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雪,绕白头

2020-09-20 11:03:41

爱情

温锦程刚端起桌上的野格,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原本温暖的房间突然罐了一股冷风进来,紧接着,包厢被打开的缝隙里探了一个脑袋出来。

本来就不开心的他,看到来人,心情更加的不好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往后躺了些,把脚踩在面前的板凳上,语气很不好。

“你又来干嘛?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家安心带孩子吗?烦不烦?过谨涵?”

女生这下整个身体都进来了,她红着脸,往温锦程身边走。

等走的足够近了,才在他旁边的一小块空地蹲了下来。

“你回家吧,好不好,小含含病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另外两个孩子待着我不放心。”

温锦程的眉头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皱的更深了,“你妈呢?她怎么不看?”

过谨涵这下眼泪憋不住了,掉了下来。

“妈回家了,她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围着我转啊。”

她开口说话,语气近乎祈求。

没想到她刚说完,安静的房间里有人说话了。

“嫂子,孩子病了你带她去医院啊,你跑这找哥干嘛?怎么每次我们出来你都能找到呢?你天天缠着哥,不太好吧?”

过谨涵心里猛的一疼,看,他所谓的好兄弟又开始挑拨了,她闭了闭眼,下了狠心的,去拉温锦程的手。

温锦程在抽烟,下手没个轻重,一个巴掌甩过去,没灭的烟蒂掉在了过谨涵的手臂上,瞬间烫出来一大片猩红。

“我让你滚。别碰我。我叫司机过去,带孩子去医院。你回家看那两个孩子,快滚!”温锦程光说不过瘾,还抬起脚,踢了过谨涵一脚。

知道他不会走,像很多个从前那样,过谨涵也不再求了,转身从房间出去。

没关系,只要孩子有人照顾,她做什么都没有关系的。

过谨涵打了的赶紧往家赶,把孩子抱给司机,然后又折回去看睡着了的老大和老三。

她的孩子长的可真好看,像他们的爸爸。双眼皮,大眼睛,皮肤也白,过谨涵暗自庆幸,还好孩子不像她,不然以后,真的怕找不到另一半。

她高中认识温锦程的时候,其实还不丑,少见的,她是单眼皮里眼睛好看的人,笑起来脸圆圆的,睫毛也长,像是刻意夹过的一样。

但现在不是了,追温锦程的时候,他说自己喜欢瘦的女孩子,于是过谨涵拼了命的减肥,脸不再圆嘟嘟的了,脸颊深陷,像是吸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过,她现在笑起来有酒窝了,那是后来听说温锦程喜欢有酒窝的女孩子,她刻意打的酒窝钉。

她坐在床上拿着镜子,照了两三个小时,突然觉得,镜子里的人,太陌生了。

以前那个张扬,嚣张的过谨涵,被人杀死了,只留下了一副躯壳。

坐在床上的过谨涵却不知道,她走后,包厢里突然的热闹。

温锦程抽了好几根烟,没有说话,旁边他的兄弟们,却在叽叽喳喳的讨论。

入目的话,皆是不堪。

“温少,你老婆真的烦死了,天天都来找你,我们躲哪她都在,我真的快被吓出病来了。”

……

“可不是,你说你年级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才25岁啊,温少,我们说好了一起玩到30再结婚的。结果你现在结婚了,我们忍了,那你老婆天天这样缠着你是怎么回事?”

温锦程的脸一阵比一阵黑,气极了,把桌上的烟灰缸提起来,砸了出去,水晶玻璃碎了一地。

过谨涵太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卧室里开的暖光灯,窗外风雪肆虐,吹的窗户沙沙作响。

过谨涵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回到了18岁。

那个时候,她是个及其嚣张的人,打耳洞,染发,凡是她觉得有趣的事情,统统都会试一遍。

她坐在操场玩一根刚揪下来的柳树条,绿色的树叶随着手指的向上滑动被捋了出来,洒落了一地,明晃晃的刺眼。

高三的学生在进行体育测试,男子一千米的测试刚开始,人群有个人慢慢的冲到了最前面,然后在跑道上极速奔跑。

风吹起他的头发,明明隔着一个篮球场的距离,过谨涵却觉得,那男生生的真好看,眉眼清秀,唯独跑步的时候,好像有股子野劲儿,不要命了的往前冲。

过谨涵坐在旁边看他领先一圈的获胜,心里的某个地方悄悄发了芽,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自那里生长出来,披荆斩棘,血肉模糊。

