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是公主
文/朱小鱼
简介:简介:全世界的人都以为谷飒暗恋皇帝李絮,不然她怎么可能不要名分、不计后果地待在皇宫,一待就是十年?期间还悉心教导三皇子李恪的剑术,对他视如己出。甚至就连李恪都这么以为,并十分耿耿于怀。原因无他,他暗恋谷飒很久了……
1
李恪来时,谷飒正大大咧咧地在御花园里烤羊腿吃。
李恪站在雪中,随行的太监本来意欲通报,李恪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着实不想破坏眼前的景象,前些时日下了一场雪,御花园中积雪未融,银装素裹。而只穿着一身红色短打劲装,连大氅都没披的谷飒,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傲梅,静静伫立在这雪中。
然而眼前的美景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的到来打断了。
来人是近来得宠的苏贵人,她是跑江湖卖艺的戏班子出身,舞得一手好剑,赢得了圣上的青眼。原以为自己变了凤凰的苏贵人进宫后也不知是听了哪里来的闲言碎语,说圣上纳她无非只是看中了她舞剑时的姿貌像极了年轻时的谷飒,因此一直对谷飒耿耿于怀。
苏贵人一脚踩在烤架上,凶巴巴地说道:“听说你剑术高超?我要同你比一比!”
谷飒专注地吃着羊腿,看都不看苏贵人,淡淡地道:“把脚拿下去。”
她说话的声音如寒风凛冽,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杀气,就连李恪都从中听到一些被岁月掩埋的刀光剑影的痕迹。
苏贵人似乎也被吓到,踩在烧烤架上的脚慢慢放了下来。但她大概觉得这样很没面子,又喊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跟你说话?”
“我是妃子,是皇帝的女人,你是什么?!”
谷飒吃羊腿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贵人。苏贵人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咽了口口水。
只有李恪知道,谷飒看似狠厉的眼神其实没什么威慑力,她真的只是在认真地思考她算是皇帝的什么人罢了。
李恪笑着摇摇头,清了清嗓子,抄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苏贵人见到他先是一惊,而后欠身行礼,恭敬地叫道:“见过三皇子。”
谷飒见了李恪,有点高兴,蹦蹦跳跳地来到李恪身边,仰着头连声追问道:“小恪儿,你说,我算是李絮的什么人?”
直呼圣上姓名,原已是大不敬之罪。苏贵人正要发难,却见当朝三皇子李恪掏出一块手帕,小心又温柔地替谷飒擦起脸上的黑灰,继而又帮她擦起一双油手来!谷飒笑眯眯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享受着三皇子的服务。
苏贵人眼睛都看直了。
李恪慢条斯理地说道:“固安公主是父皇的师妹,也是本宫的剑术老师,位居太傅之职。”
谷飒看着苏贵人,无奈地说道:“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比试的。我不找你的麻烦,你也别来找我的麻烦,好吗?”
苏贵人不敢再多话,匆匆朝李恪和谷飒行了个礼,逃也似的走了。
李恪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叹道:“父皇近来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
谷飒嗤笑一声:“也没好过啊。”
李恪斜眼看着谷飒,挑眉问道:“哦?我以为父皇眼光很好,不然你也不会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谷飒已经捏着拳头狠狠地赏了他的后脑勺一记栗暴,疼得李恪龇牙咧嘴。
谷飒端出长辈的架子凶道:“没大没小!”却忘了自己其实不过只大李恪六岁而已。
李恪揉了揉脑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有那么疼吗?”谷飒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点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道,“对不起嘛,谁让我是高手呢!下手难免重了点。”
“你说说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明明粉雕玉琢,跟个雪团子似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长大了,倒学会顶嘴了。”
“既然我这么不可爱,那我以后就不给太傅送新鲜羊肉了。”
“不行!”谷飒尖叫。
李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谷飒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被他拿捏住,所以有些悻悻,没好气地扔了把剑给他,让他把柳絮剑法好好打一遍给她看。
李恪抖了抖剑上的雪,挽了个剑花,听话地舞起剑来。
李恪的剑舞得实在是好,又颇有前人风姿,谷飒又高兴起来,嚷嚷着要再烤一只羊腿奖赏李恪。她大概觉得一只羊腿不够,又主动问起李恪还想要什么来。
李恪在转身的间隙看到她大张旗鼓刷油、撒盐、翻羊腿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想要的,恐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2
听闻谷飒被太后召见,李恪立即赶往长寿宫。待赶到时,就见谷飒正歪歪扭扭地跪在地上,听太后教她宫中礼节。
原来是那日御花园之争,苏贵人受了气,在太后面前好一番添油加醋,大概又重点描写刻画了一下李恪当时为谷飒擦脸擦手的场面,惹得太后勃然大怒。
李恪知道,太后是忌惮谷飒的。谷飒和父皇曾经是师兄妹,是人都觉得他们曾生出情愫。虽然没人明白皇帝为什么不干脆纳谷飒为妃而只是收她做义妹,但毕竟谷飒也没有走,在深宫之中一待就是十年。要说两个人之间没什么,怕是谁都不信的。
太后见李恪风尘仆仆地赶来,敲着拐棍提点李恪,让他要懂得礼仪尊卑、人言可畏,要与谷飒保持距离。
一直沉默的谷飒见太后数落李恪,终于忍不住了。她道:“太后,你教训我便是了,李恪又没做错什么,不许你骂他!”
