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云欲度香腮雪,芜草菁萝亦有魂。
——香芜
1
向府因意图谋反,被抄了家。
一夜之间,曾经风光无限,一度被誉为“小相府”的向府就成了茶楼酒肆里的笑谈。
朝堂风云百姓不关心,也关心不起,平时也就悄咪咪听个乐子,但向府男丁全部斩首,千金小姐和夫人姨娘们全部卖入窑子,却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向府大小姐眼见着就要与丞相府大公子定亲了,却一朝沦落为青楼女子,啧啧,惨喽!”
“可不是?不过她还算好吧,被合意楼收了去,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其他人,合意楼可没看中呢!”
“也对,合意楼换了新老鸨,有了些新花样,去那儿的姑娘日子应会好过许多。”
“嗯?啥新花样,刘兄可否详细说道说道?”
“嘿嘿,这个嘛,改日李兄自去体验一番便可尽知!”
……
茶楼大堂里各种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言谈此起彼伏,一片闹哄哄,徐武摇摇头,就着热茶快速啃完薄饼,又一口喝光了碗中粗茶,便结账离去了。
他有事外出几天,刚从城外回来。
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么个劲爆的消息,想到向府曾经的风光,心里也不胜唏嘘。
徐武从后门进了合意楼,这时候恰好是午间放工时分,龟公们通常会休息一个时辰。
他悄无声息回到住处,李二楞刚躺下正昏昏欲睡,听到声音,一看是他回来了,顿时精神百倍,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拉着他小声说道:“嘿,武子哥,咱楼里新来了一个小姑娘,可水灵了!就跟那天仙似的!”
徐武无语,扯出自己的袖子,“是向府的大小姐吧?啧啧,麻烦闭上你那表达惊讶的大嘴。我是刚才在茶楼里听到了别人的讨论。”
李二楞呆呆哦了一声,感觉没甚说头,又继续躺回去了,很快就鼾声大起,仿佛刚才只是他梦游罢了。
徐武:“……”
他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连日奔劳,他也累得够呛,稍微收拾下便也倒头睡去了。
2
香芜作为合意楼新晋的头牌姑娘,她的初夜本该能让楼里大赚一笔的。
因为,她不仅艳压群芳,还是前不久火遍京城的抄家传闻里的那位向府大小姐,曾经数得上号的京城名媛——当然,一入青楼,前尘尽弃,她现在就叫香芜。
落难的官家千金,一身娇养出来的细皮嫩肉自不必说,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也是应该,最难得是那股浸润到骨子里的大家闺秀气质,且容貌还那般出众。
这样的姑娘落入风尘,不知勾起了多少达官贵人和商贾之流甚至贩夫走卒的隐密野望。
初夜竞拍可预知的火热。
奈何,这位前向府千金性情刚烈。
她说,如果合意楼敢逼着她贩卖初夜,她就去死,一心求死的人,就算楼里如何严防死守,总有疏忽的时候,到时候,她就会让楼里人财两空。
她们这样的罪臣家眷,青楼通常并不想买入,因为价格实在让人肉疼,买一个人可抵得上普通姑娘十个人的价钱了。
像香芜这样的绝色,价格更是不菲。豪横如合意楼这样的青楼翘楚,当初也只买了她这一个向府千金。
但一个不买也不行,哪家青楼里没点龌蹉事,除非不想混这一行。所以,官府明晃晃要价,各家青楼只得陪着笑脸做这笔生意,高价就权当孝敬了。
高价买入的姑娘,青楼当然指望初夜竞拍能大赚一笔,行情好的,比如香芜这样的绝色,初夜就能让楼里赚回本钱,甚至略有盈余,要是人死了,那可真是人财两空。
可惜,香芜不愿意。
做为新晋的合意楼老鸨子,竹律姑娘动作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望着面前一脸决绝的少女,神色淡淡,沉默不语。
她恍惚忆起自己初入合意楼时,也是这般年岁。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
哦,现在该按行规喊她竹妈妈了。
她这样的年轻姑娘,又不是楼里资历最老的,贸然当起合意楼的老鸨,按理说本不能服众,但她有梅白姑姑在背后撑腰。
那一夜,两人联手做掉了原来的老鸨玉娘和她的忠实走狗梅红姑姑后,梅白凭着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一力把自己的亲侄女竹律扶上了老鸨的位置,让竹律成了京城青楼行当里最年轻貌美的“妈妈”。
竹律怀孕了,要保胎,以后要带孩子,梅白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亲侄女再去接客,只有她自己当老鸨,才有可能保障她自己和孩子的未来。
竹律看着香芜,淡淡道:“你该明白,入了合意楼,你此生都不可能恢复自由身。因为,你是罪臣之后,我们无权放你。”
其他姑娘可以签契约,卖身几年后可以赎身,但被打发过来的罪臣家眷却没人敢放,只有死,没有活着离开的说法。
她们才是真正的,一入青楼终身误。
香芜有点疑惑这个看着过分年轻的老鸨为何会跟她说这些,但她说的是实情,香芜只是漠然点头,并未反驳。
“你既然明白,便该知道,你要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可不少。”
“那又怎样?我若一心求死,总会找到机会的。”
“可你并不想死,不是么?”
