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偏殿
卫清妙亲昵的蹭了蹭怀中父母亲的牌位,拿起纸钱,慢慢地投入盆中,火光烧起,映照出她苍白的面容。
“咳咳......咳......”一阵寒风袭来,女人以手掩唇,良久,松开的掌心晕开了触目的腥红
实际上,她已经看不清这些色泽了,可手心溅落的湿濡总会提醒她。
她没多少时日了。
她往外看了眼太阳,朝主殿走去
刚到,便听侍女的声音响起:“王爷。”
“嗯”
低沉的声音传来,卫清妙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韩煜川一身朝服,径直掠过卫清妙朝书房走去,未曾看她一眼
卫清妙看不清,然她的面容始终平静,端着大家女子的风范,凭着记忆,默默的跟在男人的身后。
走进书房的男人觑了她一眼,也不管她,自顾自翻阅起了奏折。
卫清妙走进书房,差点被不算高的门槛绊倒,好在她反应快,迅速稳住了身形,男人没看她一眼,她朝他走去。
“韩煜川。
不大不小的声音响在静谧的书房
韩煜川不曾抬眸,“何事?
卫清妙努力的想瞧清他,眼前却是阵阵模糊,她垂眸,同样淡漠地说:“我们需要谈谈和离的事宜。
闻言,韩煜川终于抬眸瞧她,冷厉的眉心一拧,“本王说过,乖一点,本王不介意你坐稳这王妃之位。
卫清妙笑了,把和离书铺在书案上,
“我爹爹已经死了,你现在没什么可再忌惮的,我也没了利用的价值,我给你和离的机会,不负你的盛名,还能让你安心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你真不想要?”
男人垂眸望去,只见铺在书案上的纸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和离书,还有隽秀淡雅的簪花小楷书写的--卫清妙。
韩煜川僵硬了一瞬,眸光又落在了静默的女人身上,“虽然本王不爱你,但你要的本王都给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是啊,他给了她很多,独独没有给她想要的。
其实韩煜川是个很有野心的人,眼里只有权力,容不下别的
疼爱她的父亲病痛,与世长辞,他看不到她的难过,忙着稳固自己的地位,几天几夜未归;宠爱她的母亲为父亲殉了葬,她怀着孩子跪在双亲的灵柩前,他忙着把控朝堂,没给过她一丝安抚。
悲痛下,她的孩子没了,他依旧很忙,侍女去寻,他也只是觉得死掉的人,不必费心力想太多,但争权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她不怨他,即使他以爱之名,哄她嫁了他.
可她等了他太久,不想再耗下去
卫清妙没回话,只平淡地说了句:“签字吧”
韩煜川眸色有些深,“卫清妙,想清楚了,本王若是签下,你便没了后悔的机会。
韩煜川已是摄政王,与他和离实属笑谈,但天子念及她父亲的战功,给予了她自由提及和离的权力,
女人扯唇,“我不会后悔。
男人冷了脸,却拿起桌上的笔,笔走龙蛇,毫不犹豫地落下韩煜川二字。
他写完,不做停留,转身欲走
“韩煜川......”身后的声音很轻,可男人还是顿了步,“说。
“抱我一下吧,好歹,夫妻一场......
男人却没有动,面无表情地阔步离开了院落。
卫清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终于抑制不住的咳出了满手的鲜红,她微微湿了眼眶,却轻轻地笑了.....
她擦拭了嘴角,回屋,拿起收拾好的行李和牌位,看了看生活了三年的殿宇,抬步离开
摄政王凶名在外,府中的下人许多都被韩煜川换了,对她这个王妃也是战战兢兢,任由她背着行囊,不敢问,更不敢拦。
她没有回头,一路朝山上的长乐轩走去,走向她父亲还在世时,为她置办的幽静小庄。
长乐轩很静,只有两个打扫的下人。
模糊的人影出现,卫清妙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嘱咐他们不必再来,她独坐在木椅上,看了眼寂静的屋子,脑海里浮现过往的一幕幕。
模糊的人影出现,卫清妙给他们结算了工钱,嘱咐他们不必再来,她独坐在木椅上,看了眼寂静的屋子,脑海里浮现过往的一幕幕。
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初见的韩煜川,那个跌跌撞撞的少年,笑的腼腆却惊艳了时光......
