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犬者

2020-12-18 12:46:01

悬疑

食犬者

1

小爽自杀的消息传来时,我们正在谈论两天前发生的疑似自焚事件。

这是在学校北门外一座正在修建中的立交桥底发生的事,时间是前天的凌晨。死者是个流浪汉,据发现者称,他是被自己堆积的废品烧死的。

学校北门的西区全是八十年代的楼房,目前多数处于待拆迁状态。

这个地方一直不停在拆房和修路,十分混乱,因此一些隐蔽的角落成了流浪汉的定居点,此立交桥底便是一例。

死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靠卖废品卫生,因此在他胡乱搭建的帐篷旁堆满了各种垃圾,其中便包括易燃的泡沫块和纸板。

他常在此处煮食,器皿是个黑色铁锅,灶台由砖头围成,就在废品与帐篷之间,因而发现者觉得他的死并不奇怪,认为意外是迟早的事。

但第一时间获悉新闻的宿昊发现了不少疑点。

虽然今天阳光明媚,案发当晚却下着瓢泼大雨,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周,直到前天凌晨五点半左右才止息。

“雨确实大,但没有风,泡沫块是怎么恰好倒在灶台上,并被近乎封闭的火焰点燃的?还有,现场没有发现烹饪痕迹,而发现起火了,难道不会跑吗?就算起火时他正在熟睡,灼痛感也会将他唤醒呀。”

宿昊端着一听可乐,坐在被阳光吞噬的摇椅上,眯着眼说。

当时我们在他家,他是本地人,就住在学校旁边。房子是个跃层,在顶楼,二层只有书房,外面是80平的小花园。

那天我们逃课去他家一是为了看鱼缸,另外就是为了广播剧讨论该事件。

宿昊是我们推理社的社长,最近我们在跟广播社合作制作广播剧,悬疑推理小说由推理社创作,广播社再改编成短剧,每晚九点推送。

广播剧获得了不错的反响,甚至引来赞助。因此这个事件发生后,宿昊提议将其改编,因为死者生前是个网红,这个我后面再说。

至于鱼缸,是个海水缸,宿昊已经对我们提了无数次,“一定要看看!”我们是为了让他闭嘴,才装作很感兴趣。

不过等我亲眼看到,才明白为啥这家伙会因为一个鱼缸如此自豪。

我去过几次海边,也到过许多水族馆,但宿昊的鱼缸仍叫我叹为观止。

鱼缸至少有一米五长,缸底铺着厚厚的白沙,淡蓝色的背景光下,白沙彷如奇幻森林的神奇土壤,上面长满了色彩斑斓的生物,各类鱼儿穿梭期间,简直是个迷你版的海洋世界。

看着鱼缸让我有种某远古巨神将一个星球置于手心把玩的掌控感。

卞杰对鱼缸兴趣不大,他看了几眼就到书房外的防腐木地板上坐起,边喝啤酒边听宿昊讲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则坐在书房内,盯着鱼儿游来游去。

“听说警方在他脑后发现了伤口,说不定起火时他正处于昏迷状态。”我说。

“后脑勺出现伤口的话,可能性就多了。”

“雨天的嘛,很可能是他自己滑到,顺势推翻了废品。”我用手指敲敲玻璃上的虾。

“这也太巧了吧。”

“我们写剧本当然不能这样写,但生活不就是意外组成的吗?”

“不对,”宿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对我摇头道,“根据发现者的证词,雨是5点半停的——他正是看到雨停了才出去晨跑。大概在5点40发现了尸体,那时火已经熄灭了,而尸体被烧得一塌糊涂。你想,尸体烧成这个鸟样,起码需要半个小时,所以起火的时间应该很早,你想啊,他为什么会在那种时间生火?”

“冷?”

“雨下了一周,温度确实降了不少,但是大哥,现在是夏天啊。”

“也是哈,”我不好意思笑笑,“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媒体用‘自焚’很不负责任,目前看来也不像意外,很可能是他杀。”

我在厚厚的砂层中发现一个泛着绿光的触须,正准备细看是什么,听到宿昊的结论,感觉神经一紧,抬起头来:“你是怀疑因为狗的事?”

“毕竟那么多人恨他,冲动的大学生,暴怒的网民,更别提群众基数庞大的爱狗人士。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一个发狂就足够了。”宿昊扭头看了看发呆的卞杰,“对吧?”

