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丈夫杀死了。
我把他平放在地上，自己脱下被血渗透的衣服，换上干净的白衬衫和水洗蓝牛仔裤，等待天亮……
二
我出身在很贫穷的家庭，虽然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富有，但是因为我有个懒惰而又自大的父亲，所以我的家庭要比别人更贫穷。我几乎是穿别人旧衣服长大的，在我上三年级之前，我的课本都是用堂哥读完的。我还有很多关于贫穷的记忆，但并不深刻，因为我对贫穷的出身没有太多的抱怨。
我相貌平平，也许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有点不够端正，因为我的左眼有点问题，看上去像睁不开的样子。家里人告诉我是因为我出生后的好几天都没有人给我去试图撩开眼睛，捂坏了，我欣然接受了这个荒唐的解释，因为这样我便可以怪罪他人。
我自私易怒，这可能是因为家人对我忍让过多，我仗着他们对我的愧疚，在家里无法无天。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和母亲动手，用恶毒的语言中伤父亲，我的家族有五十多口人，而我只敢在这两个人面前猖獗。家族里的其他人不喜欢我，多是因为我总是不够乖巧而且还有点狡诈。我为了能与他人为伍，仅仅是有权力跟着同龄伙伴做一场游戏，便把祖母的手镯偷出来，拱手相让。为了报复祖母对我的冷落，我用一把大火烧掉了七八匹马过冬的粮草和家里做饭取暖的柴火。我可以做到让人相信这是一场天灾而不是人祸。
我在学校里有几个女同学相交甚好，她们漂亮但是愚蠢，我把自己的作业借给她们抄，替她们做作业，但是我从来不在考试的时候帮她们任何。老师还是会注意到我，因为我可以提高班里的平均分，但是老师更喜欢那些长得好看同样聪明的孩子，所以我并不愿意和老师亲近。
我从三年级开始读色情小说，直到高中毕业没有一个男孩子向我表白。在此期间，我喜欢一个比我大一届的男生，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帮一个长相丑陋的女生干活，风雨无阻。我觉得他很善良，另外他确实很帅。他常常穿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和所有人一样的校服，喜欢把上衣慵懒地搭在肩膀上。我也这样的打扮自己，悄悄跟在他后边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像空气一样。
他高考以后，杳无音讯。我一边幻想着爱情，一边准备着高考。在他离开的365天后，我以历史最低分考上了三本。除了父母，好像所有人对于我的这个成绩都有预见性。他们当着面红耳赤的父亲面仍旧喋喋不休的说气球吹的太大是会爆炸的。我没有去安慰父亲，而是托人四处打听那位学长的行踪。我一生中最好的运气就是被他所在的学校录取，哪怕我的学费让家里债台高筑。我积极参加校友会，老乡会，终于我见到了他，以及他右手牵着的一个清秀漂亮的女生。果然，他和那些男生都一样还是喜欢漂亮的，我痛恨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积极地参加学校组织的省级国家级专业比赛，我拿到了一些荣誉。很多人谈论我的才智，甚至有人开始夸赞我优秀，可是从来没有人说爱我。我经常能看到宿舍楼下站着三三两两个男生，耐心而又喜悦地等待着猎物。有时候我还要替这些男生做派送员，捎带的东西有水果，零食，甚至姨妈巾。有一次，我帮人带了一束花，那是我喜欢的满天星，女生在感谢我辛苦之后，顺手将花丢在了门口的垃圾桶。我替男生感到不值，心情却又莫名的欢畅。
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又遇见了高中时候暗恋的男生，他戴着一副眼镜，边走边抚摸凸起的肚子，身后跟着一个长相甜美却身材矮胖的女生。我的眼睛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我四下张望找一个和我相亲的人。这是自从我回到县城教书的第17次相亲。不都是我被拒绝的，还有我拒绝他们的，我讨厌他们丑陋，谢顶，肥胖，和无知。甚至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做炒面的厨师，我当即将那人拒之千里，理由是我不认为做炒面的能被称作为厨师。今天来同我相亲的是邻校的老师，我格外收拾了一番，卡其色的长裙和米色的风衣，我特意戴了一副墨镜，站在人群中他还是很容易找到了我。我摘掉眼镜的时候，他略有诧异。我的心“咯噔”一下，但很快我的担心就不复存在，我们聊得很愉快，我给他讲我曾经的大大小小的比赛以及荣誉，他似乎很感兴趣，这让我颇有得意。约会结束的时候，我等他和我要联系方式，可是他直到开车疾驰而走都没有透露出这个意思。
去年，我35岁。我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经历了数不清的相亲，我决定一个人生活。母亲不敢对我的决定有太多言语，却常常一个人独自叹气流泪。我没法安慰她，也不想安慰她，我这样的人生，她是逃不了干系的。在我铁了心独来独往的时候，有个人说爱我了，是我一眼就可以喜欢上的那种人。
他干净清瘦，文质彬彬， 他和我遇到所有的相亲对象不同，他不在这个县城生活，他在离我四百公里外的一线城市工作。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委婉的询问并确认我眼睛的问题并不会遗传后，对我饶有兴趣。他说他更喜欢我有趣的灵魂，确实，他总是说得很少，听我一个人在讲着我世界里的种种。他不像那些虚伪的人在第一次见面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主动约我再见面，偶尔送我一些礼物，在我有一次假装生病故意爽约之后，他来我家给我煲了汤，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于是我们相识一个月就闪婚。
婚礼上，他单膝下跪，亲吻着我的手，世界是眩晕的，母亲和父亲高兴的当场相拥而泣。
婚礼的当晚，他怯懦而又挣扎地褪去我的衣衫，我想我们应该是拥有了彼此的第一次。他总是跟我提起想要一个孩子，于是每一次大约我的排卵期，他都会回到县城和我云雨一番，当然我也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可以让他永远不离开我。
我从来没有去过他工作的城市，坐几个小时的火车，他认为那样会让辛苦。在他生日的那天，我准备了一个惊喜，提前来到他所在的城市。我的到来如愿地让他感到意外，但并不惊喜。他以将钥匙落在公司为名，带我去了酒店住了一晚。那晚我主动献殷勤，他都是临阵脱逃。
一种不安的感觉袭来。
在我又一次排卵期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夜里趁他熟睡的时候，我用他的手指打开了的手机，翻出了他的爱人，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他们互发裸照，他们一起旅行，他们住在一起。
我的世界炸裂了，整个人抖擞得厉害，我使尽全力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我歇斯底里地质问，他看着眼前这个发了疯的女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地说道：“反正你也不会有人爱”。
我坍塌了，好像一直死死举着的石头最后砸了下来，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不停的回想我的父母亲在婚礼当天喜极而泣的样子，回想着他说我没有人爱的鄙夷，我起身走向了厨房抽出一把准备为他切菜做饭的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