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海棠(2)

2019-09-25 20:45:20

古风

“战场凶险莫测,敌方狡诈,孟家父子不甚中计,他们……”岳平麟再也说不下去,只觉喉咙口有一股气要直冲天灵盖,他浑身颤抖地伏地磕头。

老皇帝眯了眯眼,满意的点头,余光瞥见身后幕帘几不可闻的动了几下。

幕帘之后,孟灵渠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她一连半月不曾收到家书,心急如焚,入宫来想讨个音信,内侍将她领入幕帘之后,“姑娘且等片刻。”

孟灵渠听着父子二人的言语,一瞬间绝望压顶。

5

岳平麟去找孟灵渠时,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啦?”

孟灵渠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么多年怠慢了皇子,请皇子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救救我爹,救救我们孟家。”她额角见了红,一个劲儿伏在地上求他。

岳平麟受不起她这一拜,只觉心痛难当。他拼命的长大,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兵书谋略他都拼命的学,甚至孟灵凡要上战场他都跟着去,他是真的想强大到所向披靡,把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孟灵渠眼前。

她怎么能拜他,怎么能怕他?

“姐姐,只怕我帮不了你。”岳平麟不敢看她,偏过头低低地说,“战场上吉凶莫测,我无能为力。”

孟灵渠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不住地求岳平麟。眼泪都快哭干了,他仍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生硬干涩,“你要江山,你不顾我孟家死活,这么多年,我竟然在身边养了头狼。”她梗住了喉,“岳平麟,我真是恨透了你。”

话音一落,岳平麟直了眼睛。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起起落落,像是滚烫的岩浆要冒出火来,最终还是平复下去,无波无澜。

岳平麟也跪在地上,红着眼眶抬起她的下巴,“孟灵渠,不要恨我。我本就是皇子,皇家无情,你看开些。”

接连三日,岳平麟梦魇缠绕。他总能听见梦里的姑娘压抑又绝望地哭声,他要上前安慰她,她却疯狂摇头,不留余地的拒绝他。岳平麟惊醒,这时内侍传话说皇帝召见他。

进入内殿时迎面遇见太医,岳平麟微微颔首,心下有了预感。他将岳平匀府中的金丝龙袍、与监军的私通密信甚至连他透漏军情给花楼细作都一一呈给皇帝。

皇帝放下药碗,神采有些暗淡,“我只当平匀软弱善妒,却不知他竟生了这谋逆之心。”他拿出了遗诏,“平麟,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好坐。我死之后,皇子岳平匀和其妻孟灵渠殉葬。”岳平麟点头,温顺沉默犹如一只羔羊。

“不要恨父皇,有些事当断则断,记住父皇的忠告。”

三月之后,皇帝大薨。当夜内殿当值的内侍一夜之间也消失无踪,大皇子岳平匀殉葬,新皇岳平麟继位,时年十六。

传言孟家父子沙场横死,千军万马的战场中连尸骨都无从寻到。一夜之间,孟家天塌了。孟灵渠像是被人抽了灵魂的木偶,眼底青灰一片,满身的生气流失了个彻底。岳平麟看她这模样,心里又软又疼。冲着下人发了一通脾气,“你们都想脑袋搬家了是吧,她不吃饭就给我硬灌进去,下回我过来她要还是这么一副虚弱模样,我就成全你们。”

他前脚刚走,孙儒后脚就来了。他实在看不过孟灵渠要死不活的样子,便一五一十全说了。岳国军权三分,皇帝和孟将军手中有两分,还有一分握在他爹孙太尉手里,当日孙家冒着欺君犯上的险救了孟家父子和众位将士,先皇大薨前,一直在边境的村落里藏着。

“当真吗?”

孙儒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你快吃点饭吧,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了。”

孟灵渠这段日子打击连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孙儒,你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

孙儒止住了她的话,有些忐忑的试探她,“灵渠,你可以以身相许吗?”

孟灵渠一下子直了眼睛,脑袋里有杂乱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再等等我。”

“姐姐,以后这世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我定然为你双手奉上,我会给你一切。”

她晃了晃脑袋,那些纷乱的声音戛然而止。孙儒坐在床前,一脸柔和,静静等着她回答。

孟灵渠点点头,转过脸的刹那,有泪落下——眼前人不是心上人。

6

有岳平麟在,孙儒的婚注定是成不了的。果然,迎亲时他到的比一对新人都早,孟灵凡尤为紧张,生怕他不顾身份作出抢婚的事,昨夜他还抢去了自己的金丝玉。

岳平麟坐在上位,一杯一杯地咽下烈酒。放下酒杯站起身,一众臣子宾客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岳平麟隔着喜帕,仔细瞧上面绣工细致的鸳鸯戏水图。末了长出口气,把新郎官儿孙儒给劫走了,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一时摸不着头脑。

“皇上,您当日可是亲口答应了臣的,金口玉言。”

那日父皇摆明了是要孟家父子性命,他们早已是他的弃子。岳平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深夜前去求孙家父子,一进门跪下便是一番涕泗横流的请求,就连孙儒提出要孟灵渠,他都咬牙答应了。

岳平麟有几分醉意,“我后悔了,行不行。”堂堂一国之君红着眼眶耍赖,“皇位我都能不要,我就要姐姐。”

“皇上贵为天子,若您实在不甘大可以杀了我。”孙儒语气强硬,“我做不到拱手相让。”

孙儒忠诚睿智,是岳国难得的人才,岳平麟不会杀他,但可以绑了他。孙儒穿着喜服被五花大绑,万万想不到当朝天子如此不讲道理,竟真敢强抢臣妻。

孟灵渠来皇宫寻人,就见岳平麟双手捧着金丝玉贴在脸颊旁发呆。见她进来,眼睛一亮。

孟灵渠愣住了,他依然是黑沉沉的桃花眼,依然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可时光砥砺,岁月打磨之下,当初在她怀里昏沉着寻温暖的孩子早已长成肩膀宽阔,可供依靠的男儿。苦梦的尾梢,是她眉目如画的少年郎。

从你把我带出皇宫的那一刻,从你亲近我的那一刻,我便发誓会好好待你。我练就一身本领,不是为了争权夺势,我是真的想给你一切。岳平麟的话都冲到了喉咙口,但硬生生咽下,最后只说了一句,“姐姐,你来了。”

孟灵渠蓄起力气狠狠一巴掌过去,岳平麟当下红了半张脸。然后她就哭了,泪珠落得汹涌,岳平麟擦得手忙脚乱,“你若不解气就继续打吧,别哭了好不好?”他最看不得孟灵渠的眼泪,她一哭,他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热血直往脑袋里冲。

殿里随侍的小太监吓得快要冒烟,可看皇上那架势他也不敢妄动,转身悄悄关了门。

“孙儒人呢?”岳平麟不吱声,她又问,“他人在哪儿?”

“在偏殿。”

孟灵渠转身便走,走近了发现房门竟然落了锁,“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安心在我这住一晚上,明儿一早孙太尉脸上挂不住,自然会来退婚。”孙太尉尤其识时务,断不会为了一个儿媳妇在皇帝这里留下话柄。

岳平麟起身给她铺了床,这些时日所有的事情汇到一起一团一团地往脑门上绕,他一线一线地厘清了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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