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岁生日如约而至,金亦如却没有想象中的焦虑和恐慌了,相反她很喜欢这个阶段的自己。
生日这天金亦如特地调休了半天假,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只是回家睡觉。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老公还没下班回来。他们打算简单的吃个饭,再规划一下一而再再而三被延迟的备孕计划。
27岁就开始期待成为妈妈的金亦如,等待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努力拼了3年,她终于在中层管理岗位站稳脚步,生孩子的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27岁只想做个咸鱼的金亦如,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窗外的路灯已经亮起,被树枝分割成碎片折射进房间里。
回忆像碎片一样扑面而来。
1
刚毕业的时候,金亦如和大多数应届生一样,迷茫无措,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
正好有一位朋友要从一家建筑事务所的文员岗位离职,正愁招不到人。
简单的面试之后顺利入职了,学经济贸易的金亦如跟这个行业完全不沾边,但是每天简单而充实的工作,她觉得好像也还行。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觉得工资虽然低一点,但是每天回家住不用交房租,也花不了多少钱。还有一个同公司的男友,觉得生活这样简简单单的平凡安稳就够了。
毕业后的两年里,日子过得不慌不忙,也没有太多追求,但是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之后事情好像开始有点微妙的变化了。
餐桌上闲聊才发现虽然短短两年,有些人过得都很不错了。
有同学开了工作室,一个简单的设计项目就能赚好几万,有些人安安分分的上班,工资也能拿到5000了,而自己2500一个月的工作竟然也干了两年。
别的同学在聊工作,聊生活,聊未来的规划,而她却插不上嘴。
也隐隐约约觉得还是要多赚点钱挺好的,可是回家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成了清闲的月光族。
2
成年人的生活哪能没点磕磕绊绊,总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生活就会整点幺蛾子,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逆袭了,而有的人也许就此一蹶不振了。
金亦如的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建议住院,妈妈也说在医院里调养一段时间比较放心。
这是金亦如第一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她想给爸爸拿钱看病,但是毕业两年来自己并没有攒下多少钱。
男友知道情况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说,给她先拿一万块钱给爸爸看病。
金亦如想,一切好像还没那么坏,至少还有男朋友。
请了一周假,在医院照顾爸爸,周一回到公司后得知男朋友突然辞职回老家了,可是明明这几天还有电话联系,怎么就突然不辞而别了。
再打电话过去就是无人接听。
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所谓的“男友”就这样人间蒸发了,直到有一天金亦如突然在对方的朋友圈里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的婚纱照。
这一切就像戏剧般的迷离神奇,金亦如看的一脸懵逼,自己算什么?!
那个男生还发微信过来: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金亦如突然觉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原来对方在老家有女朋友的,两个人异地恋2年多了,感情稳定。而他们两个在一起不过4个多月。
不对,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在一起过,只是暧昧的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回想起来,对方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她的男朋友。
金亦如觉得自己实在太单纯可笑了。
毕业后第一次问妈妈要钱给渣男还清钱,然后删掉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让这一页快速翻篇。
在建筑行业干了两年多的文员,也不是没羡慕过公司的“工程师”们,工作虽然累,但是工资高啊。
金亦如觉得尽管自己成不了工程师,但是至少也该努力努力吧。
咨询了公司同事进入建筑行业需要考的资质后,就全力开始准备二级建造师职业资格考试了。
她把自己所有银行卡里的积蓄都整理出来,甚至刷了一部分信用卡,花了6000块钱报班,4300块钱买了一个新的笔记本,学习画图,投资1万多块钱之后,已经资产负数了。
朋友说她疯了吧,没有一点基础,构造图什么的都不懂,半路出家就想进入建筑行业。
