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春花很美,是高站见过最美的春花,春花上身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前面的油星子像极了刺绣,破了一个裤脚的条绒裤子和花毛线织的棉拖鞋,高站觉得特别流行。头发还是四仰八叉的在脑袋上,这次粘了几根草棍,是高站觉得最美的地方,比他那丑媳妇不知道美出去了几个村呢。
他和阿香的婚姻很破碎,从一开始就是破碎的,阿香很丑,他在夜里不敢碰阿香,白天他也不想吃阿香做的饭,他怕他也会吃丑了自己。高站最讨厌阿香的头发,又长又光亮,像一种符号,像一种兵器,根本不像头发。
婚姻根本没意义,高站在学会打麻将后,他只记得把斧子,铁锨,输光了,在把大门也输没了的时候,阿香就不见了,具体哪天他也不知道,那都不重要。高站一直觉得阿香就像个客人,来了终是要走的。
阿香走的特别好,高站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害怕了。他不会变丑的。那年的春花已经不怕他的男人了,她总是自己沿街晃悠,跟谁都打招呼,也跟高站打招呼,偶尔他们也会聊上几句。
高站的日子是冗长的,重叠的,每个春都差不多,每个冬也都差不多。
在这个三月以前,他从来没主动勾引过春花,春花也是第一次没来由的进了他的家。
他看着一直笑一直扭的春花,心里荡起了杨絮,那种柔软不知是哪阵风吹起来的,漫到了全身。
春花虽然笑着,却还是一个转身就出去了,没等高站再说什么,她就跑出了院子。
这不是戏弄是啥,老天爷故意冷天下雨刮风,故意让美人来了又走,都是戏弄啊。
高站心里为着春花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灰暗了好一会儿。
然而,三月也有福气的时候,天若是晴了,暖自然不必说,杨絮柳絮也会满天飞,麻将场,赊账店,都暖,高站的日子也会跟着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