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膛刀

2022-08-16 00:00:55

悬疑

日入而归,暗黄色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酒馆内,留声机的磁带慢悠悠的旋转着,苦力工作者用木质酒杯一杯接一杯麻痹自己的神经,酸痛充斥全身,对他们来说酒精就是最上乘的膏药。几十平的酒馆容纳着白教堂附近所有的“工作者”,这里属于伦敦东区的管辖范围,不过最近涌入的大量逃难移民让本就捉襟见肘的治安快成为一个笑料。

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他们手里都有一根警棍,上面涂抹着深色油漆,两个男人都戴着一个高帽,嘴角的一撇胡子翘的老高,酒馆主人毕恭毕敬的给他们倒上酒,其中一人很满意,他将黑漆色的警棍轻轻敲击桌子,确保声音厚重的同时又不是十分刺耳。

“你们晚上都给我安分点,上帝注视着这座被庇护的城市,不要企图小偷小摸,你们知道的,我在注视着你们。”

两个警官露出舒服的表情坐下,在这种混乱的城市里当管理者,再美妙不过的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做上帝都不过如此吧。

酒店内仍有着窃窃私语,其中不乏对这两位警官的取笑,对于这种情况警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真正对峙的时候,这群贱民依旧会带着恐惧的目光乞求他们。让警官不要将他们带上法庭。

这群贱民如同非洲草原上的鬣狗,惹人生厌。

酒店主人将一罐酒水放在了靠墙的一个桌子上,这里正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嘴角干净,只有下巴处有一撮黄色胡子,头发梳成大背头,身上的华丽穿着也衬得他地位不凡。

在这种混乱无法制的地区人们往往会因为地位的差异而对贵族产生很多敌意,酒店主人对这种情况见得太多了,当地的很大一部分争斗都是贵族和贫民之间的,即使几乎没有主导权,贫民的反抗却从来不会停止;他们大多深知,如果反抗的呼声消失,身上的奴性烙印就会永远消除不了。

男人名为乔,是白教堂附近屈指可数的医生之一,作为一个贫民集中地,肯在这里从事医生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是一个贵族,乔看病一视同仁,对于当地的贫民来说,上帝不是在教堂供奉的虚无缥缈之物,这位医生应该更贴切这个词一点。毕竟连上帝都歧视他们这群穷人——不然他们为什么生来就会被冠以贱民一称?

“乔医生,说起来最近的流感病毒要收敛了不少,这多亏了您的功劳,否则我们这群付不起医药费的人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酒坐在乔的面前,脸颊泛着红色,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杯下肚了。

乔眯眼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接过话,而是继续用刀叉享用着桌子上的牛肉,酒店里不少人死死盯着色泽诱人的牛肉,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或许劳作不知道多久的工资才能换取这一块牛排。

毕竟不是谁都能保持健康。

一个鹰钩鼻的中年人不留情面的嘲讽道:“丹尼斯,你喝酒的钱都够付医生医药费好几次了吧?”

坐在乔对面名为丹尼斯的人瞬间脸涨得通红,酒店内其他看热闹的人见丹尼斯这反应不由得哗然大笑,这个成年男人,即使在看病时有着巨厚无比的脸皮,但在被人当做笑柄时还是和少女一般。

“就是因为成天酗酒才会娶不到老婆吧?”人群里不知道谁附和了一句。

丹尼斯眉毛倒竖,他将木质酒杯敲在桌子上,仿佛用这声音给自己壮胆。杯子里本就快要溢出来的酒撒了一些出来,不过丹尼斯并没有在意。

“我只是不想再花钱养多个人而已。老婆的话,还不如夜晚的小姐们。”丹尼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酒嗝,众人见他醉醺醺的样子也不再打趣他,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八卦中。

乔戴上自己的帽子走出了酒馆,他嘴唇紧紧抿着,在很多会察言观色的穷人眼里,这就是不悦的表现。他从自己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丝巾,轻轻擦拭自己的左手,丹尼斯撒出来的酒水溅在了他的手上,这种感觉太微妙了,在几天前,有着同样的状况,不过那种液体是热的。

夜色笼罩了伦敦东区,这里的照明条件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对于冠以雾都之称的伦敦,夜晚就是犯罪的温床;即使警官一再强调在白教堂附近受到上帝的注视,事实上,为了钱财,很多人自觉死后会进地狱了。