“……是的。”
“那你所求为何?”
香芜咬咬牙,犹豫半晌,才盯着竹律坚定说道:“我要他。”
竹律颇为意外:“……莫非是那位公子?”
“丞相府大公子,”香芜点点头,眼里漫上一丝苦涩的泪光:“他是我此生唯一爱的男子。若无意外,我本该在年底嫁他为妻。现今既无可能,我只想把自己的初夜献给他。”
香芜看着竹律,第一次诚心实意跪拜下去:“希望竹妈妈能成全我一片痴心,促成此事,香芜来世结草衔环,定报您的大恩大德。”
竹律沉默了。
她想到自己与书生的情意,当初是他让她相信了爱情,如今,又是他,与她阴阳两隔,留下腹中孩子伴她余生。
她不由得伸手轻轻抚摸着渐渐显怀的腹部,心里生出一丝柔情。
“好,到时候如果那位公子有意,按常规价格付费即可。”
“谢谢竹妈妈。”
3
丞相府大公子名唤刘旭,玉树临风,容貌俊美。
他与香芜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向府沦落至此,他没法力挽狂澜,但得知香芜的心愿,念着以往的情意,从未踏足青楼这等烟花之地的人,终究还是在香芜初夜那晚,走入了她的房间。
屋内红烛燃,布置略有喜气,香芜一袭红裙,妆容精致,头上盖一块红巾,恰似一名出嫁的美娇娘。
刘旭一身红衣,缓步上前,略一犹豫便伸手揭开香芜头上红巾。
四目对望那一瞬,两人眼里情意流转,犹如一对新婚夫妻。
刘旭看着一脸娇羞美丽不可方物的香芜,喉结动了动,轻轻拥住了她……
那一夜,合意楼里众多姑娘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捏酸吃醋,有人假意祝贺,有人默然无语,有人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那夜之后,刘旭仿如食髓知味,斥巨资包下了香芜,许她虽身在青楼,亦可只服侍他一人。
刘旭几乎天天光顾合意楼,对其他姑娘抛来的媚眼视若无睹,一心直奔香芜住处。
青楼众人又是一阵羡慕,每次遇到香芜都是各种话里有话,她笑而不语。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如此过了几月,素来洁身自好的丞相府大公子公然青楼狎妓不说,还长期包下了合意楼的头牌,这头牌还是差点与他定亲的前向府千金……此等行径,让人众说纷纭。
有人赞他风流却长情,不忘青梅;有人嘲他名门公子也会流连名妓;更有人居心叵测,说他对一个罪臣之女如此用心,是否在质疑圣上对向府的判决?
这话传到刘丞相耳中,他大为光火,逮着素来稳重的大儿子刘旭训了一顿,并罚了家法,然后禁足月余,勒令他与香芜断了来往。
刘旭慑于父亲威望,困于府中,一月未踏入合意楼。
等他解禁后,正犹豫着是否要去看看香芜,却听小厮来报,香芜死了。
且已死了几日,尸体都让合意楼的那位埋骨人给埋了。
刘旭整个人都懵了,心口一阵疼痛弥漫。
虽说对于香芜他一开始目的并不单纯,但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女人,两人欢好几月有余,终归是有几分情意的。
当初被父亲禁足,他也使人去告知了香芜,就是让她不要担忧。
怎么才一月过去,两人却已生死不见?
好在,香芜还给刘旭留下了一封信,交代公子亲启。
刘旭急切地打开信封,一股细微的粉末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异香,他却没在意,只顾着看信中内容。
看完后,他神色变幻,张开口正想说什么,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顿时苍白,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信纸飘落在地,随风展开,娟秀小字渐渐融入了不知何时开始洒落的细雨中,依稀可辨——
只缘感君一回顾,日日思君朝与暮;
吾念故人如竹马,怎料故人不如初;
……
陷我阖府满地血,取尔一命又何如!
