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哈呢?多大人儿了,还不起?”
“你跑我这干嘛?想我啦?”
春花靠在烂了一块角的电视桌上,手指头不停的拧着自己红袄袖上漏出的一撮棉花,棉花都黑了,“嘛呀,瞎说,我能想你啥?我就是路过,来看看。”
“嘿嘿嘿……”高站心里美,整个人都暖和了。他也不想含蓄啥,顺口就说:
“要不你到我床上来,给我捂捂。”
“呸,美得你,再说我可,我走啦。”春花美的直扭,但是嘴上不停的拒绝。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这槐树村里,高站活了三十五个年头,也晃悠了三十五个年头,不曾有一刻离开,他是这个村庄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见证者。
春花是八年前嫁到槐树村的,那时候高站还没遇见阿香,他的青春还像杨絮一样,迎风飞舞和纯净。高站第一次见到春花,是八年前的夏天。当时,春花刚嫁进槐树村的王家,村里都传说,王家娶了个傻子,京城来的,奇丑无比。
高站从来不肯放过自己的好奇心,他什么都想见识一下。那段日子,见春花成了他唯一的心事,可是春花不好见,她刚来槐树村的时候,不出门,没人知道王家墙头的里边是什么样,也没人敢推门进去瞧一瞧。
高站想过爬墙,想过直直的冲进去,他想了很多见春花的方法,但那些密谋来去的小心思很快就消失在了夏天的闷热里,很快就顺着高站沿街晃悠出的汗水而流进了土地里。
八月正热的一天,高站不知道如何打发难熬的热,他找不到有趣的事做,就像往日一样,沿街晃悠,偶尔也吃个冰棍,不过都是赊的,他从来不在乎钱,不过钱也从来不在乎他。他就一直低头走啊走,突然撞到了一个人,那人一口京味,“干哈啊?”
高站被这一问,才抬起头来,在他即将忘记春花的时候,春花偶然的出现了。他也不多问,就知道眼前人是春花,这京味在槐树村没第二个。
那天,春花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背心,一条绿花裤子,脚上的拖鞋,有红有黑,高站喜欢他的短发,四仰八叉的长在脑袋上,还有几根草叶子,高站看了一眼就脸红了,他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整个槐树村生了几代人,他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那天,高站心里像装了一个跳跳球,跳的厉害,他没对春花说什么,“嘿嘿嘿”笑了几下,就沿街走了。
自那以后的每一天里,他们都会偶然的遇见彼此,也不说话,高站看看她,她看看高站,就这么,擦肩而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又一个春夏秋冬。
高站娶阿香纯属是误会,阿香当初听信了北方姑姑的花言巧语才从南方赶来成亲的,她并不爱高站,高站也不爱她,可他们到了年纪,就该互相生长,这都是别人告诉他们的。结婚那天,春花也去了,高站的院子里摆满了酒席,阿香喜欢这样的排场,可高站不喜欢,不过他知道,有酒席的地方就会有春花,他可以借此多看几眼春花。
春花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给高站,是一篮子枣,高站心里高兴,接过枣就立马蹲在院子里,差点一口气把枣吃光了,人们都笑话他,他也“嘿嘿嘿”的笑话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