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guozhi.org/file/qihuan/202208/0093a106962c138ad433b57ecad368bb.jpg\")
我与表哥自小便订了婚事，我以为表哥以后定会如珠似玉地待我。
直到，大婚前半月，我撞见了表哥与他怀了孕的外室。
我心中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表哥以为我身子娇弱，性子也软弱。
却不知，我眼里从揉不得沙子。
这桩我曾满心期许的婚事终究是废了。
1
“菀菀，我可怜的孩子啊。”
在娘亲的哭声中我醒了过来，我虚弱了喊了声“娘亲。”
许是怕我难过，娘亲收了哭声擦了眼泪，起身将我扶了起来。
我靠坐在床上，强撑着一抹笑容。
我的娘亲生得极美，性情也极为温婉，所幸我生得像娘亲，却没有娘亲那般温婉的性情。
看着娘亲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听到我虚弱的声音坚定道：“娘亲，退婚吧。”
娘亲嘴巴微阖着，眼中似有惊诧，她大概也没想到我能这般决绝，毕竟今日之前我是真的很喜欢表哥。
终究是造化弄人。
良久，我听到娘亲怔怔道：“菀菀当真能放下？”
我闭了闭眼，心底一片苦涩。
终是应了一声：“能。”
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终究是要放下的，难不成我要如温礼所期许的那般等嫁给他之后再大大方方地将他的外室迎进门吗？
我做不到，我姜菀从不是什么逆来顺受之人。
这碗沾了灰的水，我终究是喝不下去的。
听闻了我的事，爹爹急忙从宫里告假回来，见了我第一件事便是来探我的脉。
我扯着笑容安慰：“爹爹，我没事的，就是晕过去了而已。”
察觉到我逐渐平稳的气息，爹爹才松了一口气，又隐忍着安慰我：“菀菀，无事便好。别为那人伤神，爹爹回头给你找更好的夫婿。”
娘亲也在一旁怪自己看不清人，让我受了委屈。
我微微点头又摇头，有些恍惚。
忽然悟了一个道理：
原来不是有着青梅竹马情分的人，都能有着做夫妻的福分的。
2
温礼是娘亲家那边的亲戚，虽自小父母双亡，却是个好学上进的人。
且人又生得品貌端正，爹娘瞧了就欢喜。
只因这样的人正好适合给我做上门夫婿。
于是爹娘便将人接到了府上。
那时我八岁，温礼十岁。
爹娘说温礼是我的表哥，以后也会是我的夫婿。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夫婿是什么，只知道今后有人陪我一起玩了。
欢腾极了。
我就这般叫了他五年的表哥，在后来情窦初开的时候，我也顺理成章地将他放在了我的心尖上。
一晃日子就这般过去了。
上个月我刚及笄，正是可以出阁的年纪，爹娘也为我打算着婚事。
按照日子，半月后正是我与温礼的婚期。
如果，没有意外就好了。
没有意外，到了那日我便还是一个欢欢喜喜的新娘子。
可也幸好来了这意外，让我不至于跌进火坑里而不自知。
我与表哥温礼的婚事终是不成了。
今早，在城南一处小宅子的门口，我亲眼从门缝里见着杏花树下一个丰腴有致的女子立在温礼身前。
温礼将手从女子身后伸出，将女子怀抱在前，那一双手直直伸出到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他脸上满是笑意，那般温柔的笑曾让我无数次脸红心跳，而现在我只觉得扎眼。
我明白，温礼与旁的女子有了首尾，那女子还怀了他的孩子。
3
恍惚间，我忽然想起了一桩事：
“小姐，听闻表少爷这段时日从账房处拿了好多钱，这考科举也太费钱了。”
“今日一方砚台，明日两支笔，后日几本书，真是哪哪都花钱……”
“还好我阿兄不读书，不然我家还真是供不起……”
先前丫鬟和我说起时，我也只是一笑视之，以为他读书认真，一心科考，这才勤换学具。
甚至因着担心他熬坏身子，还特地为他亲手熬制了养护的参汤。
不成想那些钱竟有别的去处。
我姜家给他科考的钱，竟都被他用来养了外室。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我是更气他背叛我，还是更气他消遣我姜家了。
一气之下，我猛的推开门口，想要质问他，却又被气得心口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了我，温礼面上满是惊慌失措，可他先做的不是向我解释，反倒是将那女子小心护在身后小声安抚。
仿佛我是个吃人的猛兽，生怕我会伤着那女子一般。
我向来体弱多病，见了他那样更是生生把我给气晕了。
我与温礼一同长大，这么多年来我在他面前向来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随着长长的一声叹息，我回过神来。