妈妈劝她老老实实上班,挣个踏实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
可是她憋着一口气,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第一次意识到男人不靠谱,能靠的只有自己。
好在文员的工作并不是很忙,白天忙完自己的工作,就开始啃书,《建设工程施工管理》、《建设工程法规及相关知识》、《专业工程管理与实务》,这些像天书一样枯燥乏味的内容,她居然都能看进去了。
晚上回家再接着上网课,周末刷题。
复习了半年多,第一年二级建筑师职业资格考试险过。出成绩的那天老板都觉得很诧异,夸她跨专业居然也第一次就考过了。
老板给金亦如发了个大红包。“有了这个资质,以后的挂靠费就能赚一万多了”,金亦如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这也是毕业后金亦如第一次觉得努力提升自己,赚钱的感觉真好。
为了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她果断决定辞职,去更大一点的建筑事务所锻炼自己。
她已经做好了转行大半年会很辛苦赚不到什么钱的准备了。
面试的过程并不顺利,很多公司都不会用转行没有工作经验的新人,即使是新人也要是对口专业的应届毕业生,而她两者都不相符。
她每天都去面试,被人拒绝了,就一次次总结面试技巧,没有经验就把老师教过的构造图案例一遍一遍地画。
终于有一家事务所发了offer给她,但是工资只有1000块钱一个月,试用期半年。
没错,这已经是2016年的西安了,还有1000块钱这样低的工资,加上长达6个月的试用期一般人早甩脸子走了,可是她留下来了。
就是为了给自己积累经验,把这里当做一个跳板,将来才有机会进入更大的公司。
每天都有画不晚的图,办公大楼要熄灯了,她就抱着笔记本回家画。
面试时谈好的双休,可是没有一个周六休息过,她也不敢休息,如果活干不完,就不会有新的项目进来。
虽然在这里试用期是没有提成的,可是她还是为了能多做一些项目,想让自己的技能变得更成熟,成长的更快一些。别人不愿意去的偏远项目,她去,别人觉得太难的项目不做,她做。
每天累到崩溃都不敢辞职,因为转行需要经验,因为明白只有挺过了这一段转正之后,在这里积累一两年的工作经验,才能有机会跳到更大的公司。
可是终于熬到快满6个月即将转正的时候,人事主管的态度成了压到她坚持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金亦如去邻县给客户送完资料,回公司要求报销交通费。
人事主管从工作中抽离出来,看着金亦如轻蔑的眼神扫过:
“这个不能报销,因为你还没有转正,不予报销”。
“可是当时面试的时候,明明说公司会给报销的,当时也没有说必须转正了才能报销,来回路费200多块钱,全是我自己掏的”。
“公司制度,我也没办法,有疑问去找老板”。
金亦如上班两三年来第一次在公司发飙了,“我不干了,太欺负人了吧”。
“每天来这个事务所面试的人一大把,不干了总有刚毕业的孩子进来,我们并不缺少廉价的劳动力”。人事主管一边忙碌手中的工作,一边说。
金亦如当场找人事要了离职申请书,按流程交接完工作辞职。
如果当时有朋友在场,一定觉得金亦如太帅了。
4
可是这样干脆利落的辞职,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
只有金亦如知道自己为了转正付出了多少,入职半年多几乎没有在周末和朋友逛过街,熬了多少通宵,加了多少班,只有自己知道。
好在半年的时间,该学的都学了,初步的能力和经验都攒够了。
稍作调整之后金亦如敢把工作目标定在繁华的高新区了,在她心里哪里就是经营待的地方,那里的办公大楼,工程师的身份一直吸引着她。
这次因为有了工作经验,找工作顺利多了,终于在16年年底跳槽到一家更大的事务所。
而且让她开心的是一个月工资终于有4千块钱了,毕业之后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月薪她已经很满足了,重要的是在这里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事实也证明,她在正确的时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西安的房地产行业迅猛发展,建筑行业求贤若渴,一切都来的刚刚好。
工作开始稳定了,感情也要重新提上议程了。在朋友的介绍下,金亦如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也就是后来的老公。
刚认识的时候,男朋友刚关掉了自己开的店,为了扩大事业准备考察新项目再次创业。
这个理由听起来是不是很像骗子,可是她相信了。
两个人相处半年多了,男友的事业还一直处于考察阶段。妈妈都等的快没有耐心了。
可是金亦如说,虽然他现在没有工作,但是事业总会开始的,而且他对自己很好。
妈妈一直劝她,图什么都不要只图一个男人对你好,生活压力太大,男人还是要有点上进心的好。
可是金亦如一直选择相信这个男生。
好在她自己的工作发展的还不错,公司同事都很好,福利待遇也不错,男友也总在周末约会的时候时不时给她制造一些惊喜。
日子过得很快,半年内第一次调薪,工资涨到5500,对于转行1年多的她来说一切都好像顺利有序地进行着。
5
金亦如在工作上发展的越来越好,相比之下事业一直迟迟没有开始的男友好像就显得很没用。
时间久了她也会焦虑,也会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最初因为他的“人好”,选择相信他,尽管爸妈和周围的朋友都不看好这段感情,她依然固执地相信。
但是现在还能相信他吗?
