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吃人”两个字开始,我的脑子已经开始翻江倒海,那种嚼碎骨头往肚子里吞咽的快感,开始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陌生而熟悉的景象。
趁着这两位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我默默地走到盥洗室,对着镜中男孩凝望片刻,忽然间笑出声来。
是啊,从小到大,我想吃的东西,只有一种。
因为,从始至终,我想吃的东西,只有一种。
挤到还在争论不休的黑白之间,我蓦地伸出手,扯了扯他们各自的衣袖,“老范,老谢,你们两个无常鬼闹够了没有?”
——
“谢必安,范无救,两位行啊,让我装儿子这么多年?”
再次坦诚相见,老谢的语气还算镇定,“十一,你想起来了?”
我没有回答,冷笑两声。
“七哥,咱们抓紧时间撤吧,别跟他废话。”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真是笑话。
我一只手就将准备暴走的老范按在桌子上,“急什么,兄弟难得团聚,不用叙叙旧么?”
老范的脸色黑得不见天日,身体却完全动弹不得。
这也难怪,自打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们俩根本就不是对手。
——
那时我第一次溜达到冥界,所有魑魅魍魉都绕道走,只有这两个叫作无常鬼的蠢货,竟然主动上门。
“你……你就是饕餮,对吧?”
老谢这个日常装逼的,追星时竟无比忐忑。
我没有客气的义务,“找老子作甚?”
老范还是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听说你把我们直属领导孟婆女士的男秘书生吞了。”
我翻了个白眼,“老子最讨厌背靠娘儿们狐假虎威的,吃就吃了,爱咋咋的。”
“那能不能烦劳你,在帽子上签个名……”
我没搭理眉眼和顺的老谢,瞥了一眼站在他旁边死气沉沉的黑脸范,“你俩是一对么?”
“你说啥?!”
老谢连忙拉住撸起袖子的老范,好脾气地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俩属于直男组合,正经八百的鬼畜兄弟情。”
紧接着,老谢将自己和老范的那点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大致就是老范和老谢生前是一对好基友,有一天两人日常出去嗨,走到南台桥下,天空中忽然飘来几朵雨做的云,老谢作为一枚精致的美男子,非得让老范在桥底下等他回家拿伞。
搞笑的是老谢走后没多久,雷雨倾盆,河水暴涨,老范又是个死脑筋,老谢让他原地等,他还真像个木头一样动也不动,竟然活活被水淹死了。
更搞笑的是老谢觉得这么傻的兄弟死了到阴间也会被人欺负,干脆把自己吊死在桥柱上,结伴下黄泉。
“真不愧是索命无常,蠢起来连自己都杀!什么兄弟情义?我看分明是傻里傻气!”
老范估计已经忍我很久了,抡起夺命索就想往我脑袋上砸,被老谢一个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别别别,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大家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笑话,我一个驰名中外的上古凶神,怎么会跟两个排不上号的小鬼称兄道弟?
“凭啥?”
“凭我们敬你是条汉子。”
“我是想问,你们凭啥?”
老谢抿了抿惨白的嘴唇,吐字铿锵有力,“就凭我俩讲义气!”
我也是日了鬼了,义气这东西,能当饭吃么?
——
然而有些东西,的确能当饭吃。
再次回到冥界,我披枷带锁,狼狈至极。
“听说他把上面某位流落人间的私生子吞了!”
“咦,官方发布的消息不是外甥么?”
“你这八卦是八手的吧,如此落后。”
“我猜还是外甥的可能性大些,要不怎么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切,还以为饕餮能有多凶,禁了法力,看起来和金毛差不多。”
刻意避过满堂的指指点点,这对白加黑又溜达过来。
气氛一度尴尬,老谢的舌头耷拉着许久,终于发出声音:“那个,领导让我们交接一下工作。因为冥界已有十大阴帅,所以你排行十一……”
我翻个白眼,以示无所谓。
不论饕餮还是十一,原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老范破天荒地没找麻烦,“以后我和七哥带着你,好好干活,别抖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