抬眼瞧见案桌上的一个竹蜻蜓，我缓了一口气，声音决然：“丢了吧。”
4
“菀菀，我不是成心气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个孩子罢了。”
这是我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温礼语气慌张，此刻我回想起来，心里竟也慌了慌。
——想来这辈子，我定然是寻不到夫婿了。
爹娘又该担心了。
其实如今细细想来我也是明白温礼的，毕竟我自小身子骨便差，能够勉强保住性命就不错，哪能奢求生育之事。
先前爹娘为我寻来温礼就是这般缘故。
我这般的身子既不能嫁进高门大户被磋磨，也不能低嫁入清贫小户受委屈。
因而爹娘觉得，最稳妥的便是为我寻个上门女婿，入赘我姜家。
这般，爹娘也好放心，不需再担心我今后无人照顾。
可到底这最稳妥的法子终究还是不成了。
想来，在温礼心中我这般的性子是极好拿捏的。
可他不知的是，我虽乖巧却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爹娘让我莫为此时忧心，可这事还是早些了断才好。
自被我撞破，温礼便上门来请罪。
可爹娘让人关着门不让他进。
于是我恳求爹爹带我去见温礼一面，这事是我的亲事，唯有我亲自退了我才放心。
爹爹最终还是带我去了。
温礼也如愿入了门，被人请到偏厅。
从前他是这家的半个主人，如今他却成了个客人。
罢了，都是自己选的路，怪不得旁人。
我怪不得自己身子不好，害爹娘担心，因而招致了这背信弃义之人。
他也怪不得我姜家，是他不要这富贵荣华，今后也莫要再求。
他见了我，面上有些羞愧，见我轻咳了一声，才终于反应过来要关心我：“菀菀，身子还好些……”
丫鬟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温公子莫要这般说话，既两家不复一家，还请称我家小姐一句‘姜小姐’。
他神色暗了暗，轻声道：“是我逾矩了。”
这番倒像个知礼的书生，可若当真知礼又怎能同旁人做出珠胎暗结的丑事来？
5
事情很快了结了。
我与他就此退亲。
到底还是便宜了他，这些年我姜家为他花的钱终究是没讨回来。
可他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这些年在都城过得去，与旁人关系好，到底也是沾了几分我姜家的光。
若无我姜家庇佑，他先前的人脉怕是会失了许多。
何况，我还记得那小宅院里甚是风雅，这风雅之物最需银钱滋养。
还有那怀孕的女子，身上穿戴的也不是便宜货物。
而他不过是个秀才，这不知这恣意的日子还能过几天。
不过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丫鬟说我近来不顺，许是冲撞了什么，要不去寺里拜拜。
我一想，拜拜也是好的，惟愿爹娘能顺心些，莫要再为我操劳。
拜完神佛，走下台阶时，忽然心神恍惚了一下，于是踩空后的我，跌了下去。
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摔疼，反而像是被谁拢在怀里。
只是我如何都挣不开眼，耳旁丫鬟的惊呼声也越来越小声。
仿若陷入了梦魇，然后我看到一幅幅画面在我眼前涌现，瞧见了温礼与他的外室恩爱有加……而我……
而我卧病在床，枯瘦的脸上眼泪无声地落下。
还有许多事情，我不忍再看。
那不是我，不是我，我定不会这般。
我醒了过来，在我的闺房。
迷惘的我对上丫鬟无措的神情，我问她：“我怎么了？”
丫鬟说，我快摔倒时，是赵世子拉住了我。
却不知为何我醒不过来。
于是赵世子将我护送回来，此时他还在偏厅等候。
6
我到偏厅时恰好看到爹爹回来，问赵世子入府的缘由。
我快步上前替他应答，怕爹爹担心，我扯了个谎，说是回来时马车坏了，恰好遇上他便好心将我们送了回来。
我将赵世子送出府时，向他道了谢也致了谦。
瞧了一眼他俊逸无双的模样，我低下头时有些晃神。
其实我与他先前未曾见过，实在是有些困惑他会如此帮我，但终究是没问出来。
他神色淡淡，却忽的问我，为何对温礼情根深中。
我霎时回过神来。
我和温礼的事，从未藏着掖着，他大概也听到了风声。
其实，他这话还是有些唐突的，但想到今日他帮了我，我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情深深中，非他不可，只是这是自小便定了的事，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却不想，竟是这番结局。”
其实我也不知这话我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终究是感慨良多。
但其实我心里对温礼还是有几分怨恨的。
