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公子,你都好久没到奴家这儿了,可把奴家想坏了~”
春满院里的花魁思思姑娘正是二八年华,肤若凝脂唇红齿白,此时正柔若无骨的窝在英招的怀里,青葱般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绕了绕,语气娇嗔,面色羞红。
“想着你那一手好琵琶,这不就来看你了。”
英招今日刚完成了一桩天帝委派的任务,平日里他四海八荒的到处游历,倒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去。
此时夜色正好,不如与故人叙旧,品酒听曲儿,也做一回人间的潇洒公子哥。
虽都说神仙六根清净,但食色性也,英招这个散仙着实也没有那么清高,公务之外,若能有知己在侧,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方才不算虚度了这大好的时日。
思思嘴角噙笑,提着酒壶又为英招满上一杯,随即起身抱起那一柄珍藏多年的凤首玉琵琶,指弹轻拨间犹如天籁。
英招将那玉酿一饮而下,手边和着琵琶曲打着乐点儿,正听得陶醉呢,春满院外突然哄闹了起来。
“你这老太太,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往里闯?!”
“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要找人。”
“找什么人?这里面坐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你个破衣喽嗖的老太太,能找什么人!走走走!”
“我,我要找英招大人……我有事要求英招大人……”
小厮们见那老妇人难缠,索性拿出棍棒来赶,一棒接着一棒竟是丝毫没有轻重的打在那老妇人的身上,那老妇人虽面上吃痛,却没有退后半步,仍执意求见。
坐在里间的英招被楼下的喧闹扰了兴致,又听闻那老妇人口口声声,戚戚哀哀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平白生出了些好奇来,挥了挥手示意思思暂且回避,随后冲着楼下的小厮说道,“让她上来吧。”
那老妇人步履蹒跚的上了楼,一见英招便跪在了他的面前,“英招大人,小妖乃是青耕鸟一族的族人,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多年前您曾被凶兽所伤,是我族先人用自己的羽翼相救,大人曾许诺,日后若拿着这枚羽翼做信物,便可来求大人一事。”
“确有此事,那你可是有什么所求?”
“求英招大人救救我的女儿南歌,她被囚禁在羽民国的皇宫里了。”
英招接过老妇人手里的那枚羽翼,“好,那待我先去看个究竟。”
羽民国是位于海外东南的一个偏远国度,传闻曾说“羽民之状,鸟喙赤目而白首。”
但其实羽民国人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不过是历代崇尚飞鸟,爱穿戴鸟类图腾的首饰或是羽毛装饰的衣物罢了。
英招转瞬来到羽民国,寻着那一股妖气,落在了皇宫的一处名为‘求凰殿’的宫宇之上。
一挥手,将屋顶上的玉瓦掀去了几块,向下望去。
只见宫殿正中央放着一个贴满符纸的巨型金丝铁笼,在那牢笼里囚着一个青衣女孩,她被一副精致的纯金枷锁束缚着双手,背后的那对翅膀也已被逼显形,用两条铁链穿骨而过,高高的悬挂在两侧。
最令英招在意的,是在那锁链之上竟围绕着一股浓郁的,久久挥之不散的金龙之气。
这金龙之气,是凡人的王者之气,皇室一族历代相传,自成一脉,稍有偏差影响甚广,虽然他是神,却也不好冲撞。
但是他知道有个人,百无禁忌。
眼下,也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2
白泽居里自从锦叶和胐胐来了,倒是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锦叶一会儿在院子里种丹木树苗,一会儿又在缸里养起了几条文鳐鱼。
胐胐则帮着打下手围着她团团转,累了就趴在水缸沿儿上,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用小爪子扒拉着缸里的那几条鱼。
而白泽只是坐在一旁的树荫下喝茶,看着她们忙里忙外,忙活了一个早上。
“白泽白泽,你看我种的那丹木树苗可好?若是用玉膏浇灌,不出五年,就能开出五种颜色的花朵,结出五种味道的果子来,十分香美,那文鳐鱼更是酸甜可口。”
“这些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你的白泽精怪图呗。”
白泽扶额,“我那精怪图里罗列了一万多种妖怪,包罗万相,你可倒好,只记得吃了,把我白泽精怪图当什么了?”