卫清妙打翻了烛台,顿时火光四起。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把匕首,还有父母亲的牌位,刀尖用力,腹部的鲜血瞬间溢出,她的脸色发白,痛得直冒冷汗,却笑着抱紧了牌位。
“韩煜川,永别了,若有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你。”
……………
韩煜川出了书房,径直来到教场,策马挽弓,正中红心。
戎马奔腾,冷硬的男人余光瞟到楚管家小跑过来,他没停手,挽弓放箭,黑色的箭羽疾风般穿破红心处的箭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一如他,做了决定便从不后悔
回身下马,男人不再看寂然落地的断箭
“王爷,四王爷府上送来的请柬。”楚管家赶紧上前,低眉顺眼地
说。
韩煜川点头,漫不经心地接过,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拆开
楚管家跟在他身后,“老奴问过,这次四王妃生辰宴,四王爷准备大办特邀王爷前去。”
“嗯
”只看了一眼,韩煜川便把手中的请柬随意丢给楚管家
楚管家急忙接过,双手捧着请柬,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还有王妃离开的事......楚管家小跑着跟上韩煜川,说道:“王爷,王妃...
韩煜川皱眉,想到卫清妙和离时的决绝,眸底染上丝丝郁色,冷然开口:“以后她的事,不用再管。
“是。
夜幕降临,四王府灯火通明,韩煜川踏入的时候,席间几乎满座。
众人各异的目光皆入不了他的眼他面色冷峻,由下人引着坐上了专坐
摄政王的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让他坐下首。从他一出场,四王妃的眉眼便弯得似月牙,温柔乖顺的面颊盈着浅浅的笑。
四王爷被她这副面貌迷的找不到北,一双眸子都黏在她身上。
不过他还想起韩煜川在此,忙起身招待他。
众人恭贺,而后便是千篇一律的歌舞。
韩煜川的神情淡淡,下意识地看了身侧一眼。
每次参加这种宴会,卫清妙都会在他耳边小声的抱怨这千篇一律的流程,而后,她便靠在他肩头开始假寐
而今垂眸,空茫的一片,没有娇小的身影,只留冷盏杯盘。
男人缄默着,神色有些发怔,他自己却不曾发觉,可一直关注他的四王妃却没错过他的出神,不用想都知道他会想谁,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在四王爷为她夹菜时,她敛去眸中的神色,柔柔的冲他一笑。
四王爷立即把摄政王给忘了,专心致志的给四王妃倒酒
歌舞涌入高潮,酒盏空了又满,三分醉足以壮胆,往日不敢说的话,随着议论声渐渐溢出。
一名与四王妃关系好的贵女,偷偷瞧着韩煜川英武不凡的俊颜,不禁露出艳羡的神情,“四王妃不愧是摄政王的青梅竹马,这种宴会邀请摄政王的人不计其数,也没见他赏过谁的脸,没想到四王妃一出手,摄政王竟然真的来
四王妃面露羞赧,望向漠然的韩煜川,他正独酌,样貌俊美斯文,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尊贵无比风华绝代。
当真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人啊
“是啊,摄政王估计也是看在韶菲的面子上,不曾在朝堂上与我为难。”四王爷没察觉什么,只一个劲看着白韶菲傻笑,与有荣焉道:“我家韶菲还兼具才情美貌,娶了她,当真是我的福气。
白韶菲见韩煜川始终淡漠,不曾瞧他们一眼,再一听四王爷的话,她眸色微闪,脸上随后染着醉人的红晕,“王爷.....
众贵女当场噎住,谁不知这白韶菲的芳心都在摄政王身上,唯独这四王爷。
可说这话的是四王爷,她们只能朝他谄媚的笑笑,不知是谁睨了白韶菲一眼,状似无意地说道:“诶,你们发现没有,之前这种宴会一直是由摄政王妃参加,摄政王几乎只会参加宫宴,若要出席,也必然会带着王妃,今日怎的.....
“你才发现啊,摄政王方才来的时候我便想问了,摄政王与王妃已然成亲三载,就算王妃一直无所出,但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却丝毫未变,身边更是不曾有过其他女人,当真令人钦羡.....”
贵女们越来越酸的语气钻入白韶菲的耳中,她垂下的眸子里闪过晦暗
“那今日怎不见摄政王妃?难不成因为这是四王妃的生日宴......
不言而喻的意味,方才说话的人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四王爷正专心的给白韶菲布菜,白韶菲捏着筷子的手收紧,睨了一脸木讷的四王爷一眼,随即看向韩煜川,温柔的说“提政王,今日怎的只有你一个人,妙姐姐呢?
韩煜川连眸子都未抬一寸,漫不经心地说:“和离了。”
他言罢,全场出奇的静,一双双眸子都妙滞了下来。
“什......什么?”白韶菲惊愕
“你和妙姐姐......”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韶菲心下大喜,面上却是蹙起眉尖,满腹的疑惑。
不止是她,在场的人无不好奇,可望着韩煜川冷峻的眉目,没人敢上前,更没人敢问。
“咦,摄政王竟然和离了?平日里见你和王妃十分恩爱的样子,事前也没半分的征兆,怎么突然和离?”四王爷放下筷子,疑惑地望向一脸漠然的男子。
四下寂然,众人看向四王爷的目光,不知是倾佩他的勇气还是傻气,虽是这样想,但众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高高竖起了耳朵。
白韶菲知道韩煜川不欲说的事,旁人最好闭嘴,但见了四王爷的鲁莽,她也没说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韩煜川的动作微顿,含着冷意的眸子觑了四王爷一眼。
他的心里微微起了浮躁之意,卫清妙执意要和离,他怎么知道是为什么,但那也是他与卫清妙之间的事,与旁人何干?
