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之前一直以为皇帝不行,直到他醉酒把我拖到龙榻上,然后颠鸾倒凤一夜未眠。
整个养心殿都被我的的叫声填满,从开始的惊惧挣扎,到后面的舒展呻吟,直至无力的绵绵软哼,这个混蛋一直没有停过,仿佛隐忍的野兽终于被放回深林,大杀四方。
迷迷糊糊中,他动情又克制的声音传到我耳畔“锦诗,你也以为朕真的不行?”
我心中一惊,他知道?
我是养心殿里侍奉皇上的丫鬟,除了日常的侍奉,我最多的事情本应是在各宫娘娘、妃子、贵人、常在们侍寝时在殿外守着,他们行完房事以后进去洗漱伺候着。
可是,我来养心殿一年了,只在外面守着了,却从未进去洗漱打理过。
来过得皇帝妃子们也是高高兴兴的进来,眼神晦暗的收场,满脸的失望不满足。
且,皇帝如今登基五年,未有子嗣。
所以我心想,他大概是不行了,真是报应。
我不是个普通的丫鬟,我是来杀他的。
我是奸臣夏光的女儿,这个奸臣是他定的。我们曾是彼此陪伴成长的玩伴,也是彼此春心萌动的少年。
还记得他跟哥哥马场上竞技得胜时一脸的张扬,不是轻浮又笃定的对我说“锦诗你答应嫁给我,这赌注我就不要了。”
我佯装生气却甜蜜的转身走掉,心里却想着做他的新娘也不错。
曾以为这就是结局,以为终会嫁给他,以为会永远这么幸福。
但,没发生过得事情终将是幻想。
他做了皇帝,向来中立的夏丞相因为没有跟随他被打入慎刑司,天下人都以为夏丞相是个大奸臣,残暴贪婪,妄图杀害新君,活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人人为能够打掉这样的祸害而拍手称快,大街小巷都传唱着庆祝的童谣。
“十五来,鬼门开,夏家的老鬼掉脑袋”
躲在街角的我捏着拳头,无能为力。
我们全家都死了,死在长安城的菜市口,没有择日,也不是秋后,迅速的像怕别人反悔一样,所有人都被拖上了断头台。
一百五十八个人,砍到刽子手的刀都断了,殷红的血喷在断头台上,一个又一个,一层又一层。
除了妇孺的哭泣,所有人都认命的低头,等待死亡到来。
你亲眼见过亲人死在你眼前么?太绝望了,痛苦像一条巨蟒日日夜夜缠绕着我,疼,窒息。
所以我?凭什么活着?如果全家有人能活下来,为什么是我?
爹爹动用了生前所有可能动用的资源,保住了我跟哥哥的命。
我记得他的嘱托,他说:“不要报仇,远走他乡过平淡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
我一直在寻找机会,终于等待皇宫选宫仆,不顾哥哥的阻拦,早已经改变容貌的我走进了这红瓦灰墙内,我倒是要看看,你李格这虚伪的君王,怎么在死前因为惊惧而求饶,像条狗一样!
我幸运的分到他殿前,本想趁着他行完房事后的毫无准备杀掉他,可一年了,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离出宫还有几年的时间,我以为等得起。
可现在,他怎么会知道?怎么能知道!
2
“锦诗妹妹,这次射箭我若是赢了,你要绣个荷包给我”
“锦诗妹妹,冬天来了学堂太冷了,你给我做副护膝吧”
“锦诗妹妹,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吧”
“锦诗妹妹,锦诗妹妹。。。”
我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大脑一片混沌,还在思考这猝不及防的一切。看了看时辰,已经过了晌午,我一直睡到了现在。
那掌事的姑姑怕是又要责罚,我急忙起身却因昨晚导致身体酸痛,难以动弹。
“你醒了?”
李格的声音从身旁想起,我一怔,看见他穿这朝服坐在一旁,清楚他是上完早朝了。看着现在成熟稳重的他,和梦中的样子叠在一起,恍惚间好像回到从前。
他还是那么好看。想到昨晚的事情还有他动情时的话语,我心里一紧,不知道接下来接下来自己命运走向。
本来是报仇的,却被仇人侵犯了,真是个笑话。
“你叫什么名字?”
