发现南芷并不是一个木讷寡言的女生。相反,她很有趣,且很乐观,对他说得每一件事都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一向装酷的北执,也放下偶像包袱,和她痛快地天南地北地海聊一通。他觉得,有这样一个人,他说她听,是一件很舒服惬意的事。

如果面前坐的是方烟,他想自己也许会紧张不安,大概不能如此从容与随意。这么想着,他觉得虽然南芷有些懦弱,总是穿着皱巴巴的校服,但是不失为一个好的交流者。

夜晚,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北执帮着奶奶收摊,而后和南芷作了个简单的道别。

夜间,北执做了一个美梦,他牵着班花的手,肆无忌惮地走在校园林荫小道。然而,在方烟转头看向他时,那张脸变成了南芷的,一对小酒窝挂在嘴边。

南芷趁奶奶熟睡后,捂着肚子,艰难地来到洗手间。她半跪在地面,对着马桶呕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接一股的恶心袭来。

她已经厌食很久了,只要一看到食物,她就会联想到那些浓痰、鼻涕、狗屎……它们塞满口腔,充斥着鼻息,她被迫吞咽下去那些东西。

无论再美味的食物,都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今晚在同学和奶奶眼皮底下,假装香甜地吞下了那些食物,她已经学会了在人前完美地控制住呕吐与反胃了。

6

高中生活是枯燥而忙碌的,然而北执却很享受这种感觉。每天,他都会瞄向方烟的背影。只是,更多时候,目光停留在她后排的南芷身上时间更久。

“喜欢就赶紧追,别留遗憾嘛。”

“什么?”北执有种撞破心事的感觉,茫然失措地看着同桌。

“啧,你不是喜欢方烟吗?每天光看有什么用,要做出实际行动。”李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吧,是要我帮你拦住她你去告白,还是直接虏过来?”

“去你大爷的!什么跟什么。”方烟这个名字似乎被他遗忘九霄云外了,另一个人不知何时悄悄占据了他的心房。

他看到南芷拿着杯子往讲台走去,立刻拧开杯盖,把水倒进同桌的空杯里,拿着水卡就往饮水机那里奔去。

“喂,喂,喂!北执,操你大爷的,我才倒掉的水,你咋又往里倒了?”

此时,北执已经准备好一场邂逅,把凌乱的刘海捋顺,静静等待着南芷转身。而后,扯出标准微笑,微转身,让出一条道路。

“好巧啊!你也来接水?”

“……,是啊,上完体育课有些口渴。”

这已经是北执第N次制造偶遇了,就连放学也是,他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然后假装说顺路,跟她同行一段路。实际上,他们并不顺路,回家方向是相反的。

一直到南芷快到家了,他怕露馅,才拐进另一个小巷,调转方向回家。

此刻,他美滋滋地捧着水杯,在同桌看傻逼的表情下心情舒畅地回到座位。

“南芷在吗?”突然教室后门有人大声询问,声音如清泉流淌般清脆。

北执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离后门很近。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斯斯文文的,戴着的眼镜挡不住他如画的眉眼。

“哇!好帅啊!”

门口的男生,瞬间引起了班里女生的小声尖叫和嘀咕。

“就是,他谁啊?真他么帅!”

“这你都不知道,周化承啊!”

“啊啊啊啊!原来就是他啊!”

北执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闭嘴!安静点!我同桌睡觉呢!”

正在抄作业的李沉:“?”

北执眼睁睁地看着南芷欣喜地朝那男生走去,男生淡淡的表情增添了一丝笑意,他垂眼看着南芷的模样让北执觉得不爽,很不爽!非常不爽!

手中整洁的卷子,已经被他揉变形了。

“帅个屁帅!老子才是最帅的!”北执暗骂,依旧觉得不解气,嗖地一声,他狠狠把试卷抛弃在垃圾桶里。

南芷和那男生已经消失在门口,北执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打算去帮主任检查检查楼道有没有早恋的。

他无视了走廊里那些腻歪的小情侣,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到那皱巴巴的校服身影。

上课的预备铃打响,眼见着即将上课,楼道、游廊逗留的学生逐渐变少。终于在顶楼的拐角处,他看到了那两人。

北执站在楼下,躲在死角处,偷偷昂头观察着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男生背对着他,把南芷的身影死死遮住。他们在小声交谈着什么,即使北执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能聊这么久?还跑到这偏僻处?”北执愤愤不平的抱怨,心里很是委屈。

“那就先这样吧,下次再来找你。”这句话北执总算听到了,还是那男生的话,“什么下次?怎么还有下次!”

趁着他们下楼之际,北执灰溜溜地滚回了教室,一声不吭。

晚自习放学后,学生们经过一天非人的折磨,迅速收拾东西逃离教室。

“今天还一起回去吗?”南芷走到北执面前,重复着这些天同样的话。然而,却没得到往日同样的回复。

男生头也不抬,很是冷淡地说:“不了,你先回去吧。”随后,像是忍不住似的阴阳怪气地又添了一句:“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

南芷:“……”她想也许是北执今天心情不好,他喜欢的人可能拒绝了他,或是伤了他的心。

她有些同情,“嗯。那我先走了,凡事想开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我都懂。”说完,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北执:“……”你懂什么,什么都不懂!

很快,教室仅剩下他们俩人。看着转身离去的南芷,他咬牙切齿喊道:“等等!”

南芷回头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话。

北执突然有些结巴:“你……你和今天那……男生什么关系?”

“哪个?”

“还哪个!就是那个喊你出去聊了很久的男生!”北执莫名地暴躁起来。

“哦,他啊,他叫周化承。隔壁三班的学霸,数学超级好,性格也……”

“我没问这些!”北执粗暴地打断了女生的夸赞,妒火中烧,“我问的是他是你什么人?”

南芷沉默片刻,认真回答:“他是我的好朋友,曾经的好同桌。”

“就这些?”

“还有什么?”

“算了,没什么。我们回家吧。”对于北执的骤然阴转晴,南芷有些不理解,但是一想到他也许一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也就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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