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鬼”的恋爱ing(一)

2022-08-23 18:01:07

爱情

母胎solo 276月余,也就是单身23多年的陶枝从未想到,在23岁奔24岁的这年,她会邂逅她的“梦中情鬼”,并与之上演一部轰轰烈烈的爱情剧。

1

2012年的夏天来势汹汹,城市上空像是盖上了一层蒸笼盖子,闷得人直喘不过气来。

我坐在书桌前,拿红笔批阅着上周的英语周考试卷,书桌旁老旧的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批了几份卷子,只觉脑门上的汗如雨滴,脑袋越来越沉......

睁开眼,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似乎是去年暑假与自家亲亲闺蜜来过的鬼屋。

我欲哭无泪,这四十八元的门票不亏呀,还赠送一次单人重温之旅,VIP都没你嚣张!

既来之则安之,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向前——莲步微移,还是扶着墙壁的那种。没办法,我虽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和忠实的唯物主义者,可“鬼”这种阴间东西是我世上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艰难跋涉到了走廊尽头,正欲收回扶着墙壁指节僵硬的双手;突然,一身大红色艳丽的裙装步入视线,我脑子一下子短路了,立直身子抬头向前望去——

眼前是一张苍白的脸,红唇欲滴,双眼紧闭,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与散乱在脸颊上的发丝纠缠于一处。

我瞠目结舌,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还未有下一步动作,“是你抢走了我的相公,害死了我,还我命来!”“鬼新娘”伸出了双手,朝我一步步靠近。

“啊——!”我尖叫着,以百里冲刺的速度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跑到分叉口,向右转弯——

迎面撞上一堵温热的肉墙。

霎时,鼻翼间充斥着干净清凌的气息,似大雪初融之际青松的针叶,又似晨起之时草地上的露珠。

由于身高差的原因,我入目是雪白的衣襟以及,衣襟之上裸露的修长有力的脖颈。颈部微微泛着冷白色,淡青色的经络脉脉分明,嵌于白皙的肤色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性感。

我顿时觉得有几分口感舌燥,视线微抬,想看个究竟——

“陶枝——”

“陶枝——”

“陶枝——”

“哎——”听到熟悉的喊声,我恍然惊醒,连忙应了一声。从桌子上缓缓撑起来,抽了几张纸巾插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这鬼天气,睡一觉可真要命!

“陶枝——”

“哎——”

“陶枝——”

“哎——”

……

连应了数声后,嗓子猛地灌入了一口热风,我止不住的干咳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红笔,起身朝厨房走去。

“你这孩子——”老人放下菜刀,转身正准备说些什么,“怎么突然咳起来了?来——,喝点水。”瞧见我这幅模样,她将未说完的话尽数憋了回去,急匆匆地拿起不远处的热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连喝了几口,喉咙的痒意才止住。

清了清嗓子,“奶奶——”我拖长了语调,无奈地看着身前的老人,“你再多喊几遍,邻居就该来投诉了。”

“谁让你不应声,每次喊你都至少得喊五遍。”接过我手中的杯子放回原处,她侧身剜了我一眼。

“是是是,奶奶,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她拍了拍脑门,“家里的酱油没有了,你去买一瓶回来,还有,”她顿了一下,降低了音量,“你爸爸的药没有了,昨天晚上咳得似乎更严重了些,你待会儿顺路去医院找徐医生开点药。”

闻言,我垂下了眸,沉默了良久——

“好的奶奶,我出门了。”我整理好情绪,尽力使声音听起来轻快明亮,随后拿起玄关处鞋柜上的钥匙,换鞋出了门。

2

滚滚热浪朝我扑面袭来,我不适地微眯了下眼睛,将头上的遮阳帽往下压了压,朝我的“小电驴”走去。

骑着“小电驴”来到了一家超市前。

伴随着“欢迎光临”,冷气毫不吝啬地将我包裹于其中,我舒心地长呼了一口气;在超市入口站了好一会儿,约莫等到热气尽数散去,我才不慌不忙的朝调料区走去。

“酱油,酱油,酱油。”我目光沿着一排排调味品扫过去,在顶层的角落中寻到了它的踪影。走到目标位置,我努力踮脚伸手去够,却始终差了几公分;尝试了几次无果,我败下阵来,准备找超市工作人员求助。