对于他的警告,四王爷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反倒是看见白韶菲的脸色不对,忙抱在怀里,关切道:“菲菲,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看看?”
白韶菲不着痕迹的望了韩煜川一眼,继而柔声说:“菲菲不冷,王爷你先坐好,有人看着呢。
“无妨,我搂着自己媳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四王爷见白韶菲面颊嫣红,以为她是害羞了,还是松开了她把外袍脱了罩在她身上。
这么一打岔,韩煜川已经收回了眸光。
无趣。
他的心里这么想,霍然起身,离开了坐席。
摄政王要走,没人敢拦
寂凉的夜,挺拔的男人走在灯火阑珊处,渐渐远离了宴厅的喧嚣,
他脚步不停,却听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在追赶他一般伴随着娇弱的声音,响在静夜里
“煜哥哥,你这就要走了吗?’
是白韶菲的声音,韩煜川停了脚步,转身看她,“嗯。”
白韶菲迈起碎步想在靠近他。可是韩煜川却倏然眯起了眼,冰冷的视线令女人一瞬顿步
。她乖巧的朝他笑笑,“煜哥哥,我只是想恭喜你终于和妙姐姐和离了......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我自然知道你对妙姐姐无爱,你们勉强在一起对谁都不是好事,这样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放过你,也放过她......”
幽幽的叹息轻响,女人的声音带上了低落,“你们都可以解脱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轮到我。”
“我知道四王爷对我很好,可我心底一直有着心上人,他是我自幼便相识的人,才华横溢,俊美无双,那个人就是煜哥……”
“四王妃,自重。”韩煜川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懒得看她,抬步欲走。
月色朦胧,女人温顺的脸神色不变,袖中的手却扣进了皮肉
“你爱上妙姐姐了,所以才看不上别的女人是吗”韩煜川冷嗤一声,脚步未停
白韶菲知道他这是不屑,心下一喜,随即问道:“那我呢,今日你为我而来,那我在你心里可有一丝位置?”
“无关紧要。
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里,冷漠的话却激的白韶菲踉跄了两步。
相识多年,她在他心中竟只算得上无关紧要?
若是......若是当年她没被四王爷看上,没被皇上下旨赐婚,他们会不会不同?
白韶菲的眸底黯然,嘴角漾起苦笑。
她知道,只要卫清妙还是丞相的女儿,韩煜川便有了更好的选择,又怎么会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说的那些都不足以令韩煜川放在眼里,他会去参加这无聊的宴会,只是因为四王爷蠢的可笑。
但他不会低估任何人,今日来就是要看看,这四王爷究竟真蠢,还是假蠢,又能为了一个女人蠢到什么地步。
男人径直回府,见到府内一片灯火通明时,他冷硬的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成亲三载,每一个他晚归的夜,卫清妙都不会让府中的灯火暗下去
“王爷,您回来了。”楚管家快步上前,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他。
“怎么?”韩煜川睨他一眼,以为他是想说卫清妙回来了,但又不敢说,他便推开了前殿的大门。
陡然,大门'砰’的一声砸向石壁,男人的脸阴沉的能滴出墨来,“她们是谁?”
楚管家心一颤,连忙道:“王爷,不知从哪儿传出您和王妃和离的消息众大臣争相送来了许多美人,奴才,奴才拦都拦不住......”
屋内,一众美人穿的极少,此刻更是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吓得瑟瑟发抖
韩煜川沉着脸,“给本王送走,一个不留,以后再放进来,你也可以走了!”
韩煜川说完,长袖一甩,阔步走向书房。
他恼怒之余,心里竟还有一丝的复杂。
原来,她没回来。
…………
翌曰,朝堂上暗潮涌动,韩煜川站在最前端,望着了另一边和他呛声的太子一眼。
太子同样看他,眸子里有着道不明的墨色翻涌
韩煜川的嘴角勾起冷酷的笑。
是什么倚仗令太子敢公然和他作对?
有意思,看来他得好好查查看了。
最后,关于朝廷赈灾的事情,皇帝要拿主意,韩煜川一锤定音,结束了早朝。
大臣皆低头,不敢触他的眉头,躬身退出了大殿。
韩煜川不动,待人都走的差不多后,他直视前方倚靠着龙椅的皇帝
“不知,臣方才做的决定,陛下可满意?