难道他不知道我的身份,那昨晚那句话是酒后失言么。虽然满腹疑惑,还是稍微福了福身体:“回禀皇上,奴婢月茹,是您的守夜宫女。”
他似乎有些失神的看着我,替我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食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看了很久。
我有些害怕,他真的认出我来了么。
良久,他叹着气起身,走了。
而我因为一夜的宠幸,也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茹常在。这完全脱离了我的计划,现在的我比从前更危险,虽然近身的机会多了起来,却更容易暴露自己。
李格很谨慎,身旁暗卫无数,只要他大喊一声下一步就会有人救他,我便立马成为刀下亡魂。下毒更不可能,他的食物都是经过层层检查和试验,了解到这些后,我既庆幸又失落。
庆幸从前自己没有贸然行动,但无从下手却让我觉得失落。
如果他能爱上我,哪怕是暂时的,是不是我就有机会?
这样的想法出现后就难以消弭,我不断回忆李格的喜好,那些从前被硬性压制住的曾经美好的相处画面被生生挖出来,有多甜蜜,就有多痛苦。
但我知道,若要让他爱上我,我必须先爱他。
我安慰自己,这个爱是短暂的,有目的的不纯粹的。
没错,是不得已的。
很快,我被传再次侍寝。
马上要天凉了,他从高处摔下来腿受伤过,一到换季的时候便会有痛感。
我做了护膝给他,小心又害羞的将自己的心意捧在他面前,他仔细看了看夸我手巧便搁在一旁。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我还是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吭声,他见我这般模样,笑着拉起我去到书案盘“你给朕研磨好么?”
我换上开心的样子,狠狠的点了点头。
内心却告诉自己,你看他多会哄人,从前他也是哄你呢。
他写了首《锦瑟》
锦绣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有些粲然,略带酸楚的对他说:“原来皇上心中另有佳人呢。”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自嘲般说:“她要是还在,怕是会恨我的。”我怔了一下,但不愿多想。
有些恹恹的回答:“陛下真是性情中人,若是臣妾,是万万恨不起来的”
“真的?”他有些激动又意外的样子,我虽有疑惑还是顺着他说。
“爱是不可能被替代的,如果她真的爱过您,就只会悲痛,面对他人可能会用恨掩盖自己,但心里的爱是抹不去的。恨自己爱的人,都是欺骗。”
李格好像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紧促的眉头慢慢舒展,颤声问我:“你是这样想的么?对么”
没有人这样想,恨就是恨,爱也会变成恨。求而不得会恨,日久生厌会恨,杀人全家凭什么不恨!李格我恨透你了!如果不恨你我不会来着恶臭的皇宫,不会在你身下承欢,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恨你。
但我还是一扫之前的情绪,露出灿烂的笑容“面对别人臣妾可能不会,但是面对您,是的。”
说到这,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如果您真的忘不了她,就不要忘记,我愿意做那个人的影子。。。”
还没等我说完一把把我拉入怀里,骨节分明却白皙的手轻抚着我的头“不会,你不用成为另一人,做你自己就好。
如果,我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用一切来补偿你。”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让我有些痒,我轻轻推开他俏皮的说:“皇上怎么补偿啊,我可是很难哄的。”
“那就拿命还你”他捧起我的脸压过来,还未等我开口
侵略的吻狂风般袭来,随着呼吸逐渐变重,我们都有些情欲,旁边的太监丫鬟懂事的退了出去。他将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有些粗暴的将我按在上面。