正准备转身——余光触及一只修长的手将我未够着的酱油取了下来,同时,一股清凌干净的气息将我包围。

我微微愣住,想了想觉得熟悉。

是他!梦中的那个“鬼”!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我浑身一震,带着无以言说的欢喜,我转过了身——

男人五官精致,轮廓清晰分明,面部上的每一处都搭配地恰到好处。

上次没有看清他的眉眼,没想到会如此惊艳。

“你要的—是这个牌子的酱油吗?”他开口询问道,声音清润明朗。音色不同于霸总标配的低沉磁性,而是更倾向于温润明疏;咬字清晰,出声间夹带着一股清冽之意。本来还承受着颜值暴击的我,现在加上声音的又一plus,根本无法抽身回神!

黎屿侧眸看着愣神的我,眸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

今日处理好工作,恰好给好友托人从国外寄的书到了,便打算取了送到他的工作单位。路途中感觉有些口渴,正巧发现路旁有一家超市,想着进来买一瓶矿泉水,接着便有了眼前一幕——

白色衣装的女子踮脚伸手够着顶层货架的酱油,奈何身高不够未果;许是太过于用力,额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白皙的脖颈也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好看的晃眼。

直往冷饮柜的脚步一转,鬼使神差往调料品区走去;取下酱油递给她,定睛发现——

是那天在鬼屋偶然撞入怀中的女子!

那天,好友在游乐园新设的鬼屋开张,无奈间强行被拉去捧场,阴差阳错间演了一个NPC。约莫呆了三十分钟,耐心告罄,正欲取下假发往出口走去。

哪想刚走到走廊转角处。

伴随着一阵尖叫声,一女子直直撞入了怀中,速度太快进而导致冲力过大,被撞的闷哼了一声。

低头正欲发火,却直愣愣对上一双清凌的眸子,似是撞的太狠,她的眸底漫上了一层水汽;视线微移,小巧秀气的鼻尖有些微微发红,红唇微张——

“你也是鬼吗?你长得好好看,没想到阴曹地府竟还有你这种颜值的鬼。”

满腔的怒气瞬时间分崩离析,随之而来的是好笑与无奈,得!这还是个颜值主义者!

“嗯?”见我没有反应,黎屿晃了晃手中的酱油瓶。

!我猛然回神,直直对上面前男子的眼睛,瞧见他眼中弥漫的笑意与夹杂着的一丝困惑,一片霞色从脸颊漫开。

“对的,谢谢。”接过他手中的酱油,我收起了尴尬羞恼之意,抿唇嫣然一笑,眉眼弯弯。

“举手之劳。”他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冷饮柜走去,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等等—”,我迈步向前,“谢谢你帮我拿酱油,礼尚往来,我请你喝饮料吧!”

说着拿过他手中冰镇的矿泉水,刚从冷柜中“新鲜出炉”的矿泉水瓶身带着水珠,触及手心一阵刺骨的凉意,我止不住小小打了个寒颤。

“矿泉水多没意思啊,这么热的天喝可乐最为解渴!”将矿泉水放回原处,我从柜中重新拿了两瓶可乐。

付完款后,我递给他一瓶,见他伸手接过后,这才拧开手中的瓶盖喝了一大口。“滋滋”的气泡混杂着冰水一股脑的流入胃中,无以言表的舒爽直逼天灵盖。我闭眼朝外长哈了一口气,太爽了!夏天果然和可乐才是最完美的cp!