“没想到这种人的死警方也会费力去调查,真是吃饱了撑着。”卞杰冷冰冰地说。

这时宿昊手机响起,他边听着边站起来,慌张道:“小爽自杀了。”

2

给宿昊打电话的是小爽的舍友田恬,她和小爽都是广播社的成员。

田恬最近来例假,痛经严重,常常课上了一半就跑回宿舍。

今天也同样如此,第二节课才开始,她就捂着肚子离开了。结果回宿舍一开门就看到小爽趴在地上,一面呕吐一面剧烈抽搐。

旁边是一瓶打翻的100毫升装二锅头,椅子上放着一盒拆开的头孢克洛。

田恬立马通知宿管和辅导员,在去医院的路上给宿昊打了电话。

“怎么回事?”宿昊问道。

“不知道,已经在洗胃了。医生说幸好剂量不重,应该没什么危险。”辅导员说着又回头握住小爽的手道:“谁欺负你可以跟老师说,没有什么事值得你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太痛苦了。”满脸泪痕的小爽喃喃道。

“傻孩子,难受说明你没事了。”辅导员心疼得快要落泪。

“不,不是,我不想再做那些梦了。”

“什么梦?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卞杰失望道。

在场的除了辅导员,都知道他疯狂迷恋小爽。

从一开始小爽就对他冷冰冰的,他大概也猜到对方心有所属,但从未放弃过,为了追求她已经到了死乞白赖的程度。最后小爽终于无可奈何,处于一种不置可否的状态,他反倒感觉自己有戏了。

我直言他是舔狗,他一点也不介意。

“那晚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小爽盯着天花板,“如果我听朋友的话,跟她在市区住一晚就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辅导员掏出一包湿巾,小心地为小爽拭去泪痕。

“周六那天,我跟你说会很晚回来,如果有查寝,帮忙打个掩护。还记得吗?”

“嗯,我以为再晚也不会超过十二点,结果你4点半才到宿舍。”田恬说完才想起辅导员也在这,不过后者似乎不在意。

“我回来时把你吵醒了,”小爽小声道,“你问我为什么浑身湿透了,不是带了伞吗?”

“你当时说雨太大了。”

“其实……不是因为雨大,”小爽的脸变得煞白,“是有人在追我。”

“谁?!”宿昊问。

“是那个人……因为修路的原因,出租车无法开到校门口,而且雨太大了,他只停在华航路与烂路的岔口。下车后,我就感觉有人跟着我。当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一次次回头,那人离我越来越近,就在他距我两米远的位置,我吓得跑起来。就在我准备穿过立交桥底时,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然后他的手……”

“你认得他?到底是谁?我们报警。”辅导员焦急地说。

“他已经死了。”小爽闭上眼,又像要挣脱噩梦似的马上睁开。

“你说的难道是——”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是他!是那个吃狗的流浪汉。”小爽虚弱无力道,“那之后我整晚做噩梦,梦见我身体里爬满了跳蚤和秽物。当我知道他死后,我又梦见他要把我拉进火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谁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取而代之的是卞杰的低吼声:“这个畜生!”

3

猥亵小爽的正是葬身火海的流浪汉。

辅导员拨通110,手指颤抖不止。

她当然知道人已经死了,此事无法再追究,但她希望借此机会肃清北门外的流散人口。

听说是他大家都异常激动,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已让这个人成为众矢之的。

大概一个月前,学校的一只网红狗突然失踪了。

这只狗通体雪白,只有颈部的毛是黑的,看起来像个领带,而且它肌肉发达,所以大家叫它水手。

它相貌凶悍,却温和无比,喜欢趴在教学楼台阶上晒太阳,向过往的学生摇尾示好,谁都可以随手撸一把。

因此它的日常常被晒到网上,拍照的学生中不乏各种社交平台的大V,它迅速爆火,成了网红。

水手不见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一夜间仿佛所有人丢失了宝贵的东西。

有好几天大家除了上课就是找狗,然而一切皆徒劳,它永远消失了。

本以为这件事会随时间淡去,但十天后,学校的另一只流浪狗也不见了。

虽然这只狗普普通通,但它的丢失让人联想起可爱的水手,便再次引起骚动。

不过很快大家也意识到它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前两次都是巧合,那么当第三只狗失踪时,所有人醒悟过来:这是蓄谋的犯罪!

