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朝华殿中来了一位登徒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仙婢中间四处流转,三言两语勾的小仙婢满面绯红。晴鸾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研究煮茶技艺,登徒子围着晴鸾转了几圈,她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登徒子拿过晴鸾手中刚煮好的茶水,微微掠过晴鸾的指尖,还对着晴鸾眨了眨眼。晴鸾近日越发地好脾气,见他抢了自己的茶杯也不恼,转身去拿了第二个茶杯。
登徒子不仅抢走了她第二个茶杯,还握住了她的手,桃花脸上一片伤心欲绝:“多日不来这朝华殿中,没想到仙子对我态度如此生分。”
是了,仙与仙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一个态度,晴鸾觉得是时候让他明白她的态度了,于是晴鸾一脚把他踹出了几丈远。
登徒子倒在地上,指着晴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周围的仙婢见此纷纷围上去惊呼:“二殿下!”
原来他就是二殿下苍旻,晴鸾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挽回一下局面。陌寻刚踏进朝华殿,晴鸾就抱着自己的腿坐到了地上。
众人……
还不等众人告状,晴鸾就主动坦白:“殿下,我的腿可能是邪祟入体,不受控制,所以不小心伤了二殿下。”
陌寻打量了一眼地上的人,轻描淡写:“二殿下身强体健,哪里容易被伤到。”
二殿下愤然,晴鸾见无人责怪,高兴地和众人退出了大殿。
苍旻不满:“哪里来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仙婢?不如让我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陌寻眼底泛出一丝冷厉:“我的人就不劳二殿下费心了。”
苍旻从袖中拿出一根青羽笑了笑:“你让我费心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陌寻接过那根青色的羽翎,幽暗的眼底看不清情绪。
第二日,晴鸾揉着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不留神撞上一堵墙,晴鸾一抬头看见了一身盔甲的陌寻。
晴鸾揉揉眼睛:“你要去打架了吗?带我一个好不好?”
陌寻戳了戳她的额头:“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陌寻去了幽冥之司。
千年之前,现任天帝带兵攻打九重天,前朝拥护者以青鸾一族为首偷走神印,后来青鸾一族阖族被灭,却依然不见神印踪影。陌寻看着手中青鸾之羽,果然有漏网之鱼。
幽冥之司突然燃起天火,火焰中飞出一个满身杀气的青年,陌寻与他过了两招便发现不对。
“你不是青鸾。”
青年亮出真身,原是一只烈焰凤凰。
“葬生于天族之手的何止青鸾,”青年端正如画的眉目里透出比火焰还要炽烈的杀意,“九重天上的血债也是时候偿还了。”
陌寻追随天帝征战多年,杀伐之气远比寻常人重,凤凰靠一腔愤恨撑了不多时便败下阵来,陌寻正要下杀手,幽灵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声,陌寻分神,凤凰趁机逃走。
陌寻在幽冥草中看见一个伤痕累累的姑娘,陌寻抱着姑娘上九重天的时候,晴鸾正蹲在地上昏昏欲睡。
陌寻有些失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晴鸾抬起头来时还不甚清醒:“你不是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吗?”
软糯的尾音像一株缠绕的蔓荆子,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在心头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陌寻忍过心头的一点点痒,碰了碰她颤动的睫毛:“好了,我回来了。”
陌寻从幽冥之司带回来一个姑娘,是晴鸾彻底清醒后才反应过来的。晴鸾觉得陌寻真是厉害,她同人打架不过争个番薯,陌寻打架竟能争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姑娘并非普通的姑娘,她便是三殿下出逃的未婚妻,西海三公主若水。
若水自醒来就拉着陌寻在一旁相陪,晴鸾觉得自己可能没睡好,眼睛有点涩涩的疼。繁缕仙使觉得晴鸾真是不争气,上去抢回来不就好了。可晴鸾最大的本事也不过是抢番薯,还输给了兔子精,更何况抢夫君这种高难度戏码。
晴鸾觉得自己的情路实在是太过坎坷,要到西天梵境求佛祖改一改命格才好。
晴鸾还未到西天梵境,却在半途遇见一只濒死的凤凰。听说救人性命会有很多功德,晴鸾便用精元为凤凰疗伤,希望这功德能助她改一改这八字孤鸾的倒霉命格。
事实证明,功德积多了果然很有用处。彼时晴鸾正抱着一个大西瓜啃,不知从何时醒来的凤凰上前一把握住了晴鸾的手,晴鸾艰难地把咬了一口的西瓜递过去:“你要吃吗?”