太后气歪了鼻子,道:“他是我的孙子,我怎么不能骂他!”
“那他还是我的心肝宝贝呢!”谷飒分毫不让。
李恪藏好笑容,免得溢出嘴角。他不慌不忙地鞠了个躬,恭敬地说道:“皇祖母教训得是,毕竟固安公主是漠沾部族首领谷岚的独女,坐拥漠沾部族的全部兵力,我们自然是要注意礼仪尊卑、人言可畏的。”
一席话说得太后青了脸。
谷飒倒是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一脸叹服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猖狂。
李恪就这样把谷飒给领了出来。
谷飒一边走一边揉着膝盖道:“小恪儿,还是你会说话。”
“为什么要受这种气?”
“也不算受气吧,我霸占了御花园这么多年,太后少了个遛弯的地方,看我不爽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她骂你,这我就不能忍了。”谷飒挺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
谷飒被问得一愣,歪着脑袋想:“是啊,为什么呢?”
李恪看着谷飒那副没开窍的模样,暗中叹了口气。他又问道:“明明是漠沾族的首领,为何要委屈自己?自从被封了固安公主这个名头,你笑过吗?你根本就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要留下?”
谷飒叹着气道:“小恪儿,你和李絮越来越像了,这样不好。”
李恪追问道:“你留下是因为父皇?”
谷飒一脸便秘地道:“怎么可能?!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喜欢李絮啊?”
“难道不是吗?!”
“他那么狗,瞎子才会喜欢上他!”谷飒说到这里,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难过。她悻悻地松开李恪道,“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曾对人有过承诺,必须要履行罢了。”
李恪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脸,黯然地“哦”了一声。
“你干吗这么不开心?”
李恪低声道:“我还以为,你留下的原因里会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我。”
谷飒愣住了。忽然,她展颜一笑,摸着李恪的头说道:“傻小子,当然也有你的原因啊。如果不是因为你,我都不知道这些年要怎么过。”
李恪的脸一阵阵地发烫,说不出话来。谷飒大概不知道,李恪对她的心思,从他十四岁见她的第一面就存下了。
那时,还是二皇子的父皇从宫外回家,李恪跟着母亲在府邸迎接父亲。父亲带回了两个人,一个说是他的师兄柳云扬,一个就是谷飒。
李恪早就被母亲教导得大方识礼,于是端正地向二位长辈行礼致意。却没料想竟被大大咧咧且丝毫不将礼教放在眼里的谷飒捏住了脸。
彼时才刚二十岁的谷飒生得英姿飒爽,身上自带豪迈自由之气,明艳动人,根本无法让人移开眼。李恪也不知道自己傻乎乎地看了她多久,直到听见谷飒脆生生感慨的声音。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李絮哎,真好。”
李恪至今还记得,听了这话的母亲在一瞬间黑了的脸色。那个叫柳云扬的人无奈又温柔地嘱咐谷飒不要乱说话,父亲在帮着宽慰说师妹就是这样的心性,无妨无妨。唯有谷飒,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反而一副“就你们事儿多”的叛逆模样。
有趣。循规蹈矩的李恪想,这个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至于父皇是怎么在柳云扬和谷飒的帮助下,从不受宠的二皇子到顺利逆袭挤掉太子,登上皇位,已是后话。但李恪始终记得,在那段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的日子里,谷飒是怎样的杀伐决断、英勇无畏,对他又是怎样的细心关怀。
那是父皇逼宫的前夜,城外兵马集结,火光冲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穆决绝之色。李恪手持佩剑,守在母亲的车前。他身为男子,必须要保护母亲周全。
谷飒骑马路过,也不知怎么的就看见了他。她翻身下马,几步便来到李恪的面前。
火光中,谷飒的脸上满是血污,唯有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比李恪见过最珍贵的宝石还要明亮。谷飒就这样盯着李恪看了好久,久到李恪觉得自己的脸都发烫了,她才嫣然一笑,握住了他握剑的手。
谷飒道:“小子,剑握得太紧,可能会伤了自己哦。”
李恪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指也因为不知死死地捏着剑柄多久而失去了血色和知觉。
“别怕。”谷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轻声道,“我在呢。”
后来,谷飒策马离去时的那一幕,就像烙印一样烫在了李恪的心上,让他再也放不下、忘不掉。
但是谷飒呢?谷飒会不会有一点喜欢他?
