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残阳如血，笼罩着这个闭塞的小镇，这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光，似乎从没眷顾过这里。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放学时间，学校的人寥寥无几，高二三班又传来了声音，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被七八人推搡到墙角，她咬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女生不敢抬头，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黎熙希是吧？”为首的女生粗鲁的将黎熙希的皮筋扯下扔到一旁。
一旁的女生语气带着炫耀，“郭茹姐都不知道？”黎熙希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邻居大妈养的狗，只要大妈的孙子一回来，小狗就会跳上沙发，因为小主人替她撑腰。
黎熙希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郭茹舌头上的舌钉后惊的说不出话来。郭茹轻蔑一笑，用牙齿碰了碰舌钉，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别人在她面前颤抖无助的样子让她有极大的成就感。
一旁的女生似乎得寸进尺，一巴掌打在黎熙希脸上。黎熙希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黎熙希不得不相信她遇到了校园暴力。“可…我不认识你们？”黎熙希从没碰到过这种事情颤抖着声音。
郭茹的女生冷哼一声，抓着黎熙希的头发，她被迫仰起头。“崔凯认识吧？”
黎熙希脸色惨白，眼眶中溢出泪水，崔凯这个名字好耳熟。
她又揪紧了黎熙希的头发，黎熙希害怕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郭茹威胁道“崔凯是我男朋友，离他远点……”
话音未落，外围一个女生忽然倒在地上，眼神惊恐。旁边的人更是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人抓住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那人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她目光挑衅冷笑着将头发扎起来。
郭茹脸色一变“程橙！”
程橙扭了扭脖子，手指被摁的咔咔作响。“郭茹你自己看不好人，欺负人家小女生算什么本事？”她勾勾手指：“想打架我陪你。”
郭茹吞了吞唾沫，她知道程橙是个打架狠的主儿，今天自己这几个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真碰上厉害能打的只能挨打。
郭茹把黎熙希一把推到墙上“这次只是警告，还有下次你就完了。”她们落荒而逃，留下一地狼籍。
黎熙希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程橙轻轻叹气，向她伸出手。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给程橙身上笼罩了淡淡的光芒，一头乌黑的长发中挑染的那一抹蓝色异常显眼，张狂不羁。
黎熙希抬头，阳光刺眼，程橙脸上明暗交杂。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各科老师口中的坏学生好像也没那么坏。
程橙有些意外，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在口袋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擦擦眼泪。”
黎熙希抽着鼻子接过，圆圆的脸上还有些红“谢…谢你。”
程橙轻轻一跃坐到课桌上，将自己头上皮筋递给她。
“谢…谢谢。可郭茹是谁？”
程橙看着这个担惊受怕的小人“她们是坏人，以后见到她们躲着走。”说着拿起凳子上的校服外套，又补了句“早点回家。”
黎熙希点点头，程橙走到门口转头对她说：“离崔凯远点，安全。”
“那你呢？”
“我也不算什么好人，记住了吗好学生。”程橙这话脱口而出，像是自嘲。
黎熙希看着程橙消失在门口，程橙理解错了她的话，她只是担心万一郭茹她们找程橙的麻烦怎么办。