衣服被撕碎,书案有些凉,但马上便有炙热的身体附上来,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互相倾诉又互相发泄,我的叫声大胆露骨,他的唇齿放肆暴虐。
耸动的身体不曾停歇,娇软的声音难掩其口,我们沉迷又清醒的两个人,难分难舍。
我好似又看见那年断头台上殷殷的血迹,家人的脸孔在我面前不停变换,严肃却可爱的父亲,温柔又娴静的母亲,还有看着我长大的管家、乳娘。
我猛的在李格的肩膀上咬了下去,带着仇恨与堕落的愧疚,他闷哼一声却加快了幅度,撞得我意志涣散。
我不好受,你也一起来吧。
李格,我们一起下地狱。
3
转眼九月到底了,白天仍有暖意,但早晚的秋风却吹得宫里很多人都病了。
各宫的主子们连带丫鬟太监们都开始早晚加件衣服,生怕被这秋风扫病了。
养心殿的一众奴仆最近也是非常舒畅,打从那月茹丫头成为皇上的人后,朝堂上那位曾经整日里阴着脸看不见笑容的冰山也好像融化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茶杯骨碟这些东西再也没有砸向下人的身上。
每日里喝的茶也多了起来,有一次还叨叨起说茶水好喝了起来,同样的茶却更加清香。一旁的刘公公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添茶。
看着平日里不言不语的,还以为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有这手段。
一时间丫鬟们都竞相打扮起来,希望自己是下一个茹常在。
“阿嚏!”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主子您穿上点衣服啊。”陪我出来的丫鬟月芽在旁边撑着我的披风焦急的喊着。
“不要不要,衣服太碍事了,容易把这露水扫掉。‘’只见我穿了一件薄薄的锦衣,袖口和裤腿都用绳子束着,手中拿着储水的器具,在御花园的画纸绿叶上收集这露珠。
“主子您真是的,天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出来采集者露水,还不让奴婢帮忙非要自己动手。
虽说是为了皇上,但您却不让他知道,如果是其他各宫娘娘早去邀功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您怎么坚持下去的。”月芽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喜欢碎碎念但是手脚麻利,心肠也不错。
我听她这么说下来好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样,笑着开导她:“早上的露水最是清澈清甜,但是因为转瞬即逝所以才要抓紧时间。
马上冬天来了就见不到这东西了,我们多采点,皇上平日太忙了,水都顾不上喝。刘公公说他喝这露水茶后饮水量都增加了,为了皇上,也为了天下的百姓,咱们小月芽辛苦辛苦啦。”
说着我用有些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单纯孩子心性的她立马脸红起来。
“奴婢有什么辛苦的,就是觉得娘娘辛苦,还不跟皇上说”她又嘟囔起来
“如果我说了皇上肯定不让我来了,我做这些事是因为皇上,不是为了赏赐或恩宠。”
“那你做这些有没有想过朕会心疼。”李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吓了一机灵,手中的盛水器具差点掉了,因为动作太大,原本快满了的露水晃了出来,洒在了我的身上。
好凉,我嘶了一声。
转眼就可惜起来,“真是浪费了这好好的露水”,我懊恼的说了一句,又意识到是皇上来了,赶紧行礼。
“朕是不是要好好的罚你啊”他严肃的表情让我委屈起来
“为什么要惩罚臣妾,不过皇上是天下的主子,想罚谁都可以”,我置气的扭过头去
他围着我饶了一圈,扯了扯我用绳子绑着的衣袖,因为力道不成熟让外露的手臂有些红痕,然后俯身下来用他清冽的声音对我说“罚你让朕心疼。”
我抬起头来倔强又俏皮的看着他,嘴巴轻轻嘟起来,好像听不懂一样问:“那要怎么罚才好呢?”