3

“你不喝吗?还是—你们做“鬼”的喝不惯这凡间东西?”看他转着瓶身,仔细研究着可乐的配料表,我又喝了一口可乐,含糊问道。

“嗯?什么“鬼”?”黎屿抬眸疑问到。

“鬼屋啊!话说,你肯定是那里面最俊俏的鬼了吧。”

“?”终于反应过来,黎屿颇为无奈,但其中的缘由一两句话又无法解释清楚,谁知道他只是被拉着去小小客串了一下,却被当成了常驻NPC。

“你真的好好看呀,皮肤也好好。”我将可乐拧好放入装着酱油的塑料袋中,凑近细细打量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尴尬与甜蜜参半的气氛环绕在四周。

这是她第二次说他好看了。面对我直白的打量,黎屿稍稍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耳尖颤了颤,悄然爬上了粉红色,垂涎欲滴,连耳廓也未能幸免,染上了极淡的粉色。他长得好,从小到大遇到的夸赞不计其数,但如此坦然直白的还是第一次!

我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看了看手机,发现时候不早了,再逗留下去医生该要下班了。

“我有急事先走了!回见!”

我骑着电瓶车飞速往医院赶去。

看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黎屿神色微凝,握紧了手中的冰可乐。

仁和医院。

“叮——”电梯停在了内科三楼,我出了电梯,朝着走廊尽头的会诊室走去。

“徐医生,我来拿药。”我打开房门,朝电脑前的医生礼貌轻声道。“你来了,我正准备给你发消息问你父亲的药吃完了没有。”敲完文献的最后一个字,徐熙捏了捏鼻梁,从电脑前抬起头。

“你父亲最近的情况如何,有好转吗?”

我黯然垂下了眸子,“爸爸最近似乎又严重了些,咳嗽更加严重了,白日里还好,一到晚上就咳个不停,根本无法入睡,食欲最近也有些不好,吃什么吐什么。”

“唉——”,徐熙闻言叹了口气,“陶小姐,我和你说过,你父亲是胃癌晚期,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用药物延缓他的寿命,是无法痊愈的。”

“不是说,”我眼眶微涩,“做手术的话是有把握治好的吗?”

“我之前和你说的手术,是要切除病人的三分之二的胃,后期还要进行化疗等一系列药物治疗,先抛开昂贵的费用不谈,凭你父亲现阶段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无法负荷。”

“身体不好,我们就好好调理养身体,至于手术等治疗费用,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搏一搏!”我语气坚决,目光澄澈坚定。

“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先开个方子把你父亲的咳嗽先尽量减轻,有时间带你父亲来做个检查,到时候再根据检查结果帮你父亲调理一下身体,越快越好,这病可千万不能再拖了。”他在电脑上打出药方单子递给我。

我倾身接过,点头致谢。

转身出会诊室之际,眸光不经意间瞥过窗台上的向日葵,向阳而生,灿烂瞩目。

4

正午十二点。大概是医护人员和病人都去吃饭的缘故,医院走廊不同于其余时间段的熙熙攘攘,出奇的安静。黎屿走到走廊末端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进。”言简意赅的一个字透过门传出。徐熙轻皱眉头,有些疑惑,这个时间还有病人吗?

黎屿将门把手往下压了压,推门而入。

“阿屿,你怎会有时间来?”徐熙从办公椅上起身,将椅子往后踢了踢,声音中带着惊喜。

“你要的书到了,我正好闲着没事,给你送过来。”黎屿将书轻放在桌子上。

“怎的这么快!我刚还念叨着呢!刚才写文献的时候正好要用到这本书上的内容呢!”徐熙拿过书随手翻了翻,爱不释手,抱着连亲了好几口。

看着好友这副样子,黎屿眼中不自觉划过几份嫌弃,“你的情绪倒是转变的快,刚还见你一副垂头丧气,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现在是雨过天晴了?”