老皇帝的面色不太好看,在触及韩煜川的目光后,还是对他扯了扯嘴角,“爱卿说的有理,大郢有了爱卿相助实乃寡人之幸。”
韩煜川的眉梢一扬,冷峻的脸上只余沉稳,最后简单行了一礼,走出了大殿。
摄政王韩煜川权倾朝野,见到他的人都垂下了脑袋,宫门处巍然而立的男子则显得尤为突兀。
“韩煜川。”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与此同时,还有一只手拦在韩煜川的身前。
男人抬眸,冷冽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太子何意?”
太子冷声问:“你和阿妙和离呢?
韩煜川的眸底一沉,不甚在意地说:
“是又如何。”
韩煜川随意的态度刺得太子脸色微变,他握紧拳,低讽道:“不如何,只是苏羡在此多煜摄政王的成全,没了你,阿妙迟早会是我的妻。"
闻言,韩煜川的眸色冷妙,反讽道“太子殿下原来喜欢本王用过的女人?”
虽然他不爱她,但他的女人堂而皇之的被旁人惦念,总归是令他不悦。
“阿妙是阿妙,她只是阿妙,”苏羡面色阴沉,“而且,摄政王当初娶阿妙,只是为了卫老的势力吧!”
“卫老身为正一品丞相,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女儿想嫁给本王,本王没有理由拒绝。”
苏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怒火“阿妙如此赤忱的女子,你不爱她,却为了权势娶她。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若不是通过卫老,你也不可能这么快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你能因为权势娶她,缘何......缘何就不能为此对她好上几分?”
“本王需要想这些?”韩煜川也冷了眉眼,“实在要想,那也只能是卫清妙识人不清,偏偏要把本王不需要的东西给了本王。爱?有何用?”
“她带给本王权势,本王给她正妻的位置,很公平的交易。
太子望着他一脸的冷漠,突然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笑卫清妙的傻,更笑他当初的不强硬,轻易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
谁曾想,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却被旁人如此糟践!“韩煜川,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时今日与本宫说的话,本宫也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自小便立誓守护她一生,成为太子也只是想更好的护她,从前有你,她不让我做什么,可现在,她终归是要由我来保护。
苏羡看着他,坚定的道:“韩煜川,本宫不会再退让,放手过一次,换来的却是她的伤痕累累,今后再不会了,再不会!”
“呵。”韩煜川的脸黑了,后悔,他韩煜川做事从不后悔,再说是那女人放手的,该悔的人是她
可他的心头却在一瞬间涌上阵阵杀意,只因太子的一句不会退让,他克制着,迈步离开。
苏羡却在他身后问:“摄政王,既然你们和离了,那她现在哪儿?”
卫府他查过了,没人,她已与韩煜川和离,依着她的性子并不可能会继续留在摄政王府,可她也不曾来找他,如今她孤身一身,会去哪儿?
前方颀长的身影不曾停留,微躁的空气中只有冷冷的话砸下--
“你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查?”
太子默然。
他凝滞片刻,才阔步回了太子府立即命人着手调查。
一路上韩煜川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彻查太子的动向。
今早太子的举动和往日比,确实有些异样。
一个女人能这样影响他?
韩煜川不信,他很清楚自己对天家的危害,他若是不谨慎对待,这几年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天家从来无情,一个两个的还都是痴情种?
男人的嘴角勾起冷笑,安排好一切,埋头处理起文案,一一确定每个至关重要的人在他这儿都没什么出入。
门外,楚管家敲响了书房的门,
“王爷,该用膳了。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书房门被打开。
韩煜川来到厅堂,午膳已然摆好
男人望向空寂的圆桌旁,脚步微微一顿,而后自然的坐上主座。
拿起筷子,他双眸下意识扫过瓷碗,空空荡荡的,再不见一双细白的手,也不见夹来的他喜欢的菜
'咔嚓’一声脆响,手中的筷子不堪重负,拦腰而断。
楚管家心一紧,小心翼翼地抬首望了望韩煜川,猜想他是不是对今天的菜色不满意,毕竟......
韩煜川什么都没说,接过侍女换来的筷子,夹菜放入口中。
菜才放入口中,韩煜川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他放下筷子,又喝了口汤。
旋即,男人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府中换了厨子?楚管家惶恐于他的冷,磕磕绊绊地说:“回王爷,没......没换。
男人沉着脸看他,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楚管家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诚惶诚恐地说:“王爷可是觉得这菜不合胃口?
“若是换了,直说便是......”韩煜川的语气更冷了。
楚管家额头上的冷汗都滑到睫毛上了,却不敢抬手抹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府上的厨子真没换过,只是,这几年您吃的饭食一直都是王妃亲手做的,王妃走了,所以......所以味道和厨子做的不,不太一样。
男人冷冽的眸子突然妙住,“她做的?