程橙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因为她最近不止一次的看到崔凯拿着礼物，情书站在教室门口。她就是想看看又是哪个小可怜被崔凯迷的七荤八素的。
程橙对那个女生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她是年级第一，而是因为她的名字——黎熙希。
黎熙希收拾了那一片狼藉，离开学校时终于想起崔凯这个名字，那个叫崔凯的男生她已经拒绝很多次，只是每天崔凯都来教室门口找她。
夏天天黑的晚些，可本该燥热的天气，黎熙希却觉得有些冷，冷的发颤。她不时回头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回头又什么都没见到。
她不由得加快步伐，走到巷子口时却被一只手拉进去，捂住她的嘴。黎熙希看到那对英气的眉毛和明亮的眸子，是程橙。
程橙警惕的环顾四周“别说话跟我走。”程橙拉着黎熙希就从小道跑。她们刚离开就听到郭茹那帮人的咒骂，还有紧随其后的脚步声。
黎熙希被人拉着只听见风声，双腿机械的跑着。书包重的不像话，程橙一把扯下黎熙希的书包背在身上。
“兔子掉了。”黎熙希向后看去喊了一声。
程橙对于小城地形很熟悉，一会儿就将郭茹她们甩掉。
黎熙希熙希喘着粗气，心惊胆战道：“谢谢你。”
“你什么东西掉了？”程橙倚靠在墙边，身形高挑偏瘦，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牛仔裤勾勒出程橙细长的腿。
“兔子挂件，我的护身符。”黎熙希说到的时候眼里充满希望。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玩偶身上，这姑娘天真的可以。程橙垂下眼眸，仿佛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很喜欢玩偶经常会跟她们说话。
“小熊乖哦，我们两个都乖乖听话，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眼前一双白嫩的手晃动，程橙思绪被拉回现实。她瞥了一眼黎熙希“幼稚，不是让你赶紧回家吗？”
程橙一双剑眉带着几分英气，眼睛明亮的很。
“我打扫卫生了。”黎熙希小心翼翼道。
程橙这才想起来今天也是她打扫卫生，因为没人愿意和她一组。黎熙希属于自告奋勇，但每次都是黎熙希一个人扫。
“不打扫又没事。”
“会…会扣分。”黎熙希攥着衣角。
程橙轻哼一声：“对，你是好学生，好学生该回家了，要不你爸妈该担心了。”
“今天谢谢你。”
黎熙希往回走，程橙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你…不回家吗？”
程橙一挑眉“先送你，谁让你帮我值日呢。”
“嗯…她们怎么进的学校？”
程橙打量着这个好学生，语气无奈“”她们是学校的学生。
“啊？”黎熙希显然被惊到了。她以为这个学校校风严谨，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人。
“她们这么做不怕被学校处分吗？”
程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她们？她们怕什么，你以为咱们学校多干净？”程橙这话里充满嘲讽。
黎熙希显然被震碎了三观，看来之前不是没发生过，只是自己没碰到过。
“谢谢你送我回家。”黎熙希有些局促道。好像她也没有别的方法表达谢意。
程橙哑然失笑“只会说谢谢？”
黎熙希看着这个打架斗殴的女生，好像挺和善的，和老师同学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黎熙希鼓起勇气抱着程橙。
黎熙希只到程橙肩膀，她踮起脚“谢谢你，程橙。”
整个人被环绕，程橙从没感受过这种热情，有些别扭的把她推开。“你们好学生都这么热情吗？”
黎熙希脸一红，低着头。程橙赶紧改口“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程橙赶紧转身，脸上露出笑意，天空早就变成了深蓝色，星子挂在上面，静静的看着这座小城里发生的事。
2
漆黑的巷子里，声音压着怒气带着威胁“郭茹，管好自己的人，别打扰她。”
“你不是不管闲事吗？”郭茹微微攥紧拳头。
“她出事了没人替我值日。”程橙跳下矮墙，她藏进黑暗。她没回家而是去了一间废弃的房子。大门上了锁，锈迹斑斑，钥匙早就找不到了。
她看了眼高墙，借助旁边的树翻过去。院子里有一块黑色的土地，上面还有些木头的残骸。程橙垂下眸子，不去看那些，推开屋门门一股土味充入鼻翼。
昏黄的灯光打在蒙尘的画架上，上面还摆着画笔，盒子里的颜料早就干了。
