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起先,是他的二儿媳在县城自己的家里触电身亡,二儿子匆匆忙忙将人拉回村里,埋进了祖坟。二儿子还在坟前痛哭了一场。
村里的男人其实并不习惯哭丧,即便亲娘老子没了,也只是蓄发留须,不出入各种喜庆场合,一般不会在葬礼上哭天抹泪的。
看着伤心的儿子和十几岁的孙女,常爷十分伤心,一个劲地劝慰爷俩。
可没想到的是,葬礼当天下午,就有一群人开着几辆车来到村里。他们也不进村,直接到了坟头上,放倒坟头的树,操起铁锹就挖。
村里有人见到,赶紧回来告常爷。常爷和三个儿子急忙赶到地里,村里人知道的也一发过来帮忙,有的还带了棍棒。
到了地头,那些挖坟的人一见这么多人围上来,手里还有棍棒,当即紧张起来,其中一人掏出手枪对天就放,枪声一响,村里人这才发现势头不对,原来挖坟的是公家的人。
常爷壮着胆子凑上前,发现放枪的人竟然是二儿媳家城里的一个亲戚。常爷叫他小名说:“二则,什么事啊?”
叫二则的警察说:“问你儿子!我们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谋杀案!!”
常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了一眼二小子,二小子眼神躲躲闪闪,常爷就明白了。
他对众人说:“大伙回吧,别妨碍公安的同志办事。”说完,老人流着泪离开了地头。
回家的路上,常爷腿软得走不动道,几次坐在路边休息,村里人都觉得常爷十分的恓惶。
事情不出所料,验尸结果和其它证据证明,二儿子婚外情在先,离婚不成谋杀发妻在后,被判了死刑。开枪示警的二则也因为取证程序不合法以及枪械使用违反规定记了处分。
被人在祖坟里挖了墓开了棺,常爷羞愤难当,死的心都有了。两个儿子一天二十四小时盯守,不让老人单独呆着。
常爷大病了一场,差点走上黄泉路。
二儿子留下一个十六岁的女儿还在上学,只能由常爷抚养。人们说:“如果没有这个孙女儿,常爷就完了,决不会再活一天。”
过了半年,常爷重新振作起来,开始照常行医,但是来的人已经少了。倒不是人们因为这事嫌弃他家,人们对常爷的为人还是非常认可的,只是因为时过境迁,人们已经习惯了有病上医院。
说实在话,那会儿的医生,一筒银针用几十年,用开水烫一烫就是消毒,注射用的针头也是这样处理。
如今的人要求高了,知道了什么是传染病,有哪些传播途径,用的针头都是一次性的,医生们就不能这样含糊。更何况,常爷这样的医生根本就没有证照,年轻一些的人没人肯随便让他扎针了。
为了维持生计,常爷的药铺也开始卖一些保健品,不过是些钙铁锌硒维生素,人们用得着的,再就是一些非处方药,大家只要需要就专门到常爷那儿买。常爷每次都很客气,感谢村民们帮衬。
对常爷来说,行医卖药变成赚钱的手段就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这也是为了孩子,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常爷也不肯见钱眼开,做他认为不符合自己道德标准的事。比如电视上吹得神乎其神的东西,常爷就是不卖,他说,钱都出了广告费了,那东西好不到那儿去。
常爷去世是在冬天,正是快过年的时候,天气特别冷,但是,村里好多人都去给常爷送行,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叫人抬着去给常爷上了香。
常爷生前留下遗言:“他对不起先人,死后不进祖坟,随便葬在乱坟岗就行了。”
可这一次,儿子们没有听老人的话,还是把常爷埋进了祖坟里,和早两年离世的老太太埋在了一起。
葬礼过后好些天,老人们还都在念叨常爷的好,年轻一辈的人有的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感觉十分不解。他们满脑子都是法治节目里报导的江湖郎中、神异大师,感觉那都是吹出来的。
就这样,一代神医陈秉常慢慢地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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