第三只消失的不再是流浪犬,它的主人是我的专业课老师。

事后她十分后悔,如果不是一直让爱犬处于散养状态,罪犯就不会有可乘之机。

她性格软弱,不愿声张,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她大概是侦探小说看多了,以为我是推理社的就能帮她找到狗。

然而我并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想到了一个最常规也最有效的方法:利用群众的力量。

我在学校的论坛写了一篇帖子,重温整个事件的经过,从水手谈到老师的狗,暗示这是犯罪行为,鼓动大家的情绪,一定要严惩恶人。

由此,这件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所有人都出动找狗,包括学校保卫部。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个贼人就在咫尺天涯的地方。

那天是推理社聚餐的日子,开完会后,宿昊决定到北门外吃石锅鱼庆祝。

当踏过烟尘滚滚的立交桥底时,一个女生突然惊叫起来,顺着她的手指,大家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在流浪汉的帐篷旁堆着接近两米高的白色泡沫块,上面挂着一坨血淋淋的东西,血淌在泡沫块上,像某种祭祀的现场。

此时猩红色的液体似乎已经停止流动,一阵风吹来,所有人闻到了腥甜的味道。

“是半截狗。”卞杰捏着鼻子说。

我和宿昊跟在后头,随后在帐篷后面找到了狗皮和内脏。狗的另一半不见了,现场没人说话,大家都明白那半截身体的去向。几个女生呕吐起来。

当晚就有相关图片挂到网上,历史一个多月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此后几天,流浪汉的“住所”不断遭到破坏。

他煮饭的器皿被灌入粪水,帐篷被砸得稀烂,泼油漆不在话下,还有人送花圈挂横幅让他赶紧去死,声称报应很快会来。

就如那张横幅所期盼的,报应真的来了。

就在暴雨即将结束的前夜,他被大火烧成了一具黑炭。

警方很快抵达医院,辅导员让我们回去上课,她留下来陪小爽。

可发生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情上课,我们决定找个地方等消息。

“先回学校吧,我肚子又痛了。”田恬边说着钻进宿昊的二手丰田。

车子缓缓开出医院停车场,宿昊边看后视镜边问:“那晚小爽回到宿舍是几点?”

“差几分钟4点半。”田恬想了想说。

“尸体是5点40被发现的。从那个地方到宿舍走路大概需要20分钟,而尸体烧成那样子,从起火开始算,起码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命案发生的区间应该在4点10分到5点10分之间。按当时情况,小爽应该是跑回去的,也许还能缩短10分钟,也就是4点20到5点10分。这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宿昊回头看了眼我们,车子驶入主路。

“问题是小爽是怎么挣脱的,”我问田恬,“她回来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田恬摇摇头:“只有我被吵醒了,我看见她浑身湿透了,就问了一句。她只是说雨太大了,一副很困的样子。我就接着睡了。后来的两天,她情绪确实不太好,但也只是不怎么说话。女生有时会这样,所以我也没有在意。”

“还有一个问题,小爽为什么不报警?即便当时没办法,但回来后呢?”宿昊问。

“报警有用吗?”卞杰突然说,大家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人有病,当时发现他吃狗的时候就该收拾他。结果警察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

“不是不做,是没办法。那具狗尸没有主人,也没有接到相关报案。另外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之前的那几条狗是他偷的。”我说。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卞杰吼道。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说。

“我要下车,我——”

“嘘!”田恬手机响了,“是张老师。”她把电话调成公放。

“小爽说当时她推了那人一把,借机逃走了。”辅导员应该是在走廊,声音透彻,但情绪很糟糕,“不过她说不清细节,警方可能还要来问话。哎,可怜的孩子……我会送她回去。你们不要担心了。”

宿昊缓缓把车停在路边,卞杰伸手拉门把,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问你。”

4

“前天早上,你很早就把我们吵醒了。”我说。

“什么?你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现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

“可你从来不会那么早起来呀。”

“当天有个读书活动,我是负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卞杰铁青着脸,“我还是不明白你纠结这些做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我慢吞吞道,“关键是,你离开宿舍后大概5分钟又回来了,你说雨下得很大。”

“你到底什么意思?”卞杰咄咄道,“是怀疑我么?你不要忘了,我起床的时候起码已经5点20了。”

“奇怪的不是你起得早,”我盯着他眼睛,“难道在宿舍里你不知道雨很大吗?非要亲自出去体验一番?”

“所以呢?我知不知道雨大不大跟现在说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宿舍在二楼,如果你愿意,出入宿舍根本不需要通过大门。5点20也许根本不是你出宿舍的时间,而是你回宿舍的时间。”

“所以我重新出去是为了在门口的摄像头留下记录,证明我是这个时间出去的,是吗?你不觉得这种障眼法太蠢了吗?如果我真的出去过,我回来后为何不直接上床睡觉。”

“这样做确实很蠢,”我点点头说,

“但你必须这样做。北门外的路因为这段时间的持续大雨,一直处于泥泞不堪的状态。如果你到过现场,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把宿舍弄得一片狼藉。爬回宿舍后,一楼的防盗网和墙面的泥巴会被大雨冲刷,但宿舍里的痕迹必须自己清理。如果你直接清理,可能会吵醒我们。所以你干脆叫醒我们,跑出去一趟,再回来,就有合适的理由拖地了。那天我问你怎么这么早拖地,你说地上全是水。”

“我懂了,你觉得是我杀了那个畜生。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动机是什么?”