程橙接了水，挤出管里的颜料，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拿起画笔的那一刻，程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水中的笔尖慢慢舒展融化开。
黑白相间的校服，扎成马尾的长发，圆圆的脸很容易红，她背着沉重的书包笑意盈盈的看着程橙。像那个傻不拉几的兔子护身符。
“程橙。”黎熙希站在程橙家门口。
程橙一愣，将她拉到一边“你来干嘛？”程橙昨晚很晚才回家，因为她上不上课也无所谓。
“一起去上学吧，赶不上早自习了。”黎熙希的清脆的声音响起。说完还把包子和牛奶塞给她。
黎熙希是为了谢程橙，她知道换了别人没人愿意趟这浑水。或许程橙不是好学生，甚至是小混混，可黎熙希觉得能救一个不熟的人于危难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呢。
纵然老师说过程橙有千般不好，可在她心里程橙救她两次，她也该谢谢程橙，把程橙当朋友。
黎熙希有点失落“可是我的护身符不见了。”
程橙张口想说什么，又将话吞回去。看那热腾腾的包子还有牛奶换了一句“你父母不担心？”
“我父母在外地。”
“你自己住？”程橙有些吃惊。
“嗯…也不算隔壁的大妈偶尔也会照顾我。”黎熙希说的很平常。
程橙看了眼这乖巧的好学生，怎么也想不到这单纯的跟小兔子一样的人能这么独立。
一个邻居大妈看着惊喜道“橙，这是你同学啊？”
程橙点点头，黎熙希礼貌得问好“阿姨好。”
“你们现在学习任务重，也能相互交流学习，橙学习可好了，就没跌出过年纪前十……”黎熙希听的是一愣一愣的。
“姨，我得上学去了。”程橙拉着黎熙希就走。
“你…骗…你要是想学习我可以帮你。”
“之前学习好而已，留给街坊四邻的刻板印象。”程橙语气低落。
“之前多好？”黎熙希眨着眼睛好奇的问。
“年纪前五吧。”程橙说的云淡风轻。
黎熙希瞬间两眼放光：“好厉害。”
“骗你的，好学生，老师没教你坏人的话不能信吗。”程橙咬了一口包子。
“你才不是坏人。”黎熙希反驳道。
程橙微微低头看着黎熙希认真的表情，“干嘛那么认真，是不是的也无所谓。”
“有所谓”黎熙希小声嘟囔一句。
程橙看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像有精灵出现在那里将黑暗撕裂了一道口子，神灵仿佛会降临一般。
黎熙希将教室的灯打开，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着厚厚的书，黎熙希的桌子上也是，不过比其他人的更整齐，让人赏心悦目。
程橙的桌子上也是书，但不过是为了睡觉而已，有人用书垒起高墙是为了窥探外面的世界，有人是为了窝在里面远离嘈杂。
黎熙希的书里写满了未来，程橙的书里从没有未来。可她却在黎熙希的注视下打开英语书。
教室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进门大多都会惊讶，最后一排竟然出现那抹张狂的蓝色，程橙的目光却看着那挺直的后背，鬓后还有些碎发。
“黎熙希！”
程橙听到这声音，打了个激灵。是崔凯的声音。
黎熙希叹了口气，像是遇到什么难题。快步走出教室门“我不喜欢你，求你…别缠着我了。”黎熙希想起昨天的事就心惊胆战。
“熙希”崔凯拉着黎熙希的手说的诚恳。“你要是不答应，我每个课间都来找你。”
“我…”黎熙希急得脸通红却挣扎不开，“你放开。”黎熙希只觉得里面的短袖都被汗浸湿了。
崔凯的胳膊被人钳住，“她说松手你没听见？”程橙抬头瞪着崔凯。
崔凯一愣，随后嘲笑道：“我以为谁呢？程…橙…啊！”程橙捏住崔凯胳膊上麻筋的穴位，崔凯疼的呲牙咧嘴。
程橙拉着黎熙希就要走，崔凯在后面幽幽的说了一句“脾气挺大的，当初和我在一起……”
“闭嘴。”程橙转身手肘发力，崔凯不留神被顶到墙上被程橙用胳膊卡住脖子，程橙咬紧牙关“滚！”
崔凯一笑知道抓住了她的软肋，挑衅道“当初…还不是让我玩的团团转？”
程橙如同发狂的小兽，眼中闪着怒火。崔凯被卡的脖子充血，黎熙希赶紧拉住程橙：“快松手老师要来了。”
程橙推开她径直去了厕所，“别跟着我。”
黎熙希没听快步跟上，程橙已经将自己关进厕所的隔间。
“你…没事吧。”黎熙希敲着厕所门。
程橙蹲在厕所，头埋进臂弯，像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哭的委屈。程橙咬住自己的手腕，越疼越使劲，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从前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被崔凯几句话勾出来。
崔凯的手慢慢抚上程橙脸颊，程橙无力反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牙齿的咬合愈发用力，好像这样才能让程橙的大脑暂时放空，忘记那些不堪的记忆。
