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鱼缸
文/涉谷遥
1.那年夏天
年前的冬天，住江出生时，和他一起降临到这个世上的，还有他的弟弟。
两个人是双胞胎，连父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大人们总是因为这而感到苦恼，然而，这种让人头痛的状态，不久之后便结束了。
因为就在住江五岁那一年，他的弟弟突然发生意外死了。
那年的夏天，两人去家附近看完一场表演，在夕阳渐落的黄昏里，他们手拉着手准备一起回家，沿途繁杂的草丛不时传来虫鸣声。
两人在途经一片河塘时，弟弟的脚底突然踩了个空，一下子掉进了身旁的河塘里。
弟弟死时的样子，住江一辈子也忘不掉。时隔二十几年再回想起这些，弟弟那张挣扎着的惨白的脸孔仿佛就在昨天。
有一个秘密，住江瞒了二十几年。这个秘密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弟弟发生意外的前几分钟，他告诉了弟弟一件事……
住江很少做梦，但年幼时的一个梦，却让他至今记忆犹新，那个梦就出现在弟弟发生意外的前一晚。那天，行走在河塘边的草丛里，住江告诉弟弟，他梦见对方死了……
2.神秘报案
大学毕业后住江做了一名刑警。从警两年来，各种奇奇怪怪以及血泪掺杂的事件，他见过不少。
一天早晨，一通电话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住江的同事刚接起电话，就听见从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尖叫声，“我这里有很奇怪的东西！”“我快疯了！”“快一点来！”
两人随后快速驱车赶往事件发生地点。就当他们来到报案地点的楼下时，一股不祥的感觉立刻浮上了住江的心头。
就在住江出现在三楼时，报警的中年妇女一把抓住了住江，死死地拽着他，不肯放开。
对方伸手指了指前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住江看见了一样东西……
同事走到了中年妇女所指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只黑色的大塑料袋。同事用手指拨开了袋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立刻有人发出了叫声。
那是一团人的头发。黑色的，柔软的，可能是女性的头发。头发的数量相当惊人，感觉是把一个人的头发全部都剪了下来。
报案的中年妇女回忆说，这户人家住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不过，她已经有一周时间没出现过了。
为什么会有一团人的头发出现在这里？如果这团头发就是这间住户的主人的话……住江越想，越感到事情有点不寻常。
他伸手敲了敲门，询问屋内有没有人在。房门和窗户均紧闭着，屋内没有人应答，住江看了看旁边的窗户，室内昏昏暗暗，能隐约窥视到屋内摆着的一只白色的大衣橱。
同事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住江的肩膀，把住江吓了一跳。同事说，问到了这户主人的姓名和一些信息，决定先回警署做个备案，再作进一步调查。
下楼时，住江望着同事的背影。住江没有告诉同事，就在刚才透过窗户窥视到里面的白色大衣橱时，他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3.扭曲的鱼缸
两天后，那个失踪了一周的年轻女子被人找到了。不过这次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女人的尸体被装进了一只黑色塑料袋内，抛弃在了一处河塘附近。法医检验尸体时，确认女人是溺水身亡。但这个结果，却让住江感到诧异。
如果女人是溺水身亡，为什么会被人套进黑色的塑料袋内？而且她被发现时，头上已经没有了头发。她是在死后被人剪光了头发，并且凶手很有可能将那些头发重新放到了死者的家门口。
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是杀人，凶手通常只会想办法去掩盖罪行。
然而，尽管怪异重重，但这并没有使它成为一宗棘手的悬案，不仅没有，对嫌疑人锁定的进展，还快得超出了住江的想象。
一个和死者有过交往的男人，很快被警员锁定了。
当住江的同事找到那个男人时，对方问了他同事一个问题——你知道养金鱼的鱼缸，为什么不能是扭曲的吗？
住江的同事看着男人，他身后有一只应景的巨大鱼缸，鱼缸是正方形的，没有任何扭曲的形状。
当男人看到警员注意到鱼缸时，他说：“这个鱼缸，不是用来养鱼的。以前，它养过其他东西……”
嫌疑人被住江的同事带回警察局时，住江和对方正好在走道内迎面而过。当住江看到对方脸孔的那一刻，当初在死者家门前时的那种毛骨悚然感，再次爬上了他的皮肤。
嫌疑人看到住江时，朝着住江“嘿嘿”地笑了笑。这个奇怪、诡谲的笑容背后的意义，也只有住江一个人能够立刻理解。
将嫌疑人带去审讯室时，同事将嫌疑人被抓前问出的那个诡异的问题，告诉了住江。
听完以后，住江简直为嫌疑人的骇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明白了什么，让同事马上去查男人家里的鱼缸。
果不其然，警员在那只鱼缸内，找到了一些属于人体身上的介质。
换而言之，那个男人曾经将死者扔进那只鱼缸内，当成是金鱼一样观赏。那个年轻女人消失的那几天里，也许就饱受着对方这种变态的行径，最后，男人在那个鱼缸里活活淹死了她。
养金鱼的鱼缸，为什么不能是扭曲的？
住江知道，那是因为鱼缸的形状会扭曲金鱼的视线，这样金鱼看到的一切都会是错乱的……
这是一个疯狂的凶手，一个心理怪异扭曲的人。
住江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在接到报警电话的那天，当他和同事赶到死者家的门口时，那时他透过玻璃窗户，望见了死者家里的一只白色大衣橱。在衣橱柜的顶上，他看到一个男人正趴在那里，而那个男人的脸，正是面前这个朝着自己笑着的凶手！
4.又一起奇案
没有杀人的动机。
凶手说，他和死者相处很愉快。
没有心理问题。
据检查报告，他心理状态一切正常。
在住江看来，这才是这个案件最奇怪的地方。
当住江问对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友时，男人只是说：“因为心里很想这么做，好像自己一定要这么做。”但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他却说自己也不知道。
鱼缸不是为了这次杀人买的，那只鱼缸他买了很久很久了，但当初为什么要买，他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这一点非常奇怪。
不够坦白甚至狡诈的犯人，住江和同事都见多了。但这个凶手的身上，确实存在着很多奇怪的地方。杀了人却留下被追踪的痕迹，而且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杀人。
就在这起案件结束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其他区域的警察局也接到一起报案，由于案件的情形和住江接手的那件太像了，所以那里的警员特地来到住江这里，打算找他了解一下，前不久的鱼缸溺杀案件的详情。
当住江和到访的两个同行面对面坐下来时，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跟住江讲起了他们遇到的情况。