也许是和一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习惯了,也许是她也不敢分手了,27岁“大龄”分手之后可能再也找不到对他这么好的男生了。
“他虽然工作上还没有什么进展,但是对我好,还是想给自己也给她一个机会”。
每次爸妈和朋友问起来的时候她都这么说。
后来金亦如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从来没指望过依靠男人,也不敢依靠,只是工作上拼得很累了,也希望有被爱的感觉。
她决定再次备战,考一级造价工程师资格证,这一次有工作经验了,为了省钱自己学!
回忆起那段备考的时间,金亦如总说:觉得自己想做成什么事,真的好难啊,为什么别人都很容易,自己总是特别倒霉。
10月初快要考试了,爸爸再次住院了。她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替换妈妈,照顾爸爸的同时还要复习考试,关键的时刻男友在外地考察项目,想找个人说话发泄都没有。
一天晚上,妈妈对正在复习的金亦如说:
“要不这次就别考了,妈妈身体也不好,而且你爸爸也想你能多陪陪他”。
她忍者没说什么,可是一转身出了病房就哭了。
“为什么要我放弃,准备了大半年的考试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别人下班的时候我在学习,周末别人逛街的时候我也在学习,为什么要我放弃”。
妈妈看着她的样子也很心疼,因为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害怕女儿会有什么遗憾,想让她多陪陪爸爸。因为考试还有机会,而爸爸只有一个。
金亦如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能放弃,一下班就带着资料来陪爸爸,等他睡着了,自己在走廊里复习。
那段时间太压抑了,崩溃过无数次,还好男友一直不离不弃,在外地考察完项目之后一有时间就去医院帮她照顾爸爸。
生活总是起起落落,打得人措手不及,尽管付出了很多,一级造价工程师资格证考试没还是没有过。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11月份第二次调薪,工资涨到6500,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了,努力虽然不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收获,但是总会有用的。
然而,接踵而来的打击更大,2017年快要过完的时候,爸爸病情反反复复,做了检查后确诊癌症晚期了。
尽管这两年多爸爸身体不好,金亦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拿到癌症晚期诊断书的时候还是崩溃了。
她这么努力都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给爸爸最好的治疗。可是现在,一切的努力都像个笑话,什么都来不及了。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逆袭,我们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没有主角光环,没有力挽狂澜的贵人,只有一步步升级打怪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决定:结婚!然后再次备战一级造价工程师考试。
男友不止一次地提起过结婚,以前的她不敢,可是现在敢了,很多事情只有尽力去做了才有机会变成好的结果。
爸爸问她,做好准备了?
她说,准备好了。
朋友问她,相信这个男人会成功吗,哪怕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她说,相信。
两个人就这么结婚了,甚至没有一场她期待中的浪漫的婚礼,因为爸爸的身体已经虚弱的无法出席婚礼了。
领证的那一刻她唯一遗憾的是,爸爸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6
2018年来临的时候她好像目标更明确、更坚定了。
再上4个月班,攒够2万块钱,准备好下半年的生活费。4月份辞职,全心全意准备考试。
这个时候她已经28岁了,虽然面临着已婚未育的尴尬处境,她还是决定再做一次努力,相信,只要好好努力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辞职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她每天风雨无阻地去省图书馆学习。
有时候学累了,就给朋友发消息:
明天周末来陪我一起学习啊。
你这个周末要来学习吗?
我生气了,说好的一起学习,又放我鸽子。
亲爱的一起学习吧。
朋友,一起学习吗?