“是......王妃自嫁给王爷后,看王爷每天都十分忙碌,她担心您的身体便学着给王爷下厨,做的菜都是王爷喜欢,且对王爷身体有益处的。王妃没让说,王爷也没问过,奴才见您也喜欢所以......
韩煜川的喉结哽了哽,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没再动饭菜一口,起身回了寝殿。
韩煜川打开房门,一眼望去,原本挂满屋内的,女人的物件几乎都不见了
仿佛这里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生活过一般,任何关干她的痕迹都被抹了去。衣奁空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他的。
梳妆台空空旷旷,所有胭脂都不见了痕迹。只有......只有他昨晚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帕。
韩煜川拿起一看,是了,这是他昨天携带用来擦手的手帕。手帕上带着极淡极淡的酒香,左下角绣着簪花小楷的--韩。
簪花小楷
韩煜川猛然把手帕收紧,打开梳妆桌一旁的匣子,里面收纳着许许多多的手帕,却再没一块绣着簪花小楷的字
他回身走到衣奁前,一件件衣服被翻出,同样,再没一件衣服的衣袖上绣着小小的--妙。
韩煜川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平静至漠然他把衣服往箱子里一丢,起身环视了一周。
倏然打开房门,他朝不远处唤道“管家。”
楚管家很快跑过来,气喘吁吁的,他躬身问道:“王爷,您找我?韩煜川顿了片刻,淡淡的问:“王妃呢?
他从不会关注她,细细一想,当真不知道她现在会在何处。
楚管家应:“回王爷,王妃昨日走后,未曾回来过。
韩煜川的眉心一拧,缄默着抿了唇。
“对了,王妃昨天走的时候,是背着包袱的。”楚管家补充完,小心看了他一眼,“还有,在寝殿后方发现一个火盆,里面堆积了半盆的灰烬......”
空气有一刹那的妙滞,韩煜川什么都没说,抬步离开了寝殿。
'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被推开,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往摆满牌位的香火桌走长
有阳光漏进来,照在他的脚下他他步子忽地一顿,黑眸看向桌几最前方空出的两个位置。
卫清妙父母的牌位不见了.....
韩煜川袖下的手终于收紧了,他看向突兀的空缺良久,回身走出了祠堂,身后的门被关上,男人置身于烈日下。
这时候韩煜川想,她真的走了,真的离开了他的世界
这样也好,他终究不爱她,也不会爱她
或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
翌曰,炎热的天气依旧,一阵不可捉摸的雷雨紧随而至。
雨很大,韩煜川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开口,“说。”
“王爷,太子确有异动。”暗卫跪地,低头,恭恭敬敬的道:“三更天时,太子曾上了南山,下山时带回了一具焦尸,且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的异常。
韩煜川微微眯眸,眸中幽深不见底。果然有异动吗?
原因可有查到?
男人的声音带着锐利的寒刃,像一头潜伏的猛虎,伺机扑向隐匿的敌人。
暗卫道:“未曾。”
韩煜川坐于案几之后,抬手轻敲桌
面“查,彻查,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是。
人影闪现,眼前已然只余空茫
韩煜川眸光落于窗外,簌簌的雨幕掩藏了他明灭的眸色。
正午,人影再次出现
当暗卫说到南山处的长乐轩时,韩煜川的眉心下意识一拧。
“王爷,通过太子,查到......查到昨天王妃出了王府后便是去了南山上的长乐轩。”
暗卫小心翼翼的看了韩煜川一眼,才谨慎地继续道:“王妃进了庄子,让下人都离开后,独留在庄子内,一直不曾出来,直到晚间,长乐轩走水,一场大火几乎烧到天明......而,而太子带回去的焦尸是......是王妃。”
韩煜川怔住,却不自觉的收紧了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
暗卫大气都不敢出,只得小心地回,“王妃离开王府,前往南山的路上,好似有些异常。以王妃的盛名,见过她的人都会有印象,属下暗探了一番,有许多人说王妃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在路上磕磕绊绊,连撞了好几个人也不自知......”
暗卫说完,立即闭了嘴,低头不敢言语。
韩煜川喃喃的道:“她怎么可能会死”?
这话不知是相问谁,悠悠远远的飘散在空中
韩煜川霍然站起,厉声道:“走,去长乐轩。”
她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信!
雨幕浩大,上山的路泥泞不堪,越是接近,韩煜川握着缰绳的手愈发用力。
直到一处处焦黑出现在眼前,韩煜川身下的马终于不安的慢了下来。
男人毫无遮掩,在倾盆大雨中,踩着泥水,走向焦黑的断壁残垣,一片荒芜,焦黑,明显是走水后留下的狼藉,且看着,这里已经烧毁的面目全非......