“唉—不是,刚刚是我一个病人的家属来拿药,是个年轻的女子。”徐熙拉开抽屉,将书小心放了进去。

复又直起身,“她父亲前不久诊断出了胃癌,还是晚期,本只有靠着药物续命;但那女子固执,偏生要给他父亲做手术,但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费用,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徐熙走到窗户边,目光眺向远处。“喏,就是她,她应该是刚从药房取完药。”朝着女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黎屿走近身,顺着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瞳孔微缩。那站在大门口,白色衣装的不就是刚刚在超市遇见的那个女子吗?他手中还拿着她礼尚往来送的冰可乐。可乐拿出冰柜的时间太久,早就没有了凉意。

她驻足在原地,应该是在看药盒上的注意事项和服用方法。

“她—父亲的手术费很昂贵吗?”

“对你我来说是不贵的,尤其是你,黎大教授。”徐熙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懒懒地倚在窗台上。“

但是对她却是不匪,据我了解,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和她父亲,奶奶三人相依为命,奶奶年迈,但好在身体硬朗,父亲又被诊断出来胃癌,家中就她一人是主要的经济来源。

她是旭日中学的英语教师,工资不高,为了给她父亲治病,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家教,辅导机构的老师,服务员,外卖骑手都干过。前几天去咖啡店还遇见过她,她应该是在那里当服务员。”

日头越盛,医院门口早没了女子的身影。黎屿并未收回视线,仍盯着那一处,“那你为何不帮她垫付一下医疗费,徐大公子应是不差钱的单凭那鬼屋的盈利就可以付好几场手术费用了吧。”

5

徐熙细品了品这句话,舌尖顶了顶上颚,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这可不像我们黎教授会说出来的话,那女子人长得温温柔柔,漂漂亮亮的,性格却是比大多数男子都要要强,我在她带她父亲复查的第二次提过先帮她垫付手术费,她拒绝了,说是想凭一己之力帮她父亲治病。”

那天是阴天,乌云沉沉地压下来,天气闷热潮湿的不行。年轻的女子利落的束着马尾,站在桌前,眸子坚决,“谢谢你的好意,徐医生,手术费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还恳请你救救我爸爸。”

“今天来取药我问了问她父亲的病情,应当是又加重了,唉,这般女子本应生活在阳光下,一路顺遂。”她在生活的泥泞中夹缝求生,世界应当赠予她一束光亮。

黎屿眼中波涛汹涌,眸底心疼与复杂的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指节不断收紧,心中有一个念头越发坚定。

“走吧,为了感谢你赠与我爱书,请你吃饭去!”徐熙脱下白大褂搭在了椅背上,无意间瞥见了他手中的可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不是最唾弃这类碳酸饮料吗?今日怎么买了?”说着伸手想要拿过可乐。

黎屿侧了侧身,避开了魔爪,“人是会变的,偶尔尝尝可乐又有何不可?”

“得,尝尝,黎屿你今日很不对经。”徐熙搭上了黎屿的肩膀,侧眸含笑打量着他。

黎屿避开了视线,头后撇的同时伸手将肩膀的手臂扒下,但是每次一扒下,徐熙又搭了上来,重复几次未果,索性放弃了,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6

夏季的天气变化多端,刚刚还艳阳高照,打个盹儿的功夫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出租车停在了A大校门外。

付过车费后,我看着车窗外的雨势,踌躇片刻后,用文件挡在头顶只身扎进了雨中。

近日,中学生心理问题层出不穷,由此导致的失眠、抑郁甚至自杀自残事故不计其数。

市级教育行政部门针对此问题面向全市中学教师专设了心理讲座,就学生的一系列心理问题提出了有效缓解办法,而教师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讲座的主讲人是A大的心理学教授。

匆匆跑到会议楼。我低咒着这倒霉天气,一边拿纸巾擦着身上多余的雨水,低头快步向会议室走去。好在雨不大,只稍稍打湿了肩膀处的衣服;正打算从兜中掏出另一包纸擦擦文件上的水滴,迎面撞上了一堵“墙”,手中的文件掉落,里面的纸张与对面的混杂在一块儿。

我捂着被撞疼的额头,龇牙咧嘴地蹲下身将散落的纸张拢到一起;不想与对面的人动作同步,手背碰到了一处,传来冰凉的触感。眼看着没多少时间了,我胡乱将纸张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递给了身前的人,撑着腿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实在抱歉。”匆忙留下一句,随即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却忽略了背后那道微凝的视线。

赶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基本来齐了,前面座无虚席。我走到靠后的位置坐下,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没迟到!