她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就是温锦程。

别人解释他名字的来历。温暖如你,前程似锦。

过谨涵坐在座位上顿了一下,然后下定了决心,要追他。

她正梦的动情,后背突然一凉,于是过谨涵迷迷糊糊的从梦里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卧室里朦胧的灯光,她再往后一转,就看到了站在柜子前脱衣服的温锦程。

他身上的长裤已经被扔在了地上,皮带也被抽了出来,就在过谨涵的身后。

她这才感觉到,后背传来更清晰的冰凉。这人,刚才拿皮带打的她!

过谨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走,手上的手表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身上一股子酒味儿,必须要洗澡。

过谨涵站在浴缸里,拿脚试水的温度,她的朋友老笑她,说她是个冷血动物,手一年到头来,就没有热过几次,而她本人,也对温度没什么概念,常常看到手变成了青紫色,她才意识到,可能是温度过低了,才会把手塞在衣服口袋里暖一会儿。

但她的脚感觉到的温度,还是稳定的,和大多数人一样,所以她每次都会拿脚试温度,怕烫到温锦程。

过谨涵听到门响,忙从浴缸里出来,鞋也没来的及穿,就想往外走,她不想和温锦程待在一起,他的眼里,对她,没有一点爱,只有厌恶,他面对过谨涵的时候,连面无表情都做不到。

过谨涵害怕那样的眼神,好像会把人一寸一寸的搜刮干净,什么都不剩。

“走什么呀?”温锦程手长腿长,一把就把人给捞了过来。顺便锁了浴室的门。

“我去睡觉,凌晨两点了。你不困吗?”过谨涵伸手去拉他的手,无奈男人力气太大,她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可我不想睡觉。”温锦程低下头来咬着她的耳朵,“我一点也不想睡觉,我今天晚上都不想睡觉,既然我睡不着,你就要陪我,懂吗?”

他一只手伸上去,从过谨涵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过谨涵知道他又犯病了,使出浑身的劲儿推他。温锦程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折磨人,他总是有办法从浴室里找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过谨涵一想到以前就害怕,声音都颤抖了,温锦程玩起来,可是没有个下线。

“锦程,太晚了,我们睡觉吧。明天晚上,你早点回家,我们再……锦程!”

温锦程没管她说的话,把人提起来扔进了浴缸里,刚放进去的热水,温度刚刚好,只是过谨涵除了脚,哪里都感觉不到。

她呛了一口水,身上的衣服也被水弄的湿透,看起来像条流浪狗,淋了雨,无处可去。

“温锦程!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这是浴室,你让开。”

面前的男人红了眼,一双眸子像是浸了寒冰,看的过谨涵浑身一冷。

“孩子都有了,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吗?浴室怎么了,我是你老公,在浴室不行吗?”

温锦程的手掐着她的腰,把人又按进了水里,接着,他自己也站了进去。

……

天色开始有些亮的时候,过谨涵才被放在了卧室的床上,身下又疼又热,像是被火烤着,她懒的再睁眼,手揪着枕头上的一块布睡了过去。

温锦程换了一套衣服,又走了。

他总是这样,结婚后。过谨涵不止一次的回忆,他对自己好过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那个时候她总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在他身边黏着,弄的温锦程打也不敢打,骂又骂不走。

过谨涵其实人不坏,只是玩心比较大而已,她衣品好,头发虽然总五颜六色,耳朵上也叮叮当当的不知道戴了多少东西,学习成绩却还是好的。

人也羞涩的厉害。

她给温锦程第一次表白,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好几封信纸,她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同桌看不下去了,随便帮她塞进去了一封,就送给了温锦程。