忽然外面黎熙希惨叫一声：“郭茹！你…你们干什么？”
厕所门一下被打开，程橙额前的碎发湿润，红红的眼睛环顾四周，哪里有什么郭茹，都是黎熙希自导自演。
程橙莫名的松了口气“好学生也会骗人？”
黎熙希跑过去：“程橙，你没事吧。”黎熙希看见程橙胳膊上的齿痕，都出了血痕。
程橙将袖子放下来。“不是让你别跟来。”
“我怕你出事。”黎熙希给程橙送去卫生纸。纸是折叠整齐的，带着淡淡的香味。
“上课了，快走吧。”黎熙希丝毫没问崔凯的事“
程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兔子“你的护身符。”
“你找到了！”黎熙希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路上偶然看到的。”程橙整理了情绪。两人走到教室门口时，老师显然脸色一变。
“程橙你又旷课，这教室里少你一个不少，都已经高三了，你要是不学习别带着熙希，人家跟你可不一样，年级第一，你能比吗？”
程橙径直走向最后一排趴在桌子睡觉。老师气的发抖：“简直朽木不可雕也，也不知道和熙希学学。”老师又摆摆手：“算了，看你以后到社会上能干什么…”
班级里窃窃私语，不乏有看热闹的。
“老师，程橙是给我送纸去了。”黎熙希解释道。
老师一见黎熙希语气软下来：“快去座位上，我还没开始讲呢。”
“谢谢老师。”黎熙希着实被老师的变脸术惊到了，看了眼最后一排那抹耀眼的蓝色。
黎熙希见过程橙多次被老师在班上公开处刑，程橙的向来是反面教材，可这次她有点讨厌老师的话，以偏概全是老师的通病吧。
黎熙希忽然想要解这个玩世不恭的程橙。那个曾经初中名列前茅的好学生到底因为什么沦落至此。她不想程橙一直堕落。
程橙下午的课都没上，被几个女生叫出去为首的那个染着黄色的头发。直到放学也没回来。
黎熙希从前只顾学习，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事情。现在她却发现原来黑暗一直都在自己身边，第一次她离校园暴力那么近。
黎熙希看了眼程橙空荡的座位，留下一张纸条背着书包走了。
叄
学校门口，黎熙希看到了崔凯刚想绕路而行，就被崔凯追上拦住去路。
“崔凯，我真不喜欢你。你别浪费时间了。”黎熙希说的斩钉截铁。
崔凯把奶茶塞到她手里，“给你买的。”
“谢…谢，我不需要。”黎熙希原本就对崔凯没好感，上午的事更让她讨厌崔凯。
“我先走了。”黎熙希想赶紧逃离，随后崔凯殷勤道“熙希，就算你不答应我们也是同学。奶茶不喝就浪费了。”
崔凯把奶茶扎开放到她手里，又把她的水杯和书包抢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黎熙希看着崔凯瞬间变脸，有些尴尬“我喝水就行，谢谢你的好意。”
崔凯积极的给把黎熙希的杯子拧开，“那你喝水吧。”
黎熙希被崔凯的热情弄的手足无措。崔凯终于退了一步“夏天容易上火，你喝了水我就走，行吗？”
黎熙希赶紧喝了一口，有点苦味。她以为是最近自己上火了。崔凯见她喝了水这才放心的走离开。
黎熙希越走越觉得迷糊，身上直冒虚汗，身体被书包坠的向后仰去，迷迷糊糊中看到很多陌生的面孔。
耳朵里充斥着欢呼声，像是原始时代野兽捕捉到猎物的欢呼声。
他们与野兽并无二样，若真有区别，不过就是更善于阴谋，更精于谎言。丛林深处的野兽也会先让首领先品尝美味，自己等待品尝残羹，首领悠然的一点点的撕破羔羊洁白的外皮，露出鲜美的血肉。
可比起死亡的羔羊，他最喜欢的还是看那些羔羊慌张的神情，害怕的叫声这样会激起体内的兽性，他喜欢慢慢的让羔羊听话，慢慢的让食物顺从，活着的可比昏迷的有趣。
可只要抓住软肋，她怎么会不听话。当自己的不堪被记录下来，那便真的束手无策，任人拿捏。
黎熙希在床上不省人事，崔凯关上门迫不及待的品尝美味。
忽然门外穿来声响，门一下被踹开，那几个兄弟被一伙人打倒在地，崔凯听到动静一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站着。
程橙跑进来看见黎熙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还好，程橙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还好及时。她目光凌厉刺向崔凯。
“崔凯，你大爷！”程橙一脚踢上去。崔凯一个躲闪，将程橙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
程橙在地上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看准机会踢了崔凯下身。
崔凯面目狰狞拿起一旁的台灯就砸到程橙头上。程橙没躲过头上一阵疼痛，她踢了崔凯一脚。膝盖抵住崔凯的胸口，随后亮出刀子抵着崔凯脖子语气发狠“放了她。”