他笑了下迅速在我嘴角点了一下后将我大横抱起:“就罚你天亮之前不许出门。”
刘公公和月芽将头低下默默跟在后面,我搂住李格的脖颈任由他抱着我回宫。也许是清晨的缘故,没什么人来往。
天刚蒙蒙亮,此时人影也不甚清晰,我看着他的侧脸,轻轻的若有若无的朝他耳边吹气。
他试图用眼神阻止我的行为,像我投来警告的目光。可男女之间最不怕这样的狐假虎威,他越是凌厉我就越过分,唇齿轻咬起他的耳朵,然后看着他潮红的侧脸咯咯的笑起来。
“茹儿,我还要上朝的。”他隐忍的求饶
“那陛下就去嘛,臣妾哪里拦着啦。”装傻是我最爱的把戏,也是他理智最后的稻草。
刚到寝宫他便遣散了下人,将我困在床上。双手不老实的上下游窜,就在他终于将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想要褪去外衣时,我马上遗憾又内疚却笑吟吟的告诉他
“陛下,臣妾不方面”
他有些不解,眼里的欲火好像要把我烧成灰。
“臣妾来葵水了”
“……”
我看他一脸无奈又憋屈,不敢说话。这个动作僵持了一会,他还是把我的外衣脱掉了。
“皇上,使。。使。。使不得”
他扣住我乱挥的双手,用力的吻过来,惩罚又戏谑的吸吮着我的舌头。
我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唇齿交缠时他高挺的鼻子,还有放在我后脑的手,都在向我发出邀请,让我进驻他的身体。
“朕,从不半途而废”
男人也不必这么坚持。
好在只是亲了一下,他便拥着我睡着了我被亲的迷迷糊糊,起的太早了,也沉沉的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爹娘哥哥还有李格都在为我过生辰,我开心的笑着。突然爹娘的头掉了,断头的爹娘一直抓着我问,我的头哪去了,诗诗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我不知道!”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梦里的画面让我胸口发紧,床的一旁已经没人,月芽慌乱的跑进来查看我的情况。
“主子做噩梦了吗?”
“嗯,没事你回吧。”
我拿起枕下的玉瓶,握紧了拳头。
4
秋天的雨越下越凉,李格最近来我这里的次数开始减少,听说边境遭邻国侵犯,打砸抢烧,百姓苦不堪言,这突然的进攻让整个羽朝上下错手不及,他常与大臣们通宵商讨。
我却开始担心,帝王的情义最容易消弭,何况是他这样自私到极点的人。
过了这段新鲜的日子,往后想要杀他就更难了。
我带着煮好的羹汤走进了养心殿,还未等我进去便被刘公公拦住了。
无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也没为难,麻烦他代为转交,并顺势递过去把金叶子。我刚要转身走开的时候,门里传来李格愤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刻在了我全身每个角落,由惊异不解到愤恨暴怒。
我想马上冲进去挖开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到底是多黑心的魔鬼才会做出这样无耻的决定!
我从没有如此渴望能马上杀掉他!
“我不需要用另一个夏光来保五年平安!”
李格刚刚即位那年内忧外患,对内朝臣不服权利过大,少年皇帝的处境并不乐观。对外未国屡屡进犯,如现在一样边塞百姓苦不堪言。
手握大权的老臣常在朝堂上出言讥讽,乳臭小儿怎可治国,都是爹爹一一抵挡回去。
可外患就没那么好解决了,群臣劝谏与之言和,送千万担粮食,给百万两黄金。
以爹爹为首的一众官员却反对,他常说人心难以满足,未国水患时有发生,朝廷官府最重要的是修建水库,筑堤防水,不是去烧杀抢夺。今年水患与他言和,明年呢?后年呢?以后的万万年呢?
丞相的固执使得言和一事难上加难,外患加上内忧让这个少年皇帝进退两难,然后边城被攻陷了。
这成为压倒李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时候的他认为,要解决外患,就要先解决夏丞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上演了,爹爹都认了。
但他没想到,尝到甜头的李格想要杀鸡给猴看。
你们看,逆我者,全家亡。
太后寿宴到了,请来了宫外唱戏曲的班子。
各宫嫔妃都高兴的很,五颜六色的坐在座位上看着戏。李格坐在太后身旁扮演母慈子孝,我坐在角落里等待另一出开场的好戏。
各位嫔妃的茶具都是随机分配的,只有李格和太后才可以用属于自己的器具。
李格的那套龙纹金樽十分显眼,但我清楚那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而已。他真正会使用的器具是一旁那套青花瓷。
宴会前我装作为自己选择一套可心的餐具来到库房,收受好处的太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宫里贵人多矫情,总有那么几个让人不解的习惯,而盛宠中的女人,就更少了几份自知之明。
我偷偷将无色无味的毒药抹在两套酒杯中,这样的日子他必定会喝酒,试毒的人也不会拿着皇上的杯子。
只要他沾了杯子,就一定会死。
我紧张又要装作自然的看戏夹菜,眼睛却不时瞟向高处,距离他喝了那杯酒已经一刻钟。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时间到。
太后倒下了,我惊讶的站起来,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那套青花瓷具,我不会有错的,怎么会是太后。
御医匆忙赶来,一众妃嫔跟我跪在殿外,李格在里面嘶声哭喊,好像真的难过一样。
我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认错了器具吗?不会的,那套青花瓷杯是李格的生母生前常用的器具,否则我不会这么肯定。
难道,我被发现了?!
