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所有的爱情故事大致相同,需要这样和那样的疑问句,还需要这样和那样的肯定句,然后拉上一缕阳光做个陪衬,展开一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很幸福模样。没有人不落这个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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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背后说我坏话遭到了报应,赵大奔在随后的一周里,居然遭遇了性骚扰。
那一天南山区刮了一场大风,眼见着马上就要下暴雨,远在三十公里以外的龙岗区却风和日丽。赵大奔在大风里握着电话对客户解释说:“今天的天气十分恶劣,进度恐怕完成不了,能不能延后?”
身在龙岗区的客户,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普照在干净的石砖路上,绿化带的枝头甚至停留着几只争相歌唱的喜鹊,颤抖着对赵大奔怒道:“赵总,骗鬼呢,麻烦你给图给真相好吗?!”
赵大奔无奈,只好录了个刮风的视频发了过去。视频中赵大奔在狂风中对着镜头,俨然一个灾区女记者,播报道:“现在的风力大概在七八级左右,也就是撑伞正好能折断伞骨的力度,预计一个小时后将会有暴风雨……”
这个视频的最后,以大风吹翻赵大奔的上衣,正面露出肚脐接近胸的位置,尴尬结束。
同事们疯狂转发这个视频,谁看谁爆笑,纷纷滋生出上传抖音的冲动,幸好还有理智,十分克制的分享到了朋友圈。
赵大奔气急败坏,在这条朋友圈下威胁性的留言:“立刻马上给我删除,停留一分钟扣除一百块!”
同事们最终在消费了五百块的工资下,删除了视频。然而辉煌的点赞记录和史无前例的热评,永远的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制造了许多历史残余问题。
其中一个后遗症是,这条朋友圈的一个共同好友,在留言里摸索出赵大奔就是视频里的女主角,第一时间点击了她的头像,打开了对话框,亲密的“hi”了一声。
赵大奔看他的头像,是一张影棚拍摄的半身照,五十来岁,油头粉面,西装革履,拍摄风格是最近非常流行的“企业大佬形象照”。赵大奔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加了这号人物,礼貌性的回:“嗨”。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久,最终弹出了八个字:“可以看看你的胸吗?”
赵大奔瞪圆了双眼,脸上的震惊加愤怒的程度,要追溯到2008年,赵大奔头一次听说,好莱坞有个叫莎朗斯的女星,公开发表,中国的汶川地震就是中国人的报应,这种空难级的言论,才可以与之匹敌。
“还有比这更猖獗更肆不忌惮更明目张胆的犯贱吗??”赵大奔向我控诉。
我十分做作的冷笑了起来,轮到我摆出江湖架势,教育赵大奔:“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当今社会,你在大街上随便找出一波女性,采访一下,马上就能得出一组数据,平均每一个30岁以下的女性,平生至少收到过十条以上的陌生网友的性骚扰信息,如果她是一个热衷于摇一摇附近人的手机用户,那么这个数据将是以天计算的。”
“你什么意思?这种普遍性,大概率发生的事件,就该忍一忍过去了是吗?”
“你当然也可以扛着一把大刀杀进他们家,砍掉他的一只手指,告诉他,老娘不是好惹的。只要你不介意第二天登上法制新闻就行。”
“哈喽?我不敢砍掉他的手指,我还不能揪着他骂街吗?!”
在这里隆重的向大家介绍一下赵大奔,这是一个听说自己被暗恋,第一反应不是窃喜不是惊慌不是咬着手指问旁边的人“哎呀,人家该怎么办嘛”的正常女性,而是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揪着人家衣领问“你凭什么喜欢我”的奇女子。
一千万以内的收买费,应该是不可能让她吞下这口窝气的。
所以,她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冲破屏幕扇他一耳光的冲动,当即回复这名网友:“叔叔,你在外面这么不要脸,你家里的女儿知道吗?!”
对方弹来一个呕吐的表情包:“装什么清纯圣女!恐怕已经被男人xxx一百遍了吧?”
赵大奔盛怒,打了一个字:“滚!”,删掉对方微信。
对方一秒请求加回,加回信息里打了三个字:“你才滚!”
吵架是这样的,谁骂出第一句不重要,谁骂了最后一句,谁就赢。
赵大奔气出了肺炎,在办公室里狂咳。邹庆亭从中经过,问:“怎么了?”
赵大奔一边咳,一边连珠带炮,疾言厉色的进行了一翻关于她被性骚扰以及性骚扰她的人是人渣的长篇演讲。主要为了表达,性骚扰她的人是人渣。
邹庆亭听完,冷漠的问:“你知道这个人渣是谁吗?”
“谁?”
“xxx商会会长,李岩。”
一直竖着耳朵在门口偷听的资源部小何,听到这里破门而入,尖叫了起来:“是他?!!完了完了,我们最近的一个项目必须经他之手才能完成,赵总,你还记得吗?他的微信就是我推送给你的!这回凉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要不你加回他,跟他道个歉吧?”
赵大奔气出了福建腔:“人家好好怕怕哦!xxx商会会长耶!瞧你们一个个没有出息的样子!会长而已,多大点势利?老娘不信他的邪!偏偏就要拿下这笔单!”
“白痴……”
赵大奔听到邹庆亭轻轻的在旁边发出了声音。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白痴。”
赵大奔沉重的坐在老板椅上,老板椅左右摇晃了一下,更加具象的表现出赵大奔受到暴击的惨状。
“喂!你不是暗恋我的吗??在这种危难的时刻,你不是应该好好表现,给我出个主意报仇雪恨吗?你居然说我是白痴?!”
小何惊讶的看着邹庆亭,不禁脱口而出:“哇塞,邹经理,你口味真重……”说完虎口脱险般逃离现场。
魏又铭拉了把椅子坐在赵大奔正对面,他打算好好的跟赵大奔分析一下她如何白痴的。
“第一,你拿着工作号,跟陌生人聊天之前,就应该调查清楚来者何人;第二,删除对方微信,聊天记录清零,你现在拿什么证据证明你被他性骚?第三,在前面两项操作都扑街的情况下,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放下大话非要从他手里拿下这笔单的?”
赵大奔正要反驳,手机响起来,是合作方钱总打过来的:“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呀,我们上次聊好的那个项目合作不了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得算!我们会长不批,我们也没办法呀!”
“你们会长是谁?”赵大奔明知故问。
“李岩李会长。”
赵大奔看着邹庆亭,邹庆亭也看着她。最终,邹庆亭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两个的工作暗号,具体意思也就只有他们两个能参透。
赵大奔换了副商场上老奸巨猾的嘴脸,说:“原来是李会长啊,我跟他有一点小小的误会,麻烦你跟李会长说一说,给个机会我向他当面道歉?”
“李会长是出了名的大好人,你怎么能跟他闹误会呢?行行,我就当当这个和事佬!”
“谢谢了,钱总。”赵大奔皮笑肉不笑,应酬完后,挂了电话,迫不及待的问邹庆亭,“你都不看好这一单了,为什么还让我拖住他?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