“山珍海味经啊。”,锦叶不假思索的回道。
“……”白泽手里的茶杯顿了顿,禁不住一脸黑线。
“哈哈哈好一个山珍海味经,精辟!几日不见,你什么时候养了个小丫头啊?”英招自门外阔步而入,丝毫没有客气的坐到白泽的身边问道。
“九凤的女儿锦叶,这是英招。”白泽言简意赅的介绍道。
“原来如此,锦叶丫头,日后白泽要是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那我就先谢过英招神上了,想来日后且有得找你呢。”
英招和锦叶初次相见,倒是也话语投机。
白泽却笑着摇了摇头,锦叶这靠山显然是找错了,他的这位老友,最是不靠谱,天南海北的游玩,想要找到他的踪迹,怕是只能靠随缘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途径羽民国的时候,看到了一桩闲事,等着你去管一管呢。”
“哦?”
“那羽民国的皇宫里囚禁着一个小姑娘,是一只青耕鸟,你去把她救了,不正好可以换回来一滴神水么。”
“天帝派你去办事,可不途径羽民国,莫不是那姑娘是你的某位相好,落了难,找我来善后的吧?”
白泽故作出一幅一脸质疑的样子,想要诈他一诈,他英招是何等本事,想要救一个小妖,还犯得上来劳动他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瞒。
“怎么可能?小爷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英招说着说着一回头,就看白泽脸上赤裸裸的写着两个字‘不信’,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实情。
“哎呀好了好了,就是我欠青耕鸟一族一个人情,前段时间有个老妇人一路求求到我脚边了。本想着救个人也没什么难的,不过那姑娘周身被金龙之气围绕,我不好插手啊。”
“金龙之气这么棘手的事,你就甩锅到我头上了?”
“你已经不在神位了,还有什么可下降的空间么?我就不一样了,要是被天帝揪出什么错处,丢了饭碗,到时候连带你这白泽居都得从我的地界儿滚蛋。”
“成成成,你是地主,你说得都对。”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这个羽翼留给你,当个信物。那白泽你好好营业,我先撤了~锦叶丫头,回见~”说罢,英招便如同一阵风般消失了身影。
3
此时的羽民国街道上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天还正正亮,城里的烟火工匠们便都纷纷忙碌开来,将自己精心打造的烟火提前置于城中各处。
家家户户也为了庆祝一年一度的比翼节,挑拣最漂亮的羽毛与风铃编制在一处,挂在家里的门边窗头,待微风吹过,似一簇簇柳絮飘雪,叮当四起。
若是那南飞的比翼鸟途径落在哪一户,那那家的公子小姐,必将缔结良缘,白头偕老。
悦来客栈里今日也是人满为患,不只有本地人,还有很多为了看烟火大会慕名而来的外地人。
“二位客官,您的打卤面和叉烧包来了~”
“多谢。”白泽淡淡的回道。
一旁的锦叶早就饿得发慌,等得心急了,面刚上桌也顾不上白泽,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胐胐也抱着叉烧包吃得正香。
隔桌的几个商人打扮的客人聊得正欢,“诶,你说继任皇位的会是哪位皇子王爷?”
“皇帝的儿子胞弟那么多,这上哪能猜到去。”
“我猜啊,一定是靖安王赵显,他可是皇上最疼爱重用的弟弟了。”
“那有什么用,皇上不是下旨了,谁能把传国羽衣重新做出来,谁才能当下一任的皇帝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听说啊,靖安王已经快要制成那羽衣了,看来登基也是指日可待了。”
客栈大堂里纷乱嘈杂,店小二在桌椅之间忙碌的穿梭着,白泽把想听的消息尽收耳底,手里的这碗面也刚好吃光,“吃饱了吗?”