她记得温锦程当时拒绝的很坦然。

下了晚自习后他还刻意跑到过谨涵的教室门口堵人,“拿回去。”温锦程的语气冷的吓人。

“我不喜欢你。”

过谨涵记得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那应该是一种看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的眼神,躲避的意味那么明显,连带着刺,戳进了过谨涵已经血淋淋的心脏里,活生生要了她半条命,剩下的半条,还在他手里。

过谨涵是真的喜欢他到不行,被人拒绝了也还是不肯放弃,追在温锦程后面跑,可她哪能追的上那人啊,那可是一千米落别人一整圈的人啊。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闹钟响了,过谨涵伸出一只胳膊,把声音关了,然后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孩子!

她突然想起来,已经下午了,两个小孩还没吃饭呢。过谨涵快速穿好衣服跑到卧室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的很整齐了,孩子也不在。

应该是温锦程带着他们出去了。

过谨涵又去了浴室清洗自己。水的温度应该挺高的,因为落在她脚上的水烫的她疼,可是身上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好像是被人刻意屏蔽了一样,整个身体,她连心脏的跳动都感觉不到。

正想着,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过谨涵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但凡有消息,都是马上就回的,哪怕是在洗澡的时候。

是闺蜜邓芊打来的。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啊?他还是喜欢出去喝酒不带你吗?涵涵?他对你好点了吗?”

过谨涵听着她着急的语气,突然就笑了,“我没事儿,芊芊。怎么?打电话过来,想我了?”

邓芊在电话那边说了好久好久,听的过谨涵直犯困。

“涵涵,”

说着,那边突然严肃起来。

“我总觉得,你是后悔的。后悔嫁给他太早了。他对你的爱本来就不多,你们的婚姻,可能会生生磨掉他对你的爱。”

本来就不多的,爱。

邓芊总是这样,杀人见血的指出她的问题,他们的问题,每次都能让过谨涵沉默好久。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你说的。”过谨涵觉得心烦,挂掉了电话。

她后悔吗?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她能怎么样呢?会怎么样呢?结局真的能改吗?

他们后来其实在一起了,还是过谨涵提出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缠人缠的累了,想要放弃了。

周六的晚上,她去酒吧喝酒,和一群人拼桌,对面桌看她就一个人,暗戳戳的给她灌酒。一杯又一杯,过谨涵觉得喝的差不多了,摸索着往卫生间趴。

可她实在是头昏眼花的看不清楚,于是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打算吸两口。

刚吐出一口烟,就看到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她下意识就抱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酒后被人欺负的姑娘,她见的多了,正盘算着如何脱身,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呦,你还知道护一下那压根不存在的地方呢?怎么?有本事来,没本事出去了?”

过谨涵猛的睁开眼睛,看到温锦程半蹲在自己的身前,他的身后站着许多的男生,他们应该是一起出来玩的。

过谨涵觉得委屈,一把扑上去就抱住了眼前的人,把他生生给拽的坐了下来。

温锦程这回倒是温柔,抱着人哄了会儿,还给人拍背。

身后的一帮人看的也惊讶,心想,这少爷是怎么了,突然转性?

其实温锦程还是后悔的,他当初不该拒绝的那么草率,他对过谨涵,也称不上讨厌而已,只是向来习惯了拒绝别人,面对过谨涵的追求,也是拒绝的自然。

可他后来无意间在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了过谨涵的残疾证明,突然就心软了,觉得这女孩子,他这样对待,多少是有些残忍的。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却痛觉缺失,只有一双脚,对外界还有一点感觉。

而且,她的残疾,是后天造成的,温锦程无缘由的,就开始心疼她了。

所以,那天晚上过谨涵在他怀里红着脸说谢谢的时候,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在一起,我来照顾你。

我们在一起,我来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我来温暖你。

过谨涵答应了,所以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样的无奈,这样的难过。这样的……回不到过去。

过谨涵躺在浴缸里,拿放在架子上的铁片,一下又一下的,往胳膊上划,她感觉不到,身上却只有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来,被割出来的伤口像血盆大口,不断的吞噬着她。

过谨涵脸色已经开始苍白,却还是感觉不到疼痛。她垂下头去,看着颜色开始鲜红的水面发呆。

她呆在水里很久,久到快要睡着,直到水变的彻底冷了下来,才从浴缸出来。

她站在窗前给温锦程打电话,泡的太久,北方冬天的黑夜本来就来的早,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

电话响了挺久,才被那边的人接起来。

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过谨涵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哪。

“你什么时候回来?孩子呢?”