·······
后来的日子,朋友总是开她玩笑,从来没见过这么喜欢学习的人,打开微信搜索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输入关键词“学习”,这样的聊天内容一个小时都翻不完。
如果你见过下雨天早上7点半在省图大门口排队等待开门的人群,就会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么努力地准备各种各样的考试?
省图书馆早上9点钟才开门,即使有预约制,但是如果来晚了,约好的座位过了时效可能也会被别人占了。
也有一部分人是因为前一天没有预约到座位,早早来排队,想在9点整的几秒钟捡漏预约。
在这半年时间里她没有追过剧,没有逛过街,甚至没有和男友一起去过电影院。一部电影2个小时的时长对她来说都可以再刷一套试题了。
高考都没有这么努力过的金亦如,就这样熬过了大半年时间。
终于考过了一级造价工程师。
休息一段时间后,没错!她努力的人生要再次开挂了!
两个建筑行业含金量极高的资质证书考到手,加上之前坚实的工作经验,经过层层面试,终于进入了当地五强之一的建筑事务所。
后来提起这个工作的时候她总是说,其实也是自己运气好,正逢事务所急聘,自己才有机会进来。
可是运气的背后都要有努力的支撑,运气再好的人如果没有实力,运气来了也接不住。
金亦如,这个机会,你很值得!
7
原本的计划是考完试后,一年内准备生小孩,可是进入事务所其中的一项要求就是2年内不能生小孩。
两年后自己就30了,27岁就想成为妈妈的她,等这个可以生孩子的时机等的太久了。
可是她太想要这份工作了,为了今天,做了无数次别人看起来太疯狂的决定,转行、已婚未育辞职,背水一战。
还好老公很支持她,就像曾经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
就这样金亦如进入了自己渴望已久的事务所,回过头看看这一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了?
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在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告诉自己,好好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也做到了。
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进入顶尖的事务所,也就意味着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身边的同事都比自己小,工作能力都比自己强,虽然是个新人,但是在这里已经没有资格说自己是“新人”了。
每一天都觉得压力很大,每一天都自我怀疑,还好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能很好的调节压力了。不会的就周末找课程学,效率不高就回家继续做,继续复盘。
上学时那么容易放弃的金亦如,如今成为了一个越来越有耐心,越来越坚韧的人了。
好在老公的事业也开始了,虽然刚开始还赚不了什么钱,但是这几年她早已总结了一套自我安慰的精神法则,她始终相信: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事实也是如此。
2年时间很快过去了,熬了多少个通宵,做了数不清的项目,细心和成熟让她的能力得到了肯定。
重要的一点是她比当初周围那些年轻的同事更有耐心,更能熬。熬走了别人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她很快成为项目经理。
可是这个时候敢生孩子吗?
她不敢!
这个时间选择生孩子,离开一段时间之后项目经理的职位还保得住吗?现在的她还不是那么不可替代。
有很多女性都会面临升职与生育的冲突,就连28岁后重新找工作未婚未育都能成为被刷掉的理由,即使你有很好的工作经验,很强的工作能力。
和老公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推迟一年备孕生孩子。现在的经济基础刚刚稳定,两个人的事业也开始向上走,推迟备孕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孩子负责。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生活太过残酷,我们的一生都在做数不清的决定。
有些决定必须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有些决定在无意识中错过了也就再也没有了,而我们的人生也许就因为这个时机的决定而发生改变。
所以,后来的金亦如总是说:想做什么就努力去做吧,考虑好了,做了决定就不要再犹豫了,老天总不会太亏待努力的人。
31岁生日当天金亦如什么都没干在家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灯火通明,黑夜裹着她竟然有一种沉稳的幸福感。
这个时候她不那么焦虑了,一切努力都是那么的踏实和真实,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实现了小富即安,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趴在窗口看着窗外,楼下小情侣挽着胳膊等待着即将出炉热气腾腾的路边摊。
她和老公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像那些小情侣一样,如果爱你,就是能跟你一起吃西餐,也愿意陪你一起吃路边摊。
5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终于成为了那个想成为的人,建筑行业里“气派的工程师”。
她在微信里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自己:
31岁的金亦如,生日快乐啊,感谢一直努力的你,感谢从未放弃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