许是因着那个怪诞离奇的梦，我甚至心里生出让温礼不得善终的恶念来。
赵世子离开前说：“怕什么，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何苦担忧嫁不出去。”
我没来得及辩驳，他就走远了。
7
许是我的恶念被老天听到了。
不久后，温礼的日子越发不好了。
他的外室见他没了银钱便将孩子流了，转头去做了一个员外的小妾。
而他先前为了哄美人开心欠了许多银子。
走投无路的他求到了我的面前。
“菀菀，我先前是被人哄骗，蒙蔽了心智，现如今我醒悟了，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菀菀，我答应你，不要孩子也可以的，只要我们好好的。”
“菀菀，我们先前那么好，你定不会如此狠心的。”
“菀菀……”
“够了！”丫鬟瞧不下去了，喝断温礼的话。
又道：“我家小姐与你早就没有半分关系，温公子还是按着礼数喊一声‘姜小姐’吧。”
温礼面色白了白，却还是不死心地看向我，企图我能心软答应他。
可不知为何，我心里竟没有过半分动容，甚至有些许快意。
我冷冷道：“温礼，我只是病弱，并不是性情软弱好拿捏，此事我断然不会帮你，你好自为之罢。”
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见过温礼。
听说他逃到外边去了，也听说他被要债的打死了。
总归日子不好。
不好到，再见时我竟认不出。
每月十五是我去寺里祈福的日子，府内人人皆知，包括当初住在我家的温礼。
于是，我重新见到了温礼。
他好生狼狈，我竟全然认不出。
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被他挟持了。
他当真是疯了，竟要拉着我去死。
8
我被他拽到了后山，他一路说着他的不满，说着姜家的无情无义，说着我的冷酷残忍。
他怪姜家将他带到都城却不为他谋个一官半职，怪我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却不肯伸手相帮。
可他却忘了，是姜家给他荣华富贵，是姜家把他从恶毒婶娘的手里拽出来，是姜家供他吃穿供他长大。
可却是他亲手把这些掐掉，是他负了我，是他负了姜家。
许是想到了那个梦，我问他：“你当真觉得是姜家对不起你吗？你又当真那么喜欢那个女子吗？”
甚至于在那个梦里对我尽情苛待，对那女子百般疼爱。
温礼这人，我当真看不懂。
不管是那个梦里，还是如今。
他癫狂道：“就是你们对不起我，就是你们的错。”
我心道这人真是疯了，病得比我还重。
温礼将我拽到悬崖边上时，我以为我会死，结果没有，我被人救了。
那人是赵世子，昏过去前我问他：“赵世子，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应，耳朵却红了红。
温礼被赵世子一箭射到了手腕，剧痛与惊恐之下的他还不忘把我同他一起撞了下去。
只不过我被赵世子救了，而他却被摔得粉身碎骨。
赵世子对我不一般，是丫鬟同我说的。
她说每次遇见赵世子时，他总会偷看我，甚至还特意走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话。
要知道他是一向不同女子亲近的。
我起先不信，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后来渐渐也发现了端倪。
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我一向不怎么出门，但就是这么凑巧，只要我一出门指定能遇到他好几回。
我想便是巧合也不会这般巧的。
9
我醒后，他问我：“姜菀，你想嫁人吗？”
我说：“我这般的身子是极难生养的，不嫁。”
话音刚落，他便走了。
这一走就是几个月都未曾再见他。
丫鬟安慰我：“小姐，别担心，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实在不行，奴婢嫁人生孩子，让孩子替小姐养老送终。”
“她可不用你这般，自有人会好好照顾她。”这突兀出现的男声有些熟悉。
寻声望去，是许久不见的赵世子，他脸上有些伤，但出奇的是，还是那般好看。
见了是他，我快速低下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丫鬟曾偷偷问过我，是否对赵世子有过心思。
我否认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有过念想的。
毕竟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他不止帮了我，还救了我。
实在是难免不让人心神微动。但我自知，我这般的门第与身子是万般配不上他的。