凤凰伸手探了探晴鸾的精元,青鸾神鸟,果然没错。凤凰深情地握着晴鸾的手,晴鸾深情地握着瓜。
凤凰:“我是你的未婚夫。”
晴鸾口中的西瓜子飞了出去,黏在凤凰的眉心像一颗美人痣。
晴鸾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我……哪一个未婚夫呢?”
凤凰脸色黑了黑:“你还有哪几个未婚夫?”
晴鸾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起来:“陵光神君,孟章神君……七个,八个,不对,最后一个应该不能算。”
凤凰没忍住,又吐了一口血,晴鸾识相地住了口。据凤凰所说,他们在还是一个蛋的时候就定了亲,后来阖族被灭,他们便失散了。
凤凰谈起过往时满身阴冷的杀意,晴鸾不由得抖了抖。
凤凰把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等报了仇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晴鸾勉强笑了笑:“我命格不大好,怕是会连累你。”
“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晴鸾没想到自己这根千年枯木居然也能开出一朵桃花,明明破了八字孤鸾的命格,却不知怎么觉得更为难过。
凤凰在洞中躲避天族追杀,晴鸾外出找食物,每找到一种晴鸾就会想到陌寻好像不爱吃这样的果子,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他那样的人……
晴鸾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这才想到并不是给陌寻摘果子,凤凰他……好像什么都能入口。
晴鸾不知不觉摘了一包的果子,回头突然看到多日不见的陌寻,他似乎清减了不少,站在悠亮的日光里,轮廓分明的脸像一尊好看的雕像。
“小麻雀,过来。”
明知道不应该,晴鸾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晴鸾回到了九重天就听到了一个大八卦,听说二殿下拐走了朝华殿中的一个小宫婢,三殿下差点把二殿下的露华宫拆掉,看来三殿下的墙角挖不得。说起墙角,晴鸾此时正在墙角处罚站,一脸生无可恋。
“殿下,我错了。”
陌寻头都没抬:“站好。”
晴鸾想了想,装作崴脚一般倒下去,假摔她最有经验了。可她身子还没有倒下去,一个身影就闪了过来,晴鸾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鼻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糊弄是吗?”
晴鸾不知道他说的是这件事,还是指的别的什么,只好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老实道:“我错了。”
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音不复刚才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你当时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晴鸾想起当日在西海说的话,抬头狡黠一笑:“若我说不作数呢?”
陌寻抵上她的额头:“如此……我便只能明抢了。”
晴鸾想着很快便能带着陌寻回仙山,好好的炫耀一把。可最终,晴鸾还是没有等到这一日。
晴鸾醒来时发现身上绕满了锁链,周围无一丝亮光,她从不知天界也有如此阴冷之地。三公主若水拿着烛火走来,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三公主凑近晴鸾,如花的脸上泛着丝丝戾气。
“三殿下中毒那日你无故失踪,你和前朝余孽到底有何关联?”