“有一次我们进行关于狗应否列入畜禽管理的讨论时,你突然很生气,莫名其妙走掉了。还有,在立交桥底发现狗尸体的那天,其实是你拍的照吧?”

“是我拍的,也是我发到网上去的。那又怎么样,这个畜生做了这种事,他罪有应得。”

“这是你憎恶他的理由,还不能构成动机……真正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你全程没有说话。就算是从小爽口中听到她被猥亵了,你也冷静得出奇。大家认识这么久,我们清楚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我们也知道你对小爽的感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第一次听见她说的这些,你早就暴跳如雷了。”

听到这,卞杰突然像泄气的气球,头耷在车窗上。

“你听着,”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所说的这些,我不是认为你做了什么,是害怕你真的做了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车子像艘潜艇般在沉默中缓缓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哀叹在车内荡漾开来:

“是我放的火。”

5

手机嗡嗡震动时,是3点40分。

卞杰一看来电显示是小爽,立马清醒过来。

他兴奋得忘了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他电话。

他追求小爽已经有两年了,从一开始的频繁拒绝,到后来的犹豫不决,卞杰逐渐感觉有了机会。这两年他为小爽做过许多事情,无论她何时呼唤他,他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他知道努力不会白费,并且为自己的执著而感动。不管别人怎么说,女孩的心必定是柔软的,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加把劲,定能获得她的芳心。

所以当他获知小爽求助时,他既愤怒又高兴。

愤怒是因为有坏人正跟踪他心爱的女孩,而一想到在这种危机时刻小爽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自己就感到狂喜无比。

他边听电话边小心迅速地下床,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起初,这是一件正当的事,你为什么要从窗户爬出去?”询问情况的警员问。

“可能是出于一种想要独占功劳的心理吧,我谁也不想说。另外我考虑到情况紧急,吵醒宿管会比较麻烦,从窗户出去要快得多。”

匆忙的卞杰忘了带伞,他握紧手机在雨中奔跑。

这期间,他脑里出现了一百种想象。第一通电话急匆匆结束后,小爽再也没有来电,打过去也没人接。

她成功逃脱那人的跟踪了吗?还是已经被抓住?是被拖进一辆面包车,还是哪个肮脏的角落……

如此想着,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案发地点。

半路上他捡了一节钢筋,考虑着如何制敌,英雄救美。

可当他赶到立交桥底时,却发现小爽摇摇晃晃地从暗处走出来。

“没事吧?那人呢?”他紧忙扶住小爽,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小爽的身体。

小爽虽然撑着伞,但浑身湿透了,裤脚上全是污泥。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耷拉的手无力地指了指桥底。

卞杰提着钢筋要走过去,小爽对他摇摇头,他以为小爽不希望他施暴,等他过去才发现,那人已经仰躺在地,就在他的帐篷边。

卞杰打开手机电筒查看,发现他就是那个流浪汉,一时狂怒不已。

但此时人已经完全昏死,他脑袋下有块砖头,头发仍在滴水,雨水稀释了血迹。

“他把我拉进这、这个窝,”小爽伸出手,让他看手臂上的抓痕,“我趁他想褪裤子时踹了他下面一脚,然后顺手推了他一把……”她说着蹲了下来。

卞杰也蹲下,温柔地对她说:“你能自己回去吗?”

小爽轻轻点头,“那你呢?”

“我帮你把这里处理了。”卞杰故作轻松道,“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切的。”

听到这,警员打断卞杰问:“为什么不报警?”

“那个人实际上没有对小爽做什么,她只是被吓坏了。如果人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报警会对小爽造成什么影响。”卞杰叹了口气,看着陪他到警局自首的宿昊和我,“我家养过一只蝴蝶犬,前年生了一窝宝宝后就被人偷走了。你们说得对,我恨透了这种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报警,人或许还有救?”