温锦程那边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很大的笑声。他好像也在压制着笑意“孩子我送我妈那儿了,她会帮忙看几天,这几天,你不用管他们了,伺候好我就行。”

温锦程话语刚落,那边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过谨涵手扶了一下额头,“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这次温锦程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再骂她,从微信给她发了定位过来。

过谨涵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的暗下来,出门打了车往目的地走去。

活到现在,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她只是在固执。

她赶到的时候,酒已经喝过一轮了,温锦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去。

他揽着温锦程,在她耳边轻轻说话。

“替我喝酒。我输了你就要喝。懂吗?”

过谨涵点点头,垂着眼帘不再说话。

不知他是否故意为之,从她上桌后,往后的每一次,温锦程都是输的那一方,他推一杯杯的酒过来,白酒混合着洋酒,刺激着味觉,一路冲到胃里,再尝试着安稳。她喝的猛,又被人催的急,等一局结束的时候,她已经醉了。

温锦程见状把她扶到了旁边空着的座位上,再去比。她软乎乎的趴着。浑身都没有力气,房间里烟酒的味道及其浓烈,她很难受。却又不得不闭着眼睛。她怕自己会吐出来。

她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久到房间里的声音都开始慢慢退下去,房门一次次的被人打开,再关上,再然后,她失去了知觉。

“神明说,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痛苦着的,你愿意承受这份痛苦吗?”

“我并不愿意的。”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痛苦呢?”

“因为爱,早已超越了所有。”

她从梦里转醒,便看到了周安之的脸。

“醒了?”他问。

“嗯。”她回答。

“作死真的很好玩吗?哥哥我都敞开怀抱了,你还是确定不爱?”

过谨涵实在是虚弱的厉害,不想和他再吵架,闭上了眼睛将头转到另一边。

“过谨涵。”周安之突然严肃。

“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要你保护好自己的吗?你怎么总是这样不听话呢?”

她转过头去看,却发现他在慌乱着擦眼泪。

“别哭。安之,我没事的。”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周安之哭。

周安之比她小五岁,像个皮孩子一样,从高中第一次见就一直缠着她,嚷嚷着要和她在一起。

她当然不会当真,且不说她当时喜欢温锦程,就是他们之间巨大的年龄差,都足以劝退她。

周安之从板凳上站起来,坐到了病床上。

“知道他为什么讨厌你吗?”

“知道。”

“你不知道。他不爱你,或者说,他不足够爱你。只是你一直沉沦在自己的想象里,用过去他对你那点仅有的爱支撑着自己前进。你他听信别人的话,那个该死的,带头的女人,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留下你一个人在家,让你承受一切,她对你冷嘲热讽,他便冷眼相对,过谨涵,这不是你要的爱。不是吗?”

周安之下楼去给她买早餐,温锦程昨天把她留在了酒吧,没有带出去,还好,周安之靠着监控找到了她,才没有让她发生什么事情。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掉落出来,落到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出一个水渍。

他提着一口袋苹果进来。

他一直记得,她爱吃苹果。很多年了,从高中到现在。能记住她喜好的人,只有他了。

“周安之,为什么会叫安之呢?”

周安之愣了一下,习惯了一会儿,才走到床前的板凳上坐下,拿起一个苹果。

“因为哥哥叫周煜之。爸爸妈妈爱他,所以名字取自皓月星辉共煜之,我这个名字,是随便取的。给予了厚望。她们对我哥哥的厚望,希望他平安。”

过谨涵看着他从头到尾没什么变化的脸,心口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敲。

“以前都没听你怎么说过。”

“你以前也没怎么想过要了解我,怎么会知道。”

过谨涵略显歉意的笑了一下,随后又是无尽的沉默。

她在病房里叹息,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北方真爱下雪,冬天的时候几乎不怎么会停下来。

她突然想出去玩雪。

“周安之。我要是离婚了,你还会要我吗?”