翌日,丞相府传来噩耗:相府大公子刘旭偶染恶疾,不治身亡。
刘旭作为刘丞相最喜爱和倚重的儿子,他的死,不仅重创了相府的新生代力量,也让刘丞相一夜白了头。
4
香芜一直以为,刘旭跟她一样,念着那份青梅竹马的情意,而且两人彼此心悦对方。
刘家是丞相府,地位比向府略高一点,两家素来交好,在两人幼时两家便传出了结亲的意向,向府又姓向,谐音相,地位显赫,世人便传成了小相府。
香芜及笄之后,丞相府便来提亲了。
从小就喜欢的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君——在走定亲程序的那段时间,香芜做梦都是甜醒的。
她憧憬着嫁入丞相府与刘旭琴瑟和鸣的美好日子,向府却突然被人告发,说她父亲勾结西夷,通敌卖国,意图谋反。
皇帝震怒,下旨严查。
一番彻查下来,在向府书房内搜出了香芜父亲写给西夷国主的亲笔信,铁证如山,按律当株连九族。
皇帝念着向大人劳苦功高,酌情处理,最终判了个抄家,男子全灭,女子全卖,正好向府老夫人早年间就过世了,不用操心怎么处理。
香芜与刘旭尚未走到纳采那一步,算不得刘家人,所以,她也在被发卖的向家女子之列。
她心哀若死,却知道事有蹊跷,逼着自己细细梳理事情的头绪。
她是个聪慧而明理的女子,也深知自己父兄的为人。他们忠君报国,重视家族荣誉,说别的罪名还有可能,跟西夷暗中通信,此等辱没祖宗和门楣的事情,父兄万万不可能去做。
而在向府被举报之前不久,她记得刘旭曾有一次来找她玩,她当时正在父亲的书房里看书打发时间,便让下人直接带了他过来。
她从小聪慧,好读书,父兄对她甚为疼爱,书房重地也是任她进出的。
两人相谈甚欢,期间她突然内急,就离开了一会儿,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留了刘旭一人在书房内看书等她。
她回来后,刘旭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甚至看着那本游记入了迷,她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当时,午后阳光明媚,透过窗棱飘入房间,照得刘旭身上仿如渡了一层光晕。
听见她唤他,他微笑抬头,明采照人,差点晃花了香芜的眼,小心肝更是不争气的乱跳。
可定罪的通敌书信就是在书房发现的,香芜不得不怀疑当初那般美好的人,在她回来之前那不长不短的时间内,究竟做了什么。
她被卖入合意楼,去求着竹律通融她初夜竞拍一事的时候,心里是真的希望刘旭不要跟这件事有关。
她虽已身陷青楼,却仍然希望把最美好的身子和年华留给他一人拥有。
奈何,多少个情迷之夜,她悄悄对着他使用自制的迷魂香,用量轻微,不着痕迹一点点松动他的心防,最终撬开了他的嘴巴。
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此残酷而可悲。
夺嫡之争已经悄然拉开序幕,丞相府与向府支持的皇子不是同一个人,为了排除异己,丞相府不得已对向府下了死手。
刘丞相还命令刘旭在纳采之前动手,因为他不想让一个罪臣之女进他刘家的门。
想起那个每次见面都慈眉善目关爱她的长辈,背后竟然如此恶毒,还有她深爱的良人,竟然是如此狠毒的豺狼,最可恨的是,这只豺狼还是她亲手放进书房的。
是她害得向府家破人亡,父兄和弟弟们全部惨死,母亲姐妹们在青楼当着低贱的妓子受尽凌辱……
每当想到这些,香芜就犹如万虫噬心,恨不得立刻杀了枕边毫无所觉的刘旭。
但她不能。
5
香芜始终记得,当初竹妈妈好心成全了她对刘旭的一腔情意,某种程度上,也为她查明真相提供了前提条件。
如果刘旭死在合意楼,竹律她们就脱不了干系。
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相交多年,刘旭始终不知道,香芜竟然如此聪慧和有悟性。
她幼年时在父亲书房看到一本制药孤本,看得入了迷。可惜那本书后来被父亲烧掉了,说是这书里多是害人的东西,不能留着,怕惹祸上身。
但她很感兴趣,靠着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不断暗中摸索,竟然成为了一个不可小觑的制毒行家。
香芜知道,很多单独分开来用没有毒性的普通药材,通过不同的组合,就能发挥出可观的毒性作用。
她不能明目张胆给刘旭下药,别看他表现得一副情深模样,自从知道他的真面目之后,他这副外表下隐藏着的丑恶嘴脸和深沉心机,经常让香芜后背发寒。
她只好把药下在刘旭不能轻易察觉甚至看不到的地方,保险起见,她选择了自己的身体。
把药放在私密处,每次刘旭与她欢好时,都不可避免接触到了毒药。
香芜选择的是慢性毒药,而且每次药量并不大,就这么温水煮青蛙,慢慢让毒药深入骨髓,短时间内看不出异常,日积月累,一旦爆发就药石无医。
这种方法当然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反正她也不想活了,能拉这个伤她至深的人一起陪葬,她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复仇的心意。