5
太后没有挺过去,薨了。
皇宫上下彻查下毒之人,很快就会查出是我。手段并不高明,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没想到伤及了无辜。
想起爹爹对我的嘱咐,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
因为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知道空有报仇的决心去没有相应的手段无异于飞蛾扑火。
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别去以卵击石,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了。
我不愿意,我宁愿像这样失败,宁愿自己在那个阳光刺眼让人窒息的午后尸首分离,我宁愿跟你们一起死去。
可我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杀害太后的凶手很快被找到,是未国潜伏在宫内奸细,这让原本就紧张的两国关系更加焦灼。
或许要打仗了。
室内的炉火烧的旺又高,热的人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只着一件轻薄锦衣。
白日里盤起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身后,梳洗过后人舒爽了许多,月芽见我最近胃口不好,给我准备了些夜宵酒菜,我拉着她坐下一起吃,两人吃吃笑笑倒也轻松。
竟不知李格何时来的,月芽慌乱的站起来退了出去,轻轻地将门关好,并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
这是宴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太后四七的第一天。
我却并没有看他,没有行礼,也不曾言语。
他轻轻的坐下来,静静的看我将酒盅满上后递给了他。
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雪白的手臂,细小的绒毛依稀可见,他没有接,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
炭火燃烧发出滋滋的声音,檀香的味道冲刺着鼻腔,我嗤笑一声收回酒杯一饮而尽。
“笑笑哥哥,你是怕我下毒吗?”他慌乱的看向我,却仍旧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轻笑起来,想起儿时因为口齿不清,李格哥哥被大人们误认为咯咯的笑声,从那以后,他是笑笑,也是哥哥。
“你在惊讶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知道太后是我杀的,但为了打仗硬要按在未国的头上,这样的手段,还真是你的作风。”
我起身站了起来,挪到他身后贴在他耳边继续说:“没猜错的话,你早就已经做好了出兵的准备只是一直没有理由。想来好笑,我们夏家,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成为你治国路上的垫脚石呢。”
我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紧绷的后牙槽,还有睫毛处氤氲的水汽。想必你也不好受吧,可这算什么!我的百万分之一而已!
他猛然站起,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极尽克制却依然颤抖:“锦诗,你别逼我.”
“我逼你?哈哈哈哈哈哈”我狂笑不止,手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用力拽出早已发红的手腕,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水。
看着不明所以的他大声询问,“你说我逼你?那我要问问,我逼你什么了?逼你杀了我全家?逼你明知道我是夏锦诗还想继续跟我演这郎情妾意的戏码吗?逼你为了出兵而将我下毒的事情嫁祸于人吗!”
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试图过来拉扯我的手臂,却被我狠狠甩开。
“对不起锦诗,那时候我刚刚即位,大权不在手中,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夏丞相他懂得我的难处,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心系家国大义的人,那时候不能打仗,父王在外国库已经亏空,贪官污吏众多,那是……”
“啪”,用尽全力打下去的耳光让他的脸骤然变红“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们全家一百五十八口人的性命,换你在位的安宁吗!”
我几近歇斯底里,完全听不下去这样的诡辩“就算我爹成全了你的治国梦想,那其他人呢?我刚大病初愈的母亲,还在牙牙学语的侄儿,还有那么多陪伴我们一起长大的长辈们!他们都是你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吗?