“我当时被怒火吞噬了。”

所有人都知道,流浪汉常常在那生火,丝毫不顾所处环境容易造成火灾。

卞杰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无论谁发现他被烧死,都不会感到意外。

卞杰还承认,他当时有一种强烈的侥幸心理,他觉得警方绝对不会去调查,因为这是一起事故,而且死者是个边缘人物。

然而他想错了,他更没料到的是,小爽会经受不住精神折磨,选择自杀。

在警局大厅等候时,我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说自杀。”

“奇怪?”宿昊疑惑道。

“小爽确实是遭遇了不幸,但就像卞杰说的,实际没发生什么。当然要考虑个体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许被陌生人跟踪、触碰就足以令她痛苦不堪,可是自杀……”

“也许是因为恐惧和内疚吧,死者最后被烧得面目全非,是她促成的。”宿昊说。

“你是说她不知道卞杰会放火?”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她没想到卞杰会做这出这么出格的事。再加上那晚的经历,一时想不开——”

这时一名女警从大门外进来,迎面碰上负责卞杰的警员,她举着一份报告说:“结果出来了,死因跟火没有关系。是后脑挫伤。而且是同一位置多重创伤。”

“什么?!”我惊叫道,警员听见我的声音,连忙把女警拉进办公室。

“这样一来,”宿昊神情凝重道,“事情也许就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如果小爽只是在挣扎中把人推倒,那她离开后,卞杰……这就不仅仅是放火烧尸那么简单了……”

6

“实在没想到。”宿昊喃喃道。

“不是还没查清楚吗?”我焦躁道,“我不相信卞杰会干这种事。”

“难道你怀疑小爽?”宿昊不可思议道,

“一个165的女孩在混乱中推倒185的大汉我相信,但如果说她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成功袭击对方,怎么可能,要知道,她才是被攻击的那方啊。还有,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推倒那人后,卞杰正好赶到了,卞杰让她离开,自己处理尸——不对,当时还不能确定人已经死了。但卞杰也承认了,剩下的事是他自己干的。”

“卞杰只承认放了火。”我争辩道。

“你别忘了,他是知道了瞒不住才承认的。”

“但小爽的告白也只是她的片面之词呀。”

“你怀疑她的理由呢?”宿昊摇头,迅速否定我说,“小爽那样做是为了摆脱危险,她既然脱险了,为什么还要反复去攻击对方?”

“脱险后她为什么不立即返校,还要等卞杰过来?”

“她给卞杰打电话时,仍处于被追赶状态中。而卞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也需要15分钟。期间小爽继续被追赶,被捕获,挣扎,脱险。随后卞杰到了。我觉得时间是差不多的。另外,即便卞杰迟几分钟到,她没有立即离开也很正常。毕竟才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需要时间缓冲,每个人的应激状态是不一样的。”

“可是,卞杰放火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像意外。”

宿昊摇头道:“你不要忽略了卞杰当时的心理状况。他自己也说了,因为愤怒,他陷入疯狂。他不仅仅是为了小爽,面对流浪汉时他是带着私怨的。”

“就算你说的成立,假设卞杰不仅为了制造意外,还有泄愤。那活活把人烧死,难道不比先多次攻击确保对方完全死亡,再放火烧尸来得痛快?”

“这个我就无法解释了。”宿昊敛起微笑,像在谈论一只怪物。

“不,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我离开了警局。

7

夜色清澈,立交桥底的人行道却因为不时过往的车子弥漫着薄纱般的尘土。

此时正值自习时间,出来觅食的学生不多。

我站在路边,盯着已被清空的桥底。

以我对卞杰的了解,虽然他个性冲动,但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另外他也不会说谎,从我们逼他说出烧尸这件事便可知,他是藏不住秘密的。

他放火只是为了小爽,他不希望她跟死者扯上任何关系。

但宿昊说得也有道理,从打电话到卞杰赶到,无论是时间还是心理,小爽都不可能再去攻击死者。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流浪汉在碰见小爽前已经受伤。

如此便说得通了,否则小爽一个165的女孩,再怎么也无法将一个185的大汉推倒。

这么一来,小爽的一击或许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至于流浪汉为何头部受了重伤还要追赶小爽并试图猥亵,我打算先将这个疑问放置一旁,先找到流浪汉遭受袭击的地方再说。