大致过了五分钟,门外走进了一道清俊的身影,逆着光,看不大清楚面容,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轮廓。夹耳交谈议论的声音响起,其中不乏女教师的惊叹与赞美声。

那人已经走到了讲台正中间,他抬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声音清朗,“大家好,我是这次的主讲人,黎屿。”

我闻声抬起头,看着讲台上熟悉的身影久久不语,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我掰了掰手指头细数了下,除去梦中的那次相遇,这该是第三次了吧!

黎屿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翻开了讲义;看着空白的纸张上寥寥的几行字愣了愣神,随后,将稿子搁在了一旁,坦然自若开始了无稿讲述,“中学生的心理问题归根结底......”

与此同时,坐在下面的我打开文件夹准备记笔记;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还掺杂有不少的心理专业术语。瞬间,我脑子短路了,忽的想起刚才楼道间的冲撞,应当是拿错稿子了。

我眉头微皱,抬眸,正对上正前方人的眼神,他只定睛看了我几秒后,便礼貌点了点头,撇开了视线。

我顺着望过去,视线落在讲台的文件上,凭借较好的视力看清了上面的文字分布,那是我的稿纸!那这是——我复又低头,打量身前的稿子片刻,这是他的文件稿!

我双手捂面,脱力地趴在了桌上,尴尬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7

终于等到讲座结束,看着会议室的人差不多走完了,我磨磨蹭蹭起身,朝着讲台上的人走去。

“黎教授。”我出声打断了他收东西的动作,“实在不好意思啊,刚刚撞到了你,还把稿子拿错了,你的那份稿子是我的。”

我将他的那份稿子递给他,黎屿接过,将两份稿子放在一起,一并拿在了手上,“一起出去吧,喝冰可乐吗?”

我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垂眸看向手中的冰可乐,迟迟回不过神来。

“不喝吗?依着现在的温度,再过一会儿这可乐该不冰了。”雨已经停了,地面在烈日的照射下散发着腾腾热气。

“啊?哦!”我回过神来,欲拉开可乐的拉环,却被旁边的人抢先把可乐接了过去。

黎屿拉开拉环,将可乐递给我,温声叮嘱道,“小心凉。”

我愣愣地接过,心间泛起一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仰头喝了一口,气泡混杂着冰爽刺激着味蕾,我微叹了口气,舒服地眼睛眯成了月牙。

黎屿瞧见我娇憨的模样,眼中一片柔情,“怎会来参加这个讲座?”

“这不是市教育局要求的吗?全体中学老师参加。”我侧身看向他,“再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应当对我的学生负责,这是基本的师德。”

“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之前,你就不考虑考虑自身的心理状况吗?这样才好以身作则。”

我猛然抬头,直直望着他,他怎会知道?

黎屿不偏不倚地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温和,“你应该最近失眠很严重吧,时不时伴随着焦虑和不安?”

我被戳中了心思,手指细细地扣着可乐罐的边缘,最近因着爸爸的病情越发严重,夜间常常听见他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心烦意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整个人疲惫不堪。

看着我默然的神情,黎屿心中泛着疼惜,“你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吗?我可以帮你缓解这种情况,如若你信任我,不妨我们加个微信?”

