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回乡村老家。
自从我上了高中之后,父母就搬到了县城,再往后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那个长满核桃树的小村庄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村里的老亲戚越来越少,即便有红白喜事,也由父母统一应酬,故乡的人和事逐渐生疏,连梦境中也很少出现。
这次偶得清闲,陪父亲回去送一位爷爷辈儿的亲戚,才又一次回到了那曾经熟悉的乡村。
院子里搭着灵棚,就在随风翻卷的旗幡花圈和震天响的唢呐声里,我可巧遇到了凤仙。
她叫了声:“起起!”七分惊喜,还有三分的不确定。
我诧异地回头,拨拉开人群,快步迎了过去。
“哈哈!是你!”凤仙大嗓门嚷嚷着,引得众人都向这边看。
我低声说:“好久不见啊凤仙,家里都好吧!”
“客套话!”凤仙撇撇嘴,说,“你这么说,好象认识我家谁似的。”
“说得也是。”我自嘲地说,“不过,我现在可以到你家看一下么?”
“走啊,就在隔壁。这不,那谁,你们该叫七爷爷吧?”我点点头,风仙继续说,“老头前几天没了,邻家都在这儿帮忙,可想不到你会因为这么个事回来。”
“平时瞎忙活,这次七爷爷没了,我老爸特别当回事,我也就回来了。”我应道。
出门左转再进院门,就来到了凤仙家。门厅里摆放着一件老式藤椅,扶手上包着绒布,我一见到这个老物件,不由得笑了。
凤仙大我一岁,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密友,小学和初中的几年,我俩几乎形影不离。
我当时是学校最好的学生,各科考试都是第一名,连第二名都得差我一大截子。我也是家长们眼中的乖乖女,具有长辈们认为的好女孩的全部优点。可我朦朦胧胧地认为凤仙有一点和我们不一样,比同龄的女孩都强,她很妖!
我们都穿千层底的布鞋,凤仙偏要穿高跟鞋,当我这个学霸只会“嘿嘿”傻笑的时候,凤仙就会撒娇发嗲,一嗔一笑间把那些在教室里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男孩子们慢慢变成了她的粉丝。
当然,这是我后来的体会,那会儿我还没有开窍,还不至于吃醋。
关于凤仙的妖就从茜指甲说起。
凤仙家院里种着一畸子茜草花,到了花期,一片火红。村里人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它,院子里种茜草花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女孩子茜指甲。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朋友,我根本不知道倒饬自己,凤仙给我茜指甲就是“臭美”的开始。
暑假里的一天,我俩写了一会儿作业,凤仙就说:“起起,茜指甲!”
“什么?”我收拾起书本,一脸的懵。
她拉着我来到下院里,指着茜草花说:“我给你茜指甲。”
茜草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一片。
我问她:“怎么个弄法?”
她嗔道:“什么也不会,看我给你茜。”
我就跟着她摘花,她还顺手摘几片叶子,我不明白摘叶子干什么,也学着摘。她就教我:“叶子要大点的。”我就选大的摘。
她把花瓣放到捣蒜臼里,撒了点盐,然后用石头捣蒜锤子细细地捣成了花泥。
她看着我笑,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