周安之从身后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往后又退了两步。

这就是过谨涵最欣赏他的地方。

不该碰的不会碰,不属于自己的,不会越过城池一步,是个正人君子。

“会。但是你要想清楚。我爱着你,所以你怎样我都无所谓。可是你对我没有感情,不会难过吗?”

过谨涵摇摇头。

她不会再难过了,从温锦程决定把她扔在酒吧,不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会了。

她住院三天,温锦程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出院后,还是管家来接的她。

那时候细细碎碎的,总爱样家里带很多的东西,管家说温锦程每天只允许她出别墅一次,而且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分钟,否则就会后果很严重。

她知道,温锦程这是在为难自己了。

她每天只出去一次,用购物的时候带回来的袋子,装很多自己的东西,把他们带出去,丢在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垃圾箱每天有卡车在固定的时间来清理,她把那些东西都丢在那里。是怕自己回头。

管家每天跟温锦程汇报她的行踪,他好像是去出差了,孩子也被留在了婆婆那边,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住院的含含也被接了出来,好像恢复的不错。

她听他在电话那头给管家嘱托,正式被禁足的那天,是因为她去见了周安之。

她带着最后一袋东西出门,走到了地方往回返的时候,便看到了周安之。

他从跑车上下来,在她结婚后,第一次,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伸出手来抱住她。

“过谨涵。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只说了一句话,剩下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因为管家已经追了出来,说温锦程在来的路上了。

她把周安之塞进车里,然后赶他走了。因为她不知道,生气后的温锦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跟着管家一路回了房间,桌子上有她出门前做好的饭菜,糖醋排骨,糯米糕,还有春笋,满满当当,放了一桌。

她是打算,和温锦程商量离婚,然后和平分开的。

只是她刚坐到沙发上,人都没有坐稳,温锦程便打开门,暴烈的冲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冷气,房间里瞬间冷了大半。

“刚才去见谁了?”

他把过谨涵从沙发上拽起来,扫掉一桌子的饭菜,然后把她扔在了上面,遗留下来的食物残渣沾到了她白色的毛衣上,有些恶心。

她忍着后背处的冰冷,回答他。

“周安之。”

“前几天都待在哪里?和他在一起?”

过谨涵往后退了退,想要从他手下挣脱,却被他拉的离自己更近。

她无奈,只好点头。

“是一直和他在一起,温锦程,我……”

她还没来的及说完,便被人扒下了裙子,裙子是羊毛的,很脆弱,男人的手力气大,生起气来又不会手下留情,两下就已经被撕碎了。

“是在怪我没有把你带回来,所以报复我吗?过谨涵,你很不听话。”

过谨涵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手里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身子向后摸索着,拿到一个空了的盘子,来不及反应就砸向了他。

她是绝望的。

明明他们就是夫妻,他却每一次都喜欢用强的,不是让她伤,就是让她痛,她真的很累。

盘子砸到了他的脑袋,有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红的刺痛人的双眼。

她推开他,叫了门外的管家来。

管家的眼神,像是恨不得马上就将她千刀万剐,却终究碍于身份,只是抱着人走了。

隔天她带着离婚协议书去医院看他,病房里热热闹闹挤了很多人,她站在门口就听见了那些人的声音。

无一不在说着她的恶毒,好像整件事,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而已。

她推开病房门,然后那些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出去。我和温锦程有事情要谈。”

何洛洛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尖酸刻薄“你都这么伤害他了,还有什么事情要谈?难不成还想谈恋爱啊?”

过谨涵看着一个个出去的人,没理会她,转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他这样的大少爷,生病了,自然不会住普通病房。

“你可以告我的,温锦程。”

温锦程闭上眼,不理她。

“我今天来,想要你签字。离婚协议书,带来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努力的结果了。”

温锦程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拔了手上的输液管就从床上几步跳了下来。

“过谨涵,离婚?”