“嗯,也难怪这店里的生意这么好,面不错。”锦叶满意的擦了擦嘴,拍了拍吃饱的肚子。
“吃饱了就随我去皇宫里面看看吧。”
“怎么去?皇宫又不是你家的后院,说进去就进去。”
“这人间,还有我白泽去不了的地方?只不过……需要避一避人罢了。”
说罢,白泽便带着锦叶一路穿过人潮涌动的街道,寻了一处无人的僻静小巷停了下来,不过是打了一个响指的功夫,下一秒三人便已身处在皇宫深院之中了。
锦叶不禁感叹,会法术,还真是方便啊。
几人向着深处走了不出多时,一座略显老旧的宫殿,便出现在三人的眼前,这里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凉风携卷着落叶在庭院里四处翻飞,即使这座宫殿依然不减当年的巍峨之气,但还是透出了一股凄凉的气息。
“这里就是英招大人说的地方了?”胐胐躲在锦叶的脚边,探出头去看了看问道。
“没错,进去看看。”
刚打开门,一阵淡黄色的烟气便四散开来,白泽挥了挥衣袖赶了赶那烟气向里走去,宫殿里面的陈设已经老旧落尘,年久失修,一个金灿灿的巨型鸟笼被放置在大厅里,显得与四周格格不入。
笼中那个长着翅膀的青衣女孩,垂着头,已经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两侧的翅膀上还有常年累月留下的伤口,有些还泛着血肉,有些则已经结痂了。
白泽的目光落在笼子上的那些符纸上,上面的图案是出自他自己的那本白泽精怪图的,以朱砂画之,可镇妖邪。本是留于凡人自保,如今竟被人拿来谋权夺利,白泽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
再向上看去,那两条穿过她翅膀的锁链上正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金色烟气,虽淡薄却霸道,令人十分难以接近,“果然是金龙之气。”
“什么是金龙之气?”锦叶问道。
“历代为皇室而生,觉醒于一国龙脉之中的金龙,会寻找继位的主人,盘踞在至高皇者的身上,为其带来气运与权势。更会令一般邪魔不敢近身,是皇室的守护神。”
“原来如此。”
“如今老皇帝年事已高,龙气减弱,金龙不会在他身上,想必现在已经认了新主。想要救这个姑娘,唯有找到继位之人,逼出金龙真身了。”
锦叶刚想问下一步的计划,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开门声,好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白泽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迅速的带着锦叶胐胐躲到了一个屏风后面,屏住了呼吸。
透过屏风的缝隙,只见一个锦衣少年缓缓走了进来,他看着笼中的女孩,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情绪,随后语气温柔的说道,“南歌,今天晚上一过所有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很快,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说完这番话,那个少年并没有久留,似乎来这里只是想告诉女孩这个消息,仅此而已。
待他转身离开,三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锦叶看着那个少年离开的方向,心中不免疑惑。
这个少年是谁?与这个南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喂,发什么呆呢?”白泽叫了叫锦叶,随后一手推着她的背,把她推到了金笼跟前,“现在到你干活了。”
“啊?干嘛?”
“治醒她。”
“你是神仙,你用法术呗。”
“这不是你擅长的么,给你个展示的机会,去。”
锦叶撇了撇嘴,这时候倒真像是个老板了,怪会使唤人的。
救就救,也让你好好看看本姑娘的本事。
锦叶把手顺着笼子的缝隙伸了进去,想试探一下距离能不能碰触到那个姑娘,谁知一股金气突然好似活过来一般,流动着缠上了她的手腕,还不等她反应,下一秒手上便传来一阵电击般的刺痛感,“啊!”直击得她一个激灵赶紧收回了手。
再看白泽呢,站在一旁揣着手,一副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样子,“疼就躲着点。”
“哼,还以为你有多好心呢,自己不上,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如果不行,我来。”
“怎么不行,你给我站好了,等着看我怎么救醒她。”
白泽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锦叶憋着一股气,绕着那金笼走了几圈,细细观察,发现在那姑娘的背后,那股金气最为淡薄。
她打开腰间的布袋,取出一枚银针,又拿出一个小瓷瓶,用银针在那小瓷瓶里沾了沾,随后手腕一用力,将那枚银针准确的刺进了女孩的背里。
不出多时,那个女孩果真缓缓转醒,锦叶得意的看了看白泽,白泽也不吝啬夸奖,默默的对着她伸出了大拇指。
南歌醒来,看到笼外站着几个陌生人,问道,“你们是谁?”