我今天回去重新翻找所有关于流浪汉的报道,发现一个公众号对死者的伤口进行了描写。

作者不知从何处获知关于伤口的细节,分析道,伤口应该是某种钝角的金属造成,因为警方在最里面找到了少许铁锈。

这个发现十分关键,当然,我认为水泥建渣也有可能。

我的想法是,这种东西作为凶器,应该不会提前准备好,多半是就地取材。而且形状特殊,应该不难找。

另外,时间点是凌晨,无目击证人,而且暴雨,袭击者很有可能打完就跑了,凶器应该还在原地。

但即便是形状相符的东西不多,案发点附近的路面杂乱,在加上大雨早已冲刷了血迹,根本无法分辨,因此我从某宝买来了鲁米诺喷雾。

喜欢看悬疑电影的应该知道,这是一种用于检测血迹的试剂,血红素能让它发出蓝白色的荧光,晚上更为明显,因此我才选择自习时间跑出来。

而且只要有血迹粘在物体上,即便用漂白剂擦拭,干燥后鲁米诺仍能起作用,所以也不必担心大雨会将痕迹冲刷掉。

随后我以案发地点为圆心,以小爽归来方向的扇形区域忙碌起来。

区域如此划分是根据小爽的说法:她下车后朝立交桥方向走,随后遭到跟踪,因此流浪汉受伤的地点估计就在这个扇形区域。

立交桥底,即案发地点的前面是一条待修的烂路。

朝烂路东侧前行300米左右可进入一条名为华航路的柏油路,当时小爽便是从这300米中的某一段下了车。应该不会超出这个距离,我边想着边打开电筒。

烂路两旁皆有路灯,但路灯与附近的民宅一样趋于老化,许多已经失效,即便亮起来的,也颇为昏暗。

搜查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详细把目标趋于看完了,且将原定的扇形扩充为长方形,期间确实找到了不少类似形状的水泥块和金属,但皆无鲁米诺反应。

看来比想象中的要困难。

我不禁有些丧气,靠在一个灯柱上休息。

就在我头往后靠的时候,我感觉头部被什么抵住了。

我回过头,这才注意到灯柱的形状。这是一种仿古灯柱,灯柱的中部环包着一个酷似方鼎的凸造型,抵住我头的地方正是“鼎”的一个角。

我身高170,死者比我高15公分,所以如果他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后脑勺应该正好能抵在灯柱凸起的地方。

我用手电查看老化的灯柱,如此一来,伤口里的铁锈也能找到解释了。

二十分钟后,我终于在一个灯柱上发现了蓝白色的荧光。

而我也同时发现,处于兴奋状态的我早已偏离方才设定的区域。

发现血迹的地方距案发地点有100米距离,且位于西侧,也就是说与小爽描述的方向恰好相反。

8

小爽长相清纯,声音甜美,人也热情大方,是大多数男生喜欢的类型。

不过我对她无感,我觉得她为人太过热情了,而且对所有男生都是如此。

今晚我约她出来时,她给我的感觉更是如此,当初也许就是卞杰误解了她的热情,才轻易地坠入爱河。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啊?”她看着我笑吟吟道。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望着远处工地的灯火点点,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小爽显然对此事很反感。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今天早上的事,其实只是个表演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小爽叫道。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瞪眼嘟嘴的样子。

“你说流浪汉猥亵你,却又没说出太多细节。而且他最后并没有得逞,你真的有这么脆弱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想不开,为什么头孢还剩下那么多。”

“难道你真的想我死吗?我多痛苦你知道吗?”

“请你不要再装了!”我义正言辞道:“我想你很清楚田恬处于生理期的情况。你知道田恬去上课只是为了打卡,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多半是趴在窗户上,一看见她就马上开始吃药了。”

“我没有!”

“你的自导自演是为了让卞杰承担所有罪责。他喜欢你,因此不会对你有任何怀疑,才在没有仔细检查受害者状况的情况下就让你走了,最后还放了火。这样一来,就算他没做过的事也会挪到他头上去。听闻人是被烧死的那一刻,你肯定高兴极了。”

“我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诬陷我!”小爽咬牙切齿道。

“那你倒是重复那晚的细节。你是从哪里下的车,什么时候发现被跟踪,在什么位置,又是什么时候给卞杰打电话,打完电话后发生了什么?”

“你又不是警察,我凭什么告诉你。再说了警察已经问过我了,我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他们知道新的情况,就不会这样想了。”

“什么新情况?你究竟要干嘛?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小爽摇晃起我的手。

“朋友?呵呵,我从来没听说过朋友会把朋友送到牢里去。”我冷笑道,“就看你是要现在说,还是等警方来问话?”

“我……我是从华航路下车,然后——”

“然后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你回过头,发现了一个黑影。这个影子离你越来越近,你怕极了,跑起来,边跑还边掏出手机,是吗?但问题是,这个黑影是朝你迎面而来。他根本不是跟踪,是跟你偶遇吧?”

我突然凑近小爽耳根,轻声道:“而且跟你偶遇的这个恐怕不是人吧?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的话。”

小爽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

“告诉我,是不是根本不存在什么跟踪,是不是在卞杰来之前,人已经死了?是不是!”