他这次倒没有碰到她,只是停在她身前几步远的距离。

“对,离婚。”

“可我们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凭我对你的爱,还是你对我的冷漠?你相信过我吗?没有。你可是会跟着外人一起嘲讽我的温锦程。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呢?”

温锦程后退了几步,坐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三个孩子怎么办?”

他也只是,想让她回心转意而已。

“我相信婆婆,她们会好好活着的。你知道的,我家庭条件从来不怎么好。后妈对我很刻薄。跟着我,他们会很辛苦。”

这世间万物辽阔,光是活着,就很难。

“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痛吗?我八岁那年,爸爸找了后妈。她不给我衣服穿,北方的冬天冷的刺骨,我没有办法忍受,发烧了。躺在床上一天,都没有起床。她嫌我没有帮她做家务。我说我发烧了。想出去买药,她说热水澡可以帮我退烧。温锦程,她用滚烫的水,把我摁在水里,我被烫到半休克,有了心理创伤综合征,不是感觉不到痛,只是痛觉被屏蔽了好多年。”

“你当年,不就是心疼我,可怜我,才决定和我在一起的吗?现在我放你走,放你自由。我不需要你可怜。唯有爱,可以治愈我。而你,没有。”

她说完的很久,温锦程都没有说话。

久到她以为,这个男人是低着头睡着了,她才听到他给自己的回答。

“过谨涵。”他唤她。

“我确实不爱你。所以你滚吧。过了就不要回来了。”

过谨涵早就料到了结果,转身出了门。

何洛洛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看到她出来了,后退了好几步。

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何洛洛。好好照顾他。”

她说完后离开,走出医院的时候,风雪交加。北风裹挟着雪花直往人的脸上砸,她流出的眼泪很快就被风吹干,留下更多的寒冷在脸上。

这就是她爱的结果了。

飞蛾扑火般的爱,对方一句不爱。她便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周安之等在那场风雪里,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像他们初见时那样,眉眼之间透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脸色苍白的厉害,这是他天生贫血造成的。

“他答应了吗?”周安之看她出来,连忙拉开了车门,让她进去。

“没有。他撕了离婚协议书。”

“那你怎么办?”

“不见他就好。他会想通的。我已经,在这场不平等的爱里,等了他许久。是他迟迟未有反应。”

他会给回答的。离婚协议书,他也会再拟定。她过谨涵爱着的人,从少年时就是这样干脆利索,是她让他困顿了许久。

而今,她决定放手了,他会让她如愿的。

“走吧。”周安之发动车,车子驶进更大的风雪里。

周安之对她真好,带着她去旅游,冬天没有几个城市是不冷的。他便费尽心思的做攻略,带她去三亚,去美国旧金山半岛,去希腊,她还是忍不住,让周安之带着她去了瑞士。

那里的雪可真漂亮,白色的,苍茫一片,烟囱里有青色的烟,说着本地话的居民从他们身旁路过,热情的用英文打招呼。

她们去本地很有声望的民宿住宿,主人是一位年近七十岁的老妇人,民宿的每个房间里都用英文写着一句话。

她们那个房间的是“LongdidIdieinthedustofEgypt,silentandunawareoftheseasons”,翻译成中文是我长久地躺在埃及的漫天沙尘里,沉默着,忘却了季节。

很悲情的一句话。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温锦程的脸。

他生气的,失落的,还有她提出离婚后,他不知所措着的样子。

她们退了房间回国,老妇人送她一串珠子,有淡淡的香味儿,她说是从山上的树林里砍的树做成的,每一位来这里的房客,都会带着珠子走。

她跟老妇人道了谢,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她们离开了两个月,国内已经到了春回大地的季节。周安之买票的时候,航班正在经受着风雪的阻挠,她们不得不换很多次航班。

