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行行行，起来再说。
他站起，对着影院吼，林蓝，老子爱你！
吼声如雷，回荡在空空的影院，很快熄灭在厚重的黑暗里。
我扶他起来，感觉他像一个被抽空的树壳，松软而空洞。脚步落在地上，都是空洞的碎响。
我们坐在了影楼下面的楼梯，点了烟。我说，我不明白，你爱她，她也爱你，这事应该成了。
他吐了一根烟，会吗？你爱我我爱你，爱情就那么简单？
他说，下个月就要去北京分公司了。一个月工资6000，租房2000，抽烟吃饭2000，其他杂七杂八也要2000。他说他从得知这消息的第一天起，每夜都在算账，算的头晕脑昏，算的肝胆俱裂，该用的公式都用了，他始终没算出能多出哪笔费用，用来支付林蓝的幸福。
我说，就为钱？
他呵呵笑了说，就为钱。
我说，过了。
他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说，没过，一点都没过。老洛，你看过林蓝的眼睛么？
我说，看过，挺纯。
他说，对，纯的像白纸，像咱门前刚下的雪。我每次看着那双眼睛，就想，这眼睛到现在，还没有见识过生活的肮脏和卑劣，还没有见识过20元一晚的旅馆被子能黑成什么样，没有见识过50的房子放下桌子和床会狭窄到什么样，没有见识过菜市场上的小贩会用多么犀利的言辞为一元钱和你冷嘲热讽。
猴子说到这，眼角又储了泪，闪亮闪亮的。
他说，我就是希望她永远不会见到这些。至少，不是跟着我见到。这有错么？
我说，没错。
他吭哧一声，又绷不住了。
他说，那就是我做的对？我做的对，可为什么还特么这么疼啊……
6
从电影院走出的那一天，车站上，再也看不到那个冻得瑟瑟发抖，望着包子傻笑的女孩了。
公司似乎也不常来，偶尔还能碰到。见了面，淡淡一笑，相视而过。
有一次，我和她在电梯相遇。从10楼到1楼，我们聊了股票，聊了金融，聊了奥巴马和本拉登。电梯快到1楼，她突然说，他还好么。
我说，还行。
她点点头说，能帮我带句话？
我说，你说。
她转身看着我说，你告诉他，他好像一条狗哇。
眼神浑浊，像是某种泡沫，又像是梦乡破灭后，留下的阴影。
我转过身，抓起电话。拨通，电话里传来巨大无比的噪声。
猴子说，咋了，你快说，我要登机了。
我说，林蓝的眼睛变了，不纯了。也许是你碎了她最后的梦。
他说，什么？你大点声！
我说，你特么的就是条狗！
他说，好的，到了再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