“我……别问了,别问了好不好……”小爽像个无头苍蝇,不知该往哪里逃窜。

“行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我回过头。

宿昊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像要分开两个打斗的孩子。

我突然感到万分疲惫:“这下终于能解释得通了,她一个人可搬不动那具尸体。”

“那是个意外。”宿昊说。

“什么是意外?”

“而且假装自杀的事,是我让她做的。”

“为什么?”

“伤口,当然是因为伤口。一开始我和卞杰一样,认为警方不会去调查流浪汉的意外死亡。我没想到警方当天就立案了,我知道伤口的事很快会被发现,所以我才打算把所有的罪责推给卞杰。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不要为难她了。”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吼道。

“我说了,”宿昊用一贯的平静语气说,“那晚的事,不过是个意外。”

9

事发当晚是周六,尽管大雨倾盆,外出游玩的人还是很多。但选择在这种极端天气半夜归来的人寥寥无几,宿昊是其中一个,而且他回到华航路的时间比小爽要早。

3点左右,他的车子从华航路缓缓拐进烂路。大雨如注,即便将雨刮频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因此他将车子开得非常慢,接近龟速。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因为开得慢,我才没有直接撞上去,才发现了他正在干的事。”宿昊回忆说。

在距离不到两米时,宿昊注意到路中间的黑影。

他急忙刹车,然后看见有什么东西挣脱黑影,一瘸一拐地朝路边爬去。

这时,黑影站起来,回过头漠然地看着宿昊。

宿昊盯着他看了几秒,余光下那只不知道什么东西仍在爬向。宿昊突然意识到那只爬行的是什么,因为他认出了那人的脸。

他就是因盗狗煮食遭唾弃的流浪汉,正在挣扎逃亡的是只受伤的小狗。

“是只白色的小土狗。”小爽低着头小声道。

“很显然,这个人并没因之前的事受到任何影响,也没有意识到他做的事对他人的伤害,没有任何的悔改之心。他仍在干之前的勾当,他根本什么也不在乎!而且我想他这样做不是为了果腹,只是一种嗜好。”

宿昊平静地诉说着,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澎湃的怒火,“他手里抓着一把刀子,他没有因为被发现了就停止行动,相反,车灯还帮他照亮了附近的环境。随后我下了车。”

流浪汉正掐住狗脖子的时候,宿昊推了他一把。

“或许是他觉得我阻止了他的好事,或许他以为我要抢他的战利品。他冲我扑过来。”宿昊抓住木椅的靠背,“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愤怒,又害怕,却不得不跟他扭打在一起。当时我满眼里只有他手上的刀,我觉得如果我放手,死的人就会是我。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躺在那了。”

就在宿昊站在尸体旁茫然不知所措时,小爽在华航路与烂路岔口下了出租车。

她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烂路中间,心生好奇,再走进一点,她认出了宿昊的车子。

当小爽听完宿昊的讲述,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比他还要冷静。

因为宿昊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一件正义的事。

她想保护他。

于是她提议马上将尸体搬回他的住处,然后给卞杰打了电话。“把卞杰牵扯进来是我的主意。”小爽说。

“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宿昊轻轻摩挲她的头发。

“为什么不报警?”我问。

“报警我就完了。这是误杀。”

“……”我用力吸了口气,“是,你不能报警,报警你就完了,但你却能选择陷害一个无辜的人,让他去当你们的替死鬼。”

“不是这样的!”小爽哭诉道:“我确实是在利用他,但我只是希望他能帮忙掩盖杀……误杀的痕迹,我没想到他会焚烧尸体。他在推理社不是很出色吗?我们的广播剧大部分不都是他写的吗,什么本格,密室杀人……所以……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做,真的。”

“不,你知道,你们清楚得很。你们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他容易冲动,知道他因为喜欢狗痛恨这个人。你们知道他会以最疯狂最彻底的方式处理这件事,特别是你在他面前装作受尽委屈后。”

我指着他俩厉声说:“你们什么都知道!听说他放火的一刻,你们知道脱险了,但还需要最后一步,一个小小的演出,就能把所有一切都推给他。毕竟火已经把所有痕迹都烧毁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过了很久很久,才感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宿昊的声音:“你想我们怎么样?”

