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护国大将,他是风流皇子。
人人都说他俩不配,这辈子定是冤家。
多年之后,即墨白拉着寻欢的手,笑嘻嘻说着:“你看,你不就在我身边,就算是,也是一对欢喜冤家。”
男人身姿俊雅,目光如星,映满了她。
1
“皇上有令,边境来犯,封护国大将军为元帅出征。”
诏令下得急,小太监声音也带着气喘,一身戎装尚未褪下的女子俯首接过圣旨,手中隐藏的针线隐隐划过皮肤。
那里本该香软滑腻,却粗糙布满老茧。
“微臣领旨。”一出言便是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女子婉转声。
寻欢本是将军之女,将军膝下子嗣单薄,多年来,只有她一女,也正因为子孙福浅,原本老迈的将军直接把一身武学悉数教给她,本来只用作防身,无意间被当时的皇帝看到,惊为天人,当下拍案,让她在军中做了个女将军。
原本一个八品芝麻官,过了五年,竟成了威名显赫的大将。
皇帝更曾戏言:“将军一家,为朕左右臂膀。”
寻欢当时如何答的?
她说:实至名归。
夜晚烛光下,女子敛眉,并未如往常一般,得了圣旨消息便连夜赶路。
她手中著丝线,一针一针却又飞快,银针如同蝴蝶,在她手中起舞,不一会儿,一朵翩然蝴蝶已然映在了锦囊上。
“来人。”身后侍从默默上前,中规中矩接过女子所绣香囊,是海棠清香:“把这个,送给晋王。”
“可要奴婢稍话?”侍从低眉顺眼说道,掩下眸中惊异。
她知晓自家将军与晋王关系要好,但也从来没什么旖旎想法,如今这香囊……
“……无话。”容颜在烛光下,寻欢启唇,朦朦胧胧,映照几分温柔。
这绝非战场上的将军。
侍从内心豁然开朗。
寻欢却再也不顾什么,直接走了出去,越过将军府门,一旁便是晋王府,她要去军营,必然会经过晋王府。
女子翻身上马,拉紧缰绳,骏马良驹,飞驰而过。
“小欢儿!”一阵清朗男声,带着微微磁性沙哑,喊住了寻欢。
晋王府门墙上,黑发如瀑的白衣男子,如同鬼魂一般,着实吓了寻欢一跳。
男子如玉容颜在月下清晰无比,本该是一副谪仙相,却因为那双桃花眼,多了几分轻佻凉薄之意。
“娘娘腔,做什么?”寻欢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丝毫没有刚才的温柔安静,声音粗犷如同男子。
在军营里呆久了,学什么都像个样子了。
“听说父皇下旨,就知道你要离开了。”看上去柔弱无比的风流男子一跃而下,手中多出一壶酒来,溢出了酒香,他靠近寻欢,自己抬头饮下一口,剩下的直接递给马上女子。
“大将军平日没什么交好的人,没人送行,未免太过凄凉,这不,本王来了。”
寻欢眸子沉沉,落在那半壶老酒上,这酒香,应该是城南的伊人醉,她素日里,最喜欢让仆从买这些。
“大将军不会嫌弃本王吧?”看她久未回应,男人桃花眼如同酿了酒一般,眨了眨,一时间酒香似乎更加醉人。
寻欢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这双眼睛。
她一声不吭,却低下了头。
即墨白一时没闪开,感受到眉间一抹温度擦过,紧接着就被粗犷的大将军一下子搂住,眉间双眼被重重亲了好几下。
下一瞬,手中酒就消失,落入寻欢手中。
“晋王一双勾魂眼,臣相中良久,冒犯了!”