崔凯害怕的看着发疯的程橙，松开手“好…你冷静一下…你把她带走。”
程橙把黎熙希横抱起，黎熙希看着脸圆圆的没想到这么轻。
黎熙希睁开眼：“程橙。”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程橙走到门口对着那个黄头发的女生说“心姐谢了，出了事我一个人担责任。”
从宾馆出来后，心姐说“崔凯你也敢惹，他什么背景你不知道？”
程橙看着昏睡的黎熙希柔声说：“我得护着她。”
心姐看了一眼黎熙希，“她挺像你。我记得你之前也是年级第一。”
程橙自嘲一笑，陈年往事而已。
4
程橙发现自己家附近站着一些人，家是回不去了。程橙抱着黎熙希走向那个被锁住的院子。
她想起桌子上的纸条——程橙这里黑暗的让人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离开，我永远记得那天你在教室逆光而来。我知道你学习好，两个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程橙慢慢浮上微笑，黎熙希的字很周正很好看，很像黎熙希。
程橙在课桌上看到这张字条，只觉得心里冰雪消融，可在出了校门时听到心姐说崔凯又带人去了宾馆，而心姐手上是那个护身符。
她心里漏了一拍，一脚踹在墙上。她求心姐帮她，心姐和崔凯不同，她是拿钱办事的。
万幸，这傻子没事。
“程橙…”黎熙希睁开眼睛。
程橙满眼温柔“醒了。”她把黎熙希放下来，用石头砸开那锁住的大门，带黎熙希走进了那个小屋子，只属于程橙的天地。
黎熙希慢慢的跟在程橙身后，慢慢走进程橙的世界。她看着画架上的画，色彩冲撞，天边裂开一道缝隙，光倾泻而下。而光下站着那个穿黑白校服的女生，是自己。
黎熙希盯着那幅画，她惊叹于程橙的绘画技术。
程橙赶紧挡住有些生气“好学生，难道老师教你陌生人给的东西别乱吃吗？”
“可我喝的自己的水。但是喝完之后就觉得浑身无力，有点晕。”
“迷药。”程橙也不瞒她，省的这个傻子又被人害了。
黎熙希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那…那不是犯法的吗？”这两天发生的事让黎熙希心有余悸，越想越怕。“咱们报警吧。”
“不行，不能报警。”程橙声音忽然变大，吓到了黎熙希。
“你和崔凯认识。”黎熙希声音柔和。
程橙坐在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中。她尽力将自己蜷缩起来。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安全一点。
黎熙希察觉到她的情绪放在她背上安慰她“对不起。不说也没事。”
程橙摇头：“我和崔凯在一起过。”
黎熙希手一顿，她上午从崔凯的话里也听出来一些，可程橙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吃惊。
程橙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些颤抖，像是回忆了不好的事情。
“我和崔凯是初中同学，当时初三，那时候他和我表白，我没答应。可他每天都给我带奶茶，课间抽屉里也都是小礼物。还写关于我的小日记，什么特殊的纪念日他都记得。
程橙停顿一下，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黎熙希，你知道很多东西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这是程橙第一次叫她的的名字。声音嘶哑无力。
黎熙希握住程橙的手，程橙没躲开接着道“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和他所谓的兄弟打赌，赌多久能把我给推倒。”
就是黎熙希再傻也明白推倒是什么意思。
“当然还不止这些，他会拍下照片和他的兄弟们炫耀，甚至可以和他们一起欺负女生。女生被拍下照片只能乖乖听话。”
程橙说的委婉，可这些早就颠覆了黎熙希的世界观。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县城这么脏。而程橙经历这些事的时候还是在初中。
“你被…”黎熙希没敢说出结果。
程橙点头，自嘲的笑笑“我知道后崔凯就原形毕露，下了迷药。”
“那没想过报警吗？”黎熙希这话问的简单而天真。
程橙被这话逗笑，这个女生是被保护的多好？“有个女生在我之前被……而且拍了很多照片。她后来发现怀孕了，可是崔凯怎么可能负责。”
“女生的父母报警了，可这是小县城，穷山恶水出刁民。崔凯的舅舅在警察局啊，可还是侵犯女孩的人都被关进监狱，知道关了几天吗？”
程橙没等黎熙希回答。