“自首。”我无力道。

“我们是朋友。”

“卞杰难道不是我朋友吗?”我漠然道,“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就像你说的,所有痕迹都被烧毁了。”宿昊突然提高声音,“除非今晚的谈话你录了音。”

“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不会,否则你会失去所有的朋友。”

“我想从那晚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你们了。”

说完我闭上嘴巴,我已经无话可说。

“我觉得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宿昊如此说着拉起小爽的手,“我们走。”

“不,是你,你现在自首的话,还有选择的余地。”我拿出手机,在他们眼前晃动。

宿昊看了我好一会,像在观察一具奇怪生物的尸体。

末了,他平静地说:“好吧,我的车在那边,我们现在就去自首。”

10

“我想你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宿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车灯未开,我们看不清他的脸。

我想起灯柱上的蓝白色荧光,仿佛看到血水从上面流下来,默默不语。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车灯亮了,我从后视镜看见他的眼睛,才知道他在跟我说话。

“真的要去自首吗?”小爽小声问。

“我现在没跟你讲话,安静!”宿昊对小爽嚷道,又看着我继续说,“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什么?”小爽小声嘀咕,她显然被突然动怒的宿昊吓到了。

“当时我确实是在烂路上缓慢地开车,但不是因为雨很大,而是在寻找目标。我很清楚不远处的工地有许多散养的土狗。我发现了那只白色的小土狗,然后直接撞了过去。”

“宿昊,你在说什么呀!”小爽叫道,而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就在我下车取战利品时,听见有人对我大喊,而来人竟然就是他。”他露出轻蔑的笑意,“他应该非常生气,但我想不是因为知道我诬陷他的事,而是发现了真正的盗狗贼。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让他活下来。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误杀,从他看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死。”

“不,宿昊,你在说谎,你在说谎对吗?”小爽哀求道。

“我是这样杀他的,”宿昊突然踩住刹车,回过头盯着我们的眼睛,高举左手,右手则像抓住什么似的拼命往左手砸去,“把他的头发拽住,按在灯柱上反复撞击。我是这样把他杀死的。”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我明白了,”此前发生的事一幕幕从我眼前浮现,

“那天我们只是在泡沫板上看到了狗尸,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狗是他偷的,更没有证据证明他真的吃了狗。你知道不会有人去查证,也没有任何时间去查证,因为当天晚上他就在网上被判了‘死刑’。

那天的聚餐是你安排的,是你引导我们去发现你提前布置好的这一幕。人们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就像卞杰无条件地相信小爽,小爽又无条件地相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小爽不可置信地猛摇头。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在我家看到的鱼缸么?”宿昊重新发动车子,“在厚厚的沙层里藏着一只虫子。它的学名叫博比特虫,不过我这只很特别,它的头部会发出绿光,这让它看起来像个外星生物,我查过所有资料,这是绝无仅有的。”

“虫子?”我仍无法理解,机械式地重复道。

“它不仅仅是一只虫子,它是我的宝贝。那一缸海洋生物,只不过是我为它准备的食物。不过它现在已经不吃鱼了。事情的一开始确实是个意外,我是不小心把水手撞死的,当时是在学校里面,我不能弃之不顾,就把它带走了。本来是想直接埋掉的,但突然一个奇妙的想法冒了出来:不如用它喂我的小宝贝怎么样?

“结果它还真的吃了,而且很喜欢。然而我发现,这家伙吃了狗肉之后,对鱼就不再感兴趣了。很符合它的独特对不对?这让我想起了日本三毛别罴事件。那也是一直独特的熊啊,它吃过人后,就只爱吃人了,尤其是女人。这真的是个非常让人振奋的发现。”

“于是我只能继续为它找食物,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竟然为了一只虫子,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卞杰,不,毁掉了我们!值得吗?!”我无法理解,也暴怒不已。

“你这个问题问得也太蠢了,什么叫值不值得,这是非常自我的东西。你说卞杰,他值得吗?如果我们成功了,他会坐牢,但只要小爽给他一个笑容,让他摸摸她白嫩的小手。我敢说,他内心还是认为值得的。”

这一刻,小爽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她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你,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想明白了吗?”宿昊对我说,“不是我毁掉了你们,是你毁掉了大家。如果不是你答应找什么狗,在网上发帖子,那些家伙就不会疯了一般要揪出凶手。为了不被暴露,我只能把事情推给那个老东西。还有,如果不是你固执地相信卞杰是无辜的,固执地调查,固执地让我去自首,就不会有今晚的事。”

“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天啊,我做了什么,我要下车。”小爽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我说的今晚的事,还没有开始。”这时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宿昊戴上了一个防毒面罩。

“你确实有点小聪明,可惜了。”

宿昊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嘶嘶嘶的声音,而我只感觉浑身松软,昏昏欲睡,像只无法抓住树干的考拉,正向下坠落。

“该给我的小宝贝换换口味了。”这是我最后听见的声音。

红怪兽
红怪兽  作家

食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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