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再后来,在杏花微雨的时节,若凌消失了,不辞而别。汀兰找遍府里的每个角落,遍寻不得。她跑去质问秋管家:“若哥哥呢?”
管家停下手里的算盘,盯着汀兰半晌,摇摇头,又长叹良久,才道:“凌儿去香城学画了。”
“学画作甚?”她不依不饶。
“人生在世,总得有一技之长傍身,才妥当。”秋管家蹲下身子,与汀兰对视,眸光里有说不清的情绪在流露。
汀兰被她盯得心虚,灰溜溜地跑了。
她开始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研习女红,拇指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点。有时血不小心滴在绣布上,晕染成花,她的泪就无端落下。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华,汀兰却变得多愁善感。雨打芭蕉,她垂泪。杏花零落,她双眉颦蹙。
李老爷忧心如焚,他的掌上明珠,可不能就此黯淡了光华。于是,他悄悄让秋管家唤秋若凌回来。
院里的杏花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两年后,若凌学成归来,又是在杏花盛开的春日。
他立在杏树下,远远地望着汀兰,道一声:“小姐,安好!”杏花眼里笑意凛凛,映着汀兰的倩影。
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立在他跟前时,尤在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汀兰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不住地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若凌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说话。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风穿庭院,吹落一树繁花。飞花杳杳,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将不愉快的过往掩埋。
若凌回来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或者说,更胜往昔。她绣花,他为她画绣样;他作画,她为他研磨。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春光乍泄,连风都带着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那年,他们十岁。
04
光阴荏苒,转眼汀兰就到及笄之年。生辰那日,汀兰让小婵替自己梳妆打扮,特意强调要那种艳而不俗的妆容。
臻首娥眉,香腮胜雪,还带了若凌送她的碧青色耳环,她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腰如束素,款步往杏花树下走去,若清水芙蓉,媚而不妖。
“若哥哥,今日,为我作一幅画可好?”汀兰冲秋若凌嫣然一笑,身后万物都黯然失色。
若凌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眼里溢出惊艳之色。
“若哥哥?”她嗔道。
“好。”他缓过心神,铺纸研磨,提笔细细将她勾勒。
见凌若如此郑重其事,汀兰在杏花树下占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有一句怨言,她不想打断他。
“好了。”最后一笔落下。
“真的吗?我看看。”汀兰抬腿才发现双腿发麻,不听使唤,便弯腰双手拍打小腿。
再抬首,画已近在眼前。画中人明眸善睐,秀眉小嘴,有闭月羞花之颜。
两抹红霞飞上脸颊,汀兰怯怯道:“我有这般美?”
“不,你比画中更美,我学艺不精,画得还不够传神。”若凌扶着她往石桌边走去。
甫一坐下,汀兰就低着头,不肯抬眼看若凌。玉珰轻晃,暴露了她此刻的娇羞。
“汀兰,我已托我爹向老爷求亲,允我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