“三天！崔凯有背景，每人拿了三万块钱就出来了。”程橙双手握紧，她恨的咬牙切齿。
程橙深吸了一口气。“你记得高二时学校开展的心理健康教育课吗？”
“记得。”黎熙希柔声回应。
“当时那些人就在台下嬉皮笑脸的听着，讽刺吗？后来女生父母告无可告，带着女生离开了县城。”
程橙说到这里仰起头放声大笑“离开了好，这世界上总有光明的地方，可我离不开，她改嫁了，履行抚养义务定期打钱。”
“程橙。”黎熙希早就泪流满面，她想不出程橙和那个女生到底受了什么痛苦，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被侵犯了却沉默不言呢。她更不敢想象这几次如果没有程橙，她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很脏吧。”
黎熙希摇头，“没有。”黎熙希抱着缩成一团的程橙，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我的神明，黄昏那天你逆光而来，就像是降落人间的神明。我永远记得那抹张扬的蓝色。”
黎熙希的声音像是阳光，温暖而有力的冲破黑暗。
“我不信神明，神明高贵，怎么会管人间的事。”
“你就是我的神明，程橙。”
程橙呼吸一滞。黎熙希以为程橙不信又强调一遍，“真的。”
程橙眼角湿润，眼中雾气弥漫，她这样陷在污泥里的人怎么配当神明。
两个女生拥抱着，黑暗将其笼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两颗心早就不知不觉的靠在一起。两个寒冷的人靠在一起才能取暖。
黎熙希很幸运，因为她碰到了程橙。
程橙用尽全力为黎熙希守护光明。
黎熙希在椅子上睡着了，程橙依旧在画画。太阳跃过地平线。
黎熙希微微睁眼看着程橙认真的画画，她真的很有天赋。“你学过？”
“学过。你说过帮我补课还算数吗？”
黎熙希惊喜，点头如捣蒜“算数，算数。”
程橙把护身符拿出来扣在黎熙希的书包链上，她忽然想通了，人总不能因为被一个坑绊倒，就爬不起来了。外面用总会有光明。
黎熙希这个傻子很像她小时候，名列前茅，不谙世事，甚至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思想的玩偶身上。
程橙没碰到崔凯之前也以为世界美好，万物可爱，可是一朝惊变，黑暗席卷而来，她想逃离却泥足深陷。
在没遇到黎熙希时，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这个傻子却让她再次感觉到了世界上的光明。她不能看着黎熙希也步入后尘，她得护着这个傻子。
黎熙希给程橙补课时，发现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学，而且基础也打的不错，补起来倒不费劲。
“你基础不差怎么会考那么点分？”黎熙希有些不解。
“懒得写，反正老师都认为我是坏学生了，再坏点也没什么。”程橙说的理所当然。
“程橙！”黎熙希盯着她，像个小大人一样。“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程橙在书上画下黎熙希，落下最后一笔，笑道“向好学生学习！”
5
程橙把黎熙希送回家，回来的路上听见一条极狭窄的巷子里有声音，她不爱多管闲事，在这里聚众打架都是常事。
“求哥哥们帮我对付黎熙希。”
程橙听到“黎熙希”三个字脚步一顿，将身体掩入黑暗。郭茹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我这里有规矩。”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知道知道。”郭茹回答的快速。“我愿意和哥哥们一起，只要你们帮我。”
“行，那老地方见。”
郭茹得意的走出巷子，那伙人道“大哥，她不是和崔凯…”
为首的人轻哼一声，“她，崔凯不过是看着她有钱吊着她而已…”
程橙握紧拳头，郭茹那帮人就是烂到泥坑里她也懒得管，可若是敢动黎熙希一下，她决不允许。
开学时黎熙希睡过了，刚到学校门口就被人拦住，黎熙希紧紧拽着书包。
郭茹走上前，她嘴角有伤像是被打的，但脖子上的齿痕，还有机械性紫斑……
郭茹冷笑一声也不多说只是将手机里的视频播放。
黎熙希看到呼吸一滞，脑袋一片空白，她看到程橙被绑在椅子上，头发散下，那抹蓝色依旧显眼。
郭茹钳住黎熙希的下巴，“是不是担心程橙？”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黎熙希难得的发怒，她气的发抖。她怒目圆睁瞪着郭茹，相比郭茹她更害怕程橙出事。
“想救她就过来。”
黎熙希咽了咽口水，“我…跟你们去。”