中毒?怪不得他面容越来越苍白,怪不得……
“你和那只凤凰一样,是来找天族复仇的对不对?三殿下不舍得动手,那我便替他除了你这个祸根。”
晴鸾不晓得是不是自己长得太像软柿子了,所以人人都要来捏一捏。若水纤细的手刚碰上晴鸾,晴鸾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术,霎时与若水调换了位置。正经的本事她没有学会,这逃跑的本事她可是学会了十成十。
晴鸾想着陌寻不会与她说实话,便去找繁缕打听,得知解药是长在钟离山上的不死草,钟离山周围有九百里瘴林,去寻药的人全都葬身于此。
万物相生相克,青鸾神鸟是唯一能飞越九百里瘴林的灵兽,晴鸾拿到不死草心下一松,未发觉从天而降的火螭兽。火螭兽是六界中出了名的凶兽,它并不致力于一口咬死对手,而是在不致命的地方狠狠地划上几道,晴鸾在火螭兽的利爪下艰难地喘息,她还不能死在这里。可她被火螭兽禁锢着,一丝灵力都使不出来,晴鸾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对准火螭兽的眼睛,用尽所有力气掷出去,像最后孤注一掷的赌徒。
好在她赌赢了。
晴鸾带着满身伤痕飞越九百里瘴林,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那些伤口一遍遍被撕裂,她仿佛从尖利的刀刃中走过。听说人临死前会看到一生中最想看到的画面,她看到了昆仑仙山的锦绣花海,那个人站在花海中间,遗世而独立,遍山绚丽的花朵,顿时失了颜色。
他朝她伸出手来:“小麻雀,快过来!”
她好想走过去,可身上真的很疼很疼……
朝华殿中,陌寻正在一枚钗上镶嵌灵石,不知怎么钻子突然扎进指腹,钗上血迹斑斑,陌寻不由得皱眉。
此时若水端来了药,陌寻只喝了一口便觉出不对:“这药哪里来的?”
若水笑了笑:“若水从一位隐世尊者手里求来的,殿下可觉得有用?”
陌寻手中变幻出一柄长剑,对准惊慌失措的若水:“不死草只生于瘴林环绕的钟离山,你是怎么得来的!”
若水踉跄着一步步后退。
“除了青鸾神鸟,没有神兽能飞越那九百里瘴林,你说,她在哪里!”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知道她是青鸾神鸟,知道她为了保护凤凰重返九重天,这些都无所谓,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若水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她真的笑出了声,笑声阴冷如同夜晚啼血的杜鹃:“她死了。”
陌寻目光沉静得如同一片死去的海:“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后来,陌寻将西海三公主流放至毒虫猛兽出没的岐遥山,西海一族举族来犯九重天。至此,凤凰的目的已然达到。凤凰以神印召领前朝旧众,将西海招入麾下,与天族分庭抗礼。只是再完美的计策都总有纰漏,他看着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晴鸾,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
凤凰用染血的青鸾羽将陌寻引到了西海之滨,凤凰招招凌厉,陌寻好像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伤,只问她在哪里,凤凰闻言身上杀意更甚。西海之滨硝烟四起,就在这时,一只青鸾神鸟突然飞来抓走了天兵主将陌寻。
晴鸾化作人身和陌寻一同落地,今日的陌寻看起来好像有些迟钝,陌寻用颤抖的手指戳了戳晴鸾的额头,碰了碰她的睫毛,最后停在她的唇角。晴鸾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在用目光侵犯自己,于是晴鸾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却感觉掌心一片湿热,晴鸾被烫的想收回手,被陌寻按住。晴鸾很纠结,一边害怕他用她的衣袖擦鼻涕,一边又觉得心疼,心疼到即使他用她的手擦鼻涕都无所谓。
陌寻静了好久才稳住声线:“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晴鸾闻言眼前一亮:“如此便以身相许好了!”
近日昆仑仙山上出了一个大大的桃色八卦,千年孤星高照的晴鸾竟拐回一个美貌的夫君来,山中精怪都跑来看。
陌寻看着窗外趴着的仙妖精怪,头有点疼:“我竟不知你如此受欢迎。”
晴鸾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是自然,我的名号在各个仙山可是响当当的!”
至于这克夫的名号是怎么来的,晴鸾斟酌了一番,为了防止拐来的夫君被吓跑,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编者注:点击进入作者主页,收看作品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