自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后，那点心思更是直接没影。
但不知为何，瞧见他的那一刻，那点心思又微动了起来。
他说：“姜菀，你可愿嫁我为妻？”
少年人眉眼俊朗，嘴角弯弯，分明这话说得极为郑重，这脸上总是透出那么一股子风流。
我怔了怔，问他：“你说什么胡话？”
他居然是想让我做他的妻，要知道我这般的身份便是做他的妾也是有些高攀的。
毕竟他将来是要承袭王位的。
我爹虽说是御医，但到底官职不高。
他没应我，说道：“张嘴。”
然后我就诡异地张了，他不知丢了什么东西进来，我正要吐出去，就听他道：“吞下。小爷为了这东西，命都差点交代了，可别浪费了。”
原来他消失的几个月里是去替我寻药了。
我的病其实也不是无药可医，只是那药过于稀少，生长的环境也恶劣。
实在是难寻。
爹爹为此伤神时，我还哄着爹爹，能活着就好。
但其实，我也想更好地活着的。
但没想到，赵世子居然会去替我寻。
10
爹爹也为此感慨了许久，但他总归是放心了。
但赵世子趁势提亲却又让他眉头微皱，将人温言赶走后，爹爹问我的意思。
爹爹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叹息了一声让我早些休息。
于是一夜未眠的爹爹第二日告了假，还遣人将赵世子请过来。
商议许久，终是定下了我和他的亲事。
大婚那日，赵世子问我，怎就轻易答应了婚事。
我想了一下，告诉他：“温礼于我相识多年，依旧负了我，想来这感情也不能只用时间来衡量。”
“你救了我几次，我心里很感动，也心里挂念着你，我想你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若是不成，便也是我的命数，便是……”
他亲了我一口，止住我未出口的话，他温柔道：“没有不成，这辈子你定会美满安康。”
对，我这辈子定会美满安康，梦里的事，永不会发生。
后来，我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合了一个“好”。
赵世子待我很好，他总说遗憾没有早先遇上我，让我吃了苦。
其实，我哪有吃到什么苦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分明都是甜的。
便是遗憾，也该是我遗憾，我没有早些认识他。
赵世子番外：
我觉得我有病。
我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第一次听到姜菀，是侍郎家的公子调笑姜太医的女儿性子好。
不仅能容忍夫婿在外有个怀身子的外室，还将人迎了进门。
起初我没在意，只觉得这人蠢得要死。
一次陪阿娘去庙里上香时，我娘指着远处一个漂亮小妇人对我耳提面命：“儿子呀，你今后娶妻可不能只娶颜色好的，身子不好，夫妻又怎能和睦。”
我敷衍着点头，却觉得那小妇人虽然病弱，但也确实漂亮。
走到寺庙的后院时我娘咳了咳，那个刚被她说病弱的小妇人刚好见到掏了些小药丸出来：“夫人可是嗓子不舒服，我这有润喉止咳的药。”
我娘讪讪接过，道谢的同时又交谈了几句。
我们这才知道这病弱的漂亮小妇人就是姜太医的独女。
人走后，我娘幽幽道：“这小姑娘倒是不错，就是命苦啊。”
我有些似懂未懂，不久后，听闻她死了。
才知，她哪里是大度宽容，分明是被人欺到无法言喻。
到底是可怜人。
只是奇怪我居然会时不时想起她，小厮还说我害了相思。
真是好笑，我怎会看上旁人的妻子，何况还是个入了黄土的人。
难不成，我图她漂亮？
不，定是她的鬼魂作祟。
更奇怪的是，一觉醒来后，我发现我居然回到了一年前。
这时姜菀还没嫁人。
于是大发慈悲的我派人给她捎信，让她知道她的竹马有了外室。
还好她没辜负我的好意，她退亲了。
只是她身子太弱了些，居然话都没说几句就倒了。
回府后，我鬼使神差地问阿娘，要是我喜欢的女子，身子差怎么办？
阿娘说，那你就想办法把她治好呗。
我觉得有道理。
于是我旁敲侧击地让人问姜太医，果真套出来了东西。
姜菀是有得治的，那小爷就替她寻药好了。
只是姜菀这人空有美貌，腿脚居然不好。
下个台阶都能摔了，还好我及时扶了她，只是她怎么不睁眼，难不成碰瓷。
噢噢，原来是晕过去了，于是我把她送回去了。
她送我出门时，见她神伤我便哄了她几句。我心道，小爷我可真是个好人。
小厮说温礼去找了姜菀，我有些生气让人打了他一顿，没想到他居然把气撒到姜菀身上。
气死小爷了，他居然想把小爷看上的人弄死。
还好小爷及时救下了姜菀，我问她可愿嫁我，我没敢看她脸色就跑了。
我去给她找药了，累死小爷了，还刮到了小爷的俊脸，还好姜菀吃药后身子慢慢好了。
后来我娶了姜菀，她很开心，小爷瞧着她也很开心。
这辈子，她圆满安康了。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