3
入夜。
谷飒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飞上三皇子寝宫的围墙,又轻车熟路地打开李恪房间的窗户,翻了进去。
李恪正在换衣服,谷飒在地上打了个滚,抬起头时猝不及防和他精壮健硕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李恪:“……”
谷飒伸手摸了摸李恪的腹肌道:“小恪儿,你身材不错啊。”
李恪涨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扯上,不肯让这登徒女子不明不白地窥走春光。
“小气鬼,还不让看。”谷飒撇撇嘴。
李恪披上外衣,问道:“为何不走大门?”
“怕你睡了吵醒你嘛。”
李恪含笑道:“这样就不怕吵醒我了?”
“因为我觉得你最近看起来好没有安全感,所以我准备了好多小礼物来哄哄你。”谷飒说着把自己的小包袱扔到地上,示意李恪去打开。
李恪见包袱里装着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泥人、木剑、香囊,虽不贵重,却充满人间烟火气。
李恪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低声问道:“用这些哄我?”
谷飒堂而皇之地点点头道:“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
李恪失语,他并不是喜欢这些,只是谷飒喜欢,他便托了人寻来,逗她开心。只是谷飒这个人,从来不会想到这些。
想到这里,李恪叹了口气道:“我早就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前,你就是小孩子啊!”
谷飒笑着伸出手想去摸摸李恪的头,李恪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谷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看着李恪。
李恪心中有气有怨有恼,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力气,冷声道:“你不过只比我大六岁,凭什么将我当成小孩子?!”
谷飒是第一次见李恪这个样子,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我是李絮的师妹,又是剑术太傅,自然是你的长辈,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倘若我不再是父皇的儿子,你就能将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吗?”
谷飒一惊,对上李恪的眼睛,却从那双眼里看见某种隐忍而刻骨的情绪。这种感情,她曾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那个人爱得又苦又惨,几乎要让那个时候的谷飒觉得,情根深种是这个世上最恐怖的东西。它会磨去人的尊严、消耗人的希望,在失望与求之不得的痛苦中度完余生。
可现如今,这种情绪出现在李恪的眼里,让谷飒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让她觉得某些埋藏在心底的情绪就要破土而出。
谷飒慌张不已,只好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李恪却步步紧逼,问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知道?”
他说罢,欺身上前,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谷飒的眼角眉梢,让她犹如酩酊大醉,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起来。
她发现,在李恪的攻势下,自己竟然有些无法反抗。和李恪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岁月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在有他陪伴的日子里,她是那么无忧和快乐。
谷飒几乎要顺势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有下人匆匆来报,说是陛下召见,有要事要与三皇子商谈。
未至的吻近在咫尺,却错失了吻下去的机会。
谷飒这才回过神来,慌张地推开李恪。李恪神色一黯,道:“抱歉。”
谷飒的心又被小小地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其实李恪也并没有做什么,并不需要向她道歉。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李恪淡淡地说道。
谷飒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李恪的手,紧张地追问道:“可知李絮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李恪想了想道:“近来边关战事吃紧,渠图部落蠢蠢欲动,父皇早有意向要我率兵出征,平定祸乱。”
“让你去,他疯了吗?!”谷飒叫道。
李恪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可知父皇为何为我取名为恪?他是要让我恪守本分,替他记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谷飒狐疑地道:“他经历过的一切?”
李恪道:“父皇当年并不受宠,也从来不是皇位的继承人选。他能走到今时今日,靠的是他的权谋心术和杀伐决断。”
谷飒冷冷一笑,恨声道:“我知道,像他那样自私冷血的人,根本不曾爱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可偏偏就是有人那么傻,甘愿为他赴死。”
李恪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他的心中形成……
“柳云扬。”李恪呢喃道。
谷飒闻言一惊,失声问道:“你叫我大师兄做什么?”
“当年父皇率军逼宫,除了有漠沾部族的兵力支援外,还多得浅苍派大弟子柳云扬的鼎力相助。柳云扬是传世的剑术大家,由他创出的柳絮剑法,所向披靡。可柳云扬本人却在逼宫那夜,为了保护父皇而身首异处,葬身火海……”
“别说了!”谷飒大喝一声,浑身颤抖了起来。
李恪又问:“你是为柳云扬留下来的。你喜欢柳云扬,是吗?”
谷飒有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