牲畜般活着,已经是这里很多难民的奢求了。恶臭不堪,充满淤物的垃圾箱,被流浪汉翻腾过无数遍,黝黑的巷子里偶尔传来猫叫,泥泞潮湿的小道也很少有人会踏足,此刻大多警官应该喝的烂醉如泥,或是玩着猜拳游戏。他们深知如何混工资。

是的,和犹太人,移民不同,他们这些本地贵族只需要每天摸鱼就能过的十分滋润。

白教堂附近有很多巷子,乔走进了一条精心挑选的路,这里的空气弥漫着腥臭味,住在上层的居民道德心往往不高,他们喜欢将污水直接倒在巷子内;久而久之,这种死路巷子成为最少人踏足的地方。

“真是美味。”乔深吸了一口气,白天用名为香水的物品洒满全身,那种味道实在太糟糕了,只有这种,物品腐败不堪的味道,闻起来才如此纯粹;

对现在的他来说,到底是医生改变了他,还是庆幸有个职业如此符合他,乔现在也分不清。

这家店是一个书店,乔原本以为这黝黑的门面便是丹尼斯口中夜晚的少女活动地,没想到他猜错了,这些从事卑贱行业的人,此刻应该在街上主动找寻目标才是。

屋顶上的暗黄色灯泡照亮着前台的一小部分,这个屋子居然看不到深处有多大,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然后打量着周围,整个前台处完全不像是当地的风格,就连那种木质雕刻椅子都没见过。

“你好,先生。”

乔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他自觉自己是一个警戒性十分高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就完全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我看你这里好像是个书店。难道还暗藏玄机?”他努力让自己心底的惊讶不表现出来。

男人点点头,乔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仅仅在报纸上见过的东方人的长相,但以他的审美来说这个人绝对说不上丑;在猜测对方是东方人之后乔暗暗松了口气,这里移民众多,有个东方人也不奇怪。

“我这里还有一些小物件,应该对先生您有点帮助。”男人直视乔微微笑道;

乔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渗人,即使是勾起嘴角在笑着,但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笑容。

在得到这个诡异店长的许可后,他开始观察着某个书架上摆放着的东西,几乎都是一些做工精致的手环耳坠,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乔对此也并不意外,今天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这书店买什么东西,就当他眼神要从这个书架离开的时候,一抹银色的光刺入他眼睛,如同真正的刀剑锋利感,让他眼球剧痛无比。

店长将它置于灯光下,乔这时才睁开眼看清了这玩意的样貌,一把短刀,不,或许称之为匕首更合适,刀的两边都开封了,作为经常用小刀的医生,光是看着刀刃的折射光,乔就能断定这把匕首无比锋利。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这把小刀怎么卖?”乔握着刀柄,一股微凉的感觉袭来,他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与那些粗制滥造的手术刀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把刀实在是太契合他了。

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一便士。”

乔眉毛轻挑,倒不是他觉得有多贵,这里的贫民劳作一天报酬封顶五便士,但是他在来伦敦东区前就从家族带了很多货币,即使在这里做医生经常入不敷出,他的存款还是有许多。

对于这个价格,他只是有点讶异,标榜一便士的匕首,他还是第一次见。

店长收下货币后脸上再次露出刚才渗人的微笑,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绝对封闭的空间才好完美作案。”

乔几乎是瞬间就转头盯着店长,他的心脏像是被眼前这个人给捏住了,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知道那件事?而且说话的语气绝对不像是空穴来风。

他的脑子高速运转,上法庭那种事,他绝对不想面对!

“你放心,我卖你这把刀,就是帮你。”店长语气平淡,乔有些难以相信,一个看起来年纪比他小多了的外国人,居然如此镇定;无论是将他告上法庭或是勒索,这个店长都能得到一袋丰厚无比的金钱。换做他的话,他自己肯定会赚这笔钱。

乔冷笑道:“帮我?我不需要帮手。我只需要知道真相的人是一具尸体。”他将刚刚右手手中的匕首递在左手里。

店长打了个哈欠,眼前这个西方人个子有将近一米九,乔双眼微眯,嘴唇紧紧抿着;在气势上确实能吓到大部分人。更何况是在手里有个利器的情况下。

“很可惜,我并不是犹太人,而且如你所听到的,我卖给你这把刀为何是帮你,已经全部告知你了,即使杀了我,你的目的也达不到。”