还不等即墨白反应过来,寻欢一声令下,连人带马消失在了即墨欢眼中。
月色之下,隐隐看到女子仰头饮下佳酿,渐行渐远。
寻欢没敢看身后,一颗古井无波的心像小鹿乱撞一般,让她不由得脸红,以至于没有看到……男人桃花眼,笑得开怀。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夜晚风冷,却凉不了热心。
2
边境日子苦,满是风沙,寻欢却早已适应这里的环境。
双方作战,本就是一场比较天时地利人和的战斗,她寻家军,从来不惧。
女将军战况一而再再而三传入中原京城,龙颜大悦。
朝堂之上的晋王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雀跃风流。
人人都以为,大将军定能凯旋而归。
不料几日后的边境再度传来消息,副元帅叛变,转投匈奴,寻大将军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朝野哗然,皇帝半点救人圣旨未曾在宫内传出,没有人敢在此刻揣测圣意。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入藩王封地。”朝堂上,一向安静不语的晋王突然向皇帝上疏,帝皇不允,晋王便长跪在紫金殿门外。
大夏皇朝皇后无子,其余子嗣争相内斗,晋王五皇子置身事外,流连茶楼棋馆,没有满堂宾客,只与那位受皇帝牵制的大将军素日交好,朝中无一人甘愿当他门客,谁人不知,大将军是个迟早要被皇帝算计至死的冤大头,如今将军失踪,要么叛敌,要么留尸荒野,无论哪种结局,都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边境将领,在皇帝看来,并非寻欢一人能担。
寻欢昔日在朝中从不结交党羽的僻静性格也暴露出了弊端。
寻大将军再如何有声望,在官场朝廷中,也只是一叶无根浮萍。
如今晋王居然主动请求进封地,这便是摆明了要退出皇子之间的争斗。
晋王长跪,最终得到一卷圣旨。
紫金殿的皇帝,仿若一下子老了几岁。
晋王得到允许后,即日启程进入封地,皇子公主按照惯例来送别,眉目间却没有不舍之意。
反而京城大家小姐,一个个梨花带雨,纷纷送行着她们心中的如玉郎君。
晋王还是如往常一般白袍,只是腰间多了一只香囊,绣工巧妙,让原本单调的白衣带了些许韵味。
他形单影只,什么也没带走。
如同当日寻欢一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骏马飞驰几日,期间换了好几匹,马上人在短短几日瘦削下去,寻欢所在边境,正是他的藩王封地。
边疆果然如寻欢所言,黄沙能遮住视线,皮肤娇嫩的晋王面皮上被刮出几道伤痕,头冠凌乱不见往常公子模样,倒是更像个流浪汉子。
他寻到军营,不按军规按王法,处死了数名王府死士查探出来的叛变之人。
晋王封地,哪怕寻欢来了,也要低他一头。
传言中晋王曾经在道教祖庭学艺,在军中彻底展现了出来。
他下令全面搜索大元帅,自己越过军中大将,直接扛起了边疆的重担。
“寻将军为本王好友,也是大夏功臣,活着,要找到她的人,死了,本王也要让她马革裹尸,回到家乡!”
谁也没想到,往日俊秀的皇子,一下子从酒囊饭袋变成了镇国大将。
原本散乱军心大定,几月之间,匈奴投降,退出大夏边境百里。
京城送出一道旨意,封晋王为镇疆王,追授大将军为护国大将军,谥号忠武。
几月内,向来面色不改的晋王在接受旨意那时,终究撑不住倒了下去。
整整三个月,他没有找到她,发疯一般打仗,向京城投递消息,只求父皇给她一个忠烈名声,许大将军一个清谥。
五皇子露出了全部的实力,直接斩断自己双翼,向帝王承诺,永世不入京城。
至此,帝王的情谊,已然消耗殆尽。
在此之后,边塞多了一位镇疆王,还多了一块不染灰尘的石碑。
夕阳西下,经常会有劳累的士兵看到,那块石碑前,有几两好酒,是边境难见的醉人清香。
有人想伸手去拿,看到碑刻上名字后,却是直直给了自己两个巴掌,跪下磕头方才离去。
只因为那石碑上四字。
“寻欢之墓。”
没有谥号尊称,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便是边境战士心中不灭的圣光。
3
几年后。
人人都传镇国大将军是如何英勇,镇疆王如何一人挑千担,晋王封地内,都知道晋王爱听一场巾帼女将的戏。
这日晋王出行,依然受到待在闺中女子的瞩目,几年来,晋王府内一直空置着,人人都想入了晋王府,做那高高在上的妃子。
城中一家绣楼,绣娘的手艺巧,贵妇都喜欢在那里定制衣服。
腰间一只半白锦囊的白衣男子风流不改,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稳重。
路过绣楼时,一只香囊直直潮他砸了下来。
他面色平静,身后人已然打算去处理,目光划过落地香囊时,突然一怔。
他摆手示意侍从莫动,却没有管那地上的香囊,直接抬头看去。
那里阁楼小窗,女子面目柔和,举止却大胆无比。
一如当年,亲了堂堂晋王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