韩煜川的的步伐就这么顿住,他的内心涌上一股道不明的情绪,阻碍他不敢前进一步。
韩煜川的记忆一向不错,所以他还记得,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卫清妙的地方,那时的他很狼狈,从未出现在人前的狼狈,那么狼狈的样子就这么落入了卫清妙的眼中。
他僵直着身子,眼眸微微冷了,倏然转身上马,下山。
太子府明黄的色调映入眼中,韩煜川的眼睫缀着水帘,缰绳一勒,翻身下马,往太子府里闯去
太子府有人守着,正要拦截他们,
看清领头的人是摄政王后,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转身去通知太子。
韩煜川始终面无表情,他一往无前。瓢泼的大雨砸下也不能阻挡分毫,直到,前方同样出现了一身墨袍的年轻男子。
苏羡抬手拦住了他,冰冷的脸上同样有雨水滚落,声音极冷,“摄政王缘何擅闯太子府?”
韩煜川厉眸射向他,声色比他还要冷,“太子何故明知故问。”
“呵!”冷嘲声溢出苏羡的唇角,他讥讽地笑,“本宫虽知摄政王权势滔天,只是今日怎么按捺不住,连本宫的东宫也敢擅闯!今日尚且是这东宫,来日是否便轮到了龙椅之下的皇宫?”
“太子若能好好配合,那也说不上擅闯,若不然,本王不介意教教太子什么叫擅闯。”
两个傲然的男子均是眸含冷意,谁也不退让半分。
韩煜川说完,也不理会太子,阔步向前。
苏羡还想拦他,却被韩煜川一下捏住了手腕。
韩煜川的眸子冷极了,他毫无感情地注视苏羡,一点点掰下他的手,力道极重。
苏羡皱眉,正要说什么,韩煜川已经摆手,示意身后之人行动起来,
苏羡被他扣住,丢向一旁,韩煜川不再管他们,径直走向太子寝殿,苏羡开始急了,“韩煜川,你不配,你不配见她!
身后的声音被韩煜川抛开,一步步走向紧闭的大门。
'轰隆
房门被推开,伴随着从天而降的巨大雷霆,一刹那的白芒照亮了屋内盖着白布的娇小人影。
韩煜川垂下的手颤了颤,却不曾迟疑,阔步进了屋内。他的步子很稳,却越是接近越是缓慢。
终于,他走到了白布上方
“韩煜川,你别碰她!
苏羡愤怒的声音被他忽略,韩煜川抬手,干脆利落的揭开白布--
白布下,焦尸面目全非
韩煜川看的销骨外,那他曾日日夜夜亲吻过的,深可见骨的独特疤痕印在上方,清晰入目
他眸中的冷静,突然寸寸碎裂。
这是两年前韩煜川遇刺时,一身明艳张扬的女子,毫不犹豫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后果。
卫清妙极白,这疤痕在她完美如玉的肌肤上,尤显狰狞。
明明毫无美感,可韩煜川每次和她同房,总会亲吻这伤疤,姿态里都带着他没察觉的虔诚。
可,现在,这疤痕却出现在一具焦黑的女尸身上......
韩煜川眸底染上了赤红,在苏羡扑上来时,长袖一挥,抱起了面目全非的尸体。
“韩煜川!你要做什么!”苏羡扑了个空,见韩煜川抱起卫清妙,他目眦欲裂,终于失了冷静,“放下阿妙!”
韩煜川缄默着,口舌干涩,说不出一句话,他没看苏羡一眼,抱着卫清妙,跨步朝外走去。
苏羡拦住了他,一身墨袍还在滴着水,硬朗的脸很沉,就这么直直看向抱着尸体的男人。
“本宫找到的人,你凭什么带走?”
“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要带她回家,”韩煜川不容置喙的道:“你,没资格拦本王。至于太子帮本王找到人,本王很感激,来日必有重谢。
“你们和离了!”苏羡的眸色疯狂,“摄政王,该不会忘了你亲口说的话!”
“那又如何?”韩煜川看了眼他的下属,他们很快拦住苏羡,韩煜川走了。
这次苏羡没有追上去,他的眸光极沉,眸中的猩红藏着些许不明的紊乱。
雨势更大了,
楚管家看到韩煜川抱着的尸体时,吓得直接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王,王爷......这是......