白泽拿出英招给的信物羽翼回道,“我是白泽,受你娘亲所托,来救你出去的。”
南歌看到那枚羽翼,红了眼眶,“阿娘……”
“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将事情的原委说与我们听。”
南歌沉吟了片刻,随后缓缓说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4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育遗谷里的千年大榕树下,几只青耕小妖跟着尧更夫子摇头晃脑的背着书。
南歌倒是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挑了个最后面的位置,把书一立,埋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睡得正香呢,突然一本书狠狠的砸在了她的头上,疼得她抱起了头,“哎呦!”
“南歌!醒了吗?书没背多少,一天天偷睡倒是很在行。”
“夫子,我们是妖,又不让我们去人间,学人背书做什么?”
“万物若有灵识,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应该读些书的,才能通情明理。”
“哦。”南歌似懂非懂的回了一声,就在这时天际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南歌应声抬头,只见一只凤皇正从头顶振翅飞过。
“凤皇阿姐回来了!夫子,我明日再来读书!明日我一定好好读书。”
尧更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心早就飞了。”
“谢谢夫子。”南歌说罢一个转身变成了一只青身白喙的鸟,扑闪着翅膀朝着凤皇落下的地方飞了过去。
她们自小便生活在育遗谷里,父辈们从不让她们离谷半步,总说是为了她们好,但是南歌却不懂,即使自己妖力多么微弱,总还比那些凡人要强些,阿爹阿娘未免有些担心过度了。
平日里,她最爱坐在那个爬满了牵牛花的秋千上,等着去人间的凤皇回来,给她带些稀奇古怪的人间玩意儿,听她声情并茂的讲人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凡人的爱恨情仇,鸡毛蒜皮。
每一次,她都听得如痴如醉,那个遥远的地方永远那么精彩纷呈,充满着激情与活力,好像每天都在上演着新鲜的故事,听着听着,南歌越发的想成为那故事中的一员,而不单单是听故事的人。
凤皇阿姐常说,凡人其实很向往育遗谷,把育遗谷这样的地方叫做‘世外桃源’,但南歌却觉得只有处在‘世外’,才足够令人向往,若是自小便生活在桃源里,便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不过是一成不变的老家罢了。
她想出去看看,去那个一直吸引着她的地方看看。
可是她每次提要去人间,阿爹都会用鞋底子追着她打好几条街,要不是阿娘拦着,那架势活要打断她的腿。
但是这次,南歌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偷偷溜出去。
这天,南歌出奇的听话,早早的起床,乖乖的去大榕树下背书,下了学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孩儿她娘,闺女今天是怎么了,别不是憋着什么坏吧。”
“你这老头子,姑娘长大了知道孝顺了,你还不领情。”
“南歌,过来。”老爷子用筷子把儿敲了敲南歌的头,“别以为我吃了你的嘴短,就能答应你那点小心思,放你去人间啊。”
“阿爹,我只是单纯的给你做点吃的,这个你爱吃,你多吃点。”
“行了,坐,吃饭。”老爷子不善表达,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几分呵斥。
安顿好了一切,当天夜里,南歌收拾好了行礼,想着爹娘都已经睡了,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刚迈出门槛,就看到地上放着一个包裹。
她打开那个包裹,里面放着几包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还有一些增进修为的草药,她看向爹娘的房间,窗户暗着,静静的,并没有燃起烛火。
不知怎的,湿了眼眶,女儿的心思终究是瞒不过父母的。
她背上那个包裹,向着爹娘的房间鞠了一躬,随后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育遗谷。
5
阳春三月,微风不燥,南歌走过人间的陌上农桑,繁华街市,只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凡人虽然没有法力,但是心思却极巧,总会把那些闪闪发光的石头,雕刻成各种模样,常看得她花了眼。
鸟儿终归还是抵挡不住会发光的东西,这一路上南歌看上的玉牌子、金簪子,都扔下钱毫不犹豫的买下,等看得腻了就随意丢给路边的什么人了事。
就这样潇潇洒洒的走了几座城,等到了羽民国时,她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盘缠了,最后连买吃的和住店的钱都没了。
她开始露宿街头,饿肚子。
在家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但是现在就算是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她不能就这样回去,这样落魄的回去,对不起阿爹阿娘,也好像自己输了。
这天,南歌摸遍了全身,只找到了一个铜板,好说歹说的跟小摊老板换了半个馒头,还没吃上一口,就被一个小乞丐抢了去。
南歌恼了,想用法术抓住那个小乞丐,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却想起了夫子曾经说过的话,妖在人间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隐藏身份,除非自保,否则断不可随意使用法术。
这一口气,又咽了下去。
这一幕都被在一旁买菜的一个中年女人看在了眼里,她提着菜篮子走到南歌身边对她说,“姑娘,饿了吧,我这有个饼子,你先吃。”
“谢谢。”南歌接过那个饼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城里的人都叫我美霞姨,我看姑娘你无依无靠,我开了一家织坊,现在正缺人手,不如你来我这里干活吧,至少能保你温饱,你愿意吗?”