换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在同一个航班。

她比周安之早两个小时走。

一直昏昏沉沉的,可能有点耳鸣,她想问空姐要点饮料喝,转过头却发现窗外起了火烧云。大片的,红的,云。

那又好像不是云,她看到飞机的机翼着了火,火苗一点点窜高,往机舱内逼过来。

只是一瞬间,玻璃便被震碎。火太大了,吞噬了一切。

她恍惚倒下的时候,好像又看到了温锦程的脸熟悉的脸。

他笑着伸出手,对她说“过谨涵,我骗你呢。你快回来。”

她笑着伸出手,却又想到周安之。

那个不被家里人爱,连名字都带着对别人祝福的傻孩子,他的爱,算是被辜负了吧。

这一行,也算是,替他圆了愿望。

安之,安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飞机后来迅速降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消息传到了国内,传到了全球。

温锦程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哄孩子睡觉。他撕了离婚协议书,也没有再拟定。

他总觉得,她们之间,不会结束,他还要亲自,挽回她呢。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空难的名单里,有他的爱人。

有颗泪从眼角落下来,掉落在怀里的孩子脸上,孩子醒了,嚎啕大哭。

哭遗憾,哭今生,哭世间白雪。终不会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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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哥,以后我来保护你。”……“用不着,还是乾哥保护你吧!” 钱乾走了几步,白了四周尾随的一众青年几眼,随口吐掉嘴里嚼到无味的口香糖,一个漂亮的回身,口香糖刚好掉进旁边的绿色垃圾桶。 从她从学校出来到现在,这些人已经跟了半个钟头了,而且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钱乾有些不耐烦,她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可是这些人似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的。 突然一下,钱乾的眼被四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浊酒尽余欢

戏台后的幕布上有一个弹孔,她用纤细的长指抚过疮痍空洞,才恍惚记起一些往事。浊酒尽余欢 文/不迟 林素一回到戏楼的时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天地间回荡。戏楼里的墙面已经被雨水浸湿,昔日烫金的牌匾也歪斜了,锈迹斑驳,满目冷清。 她不记得南和戏楼曾经的模样了。 戏台后的幕布上有一个弹孔,她用纤细的长指抚过疮痍空洞,才恍惚记起一些往事。堂鼓戏腔如过眼云烟一般散去,只留下一个有些怅然的人影。那也是她对他全部的回

一尺雪锦

秋词的双手废了,从此,她再也无法拿起剪刀裁剪衣服。一尺雪锦 文/素水流颜 秋词的双手废了,从此,她再也无法拿起剪刀裁剪衣服。 壹 秋词第一次遇见杜启灏,是个巧合。 那天,大上海舞厅举办慈善晚会,秋词受邀而来,没想到刚走入后堂,便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紧皱着眉头。 只一眼,秋词便认出他就是浦江商会的副会长杜启灏。 杜启灏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焦急不已:“这可怎么办?” 秋词上前询问才知道,杜启灏要为

这位先生真的很严格

李笑果在休年假的这段时间里,每天睡午觉都被楼上的高跟鞋声吵醒,仿佛是烦人的苍蝇。这位先生真的很严格 文/不二 李笑果在休年假的这段时间里,每天睡午觉都被楼上的高跟鞋声吵醒。 “嗒嗒嗒!嗒嗒嗒!”那声音仿佛一只烦人的苍蝇在她的耳边飞来飞去,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住了,于是她跑到楼上的 室敲门。 她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反应,仿佛她敲的是一个实心的屋子。 “装死是吧?” “好!” 李笑果将整个手掌贴在门上

一枕黄粱少女梦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这人是回来了,胳膊腿儿都没有萎缩的迹象,难道是脑子萎缩?一枕黄粱少女梦 文/韦钰 巫南华醒了。陆昭言听到ICU的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给上级医师报告的时候,手里拿着的焖烧壶都掉到了地上,那股子药膳的清苦味道顷刻间飘遍了楼道。 “第一次听说已经出现呼吸衰竭的ALS病人昏迷后又完全转归了的!急诊科会不会搞错了,才叫我们去确认?”电梯里下来了一个呼吸科的会诊医师,一边跟学生念叨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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