屋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许久,乔将匕首收进西装里,他不需要刀鞘,拔刀的时间让很多伟人的计划毁于一旦,他不是伟人,所以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晚安,店长,我觉得我们一定是盟友的关系。”

店长没有说话,乔顺手戴上自己的帽子走了出去,他相信自己的这句话对这个店长极具说服力,只有在势力之间的战争里,才会以盟友相称,他自觉已经开足了筹码了。伦敦东区的混乱如同一个炸药桶,只需要几条鲜活的人命就能将这个炸药桶引燃。

他,将是最伟大的开辟者。

……

伦敦九月,白教堂附近大雾环绕着,广场上此时集结着大多数的工人和贫民,卢斯科是在这里任职已久的警长,他身旁正站着三四个着装制服的警员,脸色严肃的看着下方的工人。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一,但他们都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两起杀人案让这些警官十分重视,凶手尚未落网,警局的说辞是将要抓到凶手,这些空头支票他们见多了。若是这样也不会停工一整天聚集附近的民众,凶手的头颅一定高悬在城墙上了。

“今天将你们叫来,原因大家都知道,有贱民仇视社会杀人,让这里陷入混乱,我们都十分痛恨这种人,对于移民,贫民我们从来都是抱以公正的态度,法庭也对民众公开,但若是违法便是贱民,我希望大家能团结起来,一起将这个人绳之以法!”

卢斯科在阶梯上高声演讲,下方不乏露出不屑表情的人,但不屑也只限于表情。

这些本地人和贵族从来都不会对他们公平公正,对于惩治他们,贵族们有一万条法律,如果英国宪法上不存在,那么一定会凭空编造一条。

卢斯科讲的口干舌燥,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不怎么关心这件案子,凶手还没跳到他脸上来,死的人也都是些性工作者,这些女性大都没有工作,即使是为活下去而做那种工作,卢斯科还是瞧不起她们。

民众也不会觉得他们这群警员会多在乎贫民的生命,要抓凶手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在这几个警官走后,广场的讨论声便大了起来,这里管治虽然不好,但是真正的命案还是少见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盗窃斗殴行为,这些都是白教堂附近很正常的现象。这两起命案如同一块石头砸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将群众的恐慌心理给无限放大。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说起来,近几日不见乔先生好像一直不在呢。”丹尼斯和身旁的朋友说道;他现在看谁都像是凶手。

“你不会在怀疑乔先生吧?他要是杀人魔为啥还当医生救我们这些贫民?你的想法太疯狂了!”

丹尼斯被一群人给恶狠狠的盯着,他立马闭上了嘴,人群中有人开口道:“乔医生前几天就自愿去帮警官破案了,鉴定尸体伤口的事还是医生在行。”

人们对他的景仰不由得再上了一个档次,这么无私奉献的人,怀疑他真是罪过。

雾气再次笼罩了白教堂附近,与之而来的还有人们的恐慌,黑暗是犯罪最好的场所;乔刚刚从警局出来,他用丝巾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左手,人体的血水还和刚刚洗手的水掺杂着。鉴定尸体的事无比恶心,当然,这是在别人看来;他对于这种艺术品十分欣赏,将丝巾放在鼻尖闻了许久,乔才将丝巾收了起来,街头的雾气像是要将他活生生给吞进去,乔抖了抖大衣,戴上帽子走进雾里。

安妮随手将围巾绕在脖子上,入秋的伦敦温度很低,连日的大雨让空气变得潮湿无比,她本就没什么固定工资和存款,要避免呼吸疾病只能自己做好防范。

街道上隔三差五就会看见三四个男人在巡逻着,这是附近的民众自发组织的巡逻队,其中还有不少是穿着便衣的警员,安妮嘴里哼着曲子轻快的走着,今天光临她的贵族先生还多给了她一便士,这让她一度觉得自己要转运了。

黑暗巷子里本该是浓浓的雾气,然而一缕银色的光芒钻进了安妮的眼睛,一股惊喜涌上心头,这种光芒和那贵族夫人手上带的钻石戒指折射出的无比相像,这些贵族夫人多么不小心!安妮右手在胸口不断画着十字,然后走了进去。

银色光芒离巷口距离并不长,安妮只是走了几步便看清楚了它的原貌,脸上的惊喜几乎是瞬间就化成了惊恐,那把刀只是看着就让人生寒,仿佛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它切割开来。