韩煜川没理会,抱着人走进了寝殿。寝殿外,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砰’的一声,寝殿的大门合上,阻绝了外界一切的目光。
韩煜川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他把卫清妙轻放在床上,再细细擦干'她’身上的水渍。
雪白的手帕上黑乎乎的一片,男人极有耐心的换了一块又一块。
他的眸子已经赤红,赤红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被褥上一片深深的水渍,有尸体的,也有他的。
他浑身淌着水,冷冽的风从来不及掩上的窗棂处吹来,他怔怔的,拿过被子盖住了黑乎乎的尸体。
韩煜川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他看着床上的'她’,仰躺在'她’的身
像这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卫清妙睡在里侧,韩煜川睡在外侧,不自觉的保护姿势。
他细细描摹着手下模糊不清、粗粝不堪的面容,却忽然收回了手。
他一下坐起,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把尸体上,他方才滴落而下的水渍擦干。
他身上太湿了,全被雨水打湿的衣衫,还淌着水
卫清妙会冷的。
他想。
男人把衣衫除开,赤着身,又躺入了湿冷的床铺。
他没有闭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卫清妙。
卫清妙在人前总是端庄高雅的,可私下里,她总是对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他觉得甚是无趣的小事
她总是对他笑,好像世间的一切都是好的,令人开心的。她笑起来,脸上带着一对浅浅的恰到好处的梨涡,眉眼弯弯,恰似一弯新月。
而他总是板着脸,一脸的不耐,但他必须承认,每当这时候,他心里所有的躁郁也在一瞬间平复下来。他极为难得的平静里,都有她的身影。
而他晚归时,她都不会早睡,呆愣愣的睁着眼等他,一见到他,眸子里好似盛满了星光,带着希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很困,她从小自律,晚睡的情况,只发生在他晚归的时候。
他不宽慰她,他很自私,从不承认,他私心里期待着她亮晶晶的眸光。
但他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与她和离的理由。
因为习惯,因为顺眼,因为......心里能得到安宁。
后来,她父母过世,她的眉宇间时时染着郁气,神色很不对
但他太忙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几乎只有就寝时才出现在她的眼前,他没有时间管她的喜,更没有时间管她的悲与愁。
于是,他看见平曰里总笑着的女子,慢慢的不再笑了,眼睛里也渐渐的,渐渐地失去了神采。
而现在,她甚至死了....
韩煜川倏然收紧了手,他想抓住什么,死死捏着拳,掌心却空茫一片
他突然闭了眼,把被子一盖,覆上了他和'她’
......
一天一夜过去了。
楚管家才至中年,头发却已发白。他摸着这一天一夜中多了一大半的白发,长长的叹了口气。
卫清妙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原本是卫府的人,可是丞相府如今已经没了,他只得来到了小姐的身边守着,希望能帮卫老照顾小姐,可是没有想到,前两天她离开时他正好有事处理,没能阻止,谁曾想......
天空已经放晴,夏曰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束束刺目的光落在楚管家苍老的脸上,他低下头,敲响了寝殿的门。
寝殿内寂然无声,从韩煜川带着卫清妙回来后,整个王府都安静的不同以往
“王爷,太子殿下已经在府外守了一天一夜,您没说话,我们也不敢放人进来,可瞧着太子的样子,他怕是不打算离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楚管家的声音很低,可还是蹙眉把话说完。
把太子殿下晾在外面一天一夜,对天家终归是明面上的不敬。况且,太子一开始的架势,一看便是想硬闯的,若不是摄政王府的护卫一个个实力强悍怕是早让太子闯进来了。
这些楚管家不敢说,他竖耳细听了一阵,室内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他犹豫着,准备再次敲门时,房门在他抬起手的瞬间,打开了才过了一天一夜,昔日意气风发的男人,神色却憔悴了,往日里冷漠凌然的双眸,此时也是黯然沉寂,
楚管家连忙放下了手,不敢再看他,低头等着吩咐。
“苏羡还在外面?”韩煜川的嗓音带着沙哑,却不带一丝感情
“是,太子还在府外。”楚管家不敢抬头,恭敬地回答。
韩煜川点头,说道:“你去准备葬礼的事宜。”
他说完,抬步走在阳光下。
“老奴这就去办。”楚管家小心的抬头,阳光有些刺眼了,男人的背影依旧挺拔,那一身凌乱的墨袍在烈阳下竟也透着股冷然。
在幽暗里待久了,韩煜川的视线有些模糊,刺目的光直直射来,他微眯了眸,走向府门。