我受宠若惊,拿出手机加了微信,著名的心理学教授诶,一约难求。

“请问你的名字是?我好改个备注。”

“陶枝,就是这个。”我在备忘录中敲出我的名字,示意给他看。

黎屿改了备注,小声呢喃,“陶枝,枝枝。”

夹杂着绵绵情意。

晚上,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但效果甚微,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了11点。

手机屏幕突闪。我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定睛一看,是微信消息。点开消息,对话框备注人是黎教授。

他发了两条消息,一行文字和一个音频——“晚上好,陶枝,我查阅了书籍,治疗失眠的最有效的方法是故事疗法,就是讲睡前故事,以一定分贝的声音和特定频率的语调,可以很好地帮助入睡。

下面是我录制的睡前故,愿你有个好梦,晚安。”

怀着试探的心情,我拿过一侧的耳机戴上,点开音频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润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温柔萦绕在耳间,心间躁意一扫而空,困意袭来。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唤醒了我,我迷蒙地坐起身,摘下了耳机,惊讶于这个音频的奇效。

就这样,黎屿每晚11点定点发来音频故事,故事内容不同,但是语调还是一样的温柔,亘古不变的是音频的结束语——晚安,陶枝。我在他声音的陪伴下入睡,再未失眠。

一人说,一人听,两颗心的距离缓缓靠近。

8

这样持续了一周。

旭日中学,教学楼三楼教师办公室。

我坐在办公位,低头批改着昨天布置的英语作文,身后,空调“哼哧哼哧”地运转着,却吹不散丁点热意,不一会儿功夫,后背的衣服便被汗浸湿了些许。

躁意颇甚,我批改作文的速度加快了些,标错,评分,一气呵成。

不大会儿时间,我手肘右侧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丘”。刚翻开新的一份,还未看作文标题,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是“叩叩”两声敲门声。

“进。”我应了一声,注意力仍放在正在批改的作文上。一目三行,笔尖也随着视线不断移动着,才看完一个段落,本子上的原稿便快要被红色的批注所淹没,密密麻麻,几乎每一句都有标记改动。

我凝视着这“狗爬式”的英文字母,喉间一哽,将作文本翻回封面处,想要看看这份作品出自谁手?

“陶老师,这是你的水杯,落在教室了。”进来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女生,扎着可爱的丸子头,朝气蓬勃,手中拿着一个蜜桃色的玻璃水杯。

闻声,我抬头看向办公桌的左上角——一直放水杯的地方,才发现没有了水杯的踪影。

“好的,谢谢。”我伸手接过水杯,温声道谢。

“不用。”颜月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等,科代表,”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朝着正欲踏出办公室的背影匆忙出声。随即看向了笔记本封面上的名字,——“沈黎”,不同于英文的四不像,这两个中文汉字是标准的正楷,笔锋深刻有力,自成一番风骨。

“你帮我叫一下沈黎同学,让他来办公室一趟。”

“好的”颜月点头,带上了门。

“报告——”沈黎走到办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小陶老师你找我?”

“沈黎是吧。”我咽下了口中的水,放下水杯,正视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约莫十七岁,目测一米八左右,阳光帅气,正是青春最好的模样。

“你看看你的作文,全篇句式几乎都有问题,还有你的书写,什么鬼画符?”我将批改好的英语作文递给他,示意他看他的杰出成果。

随后温声说道,“沈黎,你应该清楚的,英语在高考中所占的分值和语数相当,我不希望这门学科到时候成为你的累赘。”

沈黎默然站在原地,眼睫低垂,双手把玩着作文本,将其卷成圆筒状。

看着他清爽的侧脸,长睫随着眨眼的频率上下蹁跹,我微微愣神,眼前的轮廓与一个人的轮廓略微重合。

眼波流转,瞧见他手中的作文本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知晓身前的男生已然不耐烦了。

“好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对英语学科多用点心,平时抽空多练练英文字,我不求你能达到你中文的水平,至少不要是两个极端吧。好吗?”我音调上调,耐心询问着他的意见。

沈黎正了正色,朗声应道,“好的,小陶老师。”