“前不久的一天早上，我们接到一起报案电话，一团头发出现在了一个已经失踪了几天的人的家门口，就在我们接到这起报案不久，有人发现了那户主人，不过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住江问道。
“被淹死的。”对方坚定地说。
听到这里，住江的情绪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这情景，简直就和那起案件一样啊！住江想着。
“后来，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死者生前的一个朋友，那天在嫌疑人的家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鱼缸。当我们准备带嫌疑人去警察局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对方的样子却是一脸茫然。”
“那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住江问。
“对，她看起来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方回道。
“那么，事实上呢？”
“那个人就是凶手。”同僚肯定道。
“凶手是个男人吗？”
“不，是个女人，跟死者是高中时期的同学。”
“你们怎么知道是她杀了人？”住江继续问道。
“当我们看到那个鱼缸的时候，当时在场的其中一个同事，好像听说过你们前不久接手到的那起案件，于是我们好好检查了一下那个鱼缸。”
“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人的东西？”
“是的。”对方朝着住江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将死者带回家，并把她装进了那个鱼缸里，淹死了她。后来据邻居回忆，他确实看到了几天前，死者进到那户人家里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那么，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是住江最关心的问题。
“当我们把证据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好像接受了自己杀了人的事实。我们问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学，她却说不知道。这样僵持了两天后，她突然又跟我们说，她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死者跟她喜欢同一个男明星，所以开始讨厌对方了。只有这个原因而已。”
“等等，杀人原因能具体说一下吗？”住江将身子朝前倾了倾，他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一点我们也问过她，她说和死者以前就一直喜欢同一个男明星，两人也因为这个相同兴趣，所以关系一直都特别好。但是有一天，她发现死者每天都想着那个男明星，并且在心里不停幻想着自己和那个男明星的种种……”
同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要解释得更清楚明白一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痴迷的幻想状态吧。知道这些时，凶手就感到很生气。因为她也一直是这么想的，一直想在心里独占那个男明星，不想被其他人抢去。”
听到这里，住江抽了一口冷气。这种心理他虽然不太了解，但在一些所谓追星族身上，并不少见。但因为这种自我幻想而产生嫉妒，甚至到了杀人的地步，这无疑是一种偏执的扭曲行为。
“那么，凶手为什么买鱼缸？为了杀人吗？”
“不是。”同僚摇了摇头，“鱼缸她买了很久了，但是问她当时为什么要买那么大一个时，她却说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住江感到事件越来越诡异了。因为那个杀了自己女友的男人，当时也说过，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买那个鱼缸了……
同行准备离开时，住江问了对方一句：“那个凶手喜欢的男明星是哪一个？”
对方将一份用A4复印纸影印出的资料交给了住江。
对方走后，住江翻开了手里的纸。住江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确实够帅，但在那张照片下面写的年份，却是二十多年前，而且，这个男人既不是歌星也不是影视明星，而是一个魔术师。
看到这里，住江愣了一愣，他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个男人的脸，从年轻时的照片看到中年。其中一张资料写了这个男魔术师在魔术生涯里最著名的一个表演，当住江看到那张现场照片时，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恐惧。
住江立刻跑去找那个当初杀了女友的男人。他将手里的资料举在了男人的面前，问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看了看照片上的脸，想了想说：“没印象。”
住江又翻出了有魔术师现场表演的那张照片，说：“你再想想。”
突然，男人盯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眼睛睁大了。他抓过住江手里的资料，又翻回了最早的那张，仔仔细细看了看男魔术师二十多年前的一张照片。
最后，他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他，小时候我去看过他的表演，看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手，指向了资料那页——魔术师一生职业生涯中，最著名的那场表演。
5.记忆的真相
住江一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两个凶手的年龄。他们的年龄是一样的。
住江想起了那个杀死自己同学的女犯人，她至今都这么喜欢这个魔术师，那次的表演她一定也看了。
男魔术师十年前已经停止了所有演出。但他最著名的一个表演，至今都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在二十多年前，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两个凶手，在看过那个表演后，仍然还记得，甚至始终难忘。
正是那张表演照，让其中一个凶手想起了，已经被他忘记的儿时看过的那场表演。
那场表演是——魔术师将一个女人摆进了一只巨大的鱼缸内，之后女人从鱼缸中消失了……
那个男魔术师的这个表演最受欢迎，但是，住江似乎知道，这个表演之所以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这两起溺杀事件从案件的角度来说，没有疑点。因为凶手就是那两个被捕获的人。然而，在这两起案件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住江也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的年龄，和自己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