刘旭固然只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帮凶,但是她没能力去找刘丞相报仇。
把他最喜欢的儿子毒杀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能狠狠伤了那老匹夫的心。
就在香芜准备想办法把刘旭支开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刚好被刘丞相禁足一个月。
真是天都助她。
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能让他死在外面,而不牵连合意楼。
当然,她自己也逃不了。
毒药早已浸润了她的身体各处,无药可救了,但不妨碍她提前安排好后事。
比如,与那位埋骨人谈一笔生意,让她死后有人收尸;让那个一看到她就笑得傻乎乎的二愣子帮她保管一封信,等刘旭出来后交给他。
还有,与竹妈妈详细道明前因后果,让她早作准备,应对丞相府可能的为难。虽然此事都是她一人所为,但合意楼提前想好说辞会更为稳妥。
香芜虽然等不到刘旭一起死的那一天,但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了。
等到刘旭禁足一个月出来后,她让李二楞送上的那封绝笔信,信封上有她提前精心炮制的药粉,单闻并无不妥,却是让他毒发的药引子,给他致命一击还让人无迹可寻。
她终究爱他一场,不忍心让他死得难看,他毒发而死时,就像睡着了一样。
黄泉路上,她在等着他一起相爱相杀。
6
更深露重,乱葬岗旁风声呜咽,似鬼哭狼嚎。
徐武带着李二楞把装着香芜尸身的薄棺往山上抬的时候,李二楞这个缺根弦的二愣子,肩膀不时耸动,抽泣声在这秋天寒凉的深夜里传出老远,莫名地瘆人。
但徐武也没心思奚落他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熊样,因为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方才在竹妈妈那儿听了香芜的故事,心里本就非常感慨,再到装棺时,看到香芜那张透着青白的小脸七窍流血,浑身溃烂,血腥味和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混杂着,令人恶心欲呕。
想到几个月前还俏生生的绝美小姑娘,如今竟然成了这般模样,真是让铁汉都忍不住想落泪。
关键这么凄惨的下场,还是这小姑娘自己亲手造的,为了能报一点血海深仇……
哎,他都如此不落忍,更何况是当初对香芜一见倾心的李二愣?
没错,香芜是不经意间落在李二楞心头的那抹白月光。
他虽然楞,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香芜这样漂亮的姑娘,所以,看着她幸福快乐,他也跟着开心。
平时能看到香芜一眼,他都要傻乐半天。
香芜要是跟他说上一句话,他能一天不想喝水吃饭,说是会冲跑了跟香芜说话时嘴里的甜蜜。
就这样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姑娘,却突然就死了,还死得那么惨,李二愣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要跟着飘走了。
两人在无名山上选了一个相对较好的位置,挖好墓穴,轻轻把薄棺放入其中,慢慢填了土。
一切盖棺定论,香芜也入土为安,李二楞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先前,他在香芜临死之际,去见了她。
她说她知道他的心意,却遗憾无法成全。如今事已至此,她只能微笑着与他道个别,另外请他帮个忙,保管一封信,过几天再交给刘旭公子。
见他含泪点头,她便带着好激而解脱的微笑,停止了呼吸。
李二楞只知道香芜是死于中毒,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徐武骗他说,香芜是不堪忍受自己沦落青楼,服毒自杀。
李二楞想给香芜买一副好棺,却被徐武制止了。
徐武记得有一次听算命先生说过,福薄之人不能用好棺,压不住,会影响她来世的福运。
这么可怜的姑娘,今生已经完结,希望她来世好好活着,幸福安康。
看着哭得伤心不已的二楞子,徐武终究没忍心告诉他,平日里香芜笑盈盈让他帮忙买来的很多普通药材,最后都变成了慢慢吞噬掉她的毒物。
罢了。他想。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终究要好好活着,让这个大傻子活得开心一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