凭什么!你说你没办法,不,你有的是办法。你只是想夺回我爹手中的权利和关系。
你多么聪明啊,优秀又深谙政治规则的羽朝继承人,动荡飘扬的王朝在你手中仅仅五年,就已经强大又坚固。只要你想,你愿意,我爹就不用死!我们全家也不会死!
你只是自私,权利和欲望驱使你丧失人性。你的眼中只有利益的权衡,我们这些挡路的棋子必须清掉而已!
不要说民族大义,李格,你没有,你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回想这么多年每个痛苦的夜晚,还有那年长安城菜市口旁每一位亲离去的亲人,看着就在眼前却无法手刃的仇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他没有再试图拉扯我,只是看着我像个发作的疯子,有些怜惜,附带愧疚。
过了一会,他轻轻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目光直视毫不遮掩。
掐住我的下骸狠狠的说“锦诗,若我心中只有自己,你和锦丰怎么可能活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很满意的我的表现,继续凌迟着我。
“你以为是你爹保住了你们,可没有我的授意朝廷上下谁敢救一个被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子。你以为是你幸运遇到了精于易容的南疆术士,却忘了我的母亲是南疆人。和你一起进入宫内的奴仆,又哪那么幸运恰好分到养心殿侍奉呢?
你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那只是我没有戳破而已!
锦、诗、妹、妹!”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还活着”我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过多的刺激让我发不出太多声音。
我希望他说这一切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让我心智崩溃不战而退,可回想起他醉酒时呢喃的话语,还有研磨写诗时他莫名其妙的语气跟眼神。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和哥哥刚被救出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是我们的画像,每天遮遮掩掩更是让人怀疑。
居住的客栈老板偷偷报官抓人,在逃跑的路上救了饿得半死的南疆术士魏天来,为我们易容后才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你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碰我,凌辱我。为什么不揭穿我直接杀掉?”我踉跄的揪住他的衣襟,痛哭质问他。
他顺势将手放在我的腰间紧紧抱住我,我不得不仰起头来跟他对视。他猩红的双眼出卖了自己的情绪,但语气仍然平稳:
“因为我好想你,我以为做了皇帝拥有了各式各样的女人就会忘记你。就像父皇忘记我娘一样,我是他的儿子,他可以做到的绝情,我也可以!
可是太难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比不上你,更替代不了你。
发现你想要进宫的时候我简直开心的发疯,你虽然变了一张脸,但我知道是你,你可能不相信,我能闻到你周身散发的香气,是天然的只属于你的香气。我甚至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像把你压在身下。可我知道不能,那时候的我还不能掌控这朝局。
幸亏不到一年,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你。那日我特意喝了些酒,但人却清醒,看着你在我身下从求饶害怕到沉沦呻吟,是我想了好久的场景。我知道会很疯狂,却没想过你是这么令人着迷。。。。。”
“啊!不要再说了!”我捂住耳朵不想听下去,在仇人身下夜夜承欢不能自已,夏锦诗,你就是这么下贱!
我拔掉头上的发簪想要戳进自己脖子,却被他奋力阻止。附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夏锦诗,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然后将我抱起扔到床上,疯狂的撕扯我身上的衣服。反抗和挣扎无济于事,一阵阵疼痛从身下传来。我用力咬住手臂不发出声音,却被他生生扯下,而后加大了身下的力量。我终于还是溃不成军。
不知多久他终于结束,我双眼无神像一具尸体躺在床上,他俯身在我嘴角轻轻一吻。
“你好好歇歇,朕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哪还有明日。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了明日。
我缓缓坐起,叫住了已走到门口的李格,紧握着为自己准备的毒药。
“李格,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手里。”
疼痛慢慢席卷上来,意识也开始涣散,我听到他大声的呼喊和痛苦的啜泣,终于解脱。
就是这药,太苦了。
烦人。
6
我叫李格,格格不入的格。
母亲从小就提醒我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南疆人生的孩子,即便是优秀的皇子,也不可能成为储君。
我却偏偏不信,努力读书,发奋练武,只希望父皇能够看到我的好。
可直到我十岁那年,母亲病逝,他才想起有我这个儿子。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帝王是不能有感情的。
我联络了母亲在南疆的势力,向父皇输送南疆的美女和禁药,美女消耗着他的身体,禁药掌控了他的灵魂。
他逐渐沉迷在这两者中无法自拔,整日酒池肉林,大肆挥霍。但仍然不肯将皇位传给我,
没关系,我早就不是十岁的孩童,你不给我的我自己来拿!