她是个很聪慧的女人,只是那一刹那就知道是最近人们口耳相传的杀人犯,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不清样貌,但是他十分高大,安妮只能勉强看清楚这个人的轮廓。她下意识的呼喊了一声,不过腹部下一刻就传来剧痛感,这次不再是刚刚的感觉,而是真实的疼痛。

“刚刚是这里传来的声音吧?”警员提着灯往四周照着,其余的两个男人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棍子,这种黑暗小巷比以前看起来可怕多了。

警员和两个男人都很谨慎的一步步走着,谁都不想面对罪犯的时候是自己先挨上一刀,医药费国家可不会为他们报销。

猫叫响起,三人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一只黑色的猫从路的尽头跑了出来,在他们眼皮底下跳走了。警员摸着自己的胸口道:“什么啊,原来是一只猫。”

“我们走吧,这里阴森森怪可怕的。”其中一人提议道,警员看着这个四处观望的男人笑道:“艾瑞森,你母亲还和我举荐你去当兵,怕不是打起仗来第一个逃跑的。”

警员的这句话虽然损了一下这个男人,但还是将紧张的气氛给松了下去。三人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小巷,全然没注意到安妮的呼救,对,安妮看着三人就穿过自己的身体走出了小巷。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眼前的杀手离她近了许多,她已经能看清这个人的面孔,陌生又熟悉,应该就是这种感觉;杀手戏谑的看着安妮,就像是早已知道这三个人无法发现他们一样。

安妮想继续呼救,不过围巾正勒紧她的脖子让她发不出声来,她的脑袋很快便由于氧气不足而昏厥厥的,安妮倒在潮湿的道路上;真可笑,她一直是无比讨厌这种泥泞道路的。

眼前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小腹被利器切开的疼痛让她难以清醒思考,随着温热的液体从喉咙处流出,她连痛觉都渐渐消失了。

一缕缕热气从男人嘴里呼出,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为何像魔鬼一般夺去她的生命?安妮眼皮沉重,黑色很快便将她眼里的世界完全充斥。

巷子口此刻如同拉链一般,灰色雾气涌出;血腥味渐渐从里面飘散出来。

……

亲爱的老板,在你们抓到我之前,我还会继续杀人……

“可恶!他居然如此挑衅我们!”卢斯科握拳狠狠地捶在桌子上,桌上还有一封打开着的信,这是新闻社收到凶手的信件,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封信是写给警局的。

“开膛手!?何等的疯狂!”卢斯科此刻脸部无比狰狞,就连维多利亚女王都知晓了此事,可是这破摊子居然还要他来背锅!

面前站着的警员都不敢说话,他们的上司正大发脾气,谁要是不知趣的插上几句话肯定保不住自己的饭碗。

卢斯科决定将警局所有的警员都派出去搜寻凶手的信息,他发誓,就算找不到这个杰克,也不能让他继续作案,不然他将颜面无存。

一个月内,白教堂附近笼罩在恐慌下,人们不止对这没有任何线索的杰克感到害怕,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密密麻麻的警员,很多人被“认为”是杰克而进了警局,但是同之前被大肆破坏的尸体还在出现。

报社的信件像是预示着新的两起案件的发生,卢斯科瘫在椅子上,桌子上正摆放着一封新的信件和一个盒子,盒子里有半颗肾脏,腥臭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警局,很明显这半颗肾脏的主人已经死去多日了。

没有任何署名,一连串发生的命案比起信上“来自地狱”四个字更让人生寒。

凌晨三点,乔作为法医鉴定已经保释了很多无关人员出狱,这些人如同重获新生一般,警局黑乎乎的牢房带给他们的恐惧比杰克更甚。这些贫民不断对乔鞠着躬,乔左手拿下自己的帽子和这些平日里的邻居道别,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家里的存款已经不容许他挥霍了。

乔走进幽暗的巷子,这里是一个月前他造访的书店的巷子,正如店主所说的一般,他确实帮了自己很多。

乔推门而入,里面并不是熟悉的那个书店,而是一个私人住处,一个年轻女人正对着镜子打扮自己,她全然没发现乔的进入。嘴里还在唱着小曲,无比熟悉的腔调,乔能完整的唱出这首歌;犹太人很喜欢的一首民俗歌。

女人发现了镜子里的乔,她下意识的想要呼喊,却被乔用左手捂住了嘴。

“放轻松,放轻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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