“好的,记住你所说的话。”我将右手侧这一摞批改完的作文本整理整齐后递给他,“帮我将作文本带下去,让科代表发给大家,让他们好好改错,我下节课上课评讲作文。”

沈黎抬手接过,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对了,有时间让你家长来一趟。”

“啊?”沈黎侧身,面露苦色,“小陶老师,你不是说我日后改正就好了吗,我一定会好好改正的,就没必要叫家长了吧。”

“你肯定是要改正的,但是有家长的督促,效果事半功倍。”看着他纠在一团的眉眼,我眉间温然,眼中流淌着一片笑意。

9

放学回家的路上,沈黎单肩挎着书包沉默地走着,一言不发。他该请谁来学校呢?想到告知自己母上大人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身体抖了抖,果断pass掉了这一选择。

越想越烦躁,沈黎驻足,不耐地胡乱揉了一把头发。

手机铃声响起。

沈黎从裤兜掏出手机,划下了接听键。“喂,外婆。”

“什么?小舅参加研讨会回来了?!”沈黎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眼睛蹭的一亮,“好的外婆,包在我身上!”

挂了电话,沈黎嘴角上扬,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步子轻快地朝学校对面的方向走去。

来到一户公寓门前,沈黎抬手按响了门铃。

大约过了十秒钟,门从里面打开,黎屿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探身往外看去。

“沈黎,你怎么来了?”神情微讶。

“小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黎轻车熟路地在玄关处换了鞋,跻拉着拖鞋朝客厅走去,随意坐在了沙发上。

“下午三点的飞机,刚到家不久,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外婆喊你今晚回家吃饭,说你手机打不通,让我顺路来通知你一声。”

黎屿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按了按开关键,屏幕一片灰暗,应该是没电关机了。

回房间拿了充电线给手机充好电后,黎屿往冰箱的方向走去,“想喝什么?果汁还是矿泉水?”

“有可乐吗?雪碧也行。”没有听见想要的选项,沈黎眼巴巴地看着冰箱的方向出声问道。

“你也爱喝可乐?”黎屿听见熟悉的两个字,眸光微颤,握着冰箱把手的手紧了紧。

“这年头,谁不爱喝可乐呀,也只有小舅你了吧。”

“可乐现在没有,先喝苏打水凑合一下。”以后,就有了。

从冰箱中拿出两瓶苏打水,扔给他一瓶。黎屿喝了口苏打水,回想起那天超市中女子喝了可乐娇俏灵动的神态,嘴角情不自禁溢出一丝笑意。

“时候不早了,走吧,去外婆家。”黎屿起身将未喝完的苏打水放在了桌上,拔了手机,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沈黎将书包重新垮在了肩上,随后从沙发上起身。淦!差点忘了正事!陡然止步,朝着往门的方向走去的黎屿出声喊道,“等等!小舅!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黎屿闻声止步,转过身,“什么事?”

“人生大事!救命啊小舅!”沈黎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黎屿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黎屿眉心一跳。

“我们英语老师今天找我谈话,让我请家长去一趟,我是万万不敢告诉我妈的呀!以我妈的脾气,她若知晓了,非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只有你能救我了小舅!”沈黎抱着黎屿的手臂央求道。

黎屿捏了捏眉心,“我这几日很忙,没有时间。”

“很快的!就耽误你一点点时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舅!”

似是想到了什么,黎屿眸光微闪,“你们学校是叫旭日中学?”

“对。”

“晚些把约谈时间发给我。”

突如其来的转机让沈黎有些懵逼,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匆忙从裤兜中掏出了手机,“我这就发给你。”

晚上,黎屿靠在床上,打开微信同徐熙的聊天界面,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流连,“你那位诊断出胃癌的病人的家属是旭日中学的老师?”

对方回的很快,“对,英语老师,怎么了?”

瞥了一眼内容,黎屿将手机放在了一旁,没有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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