南歌看美霞姨和蔼可亲,便点了点头。
城南头的云霞织坊,并不大,只有几台织机和几个女工,美霞姨一个女人家,丈夫早亡,带着一个身患重病的女儿,靠织布为生。
南歌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会,是美霞姨手把手的教她织出了第一匹布,赚到了第一文钱。
在云霞织坊里的日子很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南歌却过得很充实,靠自己生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是这样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
不知是因为什么,最近羽民国的街道上多了很多巡逻的士兵,“美霞姨,城里最近这是怎么了?”
“南歌妹子你不知道,皇上前两天下了旨,命令王公贵族重新制作传国羽衣,谁做成了这件衣服,谁就能继承皇位。”
“传国羽衣?”
“这是我们羽民国的宝物,传闻是用很多只青耕鸟身上最好的十根羽毛编制而成的,可以抵御百毒,只不过原来的那件被烧毁了。”美霞姨一边织着布一边接着说,“现在啊皇室在挨家挨户的发锁妖灯,听说那灯遇到青耕鸟就会发光。”
南歌听到这,手里的梭子突然失了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南歌妹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南歌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随后慌慌张张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注意到美霞姨的身后正闪着一阵阵妖异的红光。
现在全城都在捕猎青耕鸟,南歌心惊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并不是法力高强,道行很高的妖,眼下的情形,她只有逃,快逃。
于是她赶紧连夜收拾好了行礼,想趁着夜色离开这里,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美霞姨默默的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南歌,你要去哪啊?”
“美霞姨……我家里有急事,我要回家去,过段时间再回来上工。”
“那怎么行,我这里可离不开南歌你啊。”美霞姨说着说着,从身后提出了一盏灯,闪着断断续续的红光,一点一点的向着南歌靠近,越靠近,红光越盛,那灯划破浓重的夜色,照亮了南歌惊恐的脸。
“美霞姨,这是……”
“对不起了南歌,要怪就怪你太值钱了,我的女儿已经等不起了,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美霞姨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泪水,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温暖的人,现在却让南歌感到害怕。
身后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涌进来很多士兵和道士,为首的那个人衣着华贵,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一看便知地位非同凡人。
“靖安王,这个姑娘就是你们要找的青耕鸟了。”美霞姨凑过去说道。
靖安王赵显看了看南歌,随后对着南歌摆了摆手,“上,抓活的。”
一声令下,那些士兵向着南歌一拥而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压得南歌喘不上气,再也顾不上什么禁忌了,一转身变回了真身,向上飞去。
却不料还没飞出多远,就撞上了一张贴满了符咒的网,原来他们一早就在这里设好了陷阱!
那网上的符咒寻着南歌的妖气,就像一枚枚烧红了的烙铁,狠狠的贴在南歌的身上,带着火星劈啪作响,剧痛一阵阵的袭来,南歌拼命的挣扎,却还是无济于事,随着那张网越收越紧,应声落地。
南歌在网里攥紧了拳头,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美霞姨,撕心裂肺的喊道,“为什么!”
美霞姨没有回复她,只是收下了一大袋银钱,这个世界里的人,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靖安王看着南歌被抓上了车,对着身后的属下命令道,“对外只说收了个女奴,不要把我抓到青耕鸟的事,宣扬出去,违令者,斩。”
“是,那这云霞织坊里的人……”
“都杀了吧,一个不留。”靖安王面不改色的说道。
“是。”
编者注:欢迎收看《精怪图:青耕鸟(下)》。