废旧的大门被打开，程橙垂着头被强光刺的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瞳孔放大一双剑眉拧成一团，她拼命的摇头。
黎熙希坚定的看着她，如同神明降临让程橙再次有了希望。
崔凯给了程橙一巴掌：“安分点。”
“程橙。”黎熙希见程橙额头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崔凯显然贼心不死，目光就没在黎熙希的身上挪开过。郭茹气的咬牙切齿，立刻甩了黎熙希一巴掌，随后冲着崔凯道：“怎么？见了她就舍不得了？”
“你发什么疯！”崔凯将郭茹推到一边，一把揽住黎熙希。
“熙希，只要你陪我一次，我就放了程橙。”崔凯将烟按灭。
黎熙希被烟味呛的咳嗽，她看着程橙满脸伤痕，身体因挣扎而被绳子磨出的血痕。她握紧拳头，现在进退两难。
崔凯示意旁边的男生将程橙嘴上的胶带撕开。
“黎熙希别答应…别…我早就泥足深陷，不值得的。”程橙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沙的伤口疼痛。
黎熙希愣愣的看着程橙，崔凯抬手，一个男生掰开黎熙希的嘴将白色的混浊液体倒进去。
程橙拼命向外吐。黎熙希花容失色红了眼眶，“别，你让他们停下…”黎熙希眼泪汪汪，急得直跺脚。
崔凯钳住黎熙希道：“别担心只是粉笔水，你只要答应了…”
“我…”黎熙希红着眼眶，嘴唇有些颤抖“我答应你。”
郭茹脸色大变，一把冲上去将旁边多余的粉笔水泼到黎熙希脸上。
崔凯一巴掌甩过去，“郭茹，你别得寸进尺。”
“崔凯，我对你怎样你不知道？”郭茹梗着脖子喊道。
崔凯放开黎熙希，将郭茹踹在地上。黎熙希跑到程橙身边哭的像个泪人。“程橙。”
“不哭，我没事。”
“要不是看你有钱，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你自己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崔凯字字诛心。
郭茹冲着崔凯的手就咬了一口。
“疯子！”崔凯看着渗出血的伤痕。
郭茹大笑着“你不就仗着有张脸吗？男欢女爱很正常，你睡过多少人你数的清吗？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崔凯看着发疯的郭茹，“来人把她弄走！”
“是我郭茹玩的他们，懂吗？”
利益至上，没触及到利益自然各自安好，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是和气也没了，笑脸也没了。
各个面露凶光，暗暗亮出爪子维护领地，脸皮已经撕破了，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两伙人打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程橙冷笑着看他们内讧，黎熙希趁乱给程橙解开绳子，扶着程橙站起来。
“凯哥，那两个女的想跑。”
崔凯这才回过神，“想跑？”
程橙将黎熙希护到身后，“有我在，往大门那儿跑。”
崔凯拿着棍子，程橙想用手臂挡，却看到黎熙希倒在她怀里。“程橙…这次我护着你。”
外面忽然警笛鸣起，众人瞬间慌了神，树倒猢狲散。程橙抱着黎熙希喘着粗气，黎明来了生命才刚刚开始。
程橙被送进医院洗胃，身体多处受伤。幸好这次国家进行扫黑除恶，幸好这次的警察是真的为人民做主，这次的事情引起了市政的重视，纵然崔凯家里再有关系，也插手不了。
洁白的病房，夏日里阳光明媚，带着淡淡的香气，程橙睁开眼看黎熙希眼睛肿的像核桃，笑着安慰她。“哭什么，傻瓜。”
黎熙希只觉得这笑容璀璨耀眼。
一个星期，却像过了很久很久。程橙起身走到窗边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头发那抹挑染的蓝色依旧张扬夺目。
“我很喜欢你的名字，黎明，光亮和希望。照片…”
黎熙希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
程橙吐出一口气语气柔和“黎熙希，你才是我的神明！”
神明高贵不管人间事，可黎熙希才是那个救程橙于水火的神明。
黎熙希看向医院的墙上程橙画的画，那天边裂缝变大了，太阳露出半边，光倾泻而下。光下站着两个穿黑白校服的女生，一个是黎熙希，一个是程橙。
她想让程橙重新拿起画笔，她见过程橙画画，那时候的程橙自信从容，阳光都为她倾倒。
这世间有人困于黑暗想要逃离；有人追逐黑暗享受欢愉。程橙很庆幸她遇到了自己的神明。
黎熙希看着程橙的背影，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那天余晖打在她身上，带着光而来，冲她伸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