皇上忽然暴毙,七皇子李格手持遗诏,储君异位。
可治国平天下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朝中老臣疑我骨血不纯,难以服众,夏丞相都一一为我抵挡回去,有他在,我上朝时都安心许多。
让我安心的不仅是夏丞相,还有锦诗。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她喜欢我偏异族化的高挺鼻梁,还有白皙的皮肤,我做什么,都会得到她的夸奖。
我还不是皇上时经常和他的哥哥夏锦丰一起回家,她便蹦蹦跳跳的出来缠着我,让我陪她捕蜻蜓,捉蟋蟀。
灿烂的仿佛不知世间忧愁,我让她快快长大,以后要嫁给我。
她羞红了脸,却坚定的点点头,月光皎洁,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她的嘴角。
时光若是一直停留在那时候就好了,我就可以拥有她全心全意的爱了。
边城被攻陷,夏丞相的阻拦和解的决心让我恼怒,想到这段时间来那些老臣们的种种嘲笑,我定了他的罪,夏光-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常年伴君的政客没有太多挣扎,只求我放过他的儿女,我想起那双月色下亮亮的眼睛,答应他的请求。
我做了皇上,握稳了政权,拥有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我还是忘不了那双眼睛的主人。
一开始我还会假装不在意,辗转于各宫之间,可每次欢爱,都提不起兴致。
皇宫上下都盛传皇帝不行,别说其他,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觉得。
直到我又看见了她,她变了一个模样,但眼睛还是明亮魅惑。我闻到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身体便有了反应,原来,他就是我的药引。
我终于可以拥有她了,她害怕的拒绝着抵抗着,可是宝贝,打从你来到这皇宫内,便跑不掉了,我要彻彻底底的拥有你。
我很高兴,她说她不恨我,虽然严重熊熊燃烧的杀气出卖了她。可是没关系,你这么说,我便信了,我会陪你到老的,她真的很美味,总是让我控制不住。
最近喝的茶水味道清香了许多,我问刘福,他吞吐的说出原由,让我的心脏疯狂的跳动。
早起的她让我捉了个正着还不老实,我拥着她睡了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
她还是动手了,可是母亲的遗物我怎么会随便拜访,那是太后为了恶心我而打造的复制品。好吧,那就将计就计吧。宴会上她看着淡定,不停转动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点心虚。
太后的事情处理完后,我去找她。
没想到我们撕破了彼此的假面具大吵一架,他控诉着我的虚伪自私,眼神里没有一丝爱意。我痛极了,你怎么能不爱我?
我像从前一样想要得到她,看她屈服在我的身下,看她因为我而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只有这样的她,才能让我感觉到安心。
然后她便走了,夏锦丰连夜赶来要我的命,他问我为什么杀了他全家还要杀掉他的妹妹。。我身边的暗卫出现的很及时,我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或许,你杀掉我吧!
锦丰带走了她,而我的心上好像有个很大的洞,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好疼好疼。
我开始尝试南疆的禁药,因为这样我便能与她相见,我忽然理解父皇为什么宁愿死也要像狗一样向我祈求。
又一个皎洁的月色,她站在湖娇俏的笑着向我招手,眼里缀满了星星。
“皇上,我好想你啊”
“锦诗,朕也好想你。”
“啊!皇上溺水了!快来人啊!”清冷的夜晚忽然被嘈杂声填满,慌乱的人群撞来撞去。
没人注意远处一个俏丽的身影微微含笑,眼睛里缀满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