侍卫打开门,韩煜川便见到了狼狈的苏羡。
韩煜川的狼狈映入眼中,苏羡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嘲弄,“我要见她。”
韩煜川睨着他,冷冷吐出一句话:
“送太子殿下回去。
他语罢,府中的护卫一列列凛然而出,把苏羡的人团团围住。
苏羡轻倪着他,眸底越发的冷,良久,他才冷笑道:“无需摄政王相送,本宫自会走。只是,摄政王可要看好了人,不要给本宫机会,不然,这人可就回不到你手上了。
苏羡一身的狼狈,却也掩盖不了他俊朗的面容,他眸底阴冷,深深看了韩煜川一眼,带着人扬长而去。韩煜川握紧了手,颓靡的脸上一派冷然,睫羽打下,他眸底翻涌着凛然的杀意。
不知不觉,三日已过,这三日韩煜川白天忙着墓地的建造,晚上便彻夜坐在棺椁边。
一个在棺内,一个在棺外。棺外的人始终面色柔和的妙着棺内的'人’,细细为'她’净面擦手。
今日的天空昏暗一片,阴沉沉的,没有星点阳光,没有半分雨丝。
摄政王府挂满白布,严肃庄严,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全京城有点儿分量的人,都不敢不来。
四王爷带着四王妃,见到韩煜川时还颇为悲戚的拍了拍他的肩旁。
四王爷憨厚地说:“摄政王,节哀。”
韩煜川没说话,漠然地朝他颔首
四王爷很能体谅他的痛,要是他的韶菲去了,他也接受不了。
“还好你在。”四王爷握紧白韶菲的手,眸底缀上感慨
白韶菲的眸光一直落在韩煜川的身上,眸底带着微光,根本没听四王爷的话。
见白韶菲没回答,四王爷凝眸看她,却见她一副出神的模样,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落向了孑然独立的男人身上
韩煜川立在灵堂前,眸光专注的望向棺椁
“韶菲,你也觉得摄政王很可怜是吧?”四王爷英俊的脸上带着憨厚的表情,轻拍着白韶菲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像摄政王一样孤苦一人的。”
白韶菲终于回神,扯着唇角朝四王爷笑笑,脸上也晕染了难过,有些讪讪地低下头。
只是,听到四王爷的话,她眸光微闪,余光落在四王爷握着她的手上,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莫名弧度。
四王爷以为她心地善良,被摄政王孤寂的样子感染了,一阵紧张的带着她离开。
虽然摄政王很可怜,可还是不能跟韶菲比,他最是见不得韶菲难过了。
白韶菲没有反抗,柔顺的被他拥着走,还抬眸对他笑了,眸子里是惑人的柔光。
四王爷傻笑着,才带着白韶菲离开,王府大门处便走来一位头戴麻质抹额的男人。
男人一路不停,也无人敢拦。他径直走到灵堂前方,和韩煜川并排站着
白麻落在余光里,韩煜川转眸。
苏羡望着前方的棺椁,面上的沉痛毫不掩饰,仿佛里面睡着的人是他的妻,他的挚爱。
韩煜川的脸色难看了,他直视着苏羡,眸子极冷。
苏羡没看他,眼神失焦,“那年本宫五岁,随母后去参加了阿妙的满月宴。要她抓阄,这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却哭闹着抱着本宫不放,本宫看她这么小,哭起来可怜极了,同样抱紧了她。哪知道她立即收了哭声,小小的脸,对本宫咧着嘴笑,胖嘟嘟的手更是拽着本宫的头发不放,之后本宫对卫老说,本宫会保护她。卫老听完笑了,母后也笑了.....”
“太子......”韩煜川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想阻止苏羡说下去,却又渴望苏羡说下去。
他想知道她的事,他来不及参加,来不及放在心里的事。
苏羡打断他,声色飘渺道:“小时候她总笑着说要嫁给本宫,本宫说,等她长大本宫必定会娶她,让她做本宫一辈子唯一的妻。她每次都伸手,要和本宫拉钩。”
苏羡伸出了右手,他眸色缱绻小指勾起,极慢极慢地动了动,脸上的神情俞发柔和“本宫拒绝了母后安排的所有女人,更加努力的在政绩上让他们没话说。本宫还在等她,等她长大,等她做本宫的妻。可,她却忘了他们的约定,竟然看上了......”
苏羡倏然转眸,他眸光沉沉,直撞韩煜川。
“她心悦本王。”韩煜川看向棺椁
“她是吾妻,永远都是。
“呵,”一声冷嘲自苏羡唇角溢出,“你配吗?你都说了是她识人不清,把爱这种无用的东西给了你!你也没说错,她确实是识人不清。也怪我没保护好她,竟让她遇见了你。”
“既然不能好好待她,却还要娶她?韩煜川,本宫永远看不起你!”
韩煜川骤然收紧了手,冷硬道:“无需太子挂心,太子殿下,你可以走。
太子没说话,却也没挪动分毫。
“太子是想本王动手吗?’
“韩煜川,她本该是我的妻呀!”苏羡低眉,眸子内含着凄凉悲愤,脸上挂着惨笑,眼睛一刻都不愿再离开棺椁分毫。
“请!”韩煜川抬手,沉冷的眸直射他,还算客气的下了最后通牒。
苏羡的眸色阴冷,睨了韩煜川一眼,随即冷笑着转身。
走出灵堂之前,苏羡回头看向铺满白绫的棺椁,他眸色阴厉,凉风吹过,带着些许凌乱的墨发,墨发划过嘴角,遮住了他愈发诡异的弧度
苏羡走了。
韩煜川垂下手,指尖早已泛白,唇瓣也再无血色他凝视着棺木,唇瓣开合,苍白的呢喃着--
“我后悔了,卫清妙......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